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山河赋第34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又是京城来的书信么……”他微微皱起了眉,虽然玉藻前那些京城里的朋友都和她一样非富即贵,但通过驿站从京城往明州送信也不是很轻松的事,若非要事,没有人会一天一封。京城到明州,驿马邮件大概要十三、四天,难道说,往前推半个月京城发生了那么多故事?而且,每一件都是昭彤影要立刻写成书信通过驿站送到明州玉藻前手中的,这么说……那些事和明州有关,还是说,需要玉藻前这个身在鹤舞的人回馈他什么消息的?   “司寇——”  正想着听到有人叫他的官衔,一抬头见玉藻前笑吟吟在对面招手,顿时想到孩子的事脸上有发烫的感觉,几乎有拔腿而逃的冲动。  “司寇大人——”玉藻前笑吟吟走上前,望着他道:“大人在明州多年,对宛明期有何看法?”  “那个叛臣?”他冷笑起来:“巡查使想要我有何想法?”  “不要这个样子啊,皖——”她苦笑着拉住他的衣袖:“都是一起逃过命的人,不要这种好像我随时要给你下套的模样。我说,这些年宛明期在南平到底混得怎么样?在京城听说过一些,可到底不如司寇这样在鹤舞的人知道得多。说来听听,我好奇。”  白皖暗想自己要是相信她仅仅因为“好奇”才打听宛明期那才是笑话,他宁可相信这个问题和从永宁城一封接着一封来到的书信有关联。  “宛明期么,他在南平的地位犹如……不,本朝无人可比。如果一定要比,大概就是很多年前流云错在端皇帝面前的地位。”  “好生飞黄腾达。”玉藻前内心里大不敬的继续想道“如果留在安靖,最多就是大司马,苏台礼法男子不得为天地春三官官长,两百二十余年来除流云错无人违例。这一叛还真是值得……”  其实,作为前沿要塞的鹤舞,与南平四海等国接壤,是安靖四条国境线上接壤国家最多的。那些国家,头衔因为时间不同而在“敌国”“友邦”之间转换,对于内陆的人,或许只是一个名字,可以单纯的顺着朝廷的旨意去爱去恨。而对于生活在边关的人,这些国家就是活生生的邻居,是关市开放时互通有无的对象,也是某一天狼烟一起就会夺走自己生命的东西。同样的,鹤舞的苏台迦岚、苏台蕴初还有那些重臣们对待邻国的态度也不象京城中的官员那么单一。即便是在开战的时候依然会有一些隐性的高层往来,对于京城的官员,宛明期只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叛臣,可对于鹤舞的小小朝廷,那个人更多的价值是“南平的重臣”。  他到鹤舞之后,先后在地、冬、秋三官中担任过职务,唯独没有进入夏官,对敌国重臣身为夏官司马的黎安永知道的更详细一些。然而,就算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同僚与这个敌国重臣有着比朝廷希望的更深一些的往来。  “宛明期有一个女儿吧?”  “嗯——”他露出狐疑的神色,后者一脸无辜坚持说好奇。白皖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的确有一个女儿,宛明期出逃的时候大约五岁,是他和……玉珑关的人都相信这是他和南安郡王的女儿。差一点死在自己母亲派出的刺客手下,不过,她在南平生活的很好,深受南平国君宠爱,好像还有着公主的头衔。”  “那个女孩的名字,司寇知道她的名字么?”  “听到过一两次,仿佛是有一个‘川’字,是叫…………”  “是叫凝川?”  “不错,是叫凝川。卿从何得知?”  玉藻前一扬手上的信:“有一个凝川的女子在京城,而且……新近遇刺!”  好书尽在  中篇 第十八章 锦瑟 下  (起6b点6b中6b文6b网更新时间:2005128 13:37:00  本章字数:4810)  云桥四月,烟云横翠,漱玉飞花。云桥云雀谷有溪水环绕满山垂箩,入山不深而幽静凝远,历来是京城贵族游猎的地方。游猎最佳在秋日,故而春雨皎原、秋风云桥,如此四月的最后一旬,春的表演已经谢幕,而夏的歌舞尚未展开,云雀谷甚少人声,只有燕雀翻飞、黄莺婉转。  这日一清早,也就是贵族人家刚刚用过早饭的时间,一匹快马进了云雀谷,惊起几只觅食的燕雀。马上人年岁已长而风姿尚存,眉目秀美妖娆,年过半百而身段窈窕,腰肢纤细,顾盼间有傲视众人的贵气,正是进京不久的南安郡王苏台齐霜。  在苏台朝廷中,齐霜是一个颇受非议的人,甚至是一个奇迹。她欺瞒婚史骗婚皇室,揭穿后没丢命甚至没丢官。前夫宛明期叛出鹤舞,苏台军队为此付出惨痛代价,这个始作俑者依然高踞王侯。当时宗室中都有不少人对此异议,偏巧那段时候乃是爱纹镜以男子之身登基忙着收买宗室,争取支持的时刻,而前任正亲王——也就是齐霜的婆婆,生下了女儿丹绫——为了坐稳皇位,爱纹镜对齐霜格外优待,最后皇室用了一个被嘲笑为“掩耳盗铃”的方法平定争议。前任正亲王将儿子苏台咏扫地出门,断其户籍,削其爵位,表示与逆子断绝,向天下人谢罪。与此同时,齐霜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功勋”受封南安郡王,皇帝复册苏台咏为南安郡王妃。这个决议一出朝野哗然,京城百姓都嘲笑说真的要谢罪削爵,就不该保留苏台家名,整个自欺欺人。  不管怎么说,苏台齐霜还是以郡王的身份度过二十多年岁月,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丹绫叛乱之后本当株连兄弟,可苏台咏正因为是“出嫁”,反而逃过一劫。这一连串事混合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感慨齐霜的人生有神秘的神明保护者。然而,朝廷中还是有很多人记她抛夫灭女,逼母杀妹的行径而不屑与之为伍,最著名的就是端孝亲王,据说就是这位雅皇帝时的正亲王将齐霜逼到青州二十年不得腾达。  到云雀谷两山相夹的山涧边齐霜下了马四处望望,目之所及俱是树木藤萝,看不到半点人声。她在水边走了两圈又四下望望,抬起头喊道:“苏台齐霜到了,哪一位要见齐霜,出来吧——”连叫了三声,忽听雀鸟惊飞之声,循声望去但见一人从树上跃下缓缓向她走来。此人二十出头,三十未满,身材挺拔容貌端正,平日唇边长带三分笑,此时面沉如水。  齐霜看着她,在她眉眼间捕捉到一些熟悉的痕迹,声音微微发颤:“你——这位姑娘是?”  “我叫凝川。凝结河川之意。”一丝冷笑浮上:“草民门前有一条河流,上游就是白水江。草民出生不满三个月,家母远行,家父但愿随流水常伴妻前,故为草民取字凝川。”  齐霜的脸色顿时苍白,看着眼前人,目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游走,仿佛想要描绘每一分每一寸,过了许久挣扎道:“愿随流水长伴,但愿凝结河川留那人在眼前……”  “只可惜,河川是凝结不了的,家母也一去不返。”  “她,她是……”  “南安郡王想要说她是有苦衷的是么?或许吧,看中她的人是皇室贵胄,宗亲显耀,她不过一介草民初登龙门,哪里能与皇家抗衡。家父便用这个理由骗了自己许久,直到投书春官大司礼面前,他还幻想着或许是皇家强权,或许他抗衡的不是家母的贪图荣华富贵,而是皇家。”  “她……辜负了你爹爹。”  “南安郡王殿下也觉得那个女人辜负了家父么?”  齐霜又是沉默良久,忽然快步上前,两人相距三四步的时候凝川象是忽然醒过来一样快步后退,一面道:“不要过来,草民贱躯,不敢靠近郡王!”  齐霜步子一挫,停的太急,身子摇晃了几下才稳住,她低头看着地上,看了很久忽然一抬头:“川儿……我的川儿!”  “草民当不起殿下如此称呼。”  “川儿,我知道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爹爹。可是,川儿,我是你娘啊,你既然回来了,就是想要看看为娘的不是么。这么千里万里都来了,难道连一声川儿都不让娘叫?”  凝川全身颤抖,伸手扶住旁边的一颗树才能勉强支持,冷笑道:“川儿,二十年前你怎么不叫我川儿?二十年前我在玉珑关都督府背中匕首,入肉三寸,抓着爹爹的衣服一边吐血一边叫娘的时候怎么没人叫我川儿?”脸色一沉,冷笑三声:“或许,郡王殿下要说她是有苦衷的,不知道是不是新欢之人哭泣着撒娇呢,还是皇家的人拿刀子逼着。”  “川儿,那个人……为娘我并没有什么苦衷,我出生寒门心比天高,只想荣华富贵,位极人臣。被招入正亲王府的那一刻就只有抓住机会出人头地的念头,忘了父母姊妹,忘了明期,更忘了我们门前的那条河……”  凝川前几日寄柬留刀约她出来,本以为苏台齐霜会带来人马抓她这个“叛臣之女”“南平j细”,故而从永宁城就开始跟踪,并未见一人一骑,已经有几分例外。又以为提起往昔之事那人一定会百般抵赖,想出种种借口为自己辩白,将罪过推倒苏台皇室或者丈夫苏台咏身上,说些无可奈何,被逼无奈的话。哪里想到她居然坦诚一切过错,不加一字粉饰。  她若是百般抵赖,凝川必定怒火上冲,可她越是坦陈,凝川心中的怒火就越是平息。等她说完前面那段话,恰如公堂之前低头认罪,凝川心中一阵荡漾,二十年来的悲愤居然一瞬间消失无踪。  一瞬间,她又想起在南平的父亲,金马玉堂位极人臣的父亲中夜庭院独立,花下望月。宛明期曾对她说:“川儿,这些年我在想,当年或许是我太年少气盛,或许是我逼得太紧。害苦了你,更害苦了小姑和婆婆。可是……”  每一次他都说到这里就停住,怔怔的看向远方,凝川小的时候不明白,年纪大了隐约觉得父亲想要说的是“可是,就是不甘心”。她想,那个时候父亲的坚持已经不是想要夺回母亲,只是想要她说一声道歉,在昭明殿前当着皇帝和满朝臣子向他这个结发夫婿低头道歉,坦诚过错。  而刚才,她——齐霜和宛明期的独生女儿——居然在云雀谷代替她的父亲听到了二十年后的道歉。  “川儿……”她看着凝川,并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趴跪在地,像凝川在南平看到过的一些情景。她只是望着她,目光闪烁,脸上维持着一个贵族的高贵端庄,然而那闪动的目光中藏着万般话语。她没有说一句悔恨掩饰的话,但是像她这样一个人,坦言过去就已经是最深沉的忏悔,而且,她相信这个留着她血,十月怀胎所得的女儿能够理解。  “川儿,”她缓缓道:“你爹爹……他过得可好?”  提到宛明期凝川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心中一阵悲愤,冷冷道:“好得很,位极人臣,册封爵位,南平没有一个人敢惹他,皇上对他信任有加。”  齐霜轻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傻孩子——”  “你觉得还不够好?”  “明期这样的人,背井离乡,叛国弃君,背负逆贼之名,独在他乡月下,又怎么能好呢?”  一瞬间二十年背井离乡具上心头,凝川看着眼前人忽然明白二十多年前宛明期对她的一往情深。纵然反目为仇,这人世间最了解宛明期这个人的还是只有她吧,甚至比她这个陪伴身侧的女儿更了解。  她说“明期这样的人……”,人人都说宛明期叛国背君罪不容诛,只有她知道期间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或许也就是这样的痛心疾首才让她那位极人臣的父亲终身未再婚,只守着她这个女儿,高楼冷月,寒帐孤影。当年,他攻破玉珑关,在城头长啸高歌,南平众人都传说的天神一般,只有宛明期从来不愿提起。人前尚且应付几句,对她这个女儿却始终不曾提过一个字,反而常常回忆故乡的点点滴滴,还有从军伊始的同袍情深。  “川儿”齐霜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上前两步,见她又有戒备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半依在树干上柔声道:“你怎么到永宁城来了,你爹爹可知道?”  她扭过头不发一言。  “可是瞒着你爹爹出来的?你这个傻孩子,明期只有你一个人在身边,你要让你爹爹着急心疼到什么地步?可是明期要你嫁人你看不上眼?”  凝川的确是为了婚事和父亲闹翻。南平与苏台不同,这个一个以男子为尊的国家,南平的女子是男子的附属。苏台女子,尤其是官宦人家贵族小姐多半晚婚,到了二十七八成亲的大有人在,而南平女孩子十五六岁嫁为人妇,一出嫁从此以夫婿为天。她长在南平,却是被照着安靖的方式教养的,身为大宰千金,又受皇帝百般宠爱,再加上南平虽然男子为尊,却不是让女子深闺不出的国家。凝川自小文武双修,藏的是一颗安靖女子的经世济民之心。她到了二十五岁仍待字闺中,这一下宛明期终于着急了,那一年南平皇帝的侄儿日轮亲王前来求亲。日轮与凝川同龄,性格豪爽品行端正,宛明期下定了决心要女儿允婚,第一次摆出父亲的威严逼迫。  其实她倒不是讨厌日轮,而是打心底里害怕进入婚姻,一旦出嫁,她便成了彻底的南平女子。一日不出嫁,不管旁人说什么,她总是大宰的女儿,有一个位极人臣的爹爹为她撑起一片天。一日嫁了便是某一个男人的女人,生死都得顺着他。  她有的是一颗安靖女子的心,无法想象以南平妇人的身份度过终身。  怕极了便对逼婚的爹爹恨起来,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刚刚离家的那些天没有方向的乱走,等渐渐平静下来已经到了安靖国境,她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来她一直想念着故国,那份思乡一点不逊色于父亲。而今一份深藏的心思居然被这初次见面的“母亲”一语说穿,凝川忽然感动起来,那一瞬间便觉得格外贴心,仿佛只有这个人懂着自己,疼着自己。她甚至想,齐霜或许也在关注着他们,悄悄的派人打听他们的消息,送到遥远的青州,瞒着所有人,偷偷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  不然,她怎能如此了解,了解她的父亲,更了解她到如斯。  “傻孩子,不愿嫁便和你爹爹说明白。明期是个顺和的好男儿,安靖的男子理当从妻从女,他怎会真心逼你。他是心疼你,怕你孤独终老。”  她轻咬下唇,其实,逃家快两年,她也明白了父亲的心情,还是一味任性着,如今被齐霜说穿,酸涩哀伤混合心头。  “川儿——”她伸出手,叫着她的名字,用一个母亲的温柔语调。  她忍不住走了过去,梦一般,一步步走近,然后,投入她的怀抱。  “娘亲……”  她这样呢喃着。  齐霜轻轻抱住她,抚摸她的头发。  她说:“娘亲,我想看看你。”  “傻孩子,娘亲知道。”  她没有往下说,她想母亲一定知道她的后半句话“她不会给她带来麻烦,只要这么一刻能叫一声娘亲就高兴了,就能原谅她”。她又想说,她会回到南平,把娘亲刚刚的话告诉爹爹,她想爹爹一定会高兴的,至少会少几个独立庭院的夜晚。  她这么想着,依偎在齐霜怀中,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  再度打破云雀谷宁静的是一群人,不合时宜游猎的贵族子弟们,骑马拿弓,一路欢声笑语,说是游猎,倒不如是踏青。  晋王前一日不知怎的忽然想要打猎,提出的时候被水影阻拦,说“春日打猎不合礼仪”。迦岚正在晋王府做客,心疼这个弟弟,便说打猎也不错,自己也想去云桥散心,晋王一起去。又说“射些鸟雀野兔,不打大野兽,也不算违礼”。  正亲王开了口,水影当然不再阻拦,笑着点点头。于是第二日迦岚带着晋王,以昭彤影、黎安璇璐几人作陪浩浩荡荡到了云桥。晋王也就是一时兴致,拿着剑射下两只飞鸟就欢天喜地心满意足。迦岚原本就是陪他出来,几个同行的也明白,都不正经射猎,专心帮晋王寻找猎物。昭彤影看到草丛一动,有那么个白色的东西窜出,叫一声:“晋王,看那边——”  弯弓射箭,一箭中的。  晋王见射中了野兔欢喜至极,叫了声“本王自己来”,跳下马钻进草丛,顺着兔子带伤逃走的血迹追下去。那箭射的还算准,野兔逃出十来步倒毙在草丛中,晋王欢呼一声上前俯身抓起,目光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住。  也是隐没在草丛中,比野兔大许多倍,好像是个人——  一声惊呼传出。  迦岚等人飞奔入林时见晋王提着个死兔子站在那里,手指草丛,回头过来喃喃道:“有人……有人死在里头……”  好书尽在  中篇 第十九章 边声 上  (起7q点7q中7q文7q网更新时间:20051212 19:52:00  本章字数:6860)  凝川再度苏醒过来的那几天,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要说一句“姑娘真是福大命大”,有的还要加一句“奇迹”“实在稀罕得很”……  她也知道是奇迹,被人用匕首从后心部位刺入,居然还能活下来已经稀罕的紧,更不要说她二十七年中两次遭遇都活了下来。  那日在云雀谷抢救她的人是昭彤影,这又是她的福大命大。水影来看她的时候说“彤影的医术之佳不逊太医”,又说:“当年我中刀重伤,也是昭彤影抢救,若非她当机立断,等太医赶到早断气。”又说她能保住命还因为昭彤影随身带着一截千年人参,拔刀的时候让她含在口中提神续命。安靖能产千年人参的主要是北关凛霜的深山,物稀而价高。昭彤影东山再起前想方设法高价弄到一支切成小段随身携带,本意是上战场的时候防万一,结果第一次用上就不是为自己。  当然,最大的奇迹来源于她本身,用昭彤影的话来说就是“万中无一”。能让她两次逃脱鬼门关的原因是——她的心生长的方向和一般人相反,在右边。  这一点乃是遗传自她的父亲宛明期,却是在六岁时从刺客刀下捡回一条性命后才知道,宛明期一直嘱咐她要保密,说我们这样身份的人难保哪一日再遇危险,少一个人知道都是好的。  其实,当年宛明期下定决心叛逃也就是因为她这个女儿的遇刺,有两次他醉酒后喃喃自语说:“那是你十月怀胎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不认她,为什么连她都要杀……”那个时候她已经懂事,这才知道当年让六岁的自己差一点死掉的人并不是什么朝廷上的仇敌,更不是父亲所谓的玉珑山贼、敌国j细,而是自己天天盼望的亲生母亲。第一次听到,她只有十一岁,还不懂得体谅父亲,当场放声大哭,扑在父亲怀里说“娘亲为什么要杀川儿,娘亲为什么不喜欢川儿——”她哀哀哭泣,宛明期也哭,父女两个抱成一团放声大哭,直让府里的下人手足无措,最后居然是南平皇帝——当时还是四皇子的路臻来收场。  昭彤影来看过她两次,晋王府的司殿水影则是天天来探望,开始几天只问她身子好些没有,有什么不舒服之类。等太医宣判她已经彻底逃出鬼门关后,那人拉椅子坐在她旁边,淡淡道:“凝川姑娘那天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水影么?”  “能有什么事,说来丢脸,几个强盗罢了。”  “强盗?几个强盗能让丹霞大营的凝川重伤如此?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凝川姑娘怀抱着怎样的美玉能让如此厉害的强盗跟上?”  “王傅大人说笑了。”她苦笑起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道:“王傅是聪明人,凝川不敢欺瞒。只是,这件事说出来太丢脸……唉,反正也算是盗匪。”  水影眼珠子一转,轻笑道:“丹霞大营的争权夺势闹到永宁城外了么?”  “家门之耻,不提也罢。”  她微微笑着望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看的凝川心里发慌,幸好这个时候她只是“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而已,实在被看得心慌了还能闭上眼睛装体力不支。水影见她眼睛紧闭着一盏茶功夫还不准备睁开,知道这人是准备装睡到底了,微微一笑起身出房。凝川并没有在她一离开就跳起来,相反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水影刚一踏出房间就有两个人迎上来,都是发现凝川时的当事人,朝廷殿上书记昭彤影和迦岚正亲王府司殿黎安璇璐。另外两个当事人则在晋王府偏殿等着她们来说明。  璇璐也就罢了,王府司殿说忙不忙说闲不闲,东南西北跟着主子跑也算是薪俸里的一部分。昭彤影不管从名义上还是实际薪俸支领上都属于朝廷所有,乃是偌娜皇帝的臣子,而非从迦岚那里支领薪俸的王府属官,堂堂一个殿上书记不在天官府处理公务,反而东奔西跑游猎赏花,只能被称为不务正业。然而,昭彤影打从那次一道折子弹劾秋官大小司寇后和琴林家的梁子越结越大,更得罪了“皇后的母亲”。打那之后一个多月一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工作出现,她照样三五天一道折子的弹劾参谏尽一个臣子的本分,只不过不管递上去什么折子都没有回音。殿上书记虽然是谏官,又有弹劾权,也不是专靠着这个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参人玩。她更重要的职责是在朝廷批准她的弹劾后督促相应部门给与当事者必要的处罚,并且补充调查取证。皇帝一道折子都不准——其实是完全漠视——她这个殿上书记自也就清闲无聊,乐得领着薪俸逍遥自在。  “怎么样,问出些什么?”  “丹霞大营的自相残杀,如何?”  “已经比我进不多了,水影啊,你果然应该去秋官任职。如我这般盘问了好几次还是上下不沾边的‘强盗’、‘寡不敌众’。”  谈话间三人进殿见过迦岚,却没见到晋王,正亲王说这个王弟前一夜贪看传奇快四更才睡,刚刚哈欠连天被她赶去休息了。水影笑笑,遂将和凝川的对话一一说了一遍。苏台迦岚望一眼昭彤影:“卿看呢?”  “听上去像那么回事多了。只可惜啊……臣若非亲手为她诊治,大概就相信了。她那个伤口……”眼珠子一转,望向水影:“借你用一下,来来,配合我……”  水影一脸狐疑,还是走到她面前。昭彤影也站起身,她比水影略微高那么几分,忽然将她抱住手上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往她后心了一个刺入动作,然后放开手望向迦岚:“那个伤口是这样造成的。”  水影狠狠白了她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出声,回到下首坐下,看样子是碍于迦岚在场。  “看来那个所谓的姊妹欹墙也立不住脚,除非派来的杀手还是这位丹霞三当家的知交好友,见了面亲热地要抱作一团的。”  “凝川防备他们那个所谓的二当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好像是一上山就彼此看不顺眼,只不过始终口蜜腹剑。能够被派出来的刺杀的必定是所谓二当家的亲信,这样的人能和凝川有如此交情?”  昭彤影说话时目光望定水影,后者微微一笑:“恐怕不会。”  “哦?”  “相知相许谈何容易。面对有救命之恩的人都满口谎话,此人戒备心极重。如此这样的人能推心置腹断不会是朝秦暮楚之辈。”  “言之有理。”说话间目光炯炯神采飞扬。苏台迦岚一边看着忽然想起昭彤影前些时候论及水影的一句话“天性凉薄、反复无常之人的挚情岂非比旁人更为珍贵?”  望一眼已经消掉怒容和昭彤影你一言我一语推断事实真相的女子,迦岚忍不住在唇边扬起一丝笑容,心道:“能够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忠诚,或许真是件有趣的事……”想着忽然听到昭彤影道:“所以我已经写信给玉藻前,她既然到了明州,或许能帮我们打听清楚。”  “要知道明州的事何必舍近求远?”  “玉藻前的能干就是能打听出连当事人自己都不见的重视的隐秘事!或者说,她这个人天生就有看到别人隐秘事的命吧……”  凝川在苏台皇都永宁城晋王府西厢养伤,玉藻前在鹤舞治所明州司寇府为自己怀孕的事反复思虑的时候,苏台四大边关中的三处都出现动荡不安的迹象。  西关扶风在经过去年的白鹤关之围后安静了几个月,在一片祥和中度过新年,却在这一年四月初,都督邯郸蓼从幕僚手中收到一封细作送来的信。  自古而来相邻的国家,不管是敌国还是所谓的“生生世世互不侵犯”,都会向对方派出细作,成功地细作运行能够将触角延伸到对方朝廷高官。扶风作为边关自然不例外,向所有邻国都排出j细,探察从朝廷动向,帝位更替直到风土人情、山川地形的各种情报。  这一次,邯郸蓼收到的所有回复都让她高兴不起来。  宿敌的乌方自不用说,双方亡对方之心都不曾消失过。经过一年多修正,松原之战失利的阴影消失了,国君又开始秣马厉兵为下一次征战准备。邯郸蓼对乌方的挑衅已经很习惯,每年至少一次,规模都不会太大,乌方来碰运气,安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乌方和北辰不同,消灭安靖的野心没有那么大,平均50年会发作一次,遇到某一个脑子发热的皇帝在位时就出现了。  让邯郸蓼担心的反而是老牌盟国西珉,两国之间五、六十年没发生战争,安靖不少人真的认为这个国家天生就应该和自己睦邻友好,却忘了就在苏台建国后不久两国还数度交战。甚至在端皇帝时正亲王宁若为了联合乌方对抗西珉而迎娶乌方十一皇子燕城。  邯郸蓼担任扶风都督已经三年光阴,在此之前作为丹舒遥的副将又在这西面边疆度过了自己整个青春年华。其间十余年西珉与安靖之间不曾有过征战,直到西珉内乱开始。西珉那场内乱邯郸蓼一直在关注,不仅如此,在西珉皇太子——现任的国君——处于劣势的时候,她几次上书朝廷请求派兵援助这位皇太子夺位,只因为,邯郸蓼从那个叛逆者身上看到不限于西珉一国的野心。  内乱的结束让邯郸蓼送了口气,可直到现在,西珉国内并没有真正恢复平静,叛逆者依然有不少支持者,潜伏在边境群山间伺机而动,并与乌方密谋。更让邯郸蓼担心的是,西珉传出年轻国君病重的消息。  夺回皇位三年不到的西珉国君是一个未满三十的年轻女子,邯郸蓼见过她一次,虽然还在寥寥数人东西奔命的困境中,依然气宇轩昂风姿傲人,简直是天生的皇者。邯郸蓼相信,这个年轻皇帝有能力让西珉恢复繁荣,更能理智处理和安靖之间的关系。然而,国君如果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病逝,据她所知,皇太子只有三、四岁,更有三个成年的亲王,西珉必定又一次陷入内乱深渊,而扶风又会出现前些年那种流寇不断的局面。  邯郸蓼这一年三十九岁,作为女性将领,已经过了自己的黄金年代。她身材高大,天生力量惊人,臂力上大半男子都无法相比,简直生来就该冲锋陷阵。她的人生经历也符合武将身份,单纯而干脆。出于武系家族的旁支,从下级军官开始层层上升,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夺旗,除了南平辽朝元,未曾在刀枪上输与旁人。她二十四岁成亲,属于不早不晚的年龄。夫婿却是个读书人,这对夫妻的结合过程扶风军中的高层都知道,且传为美谈。  传说十五年前某个边关长大的平民青年勤奋好学、书画双全,只可惜几次赶考都落榜,家境贫寒除了耕作几亩薄田,只有在赶集的时候摆摊卖字画。某日当地豪强子弟醉酒砸了他的画摊,恰好年轻的将领邯郸蓼在场,一次英雄救美。那青年千恩万谢,战场上豪情万种,私生活里却异常害羞的邯郸蓼搓着手说“一定要谢,就给我画幅画像吧,我寄回故乡给母亲。”不久后,画像化成了,画像的那个人也进了邯郸家的门。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插曲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青年来送画像的时候是到第二天午后才被人看到离开。而邯郸蓼那天一大早就跑到丹舒遥那里红着脸请他帮忙提亲下聘。此中旖旎可想而知,只不知这两个人到底是哪一个先心系对方。  邯郸蓼在军中有不少朋友,其中比较知己的就是北关现任都督紫筠。前两天丹舒遥通过驿站给她送来书信,提起凛霜的不稳迹象,问她在扶风可听说过端倪。她一见大吃一惊,命心腹之人去打探。这一打探不要紧,得来的消息让她目瞪口呆。从细作的打探来看,紫筠已不是不稳定这么简单,而是已经暗地里囤积粮草,又从北辰私买了一批军马等等。邯郸蓼正犹豫要不要将这些事上报朝廷,又顾忌朝廷素来不喜四关都督相互牵连,便在犹豫之时这天早上心腹飞奔来报说“破寒军杀了朝廷劳军使!”  这些天处于莫名其妙困境中的不仅是担心同袍的邯郸蓼,还有苏台王朝大司徒的西城照容。和邯郸蓼不同,西城照容的烦恼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家庭,而且是她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两日前刚刚散朝,大司徒回到官署没来得及看完一份公文就被传到宫里,大宰、大司马都在,皇帝铁青着脸让大司马说明。迦岚也是脸色凝重,叹息着说:“凛霜都督斩杀了劳军使。当然不是大都督亲自动手,是他手下一个将领,罪名是践踏破寒军军旗,污辱破寒军。”  本来就对劳军使人员任命不满的西城照容听到这个比意料还糟糕的消息心情已经极度不快,回到家中看到侧室洛远在她书房里,且看到昨天卫方寄来的家书被用来垫一个茶碗洛远本在整理她的书柜,听到人声笑吟吟回过头,断起碗道:“夫人,给您送参茶来了。”照容一眼就看到卫方的家书被水湿了一半,想来是碗底没有擦干净,字迹已经化开来,顿时怒从心头起。洛远偏偏还靠近了她撒娇的要把碗往她手中塞,照容一翻手将茶水打翻在地,骂道:“混账,谁让你进来乱翻!”一边抢过卫方书信心痛的展开放在嘴边吹。洛远被骂得先是莫名其妙,等看到书信上的字迹脸上顿时苍白,瞪着西城照容,可过了一会终究没有说什么夺门而出。  照容骂了人后没多久就后悔了,尤其是闻到一屋子的参茶味,想到洛远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更是后悔。最最糟糕的是一个在外面目睹这一场景的心腹家人后来偷偷告诉她说早上就看到卫方那封书信掉在桌角边,她想到上朝前她还在看信,显然是那时候忙乱中弄掉在地上,洛远当是废纸才拿来垫杯子。思来想去愧疚不已,本想晚上吃饭的时候悄悄说两句好听话安慰一番,上了桌一看侧室的位置空着。问下人,回话说小姑爷不舒服,不想吃饭了。照容知道他在生气,也只能苦笑一番,哪想到洛远不但这天没出来吃饭,其后两天也都闭门不出。  到第三天,西城照容简直悔恨到无地自容。连自己的三个孩子因为好奇拐弯抹角打听出一半原委后都怪她,尤其是幼子,几次缠着她说:“远叔叔怎么还不出来?远叔叔生了什么病?”潜台词便是“娘,你去说说好话吧……”  其实,西城照容也不是没有哄男人的经验。卫方刚和她成亲的时候典型的贵族公子脾气,加上在母家被宠坏了,时不时对她发火生气。轻则赶她出房,重则甩门回娘家。次次都是她陪着笑脸说尽好话哄到展颜,几次后照容也有了经验,卫方这个人,越是哄越得寸进尺,还不如倒过来撒娇耍赖,他倒反而容易高兴。然而,这么多年来她还真没有哄洛远的经验。这个侧室年轻漂亮,性子一等一的柔顺,对她百依百顺,刚进门时候卫方难免吃醋给他脸色,也一一忍下,时间长了卫方倒也敬重他。她还真没想到洛远也有发怒的时候,而到了这个年纪也没有年轻时撒娇耍赖的皮厚了。  这日傍晚从官署回来,心腹迎上来说“小姑爷中午又没吃饭,主子想想办法,这样下去小姑爷的身子可熬不住”。照容终于下定决心到了洛远门前,敲了几下没人应,凑到门边喊了两声“远——”还是寂静无声。她害怕起来,心想这人好几天没安分吃饭,平常身体也不是很好,不定晕倒在房中,正要找人来砸门,却见洛西城走过来,对她笑笑道:“夫人找我叔叔么?叔叔在后花园凉亭那里。”  照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后花园,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美人独泣的凄惨,相反洛远一身利落打扮,站在一处工地旁指指点点。那里本有一座照容非常喜欢的竹凉亭,去年夏天一场冰雹狂风塌了,这些天命管家找人重新修建,夏天好拿来乘凉读书。洛远在场地里走来走去,和工头说话,看看材料好坏,一转头见一个工人扛着一捆竹子没走稳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下滑的竹竿,还拍了拍那人肩膀。或许是管家看不过去这种惊险场面,对洛远说了几句,见他哈哈一笑点点头,转身走时大声道:“给我作仔细些,这是夫人夏天最喜欢的地方,那些弯弯曲曲的不好的材料都丢了,再塌了一个个家法伺候!”下人们应一声,洛远这才一边拍着衣服一边往外走,走了没几步看到照容在他跟前,脸上一红,下意识拽了拽衣襟,低声笑道:“弄得一身泥……夫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西城照容看他笑吟吟的样子万般爱怜皆上心头,陪着他往回走,一边低声道:“那日让你受委屈了,全是我不好。”  洛远的神色有一瞬间僵硬,随即微笑道:“一定是夫人在朝廷上遇到不顺心的事,远不在乎的。”  “哎,就算有不顺心的事我也不该拿你出气。”  “若是大哥在就好了,能替夫人分忧。”  照容挣扎了一下,终于违心的说了这么句话:“你也能替我分忧,来,我说给你听听。”虽然一说完就开始后悔,她还是在洛远房中将凛霜边关的事说了一遍。洛远静静听完道:“斩杀了劳军使,朝廷不能对那个军官问罪么?”  “苏台律令上,边关四镇都督在军营中都有生杀大权。虽然是朝廷派出的劳军使,却没有钦差名号,论位阶还在那杀人的将领之下。军中最重就是军威和士气。触犯军威,有伤士气本当杀无赦。劳军使若是真的践踏军旗,死不足惜。作为比她位阶更高的破寒军军官,将她立斩也不过分。”  “真的是践踏军旗?那个劳军使到我们家来过,我看是个老实人,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最守规矩不过。”  听到洛远这个形容,照容忍不住笑了笑,想到这人来一次到自己府邸赴宴,后花园里不小心和洛远撞在一起,洛远还没什么,此人拱手作揖赔礼半天,还跑到自己面前请罪,说“冒犯了尊夫婿”之类,被静选嘲笑为三百年前的古董。  “朝廷上人人怀疑,可拿不出证据。可能在场的几个随员也被扣下了。且这个杀人的也不是平民子弟,而是黎安家的旁系,没有真凭实据一般的动不了。”  “那就再派人去啊——”随口说完,看到照容脸色变了,脱口道:“我随口说的,富人别当真。”  “不,的确要再派人,就是这个人选——”  “上次到正亲王府赴宴,听几个人闲话,好像少王傅一度有意出使。夫人觉得呢,少王傅好像是凛霜五城寒关县人,自己故乡总熟门熟路。”说吧自己笑了起来,摆手道:“我胡乱说的,我不懂朝廷上的事。”  好书尽在  中篇 第十九章 边声 下  (起9e点9e中9e文9e网更新时间:20051215 21:49:00  本章字数:4502)  这一日西城照容自然陪在年轻侧室身边,有时候她自己想想哭笑不得,她自己的几个姊妹也说她有趣。别人家多是爱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悲,洛远这个小妾容貌性情都是上上之选,尤其容貌出色,但想他的侄儿能被人称作京城第一美少年,叔侄二人颇多相像,便可想他年轻时的光彩照人。当初京城贵族女子里贪慕洛远容貌的不少,他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