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17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朝廷的脸面往哪里放!” 元楚冷冷一哼:“知州大人,郡内精兵都派出去守关城防少朝了,郡守大人也说了,这拼凑起来的两千人杀不了贼军。明知不敌还要硬拼,岂不是拿两千将士的性命玩笑。” 她说的凌然大义,直把那丹州知州气的浑身发抖,脱口就说:“你在这里说什么大话,那襄南为何会乱到如此地步,还不是你诈招安所致,你倒在这里说风凉话!” 哪里想到元楚脸色一寒,冷冷道:“皇上都嘉奖了下官,可见皇上也是赞同下官所为,难道知州大人反而另有想法?此次襄南一地作乱四城沦陷,就连州府都没保住,可见贼势何等猖狂,下官所为又有何不对?” 丹州知州与被杀的襄南知州是同榜,又是金兰之好,元楚跳过知州枉自决断,自己升官却害了知州性命。她对此抱恨在心,一直想要找机会报复,没想到今天刚开口奚落两句就被对方骂得下不了台阶,但见脸色发白身子乱抖,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但听卫方淡淡道:“不用争执了,本官早就说过,但守三关确保两州,如此即可。”说罢起身走向内堂,再也不理那几个人。 明霜看看外面也跟了进去,见卫方在后堂背着手踱步,愁眉不展,上前低声道:“大人,王傅新退敌军与国有功,天下人都在传颂她的功业,若是——” 卫方一跺脚转过头来苦笑道:“本官何尝不知此中利害,若是王傅有个三长两短,本官的性命也是保不住的。即便朝廷不要我的命,正亲王也放不过我。可是……可是此时此刻,你要本官如何是好!” “大人——”他沉声道:“不如请求永亲王殿下出兵。” 卫方转过头来看着他,一脸吃惊,明霜低声道:“属下说错了什么?” 他双眉紧锁,盯着明霜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但见他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又有几分惶惶,不象在作伪。当下叹一口气缓缓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说出糊涂话?” “大人——” “你这主意是要断送本官前程。” “……”明霜顿时也是大惊失色,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顿时跪倒在地:“属下该死,属下愚钝。” 卫方又叹了一口气,一时间感慨万千,心想这鹤舞也是苏台王朝的土地,率天之滨莫非王土。而今却弄得象是两个国家,丹霞内乱居然不能就近调动鹤舞军队,反而要千里迢迢等待京城派兵,自己身为郡守只能看百姓遭难、命官被困。 “这是一个死扣啊——”他这样想着。少王傅和洛西城两人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有好结果,照明霜建议请永亲王出兵,让皇上知道了埋下个私通鹤舞的罪名,无事则已,有个三长两短不要说他卫方,西城和卫两家都给搭上。而且,这一动,就等于是投靠了迦岚一派,辜负西城照容多年来不偏不倚、不附朋党的努力。 走一步算一步吧,这么想着扶起明霜,好言好语抚慰一番。两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司制身边的宫侍日照求见。卫方有点奇怪心想这人好好来找自己做什么,就这么一拖延,下人只当他不愿见,又道:“大人,日照来求见了好几天,小的见大人公务繁忙不敢打扰,今日他又在外面站了一天还说不见到大人绝不离开。” 卫方顿时一阵头痛,心道这会儿什么人都来跟我添乱。当下皱眉道:“你跟日照说,他要做什么本官都知道,只是这一刻本官也束手无策,叫他回去。”下人应了出门,卫方又叫来几个属官讨论公务,直到用过晚饭才又想起这件事,顿时也觉得有几分愧疚。心道这日照并不是他的下属,虽然地位低贱到底从宫中出来,和紫千、秋水清等人都有几分渊源,即便看在晋王面上他也不该如此懈怠。当下叫人去请日照过来,过了好半晌终于回来了,后面跟着的却不是日照而是他的书记明霜。卫方顿时暗叫一声不好,苦笑起来。 果然,明霜神色不正,一见他便道:“大人,日照出城了,桌上留了一张纸,写的是——” “写的是什么?是不是说既然我卫方无能,他自己想办法去了?” 明霜讪讪一笑。 “随他去。”一阵怒气冲上来,心道一个个小小的宫侍倒给我玩这种花样,简直被宠的无法无天。 明霜犹豫了一下上前道:“大人,还是派人去追回来吧。” “他一非朝廷命官,二非我郡守府属官。本官管不着他也不承担什么义务,他爱去哪里去哪里,本官不想管。”说着甩甩手往外面赶人。明霜退出来和回报的那个下人对看几眼,那人是从西城家带过来的心腹,也是一脸担忧,他想了想道:“你带几个人出西城。” 下人应了一声往外跑去,就听身后那人喊道:“到了天明还追不到就回来——” 朱水州清平关外山间,凝川在高处看着树下的青年已经有一段时间,脸上具是笑意,有时还会低低笑出声来。前日清平关中那客栈老板派人来送信说有人从丹州来一定要见少朝,她没放在心上,后面两天天天手下来报说那人当天就出城在以前放联络信的树底下,吃睡都在那里看样子是死了心非见到大姐不可。她当时就起了好奇心向少朝讨令兴冲冲赶来看新鲜,却没想到居然是先后在清平关和丹州城见过的宫侍日照。看着他坐在树下,经过两天两夜风餐露宿可还是一丝不苟的标准宫侍模样凝川忍不住又笑了笑扬声道:“美人儿,怎么又来了?” 日照正昏沉沉的,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眼正看到凝川笑吟吟到了他面前,心中嘀咕一声“怎么又是这个轻浮的女人”。 水影和洛西城奉花子夜之令前往鹤舞之时日照也是要跟着去的。然而水影说他不是军中人也不是朝廷命官,带着他到丹霞到清平关就已经有很多人说闲话了,再带到鹤舞更不知道被人说成什么样子,要他安心留在丹州。日照是一百个不放心,可那人脸色一沉他小小一个宫侍除了顺从别无他法。少王傅明州说服永亲王,鹤舞军集结定水,南平不战而退,花子夜白鹤大捷——这一系列喜讯传来时日照也为之欢呼雀跃。然而高兴了没多久就有少王傅和洛西城被困潮阳县危在旦夕的噩耗传出,他不是官员,拿不到确切消息,只能从街头巷尾道听途说。一开始他还不相信,求见卫方想要得一个准信,然而接连几天都被拒之门外,下人但说郡守大人公务繁忙,连通报都不肯。这一下,日照就知道这件事十之八九是真的。这一下着实让他魂不守舍,吃饭走路都想着这件事,那日又去求见卫方被毫不客气的回绝,还说无法可想,他一怒之下离开丹州。 虽然生气,日照并没有昏了头,他知道凭自己一己之力就是想要进入潮阳县城和那个人生死不离都没可能,更不要说让她安然脱险。其实几天前他就开始想救人的事,一日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在茶摊上听几个人说襄南匪事。一个唉声叹气说我们这丹霞郡到底是怎么了,土匪满天飞。另一人嘿嘿两声冷笑说还不都是少朝给闹得,没有她出来之前最多就是打闷棍的强盗上不了台面,一队差役就能吓跑一串,什么洗劫关城火烧州府,多少年没听说了。他正关心着就问了几句,那两人见他眉清目秀举止文雅,也乐于和他说话,说的都是少朝的英雄事迹。更有一人说那少朝就是丹霞郡所有土匪的总头领,甭管多横得主,都得听她号令,指东不敢打西,指南不能打北。他当时就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少朝愿意帮忙,女官就能安然无恙”,那日坚决要求见卫方也是想向他提供这个建议。 那日他连夜出城,一路狂奔往清平关而来,明霜派出的人都往潮阳县方向追,自然找不到他。他风餐露宿的赶到清平关找到那客栈老板说要见少朝,就在上次去过的地方等,然后连夜出城就在那颗树底下等着,两天两夜几乎不离开,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叫他等到了凝川。 “美人儿,许久不见了,又有什么信要交给我们大姐?” 日照躲过她轻佻得向自己伸过来的手淡淡道:“我要求见少朝大姐。” “见我们大姐?你见她要做什么?” “见了面才能说。” “呵呵——”凝川嫣然一笑:“照理说呢,像你这样的美人儿有求,我们大姐一定是见得。可是,我知道你所来为何,所以……”趋前一步嬉皮笑脸道:“所以本姑娘不想替你引荐。” “你——” 眉梢微挑,神色只能用“j诈”两个字来形容,目光飘过去等着看美人发怒的场面。然而—— 日照后退一步,背已经贴在树上,突然整整衣衫扑通跪到在地拜了下去。 “啊呀,起来起来,这怎么受得起?” 日照默不作声,只是拜伏在地一动不动。 “起来起来——”用力去拽,可那秀美青年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好半天没拽动,当下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美人是一张脸好看,好好一个美人拿背对着我,直叫我什么兴趣都没了。罢了罢了,你趴着,我走了。” “凝川——” 一回身见那人长跪在地,仰着脸望向她,眼中有可疑的水汽,反而显得更是俊美可人,一时心软叹了口气道:“你起来,不就给潮阳县当说客么。我在丹霞大营坐第三把交椅,有什么先对我说,我听了有道理自然给你转告大姐。”说罢,等了好半天那青年仍然跪在地上不动,无可奈何的嘀咕道:“就算带你去大营,我也不见得敢把你带给大姐看啊——”日照求跪在地上求肯道:“您带我到寨门口也好,如果大姐不肯我再回来,要是不信任……蒙上我的眼睛——打昏了也行。” 凝川翻了个白眼,心说走山路还蒙上眼睛,你掉下去了不定搭上我,还打昏,谁来背你?于是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一路走一路说。快起来吧,这会走也要点灯才能到大营。”说罢,又 两人边走边说,半个时辰日照就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夕阳之下这俊美青年侧过头来一字字道:“所以我来求少朝大姐,想请大姐下一道令让襄南的……让那些壮士不要攻打潮阳县。” “哈哈——”凝川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日照本来就不惯于和这些绿林人物打交道,被她一阵狂笑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美人儿,我没听错吧,你跑到强盗窝要强盗头子想法子让别的强盗放过一条肥羊。我说美人儿,你听过一个词叫做‘与虎谋皮’吧?” 日照被她一口一个美人儿叫得怒火上冲,脸上红了又白,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还挤出一个浅笑:“所谓不入虎|岤,焉得虎子。” 凝川又一场哄笑,忽然站住,山道狭窄她一停步日照好玄没撞到她身上。见她侧过脸来眉微挑,似笑非笑道:“要得虎子,也要看我让不让你入虎|岤。” “你——” “再说了,就算我让你见大姐又怎么样,你有十分把握能说服我大姐?日照——你抬头看看”说话间一抬手指向高处。 这里道路狭窄陡峭,日照只顾低着头看路,当下一抬头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顿时“啊——”的一声。但见树木掩映处房屋层层叠叠,其上旗帜翻飞,更有角楼城墙,哪里是山贼匪巢简直气势恢宏一座要塞。 “这虎|岤如何?” “好气象。” “数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想要踏破这座大营,可就连摸到城下的都没几个。美人儿,这座城对有些人可是有来无回的。若是你说不服我们大姐,你说,我们还能不能叫你出去?” “你先带我见少朝大姐,出的出不去那是见了之后的事。” 凝川笑得眉眼弯弯,带日照进了关,东一个弯西一个弯的往里面带。此时华灯初上,山寨的兵丁忙着往各处点灯添油,巡山头领带着人呼喝着吩咐四处检查,关门上岗。岗哨头领见了凝川纷纷行礼,虽然奇怪她出去一趟怎么带回个美貌青年,可这人打进了丹霞大营后古里古怪的事情做得多了。丹霞山三姐妹,大当家少朝和二当家都是端正严谨的人,尤其大当家少朝更是不苟言笑。唯独这凝川上了丹霞大营后,不但迅速崭露头角坐上了第三把交椅,性格和前两位截然相反,简直是反到了对立面去。整日里嬉皮笑脸,好开玩笑,时不时调戏个人,大家都知道她也就是这好玩闹的性子,时间长了自然习惯。玩闹归玩闹,正经起来魄力一点不逊色于少朝。 这座营寨扎得颇有章法,日照第一次进来又是晚上转了两圈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只能跟着闷头走。又走了一盏茶功夫进了一个院子,凝川将门一推:“到了——” “什么地方?”刚一停步那人突然伸手在他腰带上一拽,日照没有防备,身子一晃冲了好几步停稳时已经进了房,而那个笑得古里古怪的家伙将门一关,顿时四下漆黑,等到烛光点起门已经闩上,凝川坐在桌边笑吟吟朝他招手。 “过来坐下,这是我房里,坐下慢慢说。你看这天已经黑透了,今儿无论如何你都出不了山,咱们有一个晚上呢,慢慢谈。” 日照心想哪个和你“咱们”来着,到底是受训多年的宫侍,心中虽怒脸上还挂的住。当初被卖到宫里受训练的时候教习反反复复说这世上只有主子对奴发怒,没有倒过来的道理,主子要看你漂漂亮亮的一张脸而不是看你的脸色,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咽到肚子里去,不能挂到脸上。又说你们是在宫里做事,别的地方做错了事不过挨打挨骂,在宫里随时能要你的命。那么些年下来,他便学会了隐藏喜怒。于是顺着她走过去坐下,淡淡道:“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少朝大姐?” 凝川笑容更甜:“我说美人儿,刚刚我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么?” “明白了,多谢姐姐提醒,不过日照贱命一条,不劳姐姐烦心。” “啊啊啊——什么话什么话,从来美人难得,你不心痛我可要心痛。不过……”她身子往前一凑,“不过你这般样的,大姐大概也不舍得杀。” 日照身子微微后仰:“日照心之所系唯王傅一人。” 面前人脸色一寒,速度之快让他咋舌,声音都冷下来:“美人儿倒是忠心耿耿。” “日照从进宫第一天起就知道要忠诚于主子,作为宫侍,主子不弃,宫侍不离。” “哦——” 这个“哦”字拖的极其长,叫人弄不明白说话人的心思。 “既然日照那么关心主子的生死,我倒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帮你在大姐面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点点分量。” “………………”日照没有开口,实在是从那张脸和那声音里找不到任何可以信任的因素。 “只不过,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你要怎么样?” 嫣然一笑:“深夜漫漫,你陪我一夜如何,美人儿——” 日照瞪大了眼睛,仿佛要看清楚对方到底玩笑还是真心。 凝川站起身笑吟吟道:“你陪我一夜,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见大姐。不然——山势陡峭,夜路难走,美人儿要多加小心,凝川不送了。” “好——” “什么?” “我说好。” “好什么?” “我要见少朝大姐。” 凝川怔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答应得那么干脆利落,该说日照对主子太忠心呢,还是该说这男人天生水性杨花?希望不要是后者,否则太没成就感了。心里想着,脸上笑得颇带挑逗,伸手要拉他一面道:“春宵苦短,美人儿随我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吧”字都没出口就凝在了嗓子里,手也伸到一半变成摇摆状,讪讪道:“别……好说话……” 一把剑抵在她喉间:“带我去见少朝。” 凝川内心里哀叹自己玩过了头,果然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眼前这人出手如电,抵在咽喉上的剑尖一点不抖,她闪了好几次都闪不开,依旧不轻不重抵在上面,可见那人对力道拿捏的极其好。这根本不是一只兔子,是扮猪的老虎。 苦笑起来:“明天,明天我带你去,一言为定——啊——” 见了鬼了,见他目光闪烁,以为有机会,没想到没有逃开反而在一转间被他紧紧箍在身前,而那把剑变成横在脖子上的姿势。 “带我去见少朝——” 好书尽在 上篇 第二十一章 士为知己者死 下(明显修改) (起1j点1j中1j文1j网更新时间:200562 17:11:00 本章字数:2157) 到了这个地步凝川是说什么都不肯带人出去,这么个形状被人押着,往后要她这个三当家的面子往哪里放,还不被人笑到死。当下心一横:“休想——” 箍在腰上的手臂一紧,刀锋微微一动。 “杀吧,姑娘我天生不受威胁,杀——动手——” 日照还真没想到这人能皮厚到这个地步,他是来求人的哪里能真杀了凝川,不要说杀就是伤了她恐怕也要毁了这件事。当下不能放不能杀,僵持在那里,两人正在纠缠就听外面一人道:“三妹,你在里面做什么——” 日照闻听立刻撤剑将凝川用力往外一推,趁着她摔得糊里糊涂的时候打开门扑通一下跪在来人面前:“丹霞司制府日照求见少朝大姐。” 其实来人并不是少朝而是丹霞大营的二当家,说来也巧,这一天丹霞大营正好来了各地的山贼头领,少朝吩咐大摆宴席,叫几个大头领都来陪席。等来等去唯独不见凝川,叫下人去找说三姐外出未归。过了一会儿少朝又想起,再问,手下说三姑娘回来了,不过带了一个人直奔后院。少朝皱了皱眉吩咐去请,还是二当家了解,问了一句带回来的是什么人。手下说不知道,不过是个俊美男子,二当家还一口一个美人儿的叫着。两个人的脸都青了大半,旁边几个首领都哈哈大笑说三当家真是风流人物,就不要打扰当家的好梦了。少朝讪讪笑着还是要人去请,老二就主动担下了。到了这里只听到里面声响颇大,忍不住问了一句,哪里想到门一开居然有人扑在身下说要见少朝。 她自然知道有人从清平关传出话来说要见少朝,一听之下白了凝川一眼心道这么大的事你不通报大姐一个人在这里胡闹什么。弯腰扶起日照道:“大姐正在宴请宾客,你随到偏厅,散席后我给你通报。”凝川看到此情此景知道没有玩闹的机会了,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拍拍尘土跟着二当家出门,还不忘抛一个媚眼给日照。 日照被人领到偏厅,他见这丹霞大营虽然气势恢宏,可屋宇摆设并不豪华,一切以简单实用为主。就连刚刚被带到的那个凝川的卧房也十分简单,他看惯了皇宫王府的锦绣繁华,伺候的主子一个个都是讲究的主,便觉那三当家的住处连他的卧房都比不上,暗中撇了撇嘴,心道也就是一群土匪,再蹦跶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人请他出去,又走了一小段路到了一处颇气派的房子前,他心道这就是议事厅了吧,果然旁边人说“大姐在里面等着,请吧。” 往里面一走,脚步停了一下,原来其中并非只有少朝三人,而是分主次坐了十来个人,看打扮都不象好人家出来。他记得刚刚说过少朝在宴客云云,心道这些看样子就是那些客人了,哼,一群贼。心中虽然一百个看不起,面上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将来意清清楚楚说了一遍。 话音未落少朝大笑不止,旁边那些人也笑得前仰后合,凝川在一边做了个鬼脸,意思就是“看到没有,谁让你不求我——”笑了好半天少朝才勉强止住,缓缓道:“这世上哪有到嘴边的肉不吃的道理,小哥儿这要求提的实在可笑。当初我对西城卫方说过些什么你那主子应该是知道的,你也该知道。” “是——大姐要郡守大人专心政务善待百姓。郡守大人的确如此作了,他减轻了赋税,还着手修建水利……” “还有呢?嗯——你丹霞郡守派人假招安,可怜我那些好姐妹,就是被那混账的一番做作骗了,真当作盼到了青天,一门心思想要从此遵规守律作一个好臣民,从此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结果呢,被人千刀万剐死无全尸。我等从此和朝廷不共戴天,你居然敢到这里来说收手放人,莫说我没理由插手,就是有也不想管,我恨不得将丹霞郡大小官员全部千刀万剐为我的好姐妹们复仇!” 此话一出两座尽皆附和,想到那些人死状凄惨,一个个眼露凶光,就等少朝一声令下便要扑上去将这青年乱刃处死,议事厅中顿时杀气腾腾。 少朝看了看左右又道:“不过,你能单枪匹马前来此地,这份胆量我喜欢。只不过你胆子虽大,人却不聪明。” 左右的人一时都没明白她言下之意,却是日照淡淡一笑:“在下非为出人头地,日照卑贱之身从不敢想飞黄腾达。” “你不受郡守差遣,又不想出人头地,那来此地为何?” “主人对我恩重如山,日照无以为报,但求祸福与共、生死相随。”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都暗叫一声“好男儿”。少朝的神态也有几分松动:“倒是个忠心的人。本来我要拿你祭旗,看在你一片忠心的分上饶你一命,你走吧。” 堂中的杀气随着这么一句话消散无踪,还有人玩笑说大姐,这人都上了丹霞大营,怎么能随随便便放走,万一他迎了官兵来怎么办,我看啊,不如留他在这里,这么个美人儿给大姐当压寨的夫婿正好。 少朝放声大笑,笑了一阵摆摆手对日照道:“你都听到了?不过,你就算带官兵来我也不害怕,我这丹霞大营要是那么容易拿下我少朝早死了千百次。你走吧,你不是要和主子同生共死么,我给你写一张纸条让你通过各地寨子直到平安抵达潮阳县。不过呢,你这般年轻貌美,我劝你还是多爱惜自己几分。” 日照满脸通红,却还是昂首挺胸,一字字道:“日照离开丹州时是想过不顾一切的往潮阳县去,可又想倘若就这么跑去潮阳县,除了一死于事无补,又觉得这提议对大姐和诸位丹霞郡的英雄有百利而无一害。” 满堂又是一愣,这次过了许久才听凝川道:“呵,听你这么说,还是为我等好不成?” 好书尽在 上篇 第二十二章 山城夜话 上 (起3q点3q中3q文3q网更新时间:2005616 9:40:00 本章字数:4214) 八月,襄南州匪势惊人,花子夜拥兵白鹤关,而卫方则一心一意防守三关。少王傅被困潮阳县的同时,另一个朝廷命官也因为这场匪事而被困在乡野小店,数日不能前进一步。这个人就是奉了皇命以秋官巡查使身份前往鹤舞的原秋官四位司刑玉藻前。她离开京城后日夜兼程往鹤舞赶来,就连经过丹霞郡的时候都没去见卫方。她心急如焚,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往往是你越心急就越发出事,到了三关就看到厉兵秣马,关内人口稀少,而通往州治的路上不时见到老百姓扶老携幼。一打听,说不得了了,襄南有山大王袭击县城,杀了州官、县官,火烧州治。这三关旁边也有了不起的山大王,都说要攻打三关来接应襄南,所以我们都逃出来了。玉藻前大惊失色,心想要是把路堵住了到不了鹤舞那可真正要命,一时想是不是该出三关绕道白鹤关入鹤舞。可她一来想直接到明州见了永亲王后再着手办案,二来取道白鹤关这个圈子兜的实在太大,而且来回走冤枉路,要是让永亲王知道了说不定还认为她偷偷摸摸入鹤舞不安好心呢。这么一番思量,当即放弃原定想法,仍然走襄南到鹤舞,于是下令众人加快行程。结果,到了沈县,居然是一步也走不过去了。 沈县是一座山城,在两山相夹之处,县城房屋选山坡平缓处修建,因着这地势虽然不是关城没有重兵,可历来易受难攻,若非不在要道必定成为名关。 这些日子小小的沈县突然热闹起来,商旅行人汇聚,将城中唯一一家客栈挤得满满。这些都是困于襄南匪乱官道不通,想要绕道小路前往鹤舞的人。哪里想到到了这里就见城门紧锁,贴出告示说因为山贼围攻潮阳县将几条道都封住了,为了保护沈县故而停开城门。玉藻前本想拿着公文前往县衙令县官开城门,然而一落脚就听说那条小路上布满了山贼,又听到哪些人不听劝冒险出城结果东西全部丢失,人一个没活。又说哪个衙役办官差紧急,让县官开了城门,结果走出百里就叫人抓住,到现在头还在人家大营前挂着示众等等。听得这一行人毛骨悚然,随官小心翼翼问:“大人,我们还要不要往前走?”玉藻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走哪里去,走去送死么!” 说的话虽然难听,可众人都能理解她心情郁闷,听到不走一个个欢天喜地。照着下人的意思就该到县衙落脚,好吃好喝还有一群人伺候着,可玉藻前偏偏要住店,说在京城里天天对着大小官员还没受够么,既然出来了还是客栈自由自在。一行人便在这沈县一住三天,玉藻前住得是心急如焚。心道自己是领了皇命的人,查得是可大可小的案子,这会莫名其妙被困在一个小县城到不了鹤舞。消息传出去人家可不会同情你倒霉,说不定弹劾你个耽误皇命,长着十张嘴都说不清。 她白天在县城里四处游荡散心,可这沈县实在是太小太荒僻,店铺都没几家,戏院青楼一样找不到,无聊得她每天更是唉声叹气。而那客栈,他们住进来那天倒还算好,可越住人越多,只有来得没有走的。到这天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挤满了人,掌柜唉声叹气说要再来客人恐怕要麻烦各位和人同住了。说这话的时候住客们都刚刚吃完饭,反正无聊,也不散去,坐在饭堂里相互东拉西扯,听掌柜的这么一说就有人喊“别往我这里塞,我怕吵”。玉藻前笑吟吟对手下人道:“若是美人我倒是不反对。”刚说到这里就听外面一人喊道:“掌柜的,要一间上房,还有,把马喂饱了。”掌柜一声叹:“这怕什么就偏来什么不是。”众人笑着望过去但见一人掀帘而入,一望之下就听四处都有感叹的声音发出。玉藻前原本笑吟吟跟着看热闹,可一看清来人面目着实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怎么来了?” 进来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眉清目秀、衣衫整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优雅。此时店主正向他解释说店里实在是没有空房间,要不您委屈点我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和您合住,要不您别处试试看。青年听了一皱眉:“罢了,我不住了,弄点吃的,给我把马喂好了,我就在这里坐一夜,明早就出城。”掌柜的苦笑道:“这位少爷,要是能走小的这儿哪能有那么多客官。城门关了,谁都走不了。再说就算能出城,这道上都是山贼,少爷您文质彬彬的哪能冒那个险?”一旁的住客七嘴八舌的帮着店主一起劝说,青年神色顿时黯淡。掌柜看他肤色白净,言谈举止都该是富裕人家出来的,只当他受不了和人同住,正要再劝说两句问问他走这条道的原委,就听一人笑道:“我住得是上等的套房,腾得出一间屋。”青年一听是女子的声音已经一愣,转眼望去顿时脸色都微微变化。 玉藻前更是站起身招手道:“来,来,这边坐,掌柜的,上茶上菜。”青年脸色变化了好几次,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番“好意”,正为难间突然又传来一个声音:“既然没有房间了,这位小兄弟不如和我同住。” 掌柜的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眉开眼笑,对着楼上喊道:“瑛先生,您身子好了——”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一人青衫白恰,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玉藻前本来已经吃过饭,可为了不让新来的美人儿孤单,又叫了一碗粥,有一下没一下划拉,笑眯眯看那人狼吞虎咽。直到他心满意足放下筷子才殷勤道:“日照啊,你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顿了顿,眨眨眼睛道:“难道是来找我的?” 日照的脸色当场青了大半,心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昭彤影的朋友就是这个模样了——一般的好色无行!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避开眼前人,往同样在吃饭的青衫男子看去。见他年纪三十开外,眉目算得上端正,可面色苍白象是大病初愈的模样;虽带平和笑容,可眼角眉梢总有三分肃杀之气,不经意间一个眼神就叫人心慌。他本来只是好奇的看过去,可一看就觉得眼熟,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见过,心里顿时就像有只小猫在挠挠,难过得发慌。忍不住一次次看过去,看得不要说那青衣男子,就连玉藻前也好奇的一次次把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 青衣男子终于放下筷子转过头来望定日照,微笑道:“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敢问……这位先生,以前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熟得很。” 此人微微一笑:“听口音,小兄弟可是从京城来的?” “正是。” “在下已经十来年不曾踏入京城。” 日照一笑:“那或许是在下认错了。” 此人又道:“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日照微微欠身:“我没有家名,贱字日照。”说话间仔细观看他的表情,果然日照二字一出口,那人的眉微微一皱显然对这个名字也是有些印象的。果然那人又一笑:“日照——好名字。” “这是主子赐的。” 那人又是一挑眉,目光在日照身上扫了一遍微露惊讶之色,仿佛惊讶于这么一个气质优雅的青年居然为人奴仆。扫了那么一遍后开口道:“京城是个好地方啊,我听人说天子脚下繁华富庶,一直都很想去。小兄弟既然生在这么好的地方,又做什么跑到这山高水远的地方?而且,刚刚我听小兄弟你和掌柜的说话,看样子还要赶着去鹤舞。小兄弟一路前来,应该知道前面不太平吧?” 日照又微微欠身:“多谢先生关心。只是日照有必须作的事情。” “哦——” “在下是来寻找主子的。” “令主现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必定在这沈县以北。” 那人尚未开口玉藻前抢先道:“啊呀,我说日照啊,你也看到了,为了防止山贼此地县令紧闭城门,什么人都不能过去。再说,就算你有本事能出这城,你可听说,官府的人都死在道上尸骨不存呢!” 日照微微一笑:“生死由命。” 玉藻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一样是养侍从,怎么就有人这么好福气,养得出一个生死相随的。又想想自己在京城宅子里那几个亲从,若是自己有了难能不能有人和他一般不顾生死,盘算了半天脸一黑。心想得了吧,这一次出门问那两个人哪个愿跟着伺候,结果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来推去,最后都苦着脸说主子我们没出过远路,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好;甚至还有一个说“风餐露宿的都是荒山野岭,我怕老虎”,气得她脸色发白心道果然只能拿来暖床,其他的一无用处。想到这里一阵郁闷,咳嗽一声,也不顾那两个人到底欢迎不欢迎,笑吟吟凑过去道:“这位先生大名?” “瑛白。” 一旁掌柜见这几人谈的投机,凑过来道:“瑛先生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在我们沈县救了不少人。就是为了救人连自己都累病了,这会儿山贼堵了道,瑛先生被我们这些人拖累坏了。” 瑛白摆摆手道:“掌柜千万不要这样说。既然学了岐黄之术就是用来治病救人,至于生病,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病,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不过,掌柜的,就真的没有法子过去么?” 那掌柜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瑛先生,要去鹤舞,出了我们这县城,不管走哪条道都要过潮阳,可潮阳县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朝廷也不知道怎的,我们的郡守大人不知道是糊涂了还是被金银晃瞎了眼,让猪油蒙了心,这么久了一兵一卒都没来。”一边说一边叹气,此时另一张桌子上有人叫掌柜的,摇头晃脑就过去了。 玉藻前笑笑说:“这位大嫂委实有趣”,说罢望向瑛白:“先生长居鹤舞。我听说鹤舞领主大人将郡中治理的风调雨顺,可有此事?” “一点不假。虽然不能说鹤舞尽皆安居乐业,至少明州一带那可以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了不起!那么——辅佐迦岚殿下和永亲王殿下的几个臣子又是怎么样?” “鹤舞司徒秋林大人品行高贵,更是治国之能臣,乃是鹤舞大小官员的典范;司马黎安大人精通兵法、爱兵如子。上行下效,领主心怀社稷,永亲王仁善爱民,上行下效,官员们各自用命。” “照先生这么说,鹤舞竟然是没有一个贪官污吏,不见任何冤狱屈鬼的世外桃源、人间天堂么?” 瑛白神色微变,目光顿时锐利如剑,在玉藻前身上一扫,随即淡淡道:“是不是人人如此我不知道。不过领主、永亲王和司徒、司马等几位大人确实是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啊——”玉藻前唇边带笑,若有所思。 “司寇大人呢?”日照忽然道:“司寇白皖大人如何?” 那人一愣,思量许久才道:“司寇公正。” 玉藻前大笑道:“先生不愧是鹤舞人,一番故土之情尽皆展现。”瑛白听了也是哈哈一笑。 当夜的确没有空房,那掌柜一番劝说,加上玉藻前在一边帮忙,瑛白又客气,日照想了一会也就答应和瑛白住在一起。两人进了房,小二送来洗漱用水后退出,日照将门关好又侧耳倾听觉得外面没有人了,这才转身走到内间撩袍跪倒,叩首道:“晋王府宫侍日照叩见鹤舞司寇大人——” 好书尽在 上篇 第二十一章 山城夜话 下 (起4f点4f中4f文4f网更新时间:2005617 14:03:00 本章字数:7253) 瑛白转身望着他略微一怔,随即上前双手搀扶,皱眉道:“小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不必伪装。十来年前日照曾见过大人好几次,大人的样貌并没有大变化,您就是昔日的地官司救,而今鹤舞司寇大人白皖。” 那人双眉紧锁,过了好半天忽然哈哈一笑,眉间舒展笑道:“你真是好记性,那时你还是尚未服礼的孩子吧。而今已经长大成|人,一点都认不出来了。” 日照笑道:“大人风采依旧。” “你那时跟随后宫教习弓马的女官,春叶冰和我有些沾亲带故,带你到我这里玩过几次,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你居然还能记得。” “大人待日照甚为亲切,日照感恩戴德,不曾有一日忘怀。”说到这里,他后退一步再度跪倒:“求大人救我家主人。” 白皖又一挑眉:“你家主人……难道晋王殿下被困?”略一顿摇了摇头:“不可能,殿下过鹤舞时我尚在明州,推算时日早该过了此地。” “不是晋王。殿下安然无恙,在京城已经行了服礼大典。” “那你家主人……” “小人伺候的是晋王府司殿女官。” 他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晋王的司殿是什么人,正想着就听日照道:“女官兼拜少王傅,现任丹霞郡司制,也在正亲王花子夜殿下军前听令……” “哦——原来是少王傅水影。她在明州建了大功,怎么,还未回到白鹤关?” “小人位卑,不能在军中效力,并未陪伴主人前往鹤舞。前些日子在丹州听到家主被困潮阳县,又说山贼迁怒丹霞众官,要拿家主为那些被诱杀的匪首报仇。” “嗯,那你不请丹霞郡守发兵,一个人到此地为何,又要本官帮你什么?” “小人在丹州听到消息后心急如焚,日照这样卑贱之人不能知道郡守府的举动,又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