上善若书第30部分阅读
上善若书 作者:rouwenwu
许她不用对回柳家感到太悲观,这个母亲,说不定会爱她。
柳逸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松开的眉眼和眼里的笑意都诉说着他的好心情,压在心底将近二十年的事终于有了个结局,而且是个好结局,他无法不高兴。
尤其是在自己没看着,没教着,没养着的情况下,这女儿还成长到了如此程度,他有着为人父的骄傲。
“逸时,快把包袱给我。”
像是压根就忘了屋子里还有长辈,文语菲拉着柳卿到一边坐下,边使唤夫君,让他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巨型包裹拿过来。
柳逸时把那个份量绝对不轻的包裹放到两人之间的茶几上,文语菲推开他,动作迅速的把包裹打开,边柔声解释道:“这是娘给你做的衣服,什么都有,原本全做的女装,后来他们提醒我你现在不能穿,又赶着做的男装,不过一些小衣什么的还是可以穿的,你不要嫌弃,要是你觉得好,娘再给你做。”
真的是什么都有,小衣,中衣,外衫,内衬,鞋子,做成小小的袜兜,用极好的料子做成的精致束胸布,还有一件压在最底下的肚兜,柳卿忍不住去摸了一摸,柔美的图案,软和的料子,上面的一针一线全是母亲的一片心。
说不感动是假的,说没有一点触动也是假的,这个母亲,爱她。
抬起头,向明明一脸期待,偏偏还觉得心亏的文语菲绽开个笑意,真心实意的,让人一看便知是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的笑意,“谢谢您,娘,我很喜欢。”
“好,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除了流泪,文语菲实在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情绪来表达内心的高兴,原本以为会被女儿狠狠质问,以为要面对女儿的冷脸,以为……以为女儿怎么都不会原谅她,可是现在,居然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简单的得到了原谅,还对她笑得那么真心,那么……美,这是她的女儿。
从怀中抽出丝帕擦掉母亲脸上那像水龙头般停不住的眼泪,柳卿暗中比较了一下,和上一世的母亲相比,这位显然更让她了解了一番女人是水做的这个理儿。
“娘,我以为您会很高兴的,怎么还要哭呢?”
文语菲赶紧自己擦了眼泪,语无伦次的道:“高兴,我这是高兴的,卿儿,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我是想笑的,想大笑,可是这眼泪……这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被保护得很好的女人呢,柳卿看了下满脸无奈又心疼的父亲一眼,看样子她有一对还算恩爱的父母,这样就算父亲还有其他姬妾丫环,她也会尽量接受,在这个年代去寻找一夫一妻制,她脑子还没糊涂。
“语菲,以后经常能见面的,别哭了,父亲和两位长老还在呢!”
听到夫君的话,文语菲像是才想起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擦了眼泪起身请罪,“语菲见过父亲,见过善长老智长老,语菲失态了。”
柳松君挥了挥手,没去计较媳妇是真忘了他们的存在还是刻意的,毕竟前面他们三人确实有那么点以大压小的意思,他们在门外听得分明,自然是心中有怨的,让她出了这气也好。
“知道你这是高兴了,不怪你,逸时说得对,以后能经常见面的。”
说起这个,文语菲才想起来卿儿是不会随他们回去城外本宅住的,咬着唇回头和柳卿打商量,“卿儿,你这里还能住人吗?娘住进来陪你好不好,这么多年没见,娘实在不想才见着又分开。”
柳卿没想到娘会这么问,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会当着柳家最有权力的几个男人提这样的要求,好像……自家娘亲在族里地位也不低?
“娘,我这里太过简陋了,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不适合您居住,您的身体需要调养,住城外会更好些,有时间了我就回去看您行吗?”
自家来往的人太杂了,而且时不时的处在风口浪尖,她是习惯了,可是不想这刚认的母亲也去经历这些。
有时间了是什么时候?文语菲心里如是问,嘴里却也没有再强求,自家女儿是要做大事的人,她不能拖了女儿的后腿,能这么简单得到女儿的原谅已经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事了,还强求什么呢?
“好吧,记得常回来,娘给你收拾好屋子,一定会让你喜欢的。”
“好。”
严父慈母大概就是柳逸时夫妇这样的了,从始至终,柳逸时都没有特别表露出什么,柳卿也没有刻意去亲近,有些事,不用言语,双方都能感觉到,这就够了。
第一三九章原谅还是不原谅
卫孚……不,阙子墨收到消息时正在皇宫和皇帝商量事情,一开始的脸色变幻后,心里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他和希及之间最大的隔膜终于是破了,虽然这时间上来说有些不及防,捅破这事的人也出乎他意料,但是,终究是破了。
“柳家这是在表明态度?”皇帝暂时没时间去多想闻听和柳卿之间的那些事,而是想到了与自己,与皇家切身相关的,虽然因为柳卿对皇家的态度让他多少放下心来,但是他也一直有些怀疑,柳卿究竟能不能代表得了柳家,现在看来,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阙子墨收敛起情绪,压下想马上飞奔去柳府的想法,“依臣弟看,应该是希及和柳家达成了什么协定,希及来京城这两年来,臣弟也掌握了些情况,他并不是在柳家成长起来的,而是被柳家放任在外,希及是极有想法的人,若不是他愿意的事,没人能逼迫他,既然一开始他选择的就是和皇家同一阵营,就不会半途反悔,而柳家,若是和希及站到了对立面,和希及只怕会有一场大的碰撞,送消息来的人并没有提及,那,柳家的立场不言而明。”
皇帝心下高兴,若是对柳家没一点顾及是假的,没有哪个皇帝希望自己不被认可,更不喜欢头上悬着一把随时会掉下来的利剑,“你马上去一趟柳府查清楚情况,若是能得柳家之助,何愁大预朝不兴盛。”
“喏。”早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阙子墨哪里还呆得下去,匆忙间行了礼便奔出了皇宫,并且,第一次在马车内易容时有了迟疑之意。
他,该是都知道了吧,柳家就算才入世,他也丝毫不敢小看。
他并不介意自己的真容被希及看到,不,或者说他非常愿意让希及看到自己原本的样子,可是,不是现在,他希望是当着希及的面卸下他所有的伪装。
两年多时间内,柳府是除了皇宫外他来得最多的地方,也是他最愿意来的地方,可是以往总是轻快的脚步今儿个怎么都有些提不起来,希及会如何看他?如何待他?如何……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快些。”声音依旧清清雅雅的,透着股清亮,莫名的,阙子墨的心倒是回落了些,冷嘲热讽总好过不理不睬。
“心里没底气,走的自然就慢了点。”推开暖阁的门,里面只有全叔全婶在伺候着,希及一派悠然自得的倚在宽大的椅子里,看不出来生气的迹象。
自觉的在希及下首坐下,全婶奉上茶,低眉顺眼的站到自家公子身后,阙子墨觉得全婶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一个人看,更不用说是大预朝唯一的王爷了,大概在她心里,什么大预朝的王爷,还没有她家公子一根头发丝重要。
莫名的想到这些,阙子墨嘴角就泄露了笑意,看得柳卿轻哼一声,“不知小民是不是该向定王爷行大礼参拜?”
知道希及是恼了,阙子墨赶紧端正态度,“希及的礼我可受不起,再者说,希及可不是小民,瞒着你我的身份是我不对,但是……还是希望你能理解,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天这张脸,明天那张脸,换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我了。”
柳卿不是不理解,相反的,她非常理解,看过的杂书太多,对处在暗处的人如何自保她不说完全了解,也是知道一二的,神秘感是有了,可是失去的普通人的乐趣却是怎么都无法弥补的。
可是明知道这些,她还是生气,在知道卫孚这名是假的,这人是假的,这身份是假的后,她一方面强迫自己去理解,一方面却不想原谅,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人对她表露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好像,她来往了两年有余,被她视为朋友的男人是虚的,对她的维护对她的好也是假的,装出来的,然后,心里更气。
可是,她究竟在气什么?
看希及不说话,阙子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还担心对方不接受,若是……希及是女人该多好,他一定二话不说就提亲,而不是小心翼翼的去接近,皇兄那里是稳住了,可是还有柳家,最主要的,还是希及本人,若是本人都不能接受,他还能用强不成?
“希及,我发誓绝不是有意瞒你,皇兄都曾经感叹过,说不知道多久没见过我那张脸了,就好像是,那是我最后一步退路,若是有朝一日到了紧要关头,那张没几人见过的脸说不定能起点作用,活在黑暗中的人,总是习惯性做最坏的打算,希及,也许一开始我接近你有别的打算,但是……我对你的好并不是假的,以我的身份我也不需要向人示好,可是对你,我就是不自觉的会关心,会维护你,不希望你出事……呵呵,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有些语无伦次了,希及,你别怪我。”
希及,你别怪我,好像前面所有的话加起来的份量都没有这一句重,恰是这种语无伦次的自辩让柳卿心里隐隐有了触动,若是问她在别扭什么,说是因为他的隐瞒身份,还不如说是在难过相交两年多的人对她的关心爱护是假的,只要确认了这一点,王爷还是世家子的身份对柳卿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
两年多啊,就算只是交情一般的朋友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两人走得相当近,又因为各种原因夹缠在一起,说卫孚是柳卿重生到这个朝代后最重要的朋友一点也不为过,只是,她在担心卫孚不再是卫孚,而是变成阙子墨后什么都变了。
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有依赖的,只是平时藏得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还是不说话啊,阙子墨心里不安陡盛,希及不会打算和他割袍断义吧,这时候他脑子里完全忘了来这里还有皇兄的旨意,让他弄明白柳家的态度,他只是担心,非常担心希及对他的态度。
“希及……”
出神出得都有些恍然的柳卿被这一声唤惊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说,那表情即无辜又带着些迷糊的可爱,直把阙子墨看得眼睛都不会动了。
全婶看不下去,轻咳了一声,这卫公子成了王爷后怎么反而呆了些?平时不都是欺负自家公子的吗?
阙子墨收回有些过份的视线,略有些狼狈的避开头,“希及,你是不是不怪我了?”
柳卿终于愿意好好说话了,坐正了身子,喝了口茶,然后头头微微仰起,像是在回忆着两人曾经的相处一般,“说不怪你是假的,但是回过头来一想,也没什么可怪的,你有你的无奈,你也做出了选择,并且过程中并没有伤害到我什么,我想,这已经是你权衡过,平衡过后最好的结果了吧,我很知好的,这两年莽撞的事不是没做过,你帮着在后头收拾的事全叔也报备过,闻听,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拉平了视线,柳卿绽开笑意,很是真诚的道:“谢谢。”
阙子墨脸色有些复杂,“我以为你会狠狠质问我一番,然后把我赶出柳府再也不许我登门,然后……”
“然后迁怒于阙晓潜,还有晓真晓宇晓言?”柳卿截了话头,一脸了悟的大笑,“那三个小的我不会,三皇子嘛,倒是真会在我这吃点苦头,不过他现在承受能力很不错了,我也不见得奈何得了他,你完全不用担心。”
还能这般笑便好,阙子墨眼里的笑意像晕染开一般,从眼角眉梢一点点扩至脸上每一处细微的位置,拉动每一寸皮肤,笑得又真又诚又暖。
“既然在你这里,他们就随你折腾,三皇子很喜欢你,就刚才那一阵,他就派了三波人来向我报信,就担心你有危险,可惜柳家的人太厉害,三波人都被拦住了。”
那小子啊,柳卿想了想那会他眉头都攒到一起像个小老头的样子,确实是担心她的吧,就不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了她是个女人,这份喜欢尊敬能不能起作用,不至于让他龙颜大怒。
“皇帝是不是让你打探消息来了?想知道什么就直问。”
阙子墨笑着摇头,“大致的我能猜到,其他的不急,我今天来主要是向你道歉,希及,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原谅我了吗?”
柳卿侧歪着脑袋看他,“我原不原谅你这么重要?”
“当然。”男人回得又急又快。
是她会错意了,还是他……表错情了?这算是怎么回事?这男人不知道她是女人这回事吧,怎么感觉有点……男人在向女人讨饶的意思?
恩恩恩,柳卿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晃了出去,一定是她想多了,“我并不讨厌我们以前那样的相处,若是你愿意放低你王爷的身份,我也是愿意高攀你这样一个朋友的。”
“乐意之至。”心,终于放回原位了。
第一四十章病了
真有口里说的那般不在意吗?等阙子墨一走,柳卿脸上的笑意便褪得干干净净,对她来说,现在的阙子墨是个陌生人,换了名字,换了身份,感觉,像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种陌生感,不是一次解释一次求和便能去掉的。
柳卿揉揉眉间,这一天经历的事可够多的,柳家找上门来不算意外,卫孚的身份被捅破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挤到了一起让她被动得觉得这一天无比漫长。
“公子,您今儿个早些休息吧,别多想了。”
全婶上前一步接替了柳卿按摩的动作,轻重适度的让她舒缓了不少,“恩,今天不管谁来我都不见了,全叔,关门落锁去吧。”
“喏。”
屋子里一片静谧,沉默了好一会,全婶才道:“听阿全说,族长想再给这里派几个人照料,公子的意思如何?若是公子不愿意,奴让阿全推了。”
“哦?!”柳卿睁开眼,“是单纯伺候我的,还是有其他作用的?”
“回公子,看族长那意思,应该是看家护院的。”
“陶家几兄弟不是做得挺好的?我这府里又不大,不需要再增加人口了,直接回了族长吧,若是以后我有需要,我会开口向他要人的。”
“喏。”
就算柳家对她是一百二十分的诚心,她现在也没法全部信任,她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去看清,去认清,去找出和柳家每一个人的相处之道。
这一夜,明明精神上已经疲惫不堪的柳卿硬是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总是闪过各种片断,很朦胧,没有一个片断是清晰的,但是她就是知道这是在梦里,她甚至知道,只要挣扎一番,她就能醒来,可是,她没有。
“公子,您何苦这么折腾自个儿。”试了试中药的温度,全婶眼中全是心疼和自责,她昨晚应该在这里守夜的,公子烧了半夜居然都没有吭一声,好在病情没有再加重,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族里交待。
虽然,公子突然生病和柳家的到访不无关系。
深呼吸了一下,柳卿端着中药一口气灌下,满嘴的苦味让她直打哆嗦,快速吞下全婶送到嘴边的蜜饯,皱成一团的五官才舒缓了些。
“我哪有折腾自个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发烧了也不知道,吃几贴药就好了,不用刻意向哪里送消息出去。”
这个哪里指的是哪里,屋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公子这是不想让柳家族人知道,不过公子好像忘了,现在府里可是有她两个哥哥在。
果然,昨天才匆匆离开的柳逸时文语菲夫妇不到中午又匆匆的赶了过来,只着一袭中衣躺在床上的柳卿看上去异常柔弱,憔悴的神色,大显女孩儿的娇态,直看得文语菲心软得揉成了一团。
“大夫来过了吗?有没有吃药?大夫怎么说?”
柳卿半坐起来靠在床头,任妇人拉着自己的手左右打量,回应着一个母亲的关心,“娘,我没事,就是着了点凉。”
文语菲并不是不知世事的世家小姐,做了这么多年的柳家媳妇,她懂得的要比一般人更多,手上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道握紧,“是不是……柳家给你压力了,卿儿,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就告诉娘,娘虽然帮不到你什么,也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在桌子边坐着喝茶,没有靠过去的柳逸时听到这话眉毛跳动了两下,语菲这是把柳家当成什么了?感情卿儿只是她的女儿,不是柳家的骨肉了?
卿儿聪明得很,知道和族里谈条件来保全自己,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他们做父母的不去做什么拖了她后腿,卿儿自己会处理得足够完美。
柳卿眼睛一瞟,看到父亲脸上满满的无奈不由得也好笑,母亲这样的性格,真的挺好。
“娘,没有谁能欺负我,我厉害着呢,不信你问问全婶,昨儿个那定王爷来了,还不是乖乖的向我道歉。”
接到示意的全婶赶紧点头,“喏,确实如此,定王爷很怕公子生气呢,夫人您放心,没人能欺负了公子去。”
“那就好,卿儿可是有三个兄弟,要是被欺负了一定要打回去才行。”
完全没发现被带偏了话题,文语菲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一副让她安心的模样,“这院子里有小厨房吗?中午娘亲下厨给你弄好吃的。”
柳卿向父亲投去求救的眼神,她生病的事瞒不久,不用多久就肯定会有人上门探望,有些人能拒绝,有些人却不能,这样的场合柳家人暂时不适合在场。
柳逸时显然也想到了,赞赏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夫人身边扶起她,边安抚边解释道:“语菲,既然卿儿没什么大问题咱们就先回去,她要忙的事很多,我们在这她反而不方便,等她不忙了,我们再过来住几天好不好?”
原本甩手就要拒绝的文语菲听到可以住几天迟疑了一下,看向女儿的眼光有着确认的意思,柳卿无奈的点头,“当然可以,等我忙完了,我再接您过来住几天。”
“好,那我今儿个就先回,卿儿你多休息,不是太忙的事先放一边,等身体好了再说,全嫂子,你多费点心,我带了不少补品过来,你去挑挑,看哪些适合给卿儿吃,用完了我再让人送。”
“喏。”
自家父亲其实很伟大,有这样一个又娇气,又软和的水一样的女人做妻子,且还得日复一日的哄着,不说其他,耐性就足够过关了,好不容易把娘亲哄走的柳卿不无感慨的想道。
“全婶,帮我收拾一下,这副模样可见不得人。”只要不是瞎子看到她这样子都不会把她错认成男人。
全婶拿着梳子娴熟无比的把头发松松的束起来,几缕发丝随意飘着更显随意,在中衣外边又套了件薄薄的外衫,胸前的起伏全遮掩了去,很快,一个柔弱美人全身上下便染上了难辩雌雄的中性。
“公子,三公子求见。”
再看了铜镜里的人一眼,让全婶从头到脚的确认了一遍,柳卿才微微点头,“进来吧。”
住在同一个院子,自己却不是最早知道先生生病的,阙晓潜正满心的懊恼,等待的时间尤其显得长,以后还是每天早上都来请次安好了。
“就站在那里就行了,别靠近,感冒是会传染的。”帐帘中,微微暗哑的声音传出来,止住了阙晓潜的步伐,阙晓潜这时候是恨不得什么都顺着去才好,听话的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先生病得可厉害,我派人回宫去请太医了,很快就会过来。”
真是……多事啊,这下是连宫里的人都知道她生病了,小小一个感冒被他们一折腾指不定就成大病了,太医向来讲究稳妥,用药太保守,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药。
轻叹了口气,这片好心,她却是不能轻拂了去的,“我没事,就是晚上着了点凉,休息几天就好,你也别叫太医来了,别人还当我得了什么大病了。”
“太医看下才放心,没人敢乱说的,先生放心。”一直没能见着人,阙晓潜心里总是不放心,这个年纪不比他大多少的先生是真正让他心服口服的,对他,比之曾经亲厚的外族他更愿意亲近。
看他执拗,柳卿也不再说什么,若是皇宫里那位和方先生知道她生病了愿意放她好好休息几天,那就更好了。
“希及如何了?”人未到声先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连同问话声一起传了进来,不等红玉回话,阙子墨便拽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半跑了进来,额上微微见汗。
看到大夫,柳卿才想起一件麻烦事,这大夫一把脉,她这是男是女的身份不就揭穿了?现在可万万不是时候……
显然,全婶也想到了,上前一步,隐隐拦在床前,把柳卿大半个身体给遮了去,大夫眼睛都太利。
“闻听,你怎么也来了,我就是有点着凉,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一听到回报说希及生病便乱了分寸的男人这时候才稍微恢复了冷静,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匆忙着急,不由得苦笑,这究竟是陷得有多深才会全副心神都放在那人身上。
皇兄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什么,但是这段时间明里暗里送往他府上的男男女女可不少,他为了弄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认真,允许那些年纪不大,看着粉粉嫩嫩的小男孩接近自己,可是不管是妩媚的,纯真的,干净的还是通身书卷气的他都完全没感觉,甚至无法接受他们挨到自己身上,他们都不是希及,都不是,希及姿态比他们风流,神态比他们妩媚,气息比他们干净,满身的墨香不是短时间内沾上去的,而是真正的一天天浸在墨香中晕染开来的。
从希及口里从来听不到满嘴恭维话,但是他就是觉得听他冷嘲热讽也觉得舒服,觉得,这才是希及,他所喜欢的,视线所离不开的那个人。
好像只要是希及做出来的便是好的,便是对的,没有理由。
真是……没救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探病
不顾全婶的阻拦,阙子墨径自坐到床沿,眼光仿佛巡视自己的领土般一寸寸描过柳卿放在被子外的每一处地方,眼前这人难得一见的柔弱让他心内的怜惜遮掩不住的从眼内一点点散落开来,连声音都柔了不少,带着点宠溺和淡淡的哄劝,“太医都来了,让他看看总没坏处的,若真的只是轻微的着凉,我不让他给你开药,放心。”
其实她并不只是因为不想吃那苦得要死的药……对上男人那仿佛无限纵容的眼神,柳卿不自觉的就有着想撒娇的欲望,“我真没事,已经有大夫来看过了,药也吃过了,喏,你看,药碗还在那里呢!”
“就让大夫把把脉,很快的。”要真没一点事,这脸色哪会这般憔悴,他还是更喜欢看到神采飞扬的希及,就算要被冷嘲热讽上几句,他也甘愿听着。
柳卿摇头,再摇头,话半真半假的透了出来,“闻听,你认识我这么久,可曾见我轻易和人有过碰触?”
阙子墨想了想,自己和希及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有不少,除了初次两人一起去狎妓时看他没有刻意和那个女人拉开距离外,其他时候的希及绝对称得上是君子典范。
“没有吧,闻听,我不爱和人有身体接触,今天已经被大夫检查过一次了,实在没必要再来一次,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可爱惜得紧,不会拿来开玩笑的。”
看他这么坚持,阙子墨也不好再说什么,真是着凉倒也没什么,好好养几天就行了,“那行,大夫开的药要吃,一会我让人送些补药过来,多补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要大意了,其他事情先别管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柳卿很想知道当皇帝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弟这么劝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算起来,这人还是把她的身体放在了第一位嘛,想通这一点,柳卿很高兴,从心底里泛出来的高兴。
“有全婶盯着呢,没得跑,你今儿个不忙?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阙子墨这时候才有心思看了屋内的几人一眼,除了低眉顺眼站在角落的太医外倒都是常见的几人,算得上是外人的,倒是只有阙晓潜一个了,希及现在这模样他可不想被很多人看到。
“没什么紧要的事,晓潜,你父皇要你写个折子上去,关于上次皇宫里的事,皇兄说你现在应该能够很冷静的分析出当时的局势了。”
原本心思全围绕着先生和皇叔的关系怎么这么好这一点上的阙晓潜听到这话马上就活了过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让父皇太失望了,父皇不会再理会他,没想到……
“喏,我现在就去写。”行了礼就要离开,想起床上的先生又停住了脚步,“先生,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
柳卿气笑不得,哂道:“我一时半会还落不了气,交待后事还早了点,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杵这里惹我嫌。”
“先生,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想知道我给父皇上折子,你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被挑毛病挑惯了,阙晓潜也不觉得被抢白了难堪,反正是自家先生嘛。
柳卿想了想,虽然帝师这头衔有风险,但要是半句不提点,以后这孩子指不定还是会怨她不诚心教他,便道:“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不要写大道理,也不要写那些浮夸的东西,实事求是就成,虽然他们赢得不光彩,但是你败了是事实,是事实就要总结失败的理由,除了四皇子对你的背叛,你其他方面就没有一点错漏的地方吗?这便是需要你去总结的,你不妨去做个沙盘排演一番,四皇子的背叛是无可改变的,你若是在被背叛的情况下还能赢过他们,那便是你这段时间的进步。”
阙晓潜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变出个沙盘来,让先生给他推演一番才好,曾经以为被背叛的伤痕永远不会痊愈,现在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已经不痛了呢,与其捂着让伤口溃烂,还不如自己揭开来晒一晒晾一晾,自己都能平常视之了,又如何再能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利器?
“喏,我知道要怎么写了。”
稍掀起点帐帘,看着那渐渐成长起来的小孩疾步离开,柳卿笑得有点骄傲,“明明没教他什么,偏偏跟吃了肥料似的成长得飞快。”
“肥料?”阙子墨哭笑不得的看着说话的人,“不要以为我听不懂,意思我是明白的。”
柳卿挑眉,病弱之气淡了些,精气神倒是回了些,“那又如何?你敢说三公子这段时间进步不大?”
“大,很大,效果远超过我和皇兄的想像。”这点他非常愿意承认,只要隔上几天不见,晓潜便像是又往前跨了一大步,而且走得又稳又妥,不用人搀扶。
有个好先生果然是很重要的,皇宫那几个一开始就输在起点上了。
柳卿给了他个白眼,人重新躺了回去,也不觉得阙子墨坐在床沿和她说话有什么不对,可能这一刻她又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了。
全婶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上前把这个男人拎起来丢出去才好,免得在这里祸害自家公子的名声,可是看公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她又什么都做不了,真是……愁死人了。
“公子,柳大公子和莲容公子来了。”
全婶眼睛瞬时亮了,来得真是时候,这可是公子的娘家人,避嫌最是好避啊!
柳莲柏和柳莲容一起走进来,看着坐在床沿的人,形状相同的眉眼挑得高高的,“闻听兄来得倒是比我们还快。”
阙子墨这时候也知道这两人的身份,起身拱手打招呼,“两位兄台都是有正事要忙的人,哪比得我这个闲人。”
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柳莲柏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温声问道:“有没有好一点?药喝了吗? ”
“喝了,私塾那边提前放学了?”
柳莲柏一脸的好笑,“那些孩子对你也算是有心,听说你生病了要休息几天,这几天由我来代你受课,他们居然一个也不愿意,说要等你好了再给他们上。”
“没正形的先生带出来一帮没正形的学生,好在你教的那些他们也都学得不错,不然我真没脸再带学生了。”明明是一帮老实孩子,不过跟着她学了两年,一个个都变得滑溜得很,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书局那边呢,莲容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被一声莲容哥哥给美了的某人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笑眯眯的回道:“于显荣说出来透透气,先替我一会,我就过来瞧瞧,对了,于显荣不方便过来,叫我带句问候。”
“都住一个屋檐下,哪来那么多事,我没事,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这个逐客令是对所有人的,阙子墨识趣的起身,想给希及压压被角的动作也因为眼前人过多而险险压制住,“那希及你好好休养,其他事情不着急。”
“恩,若是皇帝问起,麻烦你也这么说。”调笑了一句,当着几人的面,柳卿在全婶的帮助下慢慢滑了下去,被子遮得只露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在外面,看着份外怜人。
阙子墨果断移开视线,垂下眉眼收拾情绪,所以,没有看到柳莲柏和柳莲容两人对视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原来是打的这种主意吗?柳家的人,可不好娶,卿儿尤其难。
无尘居中前往两个方向的分岔路口,三人极有默契的站定,阙子墨的视线依旧落在希及的房间方向,真可惜,刚才太匆忙也太着急了,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番希及的房间摆设。
“两位放心,皇家若是对柳家有什么打算,一定会直接去找柳家族长,而不是通过希及,在柳家没出现之前,皇家便和希及关系甚好,以后也会如此,我会尽己所能护着希及,也希望柳家能护着他,而不是选择伤害他来达成什么目的。”
柳莲柏原本对这大预朝王爷的不喜倒是因为这番话而有了转变,不管他安的是什么心思,这番维护倒是真心实意的,“这算是警告吗? ”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我也不介意你这般向柳家族长表达,柳家确实有神秘厉害之处,但是不管是谁也只能顺应天意行事,若是逆天而行,只怕柳家也承受不起那结果吧,我相信我阙家即已坐稳天下,皇帝又一门心思想打造一个盛世皇朝,若是柳家要挑起事端另奉人主,那……柳家便白得那千年名声了。”
想起希及的为人,阙子墨更是气定神闲,“希及也不会喜欢战乱,他助皇家便说明一切。”
柳莲柏不能接应这话,能接应这话的也只能是柳氏族长,按住想逞口舌之利的柳莲容,“定王爷是聪明人,柳家亦如是,我只能说,柳家传承千年,从来不曾逆天而为,而且,希及从来就不是弃子,所以,柳家绝不会舍弃于他。”
“但愿如此。”得到想要的答案,阙子墨拱了拱手往门外走去,柳莲柏透露的东西可是多得很呢!
“大哥,这个男人……不好对付。”柳莲容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拢眉。
“本来就不好对付,暗处的王比明处的皇要更危险,走吧,这事轮不着我们管。”
第一百四十二章提醒
方熙锦收到消息也很快,不过他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等他能抽出时间过府来时,已经是晚膳时分。
柳卿一身松散打扮,气色确实没有平日里好,不过那神情可也没有病人该有的抑郁,倒像是痛快的很,听他说话就知道,“先生,您这是特意来赶晚饭的吧,我家红玉这手艺是进步了不少。”
净了手,接过侍女手里的布巾擦干净手,方熙锦从容的抓起筷子道:“我饿了,先吃饭。”
柳卿实在忍不住笑,处久了才知道,这个严名在外的方先生私底下其实挺随和的,也没那么多规矩,只是对待学问上面,他一定是最严的那个。
喝了一碗汤,再随便吃了几口清淡的小菜,柳卿就放下了筷子,总感觉口里有股苦味,吃什么东西味道都不对劲。
全婶皱紧了眉,琢磨着一会再给公子去做点什么点心,这可根本没吃什么。
擦了擦嘴,方熙锦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感觉如何?要是实在难受就床上躺着去,不用在我面前装样子。”
“就是着了点凉,休养几天就好了,不碍事。”这话今天都不知道说第几遍了,熟练得她张口就来,明明生病的是她,怎么感觉安慰别人的还是她,不是应该别人来安慰她吗?
“没事就好,来这之前皇上派人来给我传话,说这几天科考那边的事不让你操心,让你好好养病。”停了停,方熙锦继续道:“皇上不方便过柳府来,那样会把柳府送上风口浪尖,于你没有好处。”
“先生多虑了。”柳卿哪能不明白方熙锦在为皇帝解释什么,她若真是因为自己小病一场皇帝没来探望而有意见,那样恃宠而娇的样子哪里能入得了皇帝的眼。
“还有四天便是第三考了,先生,这一关可是殿试之前的最后一考,要注意的地方更多,能从第三考中脱颖而出的人才学上自然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品德上就不一定了,您得多看着点,必要的时候不妨和定王爷商量商量,让他去查查那些人的底子,现在朝堂上正是用人之际,这次能够走到殿试的人都不会闲置,我可不想被人在这方面钻了空子,把好好一件事给毁了。”
“定王爷?”方熙锦满眼疑惑,“你什么时候又和定王爷扯上关系了?他会管这事吗? ”
什么时候?这是个好问题,柳卿漫不经心的扫过全婶端上来的中药,果断的扭开视线当没看到,“你直接向皇上进言吧,这事还是让皇上去安排比较好,先生……”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方锦熙好奇了,这学生向来说话爽快,从来不怕得罪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有话不好说?”
柳卿点头,轻敲着桌面组织语言,全婶探了探药的温度,端起来塞到柳卿的手里,“公子,请先喝药。”
瞬间柳卿便觉得,说不出口的话和这苦死人的,不知道加了几两黄连的药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她想念那些小小的丸子了。
“全婶,我已经好了,只要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就行了,这药咱们不吃了好不好?”
全婶坚定的摇头,把一碟蜜饯放到柳卿触手可及之处,一脸的没得商量。
叹了口气,知道逃不了了,柳卿也就不扭捏了,端起碗憋住气一饮而尽,在重新换气前先丢了两颗蜜饯到嘴里,可是味蕾还是忠诚的把残留的苦味反射给了大脑,苦得她打了个冷颤。
方熙锦赶紧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水推过去,“喝两口水冲冲。”
柳卿倒是想接,不过显然,全婶那关难过,“方先生,公子不能喝茶,会把药性冲散了。”
“……咳咳。”方熙锦端回茶杯自己喝了两口,琢磨是不是自己最近来打扰希及的时间太多了,让这管家娘子对他有意见了,说话可真不留情面啊!
柳卿拍拍全婶的手背,让她收拾了东西先下去,她当然知道全婶在想什么,不过就是把她这遭生病的帐算在了打扰她的人身上,恰巧方先生就是最近打扰她打扰得最多的人。
“方先生,你别介意,全婶不是针对你的。”
“哈哈,我能理解她对你的维护,科考取士这事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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