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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49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中良田皆丰收”。而鸣凤地官计算出的收成让京城天官和地官们喘了一口气,鸣凤熟、天下足,这句童谣并非虚言。鸣凤这个地方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天灾,即便是中原地带旱涝连绵的时候,河网密布、湖泊星罗的鸣凤依然五谷丰登。在气候条件上唯一能与鸣凤相比的只有鹤舞植桑平原,那是没有冬天的地方,一年四季都能种植稻谷;只可惜鹤舞大片土地群山起伏,整体看来鸣凤更为富庶。  苏台迦岚也在中秋之后收到来自鹤舞大宰秋林叶声的报告,恭喜她说王的封地又迎来了丰收,植桑平原一年来没有大的天灾,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农民已经开始秋收,天气也很理想,每天都是阳光明媚不用担心收成的时候会遇到阴雨连绵。天朗山地也不象去年那样阴雨连绵到破坏了春耕,虽然称不上大丰收,但也不需要像去年那样靠四处调粮开仓济民。最后秋林叶声询问自己的主上今年准备交多少税给朝廷。  苏台当前实行的税制基本沿用爱纹镜雅时候的规定,也就是十税一;如果发生天灾人祸,则根据对农业的影响进行降税,变成十五税一、二十税一甚至三十税一。这是国税,也就是中央朝廷收取的税收,由各地官府层层上缴。此外还有地方税收,一般分郡税、州税和县税三级,每个级别到底收取多少由郡守管辖,全部税赋加起来不能超过三成也就是十税三。如果严格按照这一点实施,百姓的生活应该是富足自在的,但是并非每一个地方都能严格按照法律规定来执行,往往还要征收名目繁多的杂税;而这些杂税的多少以及遵守律法郡县的数量决定了一个时代的治理程度。据说一代圣主端皇帝秋澄在位的几十年,国家平均税负只有三成,也就是几乎每一个地方都严格遵守了律法而国库依然充足。而熹皇帝,也就是苏台王朝第一位男帝在位的几年平均税赋超过五成,等到继任者登基的时候许多地方的库房凑不出一季的需要。  每一代皇帝都会把一些地方封赏给姊妹兄弟中重要或者亲近的人作为领地,大的如和亲王拥有的一个郡,小的就是州或者县,按照律法这些领地不能世袭,王一死就收归国有。领地中所有赋税均归领主所有,领主再从中抽取一些交给皇帝,具体的数目并没有规定,理论上是领主收到的所有税赋的一到三成。  苏台迦岚用了两天时间计算了鹤舞必要的开销,然后在给秋林叶声的回信中写下“两成”这个数目。偌娜登基后鹤舞只交一成的税赋,这是因为秋林叶声打听到永州的和亲王只交这个数目,而向迦岚建议说:“没有必要让和亲王殿下难做人,毕竟永州比我们这里艰难。”那一场兵灾之后,迦岚一方面想要向那些对她充满戒心的宗师与高官们示好,另一方面也想与苏台共患难,将税赋加到了极限的三成;如此两年后永亲王和秋林叶声、白皖这几个人终于忍耐不住。去年白皖因为嫁人而进京住在她王府的那几天几乎是苦口婆心的劝谏,每天都要报出一大串数字,中心无非是说鹤舞地理复杂,穷的地方多得很,每年交那么多税就没有钱治理鹤舞了,要知道朝廷可不会为鹤舞的天灾人祸拨一两银子。  正当迦岚为税赋操心的时候,朝廷中也有一些官员在动税赋的脑子,于是某一天早朝地官少司徒向皇帝建议“增加鸣凤两倍的税收用来做永州等受灾郡县的赈灾之用”。  就像这一年内偌娜的每一个重大举措一样,调鸣凤税负的命令一下又不知道让多少官员为之皱眉。不过这一次苦苦劝谏的官员的数量比以往少了许多,劝谏的热情也远不如以往,或许官员们对于皇帝的固执和时不时出现的奇思怪想已经开始麻木,而偌娜对于劝谏的态度更是让官员们畏惧。就连上几次在朝堂上不惜和偌娜争得面红耳赤的西城照容和昭彤影也对这道诏书漠然以对,照容回家后忍不住对洛远发了半天牢马蚤,无非是怨恨少司徒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完全不顾百姓死活云云。洛远自然是好言好语的劝慰了许久,想法设法让照容开颜。事后照容拉着洛远的手道:“卿总能让我心情愉悦。能娶到卿是我的福气。”洛远难得听到她说温情的话,高兴得一夜没睡好,连着几天见人都带三分笑。  几天后偌娜正式颁布诏书将鸣凤这一年的税赋提高一倍,当日连夏官府的人都对此窃窃私语。西城玉台筑这些天一直看母亲为此事担忧,也跟着多留了几分心。午后一些高位官员凑在一起谈论此事,玉台筑没资格参与可也放下手上的活着意听着,不一会他这举动便被迦岚发现了,后者顺势问他如何看待此事。玉台筑有一些犹豫,过了很久才道:“臣乃是夏官中人,不敢过问地官的事。”  迦岚笑了笑说:“这不过是吃完了午饭的闲谈,并不是让你到朝堂上去和人争辩,谈不上甚至职责之分。且说来听听。”  “臣懂得少,只不过臣也当过几年地方官。鸣凤虽然富裕却不是能像聚宝盆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啊。朝廷征收双倍的税,地方上的税未必会减少,说不定还会跟着一起增加,这样鸣凤百姓的税就会增加到四成、五成。不管多么富裕的地方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税,只怕今年鸣凤百姓要过一个艰难的冬天。苏台虽然遭受了很严重的天灾,可是上半年鸣凤等地丰收;去年的收成也不错;各地的官仓应该不至于空乏,并没有到非要靠增加鸣凤百姓的负担来填补,而且还会让百姓产生动荡之心……”说到最后一句话他有几分担心,看了看迦岚的脸色。  迦岚看着他嘉许的笑了下:“玉台筑说得一点不错。不过鸣凤应该不会因为增加一倍的税就出现动荡不安,因为鸣凤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郡守。”  “安平王殿下。”  “本王听上一辈的人说玉梦王叔曾被称为‘宗室中最佳’。王叔会根据朝廷的规定调整地方税负,不会让百姓负担过重。”  “安平殿下是了不起的人,可苏台郡县中能有几位安平王?鸣凤的百姓不应该因为他们的勤奋努力反而承担比别人更重的负担。风调雨顺是上苍与神明给鸣凤郡的财富,可不是给他们招惹祸端。”  迦岚苦笑起来,略微停顿了下道:“苏郡的平叛如何?”  “前两日又报上一批俘获的叛军,周边几个郡也有捕获。”  “总数到了多少?”  “已然……以万数。”  苏台迦岚一掌拍在桌子上,玉台筑叹息着捡起被迦岚丢在地上的“捷报”,苦笑着压到公文的最下面。  “不过一个县尉起事,千把人跟随,起事之初州郡无防备才攻下几个县城。朝廷以迅雷之势镇压,短短十来天能有多少人‘誓死跟随’?到能抓出万数的叛军,且个个都是罪不容诛就地处决的极刑……”苏台迦岚摇了摇头说不下去。玉台筑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殿下担心重刑之下反生新变?”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凡事都有个度量,所谓过犹不及。”  “南安郡王二十多年前榜首出身,并非不懂这些道理的人。”  “她不是不懂,而是太过心急得想要有惊天动地的作为。”  “郡王在青州当了将近二十年知州,如今出任苏郡郡守已可算破格之举,位在二阶下,又是皇室贵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依然急着要有惊天动地作为……难道是想要在京城六官里争夺一席之地?”  “苏郡之上也只有六官正副官长十二个职位能入她之眼,倒不知她看中了哪一个?玉台筑,你怎么看?”  西城玉台筑不知道这位大司马这些天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和他讨论朝廷政务,而且专挑一些并不适合他来评论的话题。玉台筑本性是一个潇洒磊落的青年,但是生长在世代官宦,永宁城中只略微逊色于卫家的名门世族,加上自己也是京考进阶在官场上五六年光阴,知道官场步步艰辛,但凡涉及朝政他是谨慎又谨慎。只怕说错一句走错一步误了自己不要紧,牵扯到西城家族他就是千古罪人。  和洛西城一样,玉台筑也不是一个多么有雄心壮志的男子。当年他下定决心勤学苦读以求京考进阶而非琴棋书画的作一个贵公子,主要来自于涟明苏的一段话,这段话不但影响了他也影响了洛西城。涟明苏和他们西城家颇有渊源,没有西城照容不拘一格的提拔涟明苏或许就只能以家奴的身份终了此生。涟明苏飞黄腾达后照容向他要求的唯一“报答”便是教授她的两个孩子——玉台筑和洛西城。涟明苏在这两个孩子行拜师礼的第一天将玉台筑留了下来对他说:“你是西城家当家的大公子,生下来就注定荣华富贵。穷人家的少年寒窗苦读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贵族人家的女儿勤学苦练为了执掌门楣、光大家业;这两点玉台筑你都用不上。这书对你来说读不读都不重要,就算读了,读的好不好也无关紧要。”  那一天涟明苏一身青衣,明明是已经在五阶可以服绯的人一下公堂依然喜欢一身青衫,后来他告诉他说“这是为了不忘出生寒素。”等到他即将服礼的时候问涟明苏:“先生说我该不该去参加进阶考?”  涟明苏看了他许久道:“若是问我,我希望你能参加进阶考。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奇怪,像你这样的贵族男子何必辛苦去考试,做官能得到的一切荣华富贵你都唾手可得。可是,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生长在西城这样的家族就注定要为家族奉献,或者是心力,或者是人生——也就是你的婚姻。玉台筑如果你不进阶就只有守着一个女子度过一生这样一条路,我希望你能参加进阶考,成为一名朝廷的官员,或许不是太长,但是在你成亲之前也能为百姓做一些好事;另外,更重要的是,进阶能让你增加一个选择的余地。如果家族的荣誉不能让你得到一个好女子,你能对他们说‘让我用自己的能力为家族增光’。”  一直以来,西城玉台筑对自己便是这样的要求,在遇到一个好女子之前,尽力为百姓做一些好事;然后,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和自由,去寻找一段不会痛苦的姻缘。当然,他最希望的是能象他父亲一样,得到一个对他爱护到有几分纵容的妻子。  好书尽在  下篇 第九章 动荡不安的秋日 下  (起8e点8e中8e文8e网更新时间:2006424 8:54:00  本章字数:4079)    苏台迦岚饶有兴趣地看着青年清俊的容貌,自从那次雨中相遇后她在王府提起玉台筑的次数增加了不少。  “玉台筑很能干”  “玉台筑今天非常细心,此人是天生的文官谨慎且耐心。”  如此这般,她常常在提起公务琐事的时候念出玉台筑的名字,终于有一次陪她聊天下棋的昭彤影忍无可忍道:“玉台筑、玉台筑……殿下对西城家的大公子便是如此的念念不忘么?既然这样,干脆去向大司徒提亲吧。西城玉台筑早已过了成亲的年龄,殿下不早点下手保不定哪天就嫁作他人夫。”  迦岚一瞪眼:“胡说些什么。本王什么时候说过对玉台筑有那样的意思?”  “殿下当初确实有此意啊——”  看着对方一脸“得了吧,我什么都知道,就别害羞了”的表情,迦岚不由感慨全王府最没有私人秘密而言的大概就是她这个当主子的。  “本王的确有过那么点意思,不过人家已经明白拒绝了,难道本王还会死缠烂打?”  “西城公子拒绝不过是因为殿下不愿意迎娶对方为王妃,不然殿下这样的人品身份,哪个男子不动心?”  苏台迦岚当即皱眉嘀咕了几句,昭彤影虽然没听清楚大致也明白她的顾虑,笑吟吟道:“殿下是嫌弃西城公子并非洁白无瑕?这以前是不是有过女人就这般重要?”  “卿想让本王被人笑话死么?堂堂一个正亲王迎娶不清白的男人当王妃,再说玉台筑也不是仅仅行过暖席礼,本王听说他在任地还有过一点风月事。”  昭彤影又翻了个白眼,没有说什么,可那神情分明在说:“还说不关心,连人家在任地有没有风月事都去打听了……”  西城玉台筑并不知道眼前人看着他心思千回百转,依然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忽然道:“臣一直担心苏郡若是再起暴动便不是简单能够扑灭的。”  “哦?”  “苏郡自来豪杰汇聚之地,苏台县有纪念文成王朝时义军的苏台。在苏郡揭竿而起从来不被看作背叛而是被看作反抗强权的义举,敢于起兵的人在苏郡被视作英雄,苏郡百姓从来没有被镇压吓倒过。清渺末年,天下动乱的火炬也是在苏郡南江州点燃,那个时候为了扑灭苏郡叛乱,朝廷一度下令一人叛乱全家斩首,一家叛乱,一村株连。一度杀的血流成河、十室九空,苏郡的义军照样风起云涌、前扑后继。”  “所以先贤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俱之。”  “难道本朝就能让苏郡例外么?”  迦岚苦笑了一下。  这些天她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就像玉台筑说的,南安郡王齐霜不是一个糊涂人。如此疯狂的镇压只能导致百姓更大的愤怒,埋下更深的隐患,她在青州多年虽然不能算是明如水清如镜可还把握着一个尺度,不曾民怨载道;担任重要地方的郡守乃是她多年期望,好一番经营才得了苏郡,怎么想都不应该如此轻率的破坏。前两日昭彤影在的时候两人论及此事,昭彤影忽然道:“南安郡王的行为简直是在自寻死路,到底什么样的好处能让南安殿下付出如此代价?”  当时迦岚翻了个白眼:“这就要去问王姐了,本王最想知道的是王姐有什么把握必定能实现对南安郡王的承诺。”  “说来南安郡王最初是向殿下示好……可惜啊……”  “卿觉得本王意气用事?本王便是不喜欢她当年的所作所为。我听说她进京赶考的那些年宛明期在家中侍奉婆婆、照顾小姑尽心尽力,他是个美人,有的是对他垂涎的,他连看都不多看一眼。他家境比南安好许多,就为了顾及妻子的面子硬是不要家中接济,春耕秋收节俭度日。她在京城嫁入皇家让人传信说死了,宛明期也没有改嫁,反而为了保全她家中的独苗——小姑——自己拿了军帖上战场。这样一个男人,情深似海、坚贞如山,她不懂得珍惜倒也罢了,居然杀母、灭妹、害女,一个人心狠到这个地步简直令人发指。这样的人不管有多大才华都不该用,否则怎么给天下人树立忠孝仁义的礼法?就算卿不满意,想要笑话本王就只管笑话吧。”  “虽然觉得很遗憾,不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殿下有自己的底线也是好的,我们做臣子的理当接受。”  “真是稀罕,卿不是常常嘲笑本王意气用事么?”  “因为臣也实在讨厌南安郡王。”  迦岚哈哈大笑随即道:“可惜啊,王姐看来并不讨厌南安郡王。”  昭彤影这一次轻轻摇了摇头:“和亲王殿下从不把男子放在心上,南安殿下抛弃宛明期此事和亲王不会在意,但是,她杀母灭妹,这般行径和亲王也不会喜欢的。所以……或许和亲王殿下从来没有兑现给南安郡王承诺的计划。”  “齐霜不是一个随便能摆脱的人。”  “苏郡若是再起风云,朝廷的兵马未必能象这一次这般迅速赶到,到了那个时候南安郡王能不能保全自己性命就难说了。”  迦岚冷笑道:“这倒象王姐的作风。只不过,南安郡王若是真的葬身乱军,下一个丢官的就该是本王了。身为夏官未能及时调动兵马扑灭匪乱,以致朝廷重臣丧命,本王不知道要被人上几道折子。前年襄南那一场乱便有不少人要本王辞官了!”  “殿下——”昭彤影微微笑着:“现在这个时候辞官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九月中旬,后宫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惠妃姚锦因为冲撞皇后而被贬为锦宾。姚锦家名一个“楠”字,乃是鸣凤郡首屈一指的名门世家。他的家族连续数代都在鸣凤为高官,其祖母在爱纹镜雅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担任冬官少司空,主持了东方名城长阳城的改建。长阳城是清渺王朝的陪都历史悠久、地处要冲;清渺末年天下动荡中长阳城被自立为王的长阳郡守占领,长阳郡守兵败撤退之时火烧长阳,一代名城毁于一旦。苏台建国后长阳城进行了重建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繁华贯东南的胜景,到敬皇帝在位君主忽然想起了这种已经逝去的古城,下令冬官对长阳城进行改建“务必重现名称胜景,显我苏台政通人和”。爱纹镜登基后虽然觉得这件事毫无意义,出于对母亲的孝心还是进行了下去,这位楠少司空就在长阳城改建中名满天下,给苏台留下了堪称经典的长阳城也使她的家族成为鸣凤望族。  姚锦是个性格开朗,容貌英挺的青年。选后大典上身形挺拔、笑容清朗的他很快被皇帝看中,并因自己的显赫家世受封为惠妃。偌娜在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个比她年少一岁,喜欢爽朗大笑且言谈幽默的青年非常宠爱。临幸他的次数仅次于皇后兰隽,为此还有女官私下里打赌皇次子到底会是,皇后所出还是惠妃之后。然而姚锦爽朗直率的性格使他无法避免的得罪了一些人,他的受宠更使他成了后宫妃宾们的眼中钉。  某一天皇后邀请妃宾们赏月,在后宫掖云池边妃子们陪着皇后说笑,宾们小心谨慎的陪坐一边。酒过三巡后惠妃和人在一边玩投壶的游戏,不一会就一身的汗,等到静下来喝过几杯酒冷风一吹就觉得湿透了的里衣变得冰冷的贴在身上。于是姚锦拿起了游戏前脱下来放在一边的披风,也就是这随手一拿酿成了大祸。  惠妃坐的位置和皇后临近,兰隽这一天也穿了颜色相近披风,恰恰也脱下放在一边。夜里加上姚锦一边在何人说话,心不在焉的也没看清楚就穿上了。当时皇后又正好走开,等到皇后返回说冷,下人们找不到披风嚷了起来,在座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都落在姚锦身上。  皇后倒是微微一笑没有放在心上,还好言安慰了伏地请罪的姚锦。皇后典瑞紫妍却不同意就此罢休,她对皇后说“后宫有后宫的礼法,皇后身为后宫统率如果因为一时之仁而不追究如此无礼行为,将来一定会有人仿效,届时皇后用什么姿态去管束他们?”她随即将此事上报女官长,卫秋水清在询问在场的女官以及当时侍奉惠妃的宫侍后,也认为惠妃虽然不是故意为之,毕竟是对皇后的极端无礼,尤其是那件披风乃是偌娜前些天亲手送给皇后的礼物。秋水清按照宫礼典范上了折子请求皇后对惠妃降级责罚,皇后依然不忍心,可偌娜听说后大为不悦,当即下令将其贬谪为宾。  姚锦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只是降为宾也算是万幸,倒也没有太大情绪,只能期望过上一段时间皇帝能重新对他恩宠,到时候恢复妃的身份也不是太难;皇后还时不时在皇帝面前为锦宾说好话,其他的妃宾幸灾乐祸中也有少量真心同情的。在秋水清,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过了也就忘了。然而,几天后一个人却为了这件事找到了她,那个人就是兰宾箫歌。  作为女官长担负着后宫大小事务,卫秋水清习惯于每个月都抽一两天各个宫院请安问好一番,两三个月轮流转一圈;听听后宫这些主子们有什么意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宠的主子被势利的宫人欺负了。实际上她身为三位女官长,除了皇后和四妃面前恭顺柔和几分,其他的宾侍见了她让座都来不及;至于那些梦想着受宠且飞上枝头的御从们更是恨不得找门路到女官长面前讨好三分。  这一日正好转到兰院,也就是兰宾箫歌的住处。箫歌从受封就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变得谨慎而收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性格反而不受皇帝喜爱,当年以家伎这样的卑贱身份被皇帝看中,甚至哄骗的偌娜与他生下皇长子而宠绝一时的男子,在成为兰宾后一天都没有侍寝过了。之前一直担心他会成为祸国之妃的皇族和朝臣们对这一变化都大为震惊,端孝亲王甚至感慨着说:“皇后能拴住陛下的心,此乃国之大幸。”箫歌对于是不是受宠一点都不在乎,虽然是皇长子的生父,却连看一眼孩子都要皇后特别恩准,且只能远远的看着不准伸手去抱连碰到衣服边都是失礼之举。这是这样箫歌依然是一幅安于现状的样子,他当年受宠的故事皇宫中无人不知,一朝失宠日子比别人更难过,有时候连秋水清都看不过去的训斥那些势利的女官以及向落井下石的其他宾侍们委婉的施加压力。然而每一次秋水清到各宫院问好的时候,箫歌总是命人出来说一句:“一切安好,多谢女官关怀。”连见面也尽可能避免,最多隔着帘子遥遥的点一下头。  这一次刚进兰院就有箫歌身边的一等宫女过来说主子请喝茶。虽然是请喝茶,两人之间还是隔了一道轻纱的帘子。秋水清旁边的宫女曾皱着眉说“兰宾总是隔着帘子和女官说话,难道呼气重点会吹倒他么?”她笑笑说:“失宠的宾侍还是谨慎些好。”  喝了半杯茶箫歌让众人退下,随即低声道:“那一日我也在掖云池边……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故意将皇后的披风放到锦宾的衣服上的。”  好书尽在  下篇 第十章 一抔之土,六尺之孤 上  (起7点7中7文7网更新时间:2006426 21:17:00  本章字数:6757)  时间从初秋的八月一直走到了初冬的十月,短短两个月内安靖的中原地带从炎夏快速进入初冬。朝廷还没有颁布更衣令,可早朝路上已经寒风刺骨,官员们只能在春秋服装偷偷穿一件带棉的来御寒。  苏郡经过一个秋天的血洗到了十月仿佛迎来了落幕,在南安郡王苏台齐霜残酷的镇压下苏郡平静地完成了秋收和缴税。十月中旬,苏郡是苏台所有郡中第一个完成秋收缴税的,在苏郡历史上大概也是没有前例的。苏郡郡守苏台齐霜自然又受到了皇帝的嘉奖,赏赐凤衣一件,另令天官发文赞许,为各地郡守典范。卫暗如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旨意,她那赋闲在家的丈夫卫简则在踏进家门的妻子脸上看到罕见的疲惫。  关于卫简,倒是在九月末地官少司徒和少宰涟明苏都上了一道折子请求皇帝重新提用这位前任冬官长。皇帝对卫简没什么大反感,皇宫中有人透出消息给卫简说“大人您上一道请罪陈请的帖子,陛下一定会重新起用您”。秋水清回家的时候也证实了这一点,偌娜确实说过:“现在的大司空难当重任。”  卫简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大宰摇摇头说:“这个时候置身事外好。不过,你要是忍受不了在家的日子,我也不拦着。”卫简想了一晚上,第二天笑吟吟对妻子说:“罢了罢了,我还是好好在家伺候你吧,难得受夫人您的宠爱,做夫婿的我感动珍惜。”卫暗如虽然丢了一个白眼过去,心中却颇为高兴暗道“男人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让他受点苦才好管教 ”。  十一月的邸报上苏郡完税以及齐霜备受嘉奖的消息让各地仍在忙于征税的官吏们震惊;丹霞郡这一年收成还算正常,征税也只完成了三分之一。明霜送邸报进来的时候一脸苦笑,等卫方看完往旁边一丢,看看他说:“卿该去反省了,本官觉得卿是个能吏才将征税重任交付,卿且看看人家苏郡的成就。”  明霜摇头道:“恕下官放肆,下官觉得这样的能吏还是少一些为好,少一些才是国家之福。”  “苏郡完税比鸣凤还快,难道不是国家之福?”  “若非秋日里那一轮流血,苏郡这样的地方能够缴齐税负已是五谷丰登的好年景,何况夏日里那一轮旱苏郡也不例外,也不知用了什么残酷的法令让百姓拼了性命的缴粮。只不过……到了明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治民当宽严得当,刀在脖子上放久了也就没人害怕了。”  卫方看着他叹了口气挥手让他出去,心道:“连明霜都看得出苏郡再起叛乱不过是早晚的事,南安郡王到底在想什么呢?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苏郡百姓,难道她真的不想要苏郡郡守这个职务了?她到底能从中得到些什么?”更让卫方担忧的还不是苏郡的安全,而是皇帝对齐霜的嘉奖。自来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这邸报往下一传,还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官为了表现自己才能而仿效齐霜的施政,如此这般朝廷根基必将动摇。  卫方这些官员无奈的看着他们与爱纹镜雅皇帝一起守护的苏台王朝在偌娜手中一步步走向崩坏,不少人又忍不住开始怀念爱纹镜雅皇帝的治世。他们说:“先皇虽然没有端皇帝那样的旷世之才,可是敬皇帝在位的时候吏治已经崩溃得不像样子,各地纷纷动乱,国库空虚;先皇去世的时候国家已经恢复到五十多年前景皇帝在位的时的景象。虽然有宫变,可还是称得上中兴之主,只不过……”说到这几个字多半叹息摇头一番,吞下的意思便是:“只不过这个继承人选的实在是太糟糕。”  如果说卫方这些人还能遥遥观望,沈留郡的官员有了这样一个邻居兼榜样日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过。首先沈留郡征税的成绩还不如丹霞,按照惯例至少要到年底才能把国家要的基本收齐,至于郡州提留的从来就没有收齐过。事实上也没有哪个郡有本事把每年的税负一分不少的收上来,能收到各八成就功德圆满,真要有人一分不差,若不是感天动地的大清官就是高举屠刀一人不交税杀全家的酷吏。  更让沈留郡官员郁闷的是打从齐霜在苏郡以极端残酷的方式镇压叛乱后,沈留的流民数量成倍递增。尤其是洛西城的郴州,秋日里是那些参加了或者和叛军有点瓜葛的人为了躲避追捕翻山越岭逃亡经过郴州;到了十月,官道上忽然多了不少普通百姓,扶老携幼还带着家当,风尘仆仆的进了郴州城便在桥梁下,屋檐下打开铺盖蜷缩在那里。最初的时候洛西城还没放在心上,流民么,什么时候不出现几个。可等到数目上了百,郴州城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满身尘土,无以为生只能全家老小一起乞讨的人时,洛西城终于着急起来,吩咐地官们将流民的源头查清楚,一面嘀咕说“没见到哪里报水灾旱灾,哪来那么多逃荒的……”  地官们东奔西跑好一番忙碌终于弄明白原委,回报说没有水灾也没有旱灾,都是在苏郡因为一时交不齐税粮逃出来的。苏郡郡守下令缴税拖延一日杖责五十,五日后仍然不缴的城门带枷;再宽限五日,仍然不能补齐的抓夫、儿入狱,一同责罚。谁有半点怨言便以抗税处置,若是还有一些肢体冲突,就打一个谋反作乱,格杀勿论!  这一残酷的做法让苏郡百姓畏惧,换来了齐霜的嘉奖,却使无数百姓限于困境。一些无论如何也缴不出钱粮的百姓为了躲避苛政选择了背井离乡。  然而,背井离乡也未必能获得安宁,除了生活问题,国家是禁止流民的;流民会成为地方上的危险因素,大规模流民的出现预示着一个国家的崩溃。流民没有田产、没有亲属,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这就使他们容易滋生一种轻视生命的念头更容易铤而走险,轻则毁坏治安,重则聚啸山林。苏台王朝对流民有严格的制裁,无故放弃田园的人可能被抓去坐牢或者送去强制劳役;当然,若是因为天灾或战乱不得已背井离乡是可以被原谅的,但当家园重新恢复正常的时候各地官府都会劝说当地的流民尽快返回故乡,一些爱民的官员还会为他们发放一些路费。  总而言之,苏郡的这些流民是法律所不允许的,洛西城尽管对他们表示同情,也不得不命下属的官员劝说这些百姓尽快返回家园。对于那些不肯走的,劝说他们尽可能的去投亲靠友不要在大街或者废弃的庙宇祠堂中度日。如果这一切都不能奏效,洛西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强行驱逐这些百姓,并通知苏郡官员管好自己辖地的居民,不要让他们四处流窜给其他地方的人带来麻烦。  这些百姓如果返回故里,等待他们的应该是更加残酷的处罚吧,洛西城这样想着。同时他对苏台齐霜在苏郡的施政更为愤怒。没有一个让百姓道路以目的王朝能够长久,官员也是一样。然而,从道路以目到奋起反抗,这其中将有漫长的岁月以及无数人的血泪交错。  尽管政务上有颇多不如意,洛西城这段时间还是有一些好消息的。首先沈留郡守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年度官员评定上也写了不少好话。更让他高兴的是洛远前些日子的家书,说水影到西城家来了一次,和他们商量迎娶的细节。水影希望过了年洛西城能够向朝廷告假一段时间回京和她完婚。水影说她从朝廷同僚口中听说洛西城在郴州深受百姓敬仰,而郡守也对其颇为好评,她深感欣慰;两人定亲已经一年多,何况西城的年龄也不算小了,赴任一年多政绩斐然也可以向朝廷告假,尽快把婚事办了双方都能定下心来。郴州距离京城快马不过几天时间,舟船都颇为方便,她回将迎娶的各种事情办理妥当,西城只要回来上花轿就可,完婚后可以回到郴州继续履行义务云云。洛远对她的主动颇为高兴,觉得这才显示出对他侄儿的重视,才是迎娶正室应该有的态度;这一高兴写给侄子的信上对水影说了不少好话,说西城你确实有眼力,如今和少王傅见了多了才知道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不逊色于殿上书记等等。洛西城一直担心自己的婚事会让洛远不满,看到这样的文字高兴的不知怎么是好。  这一日水影通过驿站送来了冬日的衣服饰品,另附一封信,和往常一样,写写近日来的起居以及京城最新的消息;到了末里笔锋一转,忽然说“大概明年春天就能在京城重逢”又说:“蒙晋王殿下不弃,成亲后仍可继续担任司殿,晋王说带着家眷过来也很好,所以不用急着买房子了。说来惭愧,进阶为官也有十年以上了,检点一下积蓄居然不够买一套大一些花园的宅子,家仆使女挑粗笨的大概也只请得起七八个;若非晋王殿下仁慈,便要委屈西城了。”  水影一年来写了不少信,可直接提婚事还是第一次,想到她一个人在京城一边忙晋王傅和太学远东阁的公务,一面四下里找合适的宅子,采买家奴,为他们成亲忙碌,心中甜的跟吃了一碗蜜水似的。  春末的时候洛远说听到水影托人寻找日照的家人,看样子将来会正式纳他当亲侍之类的,只不过寻找的好像不那么顺利。洛远自然是不高兴才告诉他,甚至有类似于“好好想想将来,虽然退婚很丢脸,也比将来饮泣度日或者离缘强”的暗示,想到洛远平日何等看重荣誉洛西城对此颇为感动。一开始他确实有那么些失望,将要娶自己的女人关心另一个男子的人生,难免让他失落。然而转念一想,日照在水影心中的地位他也不是不知道。襄南匪乱、被困潮阳的时候,他们冲出潮阳城本以为要迎接一场硬仗,冲到元嘉的大营前,却见日照立于门边含笑迎上来说:“女官,看到您安然无恙,日照也就放心了。”等问名原委,听到他居然单枪匹马出丹州,上丹霞大营,取得少朝的绿林令;又只身一人冒险走襄南道,闯元嘉大营,说服他放弃攻城向水影等人投降。当时元嘉说:“这位日照小兄弟的胆量元嘉佩服,此人……他也不知道是不怕死呢,还是为了大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那一刻他震惊的几乎不能自已,愕然的看着那个垂手站在水影身边低眉顺目的青年,心中想的是:“如果是我,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他做不到,做不到象日照一样有充足的考虑时间,依然能够为她一往无前、视死如归。潮阳脱险的那一刻,如果她遇到危险,他或许会冲上去以身相护,然而要他只身上丹霞大营、闯元嘉地盘,他没有这样的胆识。  失落了一段时间后,他反而想通了。在家的时候曾有一次他和玉台筑两人谈论未来,玉台筑苦笑着说:“我们这样人家的男子虽然荣华富贵不曾为生活有过半点担忧,可也不见得是好事,天下之事多少是公平的。我们这样人家的男子注定了不能像小户人家的男儿那样,独妻独夫相守终身。你看,我母亲大人算是挚情至性的人,对家父也是一往情深,一样娶了你叔叔当侧室。至于秋水清家中……所以,我们这样的人总是要门当户对的嫁人,嫁了名门这侧侍如云便是难免的,不愿意也不行,趁早想穿一点才过得下去。”抱着这样的念头,洛西城反而对自己说“既然水影喜欢日照,我也要对他好些,否则别人会说水影娶了个没度量的男人,倒成了笑话。”这么想着洛西城悄悄的托人去苏郡帮着打探日照的身世,两地距离近,得到的消息倒比水影更多。查到日照的家人在他进宫后不到一年就搬出了原来的村子,到城里去住;过了两年大概是为了他姐姐府考或者读书,又搬了一次,这之后便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又想苏台规矩,府考必须在户籍所在州府参考,外来户也要住满十年以上才能参加考试,严禁跨州参考;日照的姐姐只要参加了府考就应该在北江州考试,去翻府考名录应该可以找出名字。即便是后来改名,府考时用的必定是户籍上最初记载的原名——春彩。姐为春彩,弟为春绯,这两人都是春天出生的,春日的华彩,春天的桃花,虽然有些俗气却透着为人父母的欣喜。  或许该再托个人认真查查府考的名单,若是上了榜就好,去查郡考的底便什么都清楚了,记得玉台筑有一个朋友是苏郡北江州人……  正这么想着下人报说司救有事回报,洛西城将书信礼物一一收好吩咐请进来。司救是为了近期几件争家产的案子来问他的意思,两人说了一顿饭功夫的公务大体解决。司救一边收拾公文一边道:“大人……朝廷好像派了钦差暗访我们这里。”  “你从何而知?”  “下官……”说到这里四周看看,凑上前低声道:“下官在街上看到了少宰大人!”  “下官在街上看到了少宰大人……”  洛西城差一点为这句话跳起来,立刻想到潮阳县城惊心动魄的十余日,以及那个容貌酷似少宰涟明苏的书吏逍尹。潮阳脱困后他们得知这位书吏把持潮阳县务已经有大半年光景,潮阳知县一直在“重病”,就连县尉们都不得一见,至多是“大人身体略微好一些”的时候会隔着重帘一边咳嗽一边和他们说一两句话。县尉早就怀疑逍尹为了独霸县务软禁知县,趁着水影等人斩将开城的混乱功夫带着几个弟兄冲进县衙后堂却怎么都找不到知县。一直到丹霞郡恢复对襄南州的控制后,代理知县彻查此案,县尉们将潮阳县衙后院掘地三尺,最后在花园墙角挖出了骸骨,仵作从性别年岁身高来判断就是失踪的潮阳县令。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潮阳知县早在半年以前就被杀害,死因乃是被利刃从后颈处所伤。当地官员判断可能是知县为了什么事与逍尹发生争执,或是发现了逍尹什么秘密,逃跑中被逍尹追上所杀。逍尹为掩盖杀人之罪,就编出知县患病的话,派人假冒知县,自己继续把持县务。在此之前逍尹本就极受知县器重,众人初始并未怀疑,直到半年之后怎么都见不到知县,而逍尹越发的独断专行,才有县尉们对此起了疑心。  然而,潮阳城破后逍尹大概知道自己阴谋即将败露,趁着混乱不知所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