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26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有朝一日,卿会理解。” 玉藻前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西城照容恐怕也没有理解过,至于她和昭彤影,更加无法理解。而今天朗山雨后寒冷的春夜,两个人披着一条毯子过夜的时候白皖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让她又想起和昭彤影彻夜长谈的那些日子。 “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摇摇头:“不知道。天意难测。” “是啊,先皇实在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到鹤舞之后,我们几个,秋林、铭英,都不止一次谈论过宫变,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时间长了却显得古怪莫名。本来以为看清了先皇的想法,事后想想好象又蒙在鼓里。也不知道是想得太多了还是……” 玉藻前斩钉截铁:“就是想得太多了!”随后又靠了过去:“美人儿想得太多很容易老。” 腰上被人用手肘狠狠地顶了一下,惨叫一声,乖乖退开一点,可还是不死心的抓紧毯子。白皖这个时候想到的却是西城雅有一次说的一句话:“自古出色的君王都要忍人之不能忍,今上也难为。” “先皇的心思……”他叹了口气,却听身边人顺着这话往下道:“先皇的心思若说有人能懂,先下还活着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 “嗯——” “过去的,和先皇青梅竹马,担任女官长十余年的岑筱当然是一个;另一个——啊,女官长的确是历代君主的心腹。” 白皖心中一震,暗道:这话说得和西城雅一模一样,这个人——暗中摇了摇头,苦笑起来,心道虽然不情愿,这个人的确不光是个浪子。年纪轻轻能到四位且受巡查使重任,的确是个人才。可一转念又道“我怎么糊涂了,这人虽然是浪子,她那殿上书记的朋友昭彤影却是誉满天下的才子,一定是从殿上书记那边听来的,转手过来卖弄”,想到这里哼哼冷笑两下,闭上眼,任凭玉藻前怎样引诱再也不发一言。 夜静更深,二更三刻的时候凰歌巷正亲王府已经沉入夜的宁静中。各院均关门闭户,只有稀稀落落几处仍有烛光映在窗纸上。四下一片宁静,唯独每隔一段时间巡逻卫兵的脚步声打破夜的静寂,而铠甲军靴的声音昭示着正亲王府特有的庄严高贵。 此间主人苏台花子夜是一个典型的安靖贵族男子,风姿高雅,气韵不凡,与此同时也有贵族男子必不可少的娇贵。他还是很小的时候就有怕吵的习性,尤其痛恨有人夜间喧哗,平日里还算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可要是睡着了被吵醒怒火袭来才叫人深刻感受什么叫做皇子。故而每夜花子夜宿处烛火一熄就有伺候的宫女传出信来,又有值夜的宫侍四处通告,从那一刻起正亲王府众人皆小心翼翼,特别经过亲王寝宫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夜花子夜歇得特别早,用过膳刚刚起更就熄灯睡下,没有和王妃同寝而是宿在他接手王府后才改建作寝宫的偏殿。正亲王府的人都知道自家主子和王妃的感情不怎么好,尽管王妃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他,花子夜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宿在偏殿。有时候难免招那些年轻貌美的宫女侍寝,不过这个年轻的正亲王并不是纵欲的人,在偏殿也是独宿的时候居多。只是这一天下午朝廷少王傅晋王府的司殿女官水影到王府来了,先见过王妃两人在花园里下了几盘棋说说笑笑的颇为和睦。等花子夜一回来请了她过去说话,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再之后就不是外头的人该知道的了。总之在偏殿外头伺候的宫女宫侍都不记得有看到她离开。这一来,当日偏殿外值夜的人就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即小心着别冲撞到不该看得事情给自己惹祸,又小心别弄出响声来惊扰了里面人的歇息。在这个殿里伺候的自然都是千灵百巧的人,早就打听到晋王府的这位司殿官比自家主子还要怕吵,被惊扰到了脾气比自家主子还要大,而且会把满肚子火气直接撒到花子夜身上,然后他们就等着花子夜加倍的怒气好了。 然而,快要敲三更鼓的时候忽然传来喧闹之声,人们正在惊讶什么人如此大胆,但听声音快速的从正门方向移动进来,不多久灯笼火把透亮,一群人拥簇着一个妇人往这边走。这群人走得极快,旁边也有王府的女官,一路小跑着在那妇人身边说着什么,却被边上的人一把推开,摔了一个跟头。片刻间这群人已经来到花子夜的寝殿,院外守卫的人慌忙上前等看清来人一个个大惊失色丢掉手上的长矛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口称:“太后千岁——”原来这深夜带着人气势汹汹闯入正亲王府的居然是花子夜的身生母亲,皇太后琴林。 皇太后看也不看这些个跪拜面前的人,袖子一拂就往里走,那女官从地上爬起来又赶过来想要阻拦,刚说一句:“等小的去通禀……”话未落音,旁边一个女官上来狠狠一个耳光甩过去,骂道:“你敢挡太后殿下鸾架——来人,押下去重责四十。”两边士兵拥上,抓住了女官拖了出去。皇太后沉着脸往里走,直奔寝殿,见里面还是一片宁静冷笑一声往左右看看。身边的女官当即上前叩门,一面喊:“皇太后驾到——” 喊了三五声才听里面传来花子夜的声音:“母后来了么?” 皇太后平了平心情缓缓道:“皇儿,还不出来迎接自己的母后么?皇儿的架子越来越大了。” 又停了一会儿但听花子夜道:“母后,孩儿已经睡下了,请母后移驾正殿,孩儿端正衣冠就来拜见。” 皇太后一愣,随即冷笑道:“你我母子无需避讳什么,你且开门。” “孩儿衣冠不整,不敢开门。” “皇儿,要本宫命人砸开门么?” 这句话说出里面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烛光亮起,不一会门缓缓打开。众人但见花子夜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头发披散,领口都未拉起,就这么随随便便站在那里,脸上带一点笑,见了皇太后跪倒行礼,口中道:“孩儿已经睡熟了,衣冠不整望太后恕罪。” 皇太后冷冷一笑命他起来,缓缓道:“本宫好些天没看到皇儿,非常想念,深夜前来你这王府,我儿勿怪。”说话间往里面走,花子夜也爬起来跟着进去,跟从的那些人互相望望倒不知这王的寝宫该不该进去。皇太后走了没两步回头道:“都在外面杵着做什么?”从人还是犹豫,只有太后亲信的两个女官跟了进去,余人都在殿外垂手站立。 花子夜身边也有亲信的人,当下一个一等宫女见事情不好,贴着墙往外溜,一出院子见两个守卫还在地上跪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腿踢了一下骂道:“一群废物,出个声都不会!”骂了一句后也懒得继续和他们解释,提起裙子朝司殿紫千的住处飞奔过去。 这边花子夜抢了两步先进殿,在床前站定,皇太后则一路闯到内屋在几边一坐,目光朝床上看去。但见床边淡青色帷幕低垂,床上被褥微微隆起,显然还有人。 皇太后目光一转,又朝花子夜脸上看去,见他也心神不定,目光也时不时朝床上瞟,当下微微一笑:“皇儿的屋里有人好大架子,看样子要本宫向她问安了。”花子夜大惊道:“母后,是孩儿的错,是孩儿失礼,不关她的事。”皇太后瞪他一眼,神色一冷,喝道:“来人,给我请床上那人出来。” 一边女官应了,花子夜伸手想拦,但听皇太后哼哼两声,又被她目光一阻顿时一个激灵。这一迟疑,女官已到床前,拉开帷幕,抓住被子用力就是一掀—— 昭彤影看着躺在自己书房那张从异国运来的长毛垫子上,一手拿着自己昨天翻看一半的世情小说,另一手拈着削好的冰窖里从去年秋天保存下来的梨子,边看边吃逍遥自在的女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子旁边还跪坐着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不时削一个梨子,剥一个桔子在金盘上排列整齐。 听到响动,女子移开书本微微抬一下身淡淡一笑:“回来了——” “回来了……我没走错门吧?” 女子又是灿然一笑:“彤影,你让我好等。” “我没有请你过来吧?” “没有!”回答得斩钉截铁。 “照着规矩,访客因该在外面花厅正襟危坐,为什么你在我的书房里睡我的地毯,吃我的东西,还占着我的人?” 水影这才站起身来迎上去,对着昭彤影深深一礼:“小的僭越无礼,请殿上书记大人恕罪。还有,我可没占你的人,我不在乎,却不能污了那孩子的清白,是不是?”说话间眼波微转顿时妩媚娇柔。那青年苦笑着起身行礼退下,经过昭彤影身边时轻轻一句“主子留点口德,我还要嫁人呢”,让昭彤影的脸色又黑了一下。 这青年容貌虽好却不是昭彤影的爱宠,而是与她青梅竹马的家生子,加上管家三人一起长大一起启蒙,一起受年轻主人的器重。昭彤影有个习惯,她虽好美少年,可真正亲信的人是不碰的,越是器重越是端正守礼,除非她要与那男子终身相许。 待亲信退出关上门昭彤影当即换下鞋子将腰带一拉,走到塌上躺下吃了几片蘸蜜水的梨片,心满意足的叹一口气,这才道:“你怎么过来了?听说你今儿下午到正亲王府上去了。” “你耳目真灵。” “是你的桃花韵事传得太广。” 水影脸上一红,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忽然哈哈大笑,在茶几另一边躺下娇声道:“原来朝廷官员们清闲到这个地步了,还是对我水影太过关怀?” “你说呢?” “哪种我都不介意。”说完放声大笑,笑得滚倒在地毯上,昭彤影也跟着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昭彤影道:“既然进了正亲王府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还是在起更了之后才过来。” “彤影,你刚刚从哪里过来?” “皇宫——怎么?” “你出来的时候没见到什么动静么?” “皇太后——”她的脸上顿时显现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嘿嘿两声,支起身来一指:“活该!人家是皇太后的亲侄女,你倒好,跟人抢夫婿。现在怎样,太后殿下亲自给自己的儿媳妇撑腰来了,难怪你逃的这么快。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太后才起身,你怎的这么早就溜过来了?” 那人目光微微一转娇笑道:“要人抓到床上才想法子脱身,我水影会做出这么无用的事么?” 她又是一声冷笑:“不错,皇太后才出门——不,因该说皇太后才有捉j的念头,你这位前任女官长就已经知道了。水影,你真是不要命了,敢把眼线布道太后跟前。” 她柳眉一挑:“你说话真难听,什么叫捉j。我又没绣襦,又没勾引出嫁的男人,哪有什么j情。我离开后宫已久,做的是闲散的活,一没身份二没地位的,我哪有本事布什么眼线,不过是靠着大树乘凉,托人家的福罢了。” 昭彤影也是微微皱眉,随即道:“我倒忘了正亲王殿下摄政多年。虽然这些日子有失势的征兆,到底还是有人忠诚于他,或者寄希望于他的。王傅啊,小的冤枉您了,您多担待。”说到这里神色一正:“影,你可想过成家?” “书记长我三岁尚未成家,我急什么?” “难道……你真的喜欢花子夜殿下,甘愿为他恪守终身?” 她默然不语,可唇边带一缕冷笑,仿佛在说:“权宜之计而已,我水影岂会稀罕别人的丈夫。”昭彤影坐起身隔着茶几看她,两人相对许久,但听水影缓缓道:“殿上书记想说给水影的又是哪家儿郎?” 昭彤影正襟而坐,一字字道:“洛家长公子如何?” 好书尽在 中篇 第九章 中夜 下 (起6v点6v中6v文6v网更新时间:2005913 18:48:00 本章字数:4061) 花子夜坐在床上,身子半靠床柱,扯过锦被一角搭在腿上,一只手还将床帏缠绕着在食指上玩。身上的衣衫依旧半敞着,仔细看还能看到领口内欢爱的痕迹,头微微歪着,目光似低非低,也不知道看在什么地方,唇边却带着一丝笑,只可惜这笑上了唇角,未上眉梢。房中静得仿佛能听到针落下的声音,皇太后坐在椅子上可再没了进来时的怒气和威严,相反显得惊诧万分而又尴尬莫名。旁边的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别说说话,大气都不敢喘。 花子夜玩了一会床帏,忽然微微一抬头皱眉道:“怎么还没人给皇太后上茶?”众人心想这光景哪里是能喝茶的,也没有做母亲的三更半夜把儿子从鸳鸯被里拖出来喝茶聊天的道理。不等人说话,一拍床沿喝道:“混帐,一个个哪里去了。本王的热茶呢,本王的衣服呢,一个个都想把本王冻死?” 皇太后怎听不出他是在指桑骂槐,可今天这件事明摆着是自己理亏,而且是理亏到了极点。刚刚锦被一掀琴林皇太后还等着看那魅惑两代君王的女人怎样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请罪,甚至想着要怎样羞辱折磨她才出气。可那两个上去掀被子女官并没有预定的那样一把拽着那女人的头发拖出来,反而愣在了床边。那一刻皇太后就觉得事情出乎意料之外了。也就是一眨眼工夫,那女官扑通一下跪倒在床前连连磕头,居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一跪下,皇太后也就看清了床上人,她顿时就彻底傻眼了。 正从床上被褥间狼狈不堪爬起来的并非容姿秀丽的少王傅,甚至不是什么宫女,而是自己本家的侄女兼儿媳妇,花子夜唯一的合法妻子。 在闯进正亲王府前皇太后也想过万一抓到的并不是正主怎么办,可身边的一个女官三言两语消除了她的担忧,说的是:“太后,正亲王殿下若是在偏殿和人同寝就不会是王妃,只要不是王妃,随便什么人都能打她个魅惑亲王。若是宫女,就打她个以低贱之身勾引亲王,妄图夺王妃之位,违背礼法、秽乱王府的罪状,当场拉出去打死就是,太后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的一点没错,不管从被子里抓出来的是谁都好办,可抓出来的是三媒六聘、金册诏书册封的正牌王妃,天底下最有资格和花子夜同床共寝的女人又该怎么办。 等她看清那是王妃,花子夜一个箭步过去将床前跪拜的女官踢开,拉好床帏还体贴的往里面递衣物。随即转身跪倒,缓缓道:“孩儿和王妃今日睡得早,刚刚已经睡熟,一时间来不及整装,所以不敢出来迎接太后。至于王妃没有起来迎驾,那是孩儿的意思,请太后责怪孩儿就是。” 说话间正亲王妃也简单的披了下衣物下床跪倒请罪,说的话大致相同,都是说因为来不及着装觉得违背礼法,不敢见驾等等。 琴林皇太后已经是眼冒金星,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单想着该怎么收拾残局,哪里有什么心思来怪罪王妃不起来迎接。一面吩咐他二人起来,但看花子夜脸上格外平静,她是了解这个孩子的,真要是怒形于色反而没什么,可明明该发火的时候平静就意味着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那孩子就这么衣冠不整的在众人面前,掀完被子的当口还跪拜请罪礼仪必备,当下却散散靠在床上,还故意将领口敞的更开,俊眉微杨、眼角轻挑,一脸挑衅的模样。叫了两声要喝水后正亲王妃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亲手给他倒了杯茶。花子夜笑吟吟接过来还道了谢,一转头便将杯子连热水一起朝刚刚那个掀被子的女官丢过去,沉着脸骂道:“没规矩的东西。堂堂女官看着正亲王妃端茶倒水,自己到抄着个手站在边上,怎么,本王面前你们都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了?” 滚烫的水当头泼下来,女官的脸顿时就红肿起来,可莫说叫痛,擦都不敢擦一下。王妃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瞟一眼,转过头对花子夜道:“王,我伺候您穿衣吧,春夜天寒仔细别冻着。”花子夜俊眉一扬淡淡道:“多谢王妃关心,不用那么麻烦。”说着将被子又拉过来一点,拥在胸前,挑着眉望定皇太后。 琴林皇太后哪还有什么话可讲,咳嗽一声站起来要往外走,但听身后儿子不轻不重的声音:“太后慢走——母后三更半夜将儿子还有王妃从被子里拖出来,一定有天大的事要吩咐,怎么一句不说就走了呢?” 皇太后冷哼了一声起步便走,不管花子夜在身后如何饱含深情的呼唤都没有半点停滞,一群人自然跟在后面往外涌。花子夜甩开被子,拉着王妃跪倒在地,毕恭毕敬道:“儿臣恭送皇太后起驾——” 但听外面:“恭送皇太后起驾——”“皇太后千岁——”的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花子夜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自己的王妃,倒退两步往床上一倒放声大笑,笑得在被子上滚来滚去不断以手锤床,哪里还管什么亲王的风仪。 正亲王妃站在一边,用一种含义复杂的目光看着笑得满床打滚的丈夫,那种神情最容易在看着撒娇或满地打滚玩闹得母亲脸上看到。等丈夫笑得差不多了,也可以说笑到实在没力的时候才低声道:“王,这样做好么,那毕竟是皇太后,是您的母亲啊——” 花子夜翻身而起,脸上已经冷得不见一点笑容,当真翻脸比翻书还快,冷冷道:“什么好不好,太后真还当我是儿子就不会三更半夜带着一大堆人闹到我这堂堂正亲王的寝宫里,还让一个女官来掀亲王的被子。打从高祖皇帝开国以来,我们苏台王朝大概还没有哪一个正亲王遇过这样的待遇。” 正亲王妃听得此话愣了半晌,花子夜已经往被子里钻,一面还连声喊冷,王妃心想“谁叫你为了气人不好好穿衣服,活该”,一面也顺着他的手势坐到床边,低声道:“惹恼了太后总不好,王是不是找个时候进宫向太后赔个礼,说几句好话。你们是亲母子,哪有解不开的结。总不能一直拧下去吧,您说呢?” 花子夜冷冷一笑:“你真以为今儿本王是因为受不了委屈而撒小性子?” 王妃默然不语。 “本王打从当上这个正亲王后受过多少委屈,一桩桩都要计较都要使性子,满朝廷的人怕都被本王杀掉一半了。”看看王妃,原本还有几句类似“亏得你还是姓琴林的人”之类的刻薄话要说,可一来感念这女子今天鼓足勇气陪他演这场戏,二来及时想到自己之所以选她做王妃也就是看中她对朝政的一窍不通。当下平了平心境温言道:“你仔细想想,前些年我还摄政的时候天底下哪个人敢做这样的事?我……本王那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往怎不见太后发威?”见她低着头,又道:“那时太后忙着为本王在朝廷中设立威信,不管我做什么太后总是赞同,即便不同意也是能忍就忍。这两年呢,莫说朝廷上的事,就连寻常小事也处处与本王作对。哼,今天要不是本王……要不是王妃通告,本王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说话间掀开被子一个角,柔声道:“看这场闹腾,睡吧,明儿本王还要早朝。” 王妃应了一声,随即低声道:“王其实早就知道了吧……”说罢也不等他回应,钻进被子吹灭灯,还翻身背对着他。花子夜愣了一下,推推身边人想要说什么,可只叫了声“王妃”就没有下文,片刻后也翻一个身面对墙沉沉入睡。 正亲王妃却一直睡不着,听到丈夫呼吸渐渐平稳,显然已进入梦乡,她却更加烦躁起来,脑海里翻来覆去就想到起更时的情景。她自然知道那个昔日的女官长离开她的书房后去了什么地方,也知道这一夜花子夜又要宿在偏殿。而她其实也已经认命,尤其是水影调任丹霞后花子夜虽然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可那份冷淡一点没变。她也就知道这个丈夫的心并不是说不缠绕在水影身上就能回到她身上的,只因为这个婚姻和她所属的琴林家族始终就是花子夜讨厌的对象。想明白后心情反而开阔许多,水影回京的消息也没有最初听说丈夫千方百计要弄她回来时那么痛。而去年那种“捉j”的事,自然也绝不会再作了。 虽然整个正亲王府人人都知道主子的风流韵事,当事的两个人却还是很小心的维护着“秘密”的形象。尤其在水影,从不在王府过夜,至于直接从她这个王妃面前走开再爬到她丈夫床上的举动,在这之前从未有先例。 这样做,已经算是挑衅了吧。 她的心腹——王府的一个一等宫女,愤愤不平的说“这明明是看不起王妃您”这样的话,她却淡淡一笑。这样的事若是换了一年前必定是愤怒不已,或许还会被挑唆的再作出失态之事。然而,那次和水影一番倾心长谈,那人向她发誓绝没有夺她王妃地位的想法,又委婉的劝她莫要惹恼花子夜,甚至暗示说会替她在花子夜面前说好话之后,她倒是平和了许多。而且奇怪的相信她的许诺,甚至稍过对自己母亲那些话的信任。等用过餐传来“殿下已经休息”的消息,她身边的人更是一脸忿忿,她依旧淡淡笑着:“我还不困,拿棋子过来,你们哪个过来陪我下棋?”下人拿东西的光景,她忽然想到前两天母亲过来看她的时候神秘兮兮说了些古怪的话,说什么你放心,皇太后对殿下的举动都看不过眼,一定会为你做主之类。又想到前前后后从琴林家听到的一些传言,脸色顿时一变,暗叫不好,起身就往偏殿跑。 她和当天晚上的皇太后一样,不管不顾的冲开侍卫的阻拦用力拍门,不过这一次花子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起身开门。她也不管丈夫的脸色有多可怕,冲进去关上门劈头就道:“太后要过来了——” 花子夜表现的非常镇定,将她带到内屋。她忐忑不安的走进去,下意识的,第一眼就望向床上。床帏半开,然而床上空无一人。又看看四周,房中也只有她和花子夜。 “王妃在找什么?” 她脸上一红,觉得自己在做傻事,连连摇头,喃喃道:“殿下恕罪,我……我这就走……” 手臂却被他拉住,耳边是他好听的声音:“王妃为什么说太后要过来?” 她将事情从头到底解释了一遍,必不可少要说到自己的母亲,连她也觉得实在丢脸,又想这样一来花子夜对琴林家的厌恶又要加深,母亲的日子大概会更难过。花子夜静静听完,偶然问两句话,等她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的说出最后一个字后,忽然一笑拉着她的手道:“王妃既然来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这个偏殿王妃好像还没住过,是么?” 她立刻知道接下来会上演什么样的戏码,可还是顺从的倒向他的怀抱,顺从的与他缠绵,以及躺在床上等皇太后来“捉j”。 天色微明的时候她终于沉入梦乡,最后疑惑的是“明明没有人看到王傅离开啊——”以及“明天紫千会做什么呢?”好书尽在 中篇 第十章 约法三章 上 (起5d点5d中5d文5d网更新时间:2005915 11:10:00 本章字数:5868) 皇太后正亲王府“捉j”后的那一天,四更末下人们来叫亲王起身上朝的时候,花子夜叫苦连天,一口一个“困”,抱着枕头拉也拉不起来。正亲王妃和从人只当他今天又要偷懒告假的时候,他到爬了起来,睡眼朦胧的更衣出发,早饭都没吃一口。上朝的时候是困倦不堪的可怜模样,可一进朝房顿时精神抖擞,到了金殿上简直顾盼生姿。照惯例正亲王在朝堂上能享受座位,他和迦岚一左一右享受着苏台王朝仅次于皇帝的尊荣。只可惜今天的苏台花子夜心思并不在正亲王应该有的层次上,既不关心边关风云,也不在乎哪个地方又起天灾,一味的东看看西看看,尤其是那目光一次次在琴林家几个朝官身上打转。看得琴林两姐妹全身发冷,忍不住抬起头却见他一缕冷笑挂在唇边。 在苏台王朝,正亲王相当于辅政的角色,也可以算是机动的朝廷首辅。历来正亲王和太子一样,从很小的时候就受到格外隆重的培养。一般来说,太子为皇后所出的长女,正亲王就是皇后所出的次女,或者公主中母系地位最高贵本人又比较年长的那一个,这是惯例,不发生夺嫡之类惨剧轻易不会打破。故而正亲王的人选尽管没有册立过程,也是人人心中有数的。一个合格的正亲王,文能入相,武能为将,堪称朝廷的救急队,哪里需要就能丢到哪里去。最完美的例子当然就是苏台宁若。 花子夜算不上完美的正亲王,这一点他自己也明白,所谓文不能为相,武不能带兵;虽然文武都学过,没有一样能到上乘。刚摄政的时候被臣子私底下取笑他也委屈得可以,上头明明还有一个姐姐清杨,他并没有求着先皇让自己当正亲王过。可惜臣子们不会相信他的淡漠权势,相反,人们坚信爱纹镜是在被他们母子三个“把持朝纲、隔绝宗室”的情况下,让他得到了正亲王宝座。而在这个幻想故事里,苏台清杨当然是可怜的牺牲品。 在他左顾右盼搅得琴林姐妹心乱如麻的时候,皇帝偌娜处理完了今天的朝政宣布退朝。琴林两姐妹已经是汗湿重衫、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盼到退朝,忙不迭往外走,两人都想索性不去官署,告假逃回家然后称病个三五天算了。可越是害怕见到花子夜,越是撞到,两人低着头刚过金水桥就看到熟悉的王袍在面前晃,硬着头皮抬眼望过去,花子夜笑吟吟的看着两人:“两位琴林大人,许久未和两位畅谈,今夜小王在府上摆酒。对了,少司礼大人怎的许久未和王妃说说家常?王妃甚为想念您呢。” 两人面面相觑,怎不知宴无好宴,可也没理由推辞。还是琴林叶芝有胆量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怎敢劳动殿下摆酒,下官遵命便是。” “好——本王在府中等二位。”说着哈哈大笑,可并不移动,依旧挡着两人去路。那两人正捉摸着怎样找个借口脱身,说来也巧,但听有人高声叫道:“殿下——皇上有请——” 水影自前一天离开正亲王府后就在殿上书记的府邸一直留到第二天昭彤影办完公事回府。虽然这天早上某个要早朝的人五更天起床准备完车马要出发的时候忽然想到还有一个有着四阶这样高职位的人却躲在被子里享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到客房门口将对方吵醒说:“正亲王都已经在上朝路上,你不用避嫌,可以回去了。” 睡懒觉的人用那种半梦半醒中才会有的声音道:“我等你回来。” “为什么要等到我回来?” “等你带消息给我……早朝上的消息。还有……你不是要给我提亲么?” 还真是没办法驳斥的借口,昨天听到“洛家大公子”这几个字,水影沉默了一会后将手中的酒杯一放,以手覆额皱眉道:“忽然头晕,大概酒喝多了,借你一处地方让我睡下吧。” 她冷笑两声:“好啊,要不要再借你一个暖床的人?放心,我不会吃醋的。” 再见到水影的时候,幸福的看到那人并没有抢自己的人和珍宝,文文静静在花园里看书,享受春日午后温暖的阳光。 “想好了么,我昨天的提议怎么样?” “洛西城啊——” 出乎意料,水影并没有装失忆,大大方方念出那个对两人来说多少都有些尴尬的名字。反而昭彤影不自在起来,咳嗽一声脸色一正:“影,你对我说实话,你……真的安下心要跟随花子夜一辈子?”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的话,只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当然,昨日的提亲不算,西城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如果不是——” “怎说?难道,要我投靠你家主子?”说话间伸手掐了一朵初开的迎春花,将粉嫩的花朵在指间轻揉,目光变幻不定:“若是背叛了正亲王,没有能与之抗衡的新主子撑腰,水影死无葬身之地。” “迦岚亲王不错啊,考虑一下吧,我会建议亲王任你为鹤舞高官,位在三阶之上。” “你那亲王——请吃一顿饭就打得我三天不敢出门,投靠过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命留着。” 昭彤影苦笑着摇摇头,心想那顿打就是你自己找出来的,我不替亲王叫屈你到先叫冤了。嘿嘿两声冷笑不接她的话,反而道:“要脱离花子夜也不是非得投靠迦岚亲王。” “是——和亲王也不错。” “的确不错,”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缓缓道:“花子夜看中的颜色,不知道是不是也能让和亲王意乱情迷。” 水影脸色微变狠狠白了她一眼,心道和亲王果然对昭彤影别有心意,这多年前埋下的种子居然还能开花,和亲王出人意料的长情……清杨有绣襦之好,这是埋藏的极深的秘密,除了她,当初宫中也只有先皇等寥寥三五人知道,昭彤影会知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和亲王终于按耐不住一诉衷肠。想到这里朝昭彤影笑笑,笑得意味深长。对方一个白眼过来说笑什么呢,回答是:“感慨殿上书记果然是稀世美人,倾城——倾国——” 昭彤影脸色一沉,随即苦笑心想这也是自找的,咳嗽一声掩饰过去,随即道:“这些年也有些人家向你提亲,都被你以‘受先皇之命照顾晋王,王未服礼,不敢离府’搪塞过去了,可是真的?” “嗯。” “我刚到京城的时候数次听人说,王傅既然如此牵挂晋王,倒不如等晋王长大后嫁作王妃。” “荒唐,哪有王傅嫁学生的道理。” “前代有太子傅为皇后,王傅嫁学生又怎样?” 水影沉默半晌忽然淡淡笑了:“我还当你真的要替洛西城提亲。” “当然是真的。”一样回答的斩钉截铁,外加一个童叟无欺的表情:“不过我关心的是你,吾之挚友啊——” 一阵寒气上身,水影禁不住一颤,旋即道:“水影对晋王乃是师徒、姐弟之心,从未有过他念,这种话莫要再提。” “洛西城是难得的好男子,可惜,不足以与花子夜殿下抗衡。但是晋王就不同了,嫁作晋王妃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脱离花子夜。而花子夜——正亲王殿下还是个顾念手足之情的人。” 水影看了她一会,见她神情不像是玩笑,柳眉一挑骂了句:“胡言乱语!”却没有更多的话,而目光渐渐沉静,显然昭彤影的话触动了她的心绪。过了一会儿水影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正当此时有人来报说晋王驾到。昭彤影看看她嫣然道:“看看,看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她要出去一把拉住,又道:“认真考虑一下,还是说晋王只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情意原本无法勉强。何况,晋王对我纵有那么一丝情,也不过是少年怀春,不用多久就会消散。”说到这里她扯扯衣袖,微嗔道:“你还要拉我多久,外面等着的可是位王爷。” 昭彤影微微一笑:“还有一句话——影,你不愿做晋王妃,真的是因为对晋王生不了情意么?” “那还能为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日照?” 水影的脸色变了变,旋即一瞪眼:“越发不象话了,快放手!”这一次昭彤影依言松手,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其实前一日水影到正亲王府一夜不归,晋王就担心了。这就不得不说,哪怕是掩耳盗铃,掩掩还是会掩出些作用的,至少这位苏台晋就一直到这一次远游回京才听到关于自己的司殿和自己的王兄之间的桃花韵事。第一次听到着实将晋王吓得不浅,在他心中司殿亦师亦姐,可以说是凌然不可侵犯的存在,怎容得旁人用轻佻的口吻还安上媚主之名。敢在他面前说水影闲话的当然不会是一般的臣子,都是家名苏台的皇家人,和他有或近或远的兄弟姐妹关系。那些人见他生气也不会害怕,反而一个个添油加醋的八卦一番。当时晋王是去参加宋王第三子的生日宴,在座多是皇家的王子,都是不用象姐姐们那般为国尽心,只要风花雪月就好的,闲来无事最喜欢听那些风流韵事,当下说的活灵活现,好像比当事人还要清楚。 那些人说过就算,这块石头却压在了晋王身上,几次想要问又不知怎么开口。想私下打探,可又觉得万一没这件事反而象自己在败坏司殿的名声,着意观察也看不出究竟,毕竟很多人都这么说,但王傅在她眼中还是一般的威严可敬,又想想那么多年还真没见她也不归宿,于是又动摇起来。昨日水影说要去正亲王府,晋王就开始紧张,到王府下钥还不见人顿时坐立不安。到了第二天早上不知到哪里来的传言,说昨天深夜皇太后到正亲王府捉j去了,苏台晋顿时大惊失色一刻也坐不住要去王府,从人面面相觑都想这不过是个奇怪的传言,哪里用得着当真。再说,如果是真的,你晋王过去有什么用。一群人又拉又劝,最后还是日照安慰说殿下不要紧张,我们派人去正亲王府打听一下,皇太后怎么会深更半夜闯自己儿子的府邸呢,一定是胡说八道的。晋王想想也有道理,就说日照你去吧,你机灵,本王放心。 用过午饭日照笑吟吟回来,回话说:“殿下,奴才就说那些是胡乱话不是。女官昨天在王府用过晚膳就告辞了,听紫司殿说到殿上书记大人那边去了。紫司殿还骂我呢,说亏我还是女官的贴身宫侍,主子去朋友家彻夜长谈都不知道。” 于是晋王立刻命人准备车马,往昭彤影这边来,而且一刻都不肯耽误。可他来得也太是时候,就像是为昭彤影“嫁做晋王妃”的说法佐证似的。水影被昭彤影用那种暧昧的眼光瞅的坐立不安,只能起身告辞。昭彤影还笑吟吟道:“哎呀,这么急做什么,我斗胆请晋王也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水影一个白眼,提着裙子快步往外走,快要出二门的时候只见一个人提着裙子飞奔而入,在门槛上袢了一下连冲几步都不停下。水影认出是这家的管家,伸手一拉:“你家主子就在跟前,跑什么?” 管家一定神,果然见昭彤影从不远处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当下又跑了两步叫道:“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她秀眉微皱,心说这家伙真不会说话,什么叫做主子不好了,她这主子明明好得很。管家哪知道她在想什么,平平心绪道:“主子,那天拦您轿子的那个……那个大嫂,今天在秋官署门口撞石狮子死了!” “啊——”昭彤影神色微变,一把拉住管家:“怎么死的?” “今儿不是秋官公开审案的日子么。门口围了一大群百姓看热闹,司寇问完案子坐轿子出来的时候,那大嫂忽然从人群里出来,大叫一声‘暗无天日’对着石狮子就撞过去,就这么死了。” 话音刚落就听昭彤影一迭声道:“来人,备车——” “主子?” “我要去看热闹!” 六七天前昭彤影从自己的官署坐马车回府邸的时候经过一条热闹的大街,忽然间一个人从人群中冲出,冲开从人,一直扑到马车前然后放声大哭高呼“冤枉”。那是个从苏郡南江州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来的人,哭诉说当地官府怎样和豪强勾结侵吞他们的田园,如何层层重税盘剥百姓,又怎样抢田抢地抢人。其间当然还伴随着豪强横行乡里,滥杀无辜,逼良为娼,强抢良家男子之类充满血泪控诉的故事。这群乡民实在被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再一起商量出路,自然有年轻气盛的说官逼民反,我们上山去。然而一些年长者对此嗤之以鼻,有几个长者想起前些天听说某个地方的某个村子也有人与他们一般遭遇,后来这些人到京城告状,就把状子给告了下来。贪官污吏得到惩处,皇亲国戚也被严办,拨云见日朗朗晴天。这些单纯的乡民就有了“京城里都是好官”的朴素念头,以为只要到京城就能找到活路。 于是乡里推举了?br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