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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赋第6部分阅读

      山河赋 作者:rouwenwu

    怒,这个做姐姐的除了赔不是、扮乖巧别无他法。  “这么说——丹霞郡守点了方叔叔。嗯嗯,这个人选不错,方叔叔品行纯和,出自公侯世家,姐姐和妻子都是世袭的侯爵,等闲财宝没一样看得上眼,自然不会屑于受贿。西城照容几届地方官任上都以爱民如子著称,方叔叔也不会差。清平关之失,非为外敌,实因民怨,正需要一个刚柔相济的人。”想到这里笑了起来,随即又道:“倒不知司制和主簿各选什么人?”  她暗地里将朝廷上位阶合适的人都排了一遍,也有几个人选,寻思着找机会建议给卫方。  然而,还没等她找到这个机会,朝廷就颁布了丹霞郡守及其幕府的人选。司制和主簿的名字全部出乎秋水清意料,也远远出于大多数朝臣的意料。  可以说,这两个人选的任命,远比卫方外放引起了更大的震动。  皇帝日常早朝均在皇宫前进的鸾凤殿,位于昭明殿之后,九间九进,上覆青色琉璃瓦,下铺金砖,其间以深紫配赤金;柱、拦、垂幔、地毯上凰飞凤舞牡丹盛开。  臣子跪在丹樨上,低着头,恭恭敬敬听内臣宣读圣旨。  “以西城卫方为郡守,以少王傅水影为司制、和亲王府文书明霜为主簿……”  三个人伏地领旨谢恩,站起时为首的新任郡守悄悄看一眼身后两个人,唇边不为人知的露出一点苦笑。随即三人中唯一一个位阶太低的人退出殿外,这一次任命中大概也只有他能够庆幸一些,因为位阶从七位提升到了郡守主簿需要的六位。  可剩下的两个人显然快乐不到哪里去,卫方反正很早就知道自己被外放。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像卫暗如想的那样,西城家又有人上门“了解详情”。这一次大宰一脸无辜说“我可不是故意让你们夫妻分离,谁叫你那一日大司马府议事表现出众,这是大司马亲自点的。司马人说丹霞郡需派遣一位忠厚仁善又精通文武两道之人,西城卫方是良选。”  当时照容回过头来一脸惊讶得看着他仿佛在说“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原来你是如此了不起的一个人?”看得他只好苦笑两声,承认自己是自作孽。  这一日早朝时间并不长,卫方出了殿先问明霜何在,果然那青年没有走,在外候着他出来。卫方心中一喜,暗道“虽然是和亲王爱宠,可是这个时候能够知道留在这里等我出来安排工作,看样子不是太难相处的人”。明霜上前行礼道:“属下突然调任,实在不知道如何做事,但盼大人指点。”他笑了笑道:“主簿不过文书往来罢了,没有什么麻烦的。到丹霞郡山高路远,你若是愿意,路上我慢慢教你。至于这些天,也不急什么,此别京城没有三两年怕是难以回来,你做些准备去吧。明天再到夏官属找本官。”  虽在和他说话,卫方的目光总有点游移,象找什么人。明霜虽然纳闷也不方便问,如此一番话下来退朝的官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卫方的眉微微皱了那么一下随即招呼他走路。明霜顿时明白了原委,暗自道“少王傅果然好大架子。”  这一日人事任命简直让下朝的官员象开了锅似的,但凡平常说得上几句话的都凑在一起嘀咕。昭彤影走出没多远先被玉藻前抓住而后又被拎上迦岚的马车,但看玉藻前丢过来一个“抛弃朋友”的嫌弃眼神,也只能苦笑一下乖乖往有着“王”头衔的人的车子上爬。  苏台迦岚喜欢龙涎香的味道,所到之处必定带着这种香味,车内也不例外。昭彤影偏偏对花香木香一切香都没有特别爱好,尤其怕浓烈的动物香,什么灵猫香、龙涎香,特别是麝香,一闻到她就头昏眼花,注意力都不能集中。迦岚待她一上车立刻亲手卷起半边帘子,又示意她把另半边也卷起,待看她眉头松开才笑道:“苏台贵族女子哪个不是熏香不离身,偏偏你一点香都受不了。”  昭彤影嗔道:“胡说,竹香、水香、草香、松木香我都喜欢。”  那人大笑道:“这是贵族女子能薰在衣物上的么?”  她故意沉着脸道:“我喜欢衣服上干干净净什么味都没有。”  迦岚又是一场大笑,笑了一阵才道:“卿如何看丹霞人事?”  昭彤影淡淡一笑:“卫方为王推荐,又何必拿出来问呢,难道是故意试探我?”  “果然是昭彤影——本王是问另外两人。”  “若说明霜,那是和亲王的人,只能说不知道和亲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兴许是丹霞依着永州,亲王颇有唇亡齿寒之感。至于水影——”  “不错,那个人呢?”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倒不是不知道原委,人事颁布她就吃了那么小小的一惊,随即就在朝堂众人微妙的表情变化中明白了八九成。  当时她第一眼就望向花子夜,但见那人身子微微抬起眼睛瞪得滚圆,就差没有直接跳起来抓着皇帝问“为什么”了,不动脑子也知道这件事花子夜半点不知。第二眼就望向琴林家两姊妹,至于其他的人,大宰、少宰、大司徒若是想要重用少王傅之才早就可以提议,犯不着到现在弄一个不上不下的外放,位阶一点没动,去的也不是鱼米之乡。若非花子夜的安排,就不会是要她好的,而作的下这样的事还不怕花子夜报复,放眼朝廷除了对她恨之入骨的琴林家再也没有第二个。  果然琴林映雪唇边有一丝笑容,斜斜丢过一个目光,投向叶芝,而后者下颌微抬,目光在丹陛前跪着的人身上一转,也是一丝笑。  “本王听闻少王傅是王兄的心腹,又有说宛若昔日侍奉爱纹镜雅皇帝,正亲王政令亦然有大半出于她的心意。这么个人怎么突然被派去做卫方的左膀右臂,难道——”她侧过身,一字字道:“王兄不信任卫方?”  昭彤影微微摇头:“西城数代忠义,卫方虽在夏官属,却多年不领军,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怀疑的。再说了,卫方是王推荐的,花子夜殿下若是在期间插心腹监视,不就是不信任王,殿下不会忽略。”  她一笑,截道:“你想说的是,即便王兄没有想到,他的‘军师’也会提醒,是不是?”  昭彤影讪讪一笑,又道:“只怕是琴林家不和正亲王殿下一条心。那两姐妹只当作拔掉眼中钉肉中刺,哪里想到也是生生断了花子夜殿下一条臂膀。”  迦岚略微思考了一下,叹息道:“就连本王这般才入京城的人都知道少王傅是王兄的心腹之人,琴林映雪反而不知?”  她嫣然道:“王一心为公,是百姓的福分、苏台的福分;可也不该就这么忘了人之本性啊。这人呢,一旦有了看不顺眼的人,就想要让她从自己面前彻彻底底的消失,只看到她的可厌可恨,哪里看得到她的出色。至于重要,这世上有几个人承认自己的仇家是‘重要’人,比自己更重要呢。琴林映雪这个时候可不曾为花子夜殿下日后的安泰想过什么。”  一句话换来一场挖苦,苏台迦岚不知道是不是该拿出亲王的架式来教训一番,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笑笑了事。昭彤影看在眼中也是百感交集,紧跟着也是重重一声叹息。但听迦岚又道:“本王想为丹舒遥说个情,让他跟了一起去丹霞,你看如何?”  好书尽在  上篇 第七章 燕宋秦吴千万里 下  (起5e点5e中5e文5e网更新时间:2005317 20:31:00  本章字数:5818)  草草离亭鞍马,从远道、此地分襟。燕宋秦吴千万里,无辞一醉。野棠开,江草湿,伫立,沾泣,征骑駸駸。  古来皎原、云桥均是送别之地,出入京城必经之地、南来北往汇聚于此,迁客马蚤人各怀心情。皎原满山花开,云桥杨柳堆烟,折一支花,赠一支柳;燕亭再进一杯酒,云桥唱断阳关词。  京城远去,北上西行过云桥,南下东去走皎原,此地自古而来上演多少人间悲喜剧;有多少才子赋诗、佳人落泪,又有多少骨肉分离、劳燕分飞。也不知道送走多少踌躇满志的少年,看过几多尝尽炎凉的迁客。  云桥横跨流玉河,为青石长桥,其上有百鸟朝凤的雕塑,配上水清如碧的流玉河和两岸青山似黛、田园如织。比起奇山异水的皎原,别有山高水长、气韵万千之态。云桥一带,遍植柳树,绵延数十里直入京城。如此春末,驱车官道,杨柳如织婆娑成姿,别有倚马斜桥醉酒高楼的冲动。  只可惜,车马辘辘而过多半是南来北往营营生计。这一日云桥之上又送走宦游之人,送别之礼大同小异,无非清酒三杯,歌一遍;送行的有读书人,作一首送别之诗以赠;而不作诗的,折下桥边杨柳,远行无所持,聊赠一支春。唯独不同的是,此次前来送别的人非富即贵,一个桥上但看朱衣紫衫,偶然两个服绯的都没资格上桥敬酒。待到日上中天,远行的人挥一挥手,此地分襟,燕宋秦吴千万里。  而送行的人犹自眺望,直到车马远去才三三两两踏上回程,一转身,就有人收拾起堆砌了一上午的恋恋不舍,唇边一丝冷笑,从鼻子里哼哼两三声,而且还要当着别人的面哼哼,好像不这么做就不能让人感受到他是如何不屑于那群远行之人。也有人没有奇怪表情但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从人员选定到宫闱秘闻,总之要表现一下他比其他人更有门路知道的消息更多。  昭彤影站在云桥之端最后看一眼列队远去的士卒和高高飘扬的“西城”旗帜,叹一口气。玉藻前耸了下肩,一把拽着往后走,一边哼了一声:“行了,你玩什么花样连你那正亲王都骗过,可惜骗不了我,别害死了人家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她一挑眉:“胡说八道。”  “胡说么?可怜花子夜亲王殿下,以为就只有琴林家那两位不知好歹断他手臂,这两天快把皇宫闹翻过来了,连正亲王妃都跟着受罪。却没想到在其中加了一刀的人可不止那两个,还有你殿上书记和少司马两个。”  她神色顿变,甩过一个“你闭嘴”的眼神,但看那人神色平和,大有南断山崩于前色不变的架势,略一思索,突然笑了起来。用力推了玉藻前一下,眯起眼睛道:“我倒不知道司刑大人原来耳目如此精通。”  玉藻前也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一个白眼抛过去,意思很简单“没一点本事我能在五六年内爬到四位”。昭彤影此时脑海中已经把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上上下下排了一遍,还是想不出对方从何得知。索性也不想了,笑了笑道:“她是我至交好友,我害她做什么。”  “她是你昔日至交不错,却不知道还是不是今日的好友?更何况各为其主。永平亲王谋反一事的内幕看样子你也已经知道了,对么?”  她含笑不语。  苏台历史两百二十一年,爱纹镜雅皇帝的族妹,也就是其母敬皇帝在任时的正亲王独女——永平亲王苏台丹绫勾结将军木世英等人密谋朝廷。苏台丹绫出生于苏台历一百九十七年,也就是爱纹镜雅登基后的第二年,是前任正亲王苏台明祺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很多人都说这个孩子出生的不是时候,若是早上一年,作为正亲王世子,在皇帝没有女儿的情况下,顺理成章将成为继位者。也许为了有所弥补,苏台明祺去世后爱纹镜雅封丹绫为永平亲王,并以苏台兴盛之所苏县为封地,允其三代袭王位,比照皇长女待遇。  爱纹镜雅在位的时候丹绫尚能安分守己,且以出色的才干受皇帝重用,皇帝驾崩那年尚且年少于清扬的丹绫已经在大司徒的职位上。然而,年少新君和男性正亲王的出现刺激了这个青年女子的野心,又或者早在爱纹镜雅卧病之时“夺回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皇位”的念头就已经悄然抬头。  到了苏台历两百二十三年,少司徒西城照容发现地官库银被大量挪用,紧接着巡视州郡的外府琏明苏在鸣凤郡账册中发现几万石官粮神秘失踪。  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一个人,大司徒苏台丹绫。然而,丹绫与京畿九门提督、停云营主将木世英相互勾结,把握京城兵权;而宗室并不相信丹绫有叛变之心,致使花子夜难以秘密调动外省兵马进京勤王。  这个时候的丹绫,一面积极拉拢大臣,一面花言巧语的哄骗皇太后和宗室,尤其是获得端孝亲王的信任;正当她一切准备妥当,一声令下三军齐发,先冲朝阳门,后入禁宫,打算俘获偌娜,先临朝摄政一段时间,再逼其退位。  兵到朝阳门,守卫均是九城兵马府的人,说好了届时打开宫门,趁夜杀入内宫杀内庭禁卫军一个措手不及。  那一夜明月当空,流云悠悠,丹绫在马上放声大笑,笑从此江山在手,笑声朗朗中但看城门打开,她在笑声中策马而入。  然而,笑声未绝,才过金水桥但听城头鼓声雷动,一回身,城上一排弓箭手明晃晃几百支箭对准了他们;而城门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合拢,将她的部队一截为二。  她还来不及反映,火光亮处,一人白盔白甲出现在迎风楼上,喝道“叛臣,还不放下刀剑、束手就擒!”  火光下,身材修长、风姿英秀,乃是时任萧关都督邯郸蓼。  丹绫一见邯郸蓼自知大势以去,掷剑下马,从容道:“杀本王一人即可,与众将士无关。”  丹绫并没有被杀,花子夜念其尊贵,免死罪终身软禁敬皇帝之陵。  事后人们才知道花子夜手中居然有爱纹镜雅的遗诏,是给驻守在京城周围萧关、天佑关两关都督,见诏如见君,速领军返京平定永平亲王叛乱。花子夜就是靠这份遗诏秘密调动萧关兵马,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撤换九城兵马司和停云营兵马,尽数换为邯郸蓼带来的萧关精兵。  千里传诏的是后宫女官长卫秋水清,然而在此之前有人亲眼看到晋王府司殿、少王傅水影从太学院东阁拿了什么东西坐上马车进了正亲王府;当夜,秋水清就声称其父卧病在外,告假出京。  玉藻前望向昭彤影,微笑道:“当年她能拿出针对永平亲王的遗诏,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不会拿出一份针对迦岚亲王的遗诏。所以,此时此地,你怕是和琴林家那两个人一样,一刻都不想看她留在京城。”  京城出云桥到丹霞郡郡治丹州,要经过三郡九州,分别为安城郡、天水郡和永晋郡。其中永晋郡位于白水平原最富饶处,而天水郡与永晋郡之间是南北走向南断山脉。本来从京城赴任丹霞,最舒服的是走水路,弄上十来条大号官船,沿着白水江溯流而上,大概一两个月就能到了。不用翻山涉水、风餐露宿,还能带上一大堆东西,沿路吃吃喝喝就好。一般官员上任都选择水路,可卫方着急清平关的被劫,想要尽快上任,先安抚三关民心,确保三关太平,这才能让朝廷新准备的粮饷辎重能顺利运到扶风军前。故而抛弃至少要走四十天的水路,转而花二十来天走艰难的陆路。  这一日新任丹霞大都督的队伍起了个大早开始攀登南断山脉,这是此次赴任途中最后一段难走的道路,一过此地就是一望无际、富饶美丽的白水平原,然后先到朱水州州治朱水,然后北上百里就到了郡治丹州。南断山主峰不算太险峻,可范围极广,翻越一次就是再快也要三天光景,其间自然只能露宿山野。所幸他们一行也有百来号人,又带着兵器,不怕山上野兽。行到南断山已经是出发后十七天,临时组成的一群人也渐渐开始习惯和了解对方。说实话,卫方带着这群人出发的时候心情一点都不愉快;必须和妻子分别,去收拾一个烂摊子已经够糟糕了,还偏偏不能选用自己信得过人当幕僚。  明霜是少宰琏明苏推荐的。卫方在听到任命风声后就开始着手物色幕僚,他知道司制一职位在四阶,必定由朝廷指派,其中还有制衡郡守的意思,故而不与考虑,专心致志找的就是一个精通公文、文采出众的主簿。原本他看中的是太学院一名博士,哪里想到某一日涟明苏登门拜访,问他可是在选择幕僚,卫方一一回答了。涟明苏突然说自己有一个人选想要向他推荐,卫方问及名姓,回答居然是:“和亲王府书记明霜。”  卫方着实吃了一惊,连连说王府书记怎么敢调用。涟明苏却正色道:“我曾与那位书记畅谈一夜,此人文采见识非同一般,隐然也有经天纬地之志。我真心爱他才干,不愿看他以色侍人而终,若能在你身边到丹霞郡历练几年,展翅高飞有望,也能替我安靖添一能臣。”  他早知道清扬入京那日明霜与她同车而行,其后几次宴会也总见明霜陪伴她左右,神态亲密,更听人说清扬虽然薄情浪荡,对明霜却是不同,已经宠爱了一年光景还热情不减。故而哪里敢贸然答应,当时随便应了几句。哪里想到西城照容回家后听他一说,先听到以色侍人”四个字,摇了摇头道:“涟明苏就是什么话都敢说。”待丈夫描述完她到认真了,正色道:“方,我想那个明霜或许真有些才干。一来涟明苏的性情我再清楚不过,他不是喜欢夸大的人,他说一个人好,那人就绝对不会差。二来明霜我也见过几回,虽然深受和亲王殿下宠爱,倒一点没有持宠而娇,接人待物谦恭有礼,听说在王府署官内评价也不错。其三,王府诏书多由司殿起草,可这次和亲王入京将司殿留在封地,王府的公文依旧行云流水、俊雅出色,方啊,这个书记该是有真才实学的。”  卫方连连摇头皱眉道:“他与亲王殿下同车入京,身份不言而喻,就是再有才学,我也不方便去开口要人啊。”  照容又是一笑,轻轻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说他糊涂了。卫方当然不服气,要妻子解释,那人淡淡道:“丹霞郡与永州郡相接,又扼扶风、永州两郡粮道,出清平关到永州地不过几天时间,可说是扼住了永州的门户。如今你这个郡守是大司马推荐的,你说若是不让殿下送一个亲信在你身边,殿下能安心么;不但殿下不安心,就连我日后也是睡不着的。再说……你是男儿身,明霜在你身边两三年有什么关系?”  卫方郁闷万分的点点头,承认妻子的话有道理。  不错啊,若是接受了迦岚殿下的推荐,却拒绝清扬殿下赠送的“人才”,岂不是让人觉得他西城卫方——不,应该是整个西城家族,已经正式投靠迦岚亲王了。至少,是与和亲王划清界限的样子,那么接下来……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痛,果然是从此不要想睡一个安稳觉。  当时他抱着“也许和亲王不舍得这个爱宠”的侥幸开口向清扬要人,当然用的是玩笑的口气,借的是涟明苏的名义。清扬听到一半就大笑起来,连声说“巧了”,她道:“本王正想向你推荐我这书记,原来少宰与本王同心意,已经抢先一步了。那么本王乐的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卫方刚刚离开京城的时候到非常担心他新聘用的主簿明霜会受不了千里奔波,黄沙扑面的辛苦,暗地里不知道埋怨了照容和涟明苏多少次,居然死活骗他带一个亲王的爱宠上路。可真的相处了几日,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但不娇气,不管风餐露宿都随遇而安;而且每天宿营后还细心的巡逻几遍,看看士兵们有没有身体不适的,有没有路上受伤的,顺便听听士兵们的反应,和他们聊聊天,缓解一下思乡之情。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明霜好像很习惯行军生活,连日赶路骑快马都不见半点不习惯,正好和另一个莫名其妙被送到他队伍中的人形成对应。  苏台官制中郡守之下不设副职,紧接着就是四位司制和四位行司馬,分司文武二职。若边关四镇,则先设都督,此外又设郡守,都督为二位,郡守三位听其令,不设四位郡内行司馬;而其余郡,都督、郡守二者仅选其一,均在三位。卫方这一次虽然称呼叫做“郡守”,实际偏武职,故而司制就相当于郡中最高行政长官。司制和行司马受郡守命令,同时又对郡守的权利予以制衡,如果郡守严重失职,两人均有权直接上书大宰甚至皇帝。  这一次新任行司马从东方苏杨郡调来,司制选了已经四年担任少王傅,形同与朝政隔绝的水影。和明霜一样,年轻的少王傅也没有对艰苦的行军抱怨什么,可她毕竟头一次千里远行。山高水远的,又是急行军,不可能坐马车,可怜她一天快马骑下来大腿内侧立刻满是水泡;两三天后,皮肤多处擦破,更是苦不堪言。幸好日照也随侍在侧,每天晚上向随行医官讨了药细心敷上,更用纱布层层包扎;纵然这样,好几次晚上换药时裤子居然被血浸透,和皮肉沾在一起,脱都脱不下。  卫方原本对这性情高傲又带着“花子夜亲信兼爱宠”标签的司制很不满意,可平日休息时看她路都走不稳的痛苦样子,倒也颇为同情,几天后索性自我安慰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也不见得是她愿意来的啊——”,就此放下包袱,决定日后以平常心待之。卫方平日很有些人缘,他对水影的态度一变,其他的人也都跟着有所改变,水影本来就是博学多才之人,既然别人有意相交,她也投桃报李,平日宿营时无事说一些天文、地理、史学,让一干人听得入迷。  故而,到了攀登南断山的时候,这支临时组成,且人员复杂的队伍已经展现出同心同意的迹象。  宿在山中的第一夜不断听到虎啸之声,他们虽然人员众多,又围着火塘,还是禁不住为之胆寒。卫方年轻时曾在扶风军前效力过一阵子,这南断山不是第一次走,深知此中艰险。故而破例在天色未暗就宿营,命兵士尽可能搜集柴火,务必让火烧得够旺。此外嘱咐所有人不准随便离开营地,更加不能落单,以防野兽和盗匪侵袭。  见明霜听到虎啸露出害怕神色,安慰他说,他们人多,不会有野兽靠近;真正危险的是那些三五成群的商旅,和一些孤身上路的旅客。明霜才笑着说了声:“多谢提督大人。只是属下的故乡很少有老虎,明霜这才害怕,让大人见笑了。”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外围执勤的士兵喊:“什么人,站住!”  过了一会,传来一个青年女子的声音,说的是:“我们是赶路的行商,看到这里有火光才过来的,没想到是军爷,这就走。”  卫方听了对明霜嘱咐几句,明霜立刻起身走了过去,见山路上几点火把,显然这些人真的离开了。明霜扬声叫住,问他们从哪里来,一共有几个人等等。对方一一作答,说是丹霞郡人,到安城郡采买货物,一行共有七人,听到虎啸心里害怕,想要多找点人一起宿营云云。  明霜含笑道:“我们大人说了,各位行商也颇为不易,就搬过来一起宿营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领头之人谢了,返回去叫旅伴,不一会七个人赶着马匹过来,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女子,一看就是多年风霜奔波的模样。领头之人三十不到的模样,也叫太阳晒得透黑,可眉眼清秀,呼喝之间有一种指挥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好书尽在  上篇 第八章 载舟覆舟 上  (起4f点4f中4f文4f网更新时间:2005321 12:38:00  本章字数:5936)  商旅在营地外围安顿下,离火堆最远,这些人没有带帐篷,系好马后就有人拿出毡毯往地上一铺,想来晚上就这么裹一裹凑合过去。卫方带来的人都围着火堆扎营,一宿营就派出人四下砍柴火,火要保持一个晚上不熄。火堆边有两个人守卫,外围东南西北四个角各两个人,都拿着兵器,一个时辰换一班。最靠近火堆是中军帐,也就是卫方的住处,紧邻中军帐就是司制水影,中军帐另一边是军官们的帐篷,而其他的士兵也只有一条毡毯裹裹的待遇。这一队护卫共有一百二十余人,都来自京城四营中的停云营,此营先属木世英,丹绫事败后归邯郸蓼统帅,可谓久经训练。京城四营驻扎在距离京师永定城东南西北各约一百里的地方,是守卫京城的最后屏障,也是苏台王朝精锐所在。一扎营,站岗、巡逻、点火、埋锅造饭,一切井井有条,待到吃过饭士兵们开始休息,卫方还在和几个幕僚商量事。此时这群商旅一来,但听马嘶人喊。  水影这些天被连续行军折磨得有气无力,每天一宿营就像马上睡下,幸好卫方也知道她这回受了不少罪,没有大事不叫她过来。这日刚刚解开发髻,就听到外面嘈杂的不正常,放下梳子扶着日照往外走。站在门边正看到那些商人有的还在卸货,有的已经开始喂马,她走出去看了几眼又拉住一个士兵问是怎么回事。士兵将经过一五一十说了,那人皱眉到:“是主簿出来看过后向大人回的话?”  士兵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点头道:“回大人话,正是如此,郡守大人听说是行商就叫留下,说不定明天还叫她们跟着一起走呢。”  “也是到丹霞郡的?”  “主簿大人说起过,说是丹州人氏。”  她点了点头,带着日照回帐,也不说什么,继续梳洗,待到一切停当,日照忽然道:“女官,今晚让我留在这里吧。”  她抬起眼望了过去,日照一手放在剑柄上,身子站的笔直,头却微微低着,目光投在行军床前。  “你——不放心什么?”  “那商队古怪。”  “哦?”  “她们自称行商,到安城郡采货。她们的马匹都驼了大袋子,可我刚刚看过泥地上的马蹄印,极浅,不象有大批货物的样子。另外,她们卸货的时候神情也显得轻松了些,若是那么大的袋子都能单手提下来不见半点吃力,那就是高手,根本不用怕露宿郊外。”  她嫣然一笑:“你也看出来了。”  “女官——”  “丹州人氏,又是行商,当说不知道往返过这里多少次,野兽也罢、抢匪也好,都该有所准备。我听人说过,一般的老百姓都不怎么愿意和当官的打交道,所谓惹不起躲得起,这群人却偏偏凑上来,我就觉得古怪,也着意看过马蹄印。不过——”一缕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唇边荡漾开,缓缓道:“这就奇怪了——”  “女官的意思是?”  “你一眼能看出其中有古怪,我们的主簿大人和她们说了半天话反而不觉得有异样,日照,你说这是什么理由?”  “主簿大人是文官。”  “你不也长居宫廷之中。”  “女官!”  她坐在床边一手仍拿着梳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忽然道:“你出去歇着吧。”  “女官,我不放心,让我守在里面吧。”  女子微微摇头缓缓道:“出去吧,旁人看到了会以为我水影恣意妄为到行营之中还要寻欢。”  “可是——”  “行了,百来个士兵环绕,那几个人纵有什么古怪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日照依然不放心,可见那人已经沉下脸,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倒退着往外走。他知道这人虽然已经落到声名狼藉,其实却是从来看重名声的。从第一次在后宫见到她时就是这样,那个年轻漂亮而又骄傲的文书女官,总是在皇帝身边巧笑倩兮,可一离开君王的视力范围就冷淡下来,常常沉着脸,看不透其中是悲是欢。  她曾对他说“一个人做事,可以瞒过天下人,却瞒不了身边最亲近的人。而这最亲近的人往往不是夫妻,不是父母,而是贴身的侍从。”她又说:“日照,我的事不瞒你,也瞒不了你,所以天下人都可以说我是非,只有你不可以。你若是叛了我,若是……若是让我听到什么不中听得东西是从你口里出来的,我会杀了你。”  一步步倒退,行军用的帐篷也就三五步,再慢一个眨眼也退到门边。  他正要告退,那人突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听外面传来明霜的声音,说的是“这边走”“你在这里等着”的话。  “卫方要见那些人么?”  自言自语了一句,突然下地道:“报郡守大人,说我过去问安。”  只不过用缎带草草束发,等水影赶到中军帐时已经有一个陌生女子在里面。卫方显然还没准备休息,案上堆着地图、文书,架在笔山上的一支笔笔尖的墨还湿湿的。  见她进来,卫方做了一个“不必多礼”的手势,示意她一边坐下。她含笑欠身,一边抬眼观察那站在下头的青年女子,见她举止言辞间虽有些粗鲁,不象受过良好教养的模样,可神态从容,目光中看不到一丝半点犹豫惶恐之色。  那人正在说感谢话,说道这条路上这个时候本来很少有虎豹出没,没想到这次连连听到虎啸,她们人少,不由慌了等等。卫方一一听着,随后问起此人籍贯职业。那人也一一作答,自称丹霞郡朱水州人,名初阳,家里两代都是商人,四处采购些药品杂货来贩卖,一趟行程几百里,也没多少钱可赚之类。又说虽然辛苦利薄,好歹还能养家糊口,也就不作他想了。  他又问这人家中情形,有否成家之类。提到成家二字,初阳脸上微微泛红,喃喃说自己东奔西跑,哪里有好人家的青年肯跟着吃苦。卫方听了哈哈一笑道:“我看你十分能干,怎会无人钦慕。”  初阳自然笑着谦虚了几句,也许是看出卫方平易近人,一开始的拘谨也消失了,和他愉快地交谈起来。两人从丹霞郡的分布,谈到当地民俗民风,一路又谈到气候条件等等。一说到天气,初阳就重重谈了一口气道:“说到这个天气,老天爷这些年还真不帮大家的忙。该下雨时候不下,不该下雨时候乱下。西面大旱,紧靠着白水江的地方都叫没水;东面倒还过得去。”  卫方知道丹霞郡的东西分割点为丹霞山脉,也就是三关。初阳的意思就是三关以西大旱不断,连白水江的水流量也降低了;流出清平关后,白水江接连几个转折,在丹霞、并州两郡不断进出,孕育了富饶的白水平原。但是白水平原最富饶处不在丹霞,而在有一次转折后流入的永晋郡。白水江到了永晋郡不再曲折蜿蜒,而是一泻千里,直到于东方入海。  他妻子是堂堂大司徒,掌管天下民生,但凡水旱之灾第一个知道的就是地官属。照容家三代地官,她是从小把“民以食为天”五个子挂在嘴上,只要哪里报上来发生什么天灾人祸,她必定心情低落一两天,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下,有几次洛远说她“这下不下雨是老天爷管的是,夫人少吃一顿就能感动上天么,要这么有用,远愿饿上三天来代替夫人这一顿。”可这一年来这种情绪低落的情景看过两三次,可没有一次与丹霞三关以西大旱有关。  他心中犯疑,也就问的勤快了,本来只是扯家常,当下却问起官员行径,比如当地有没有开仓方粮等等。不说到还好,一说到那人脸色一寒,连连冷笑道:“放什么粮?别说放粮,整整旱了三年赋税不见半点减少,还增了两成;今年春天好容易盼到几场雨,家家都赶着插苗的时候,官府又说要修什么东西,将一家的劳力都拉了去服徭役。一开始的时候说是修关城,那也算了,好歹是保家园的事情。真去了一看,什么修关城,是咱们丹霞郡郡守老爷修自己的官署。”  卫方见她怒不可遏,也挑眉道:“竟有此事?朝廷不是三令五申不得在农忙时抽徭役,只有修筑要塞城防或者抢修大堤可以例外么。”  初阳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嘲笑他天真。卫方跟着也自嘲的笑了笑道:“本官说的不对?”  她又是一笑:“对自然是对的。可丹霞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的,郡守说拉人就拉人,谁敢和她说什么朝廷规矩。难道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还真能上京城告御状?”  “难道就听之任之,那叫百姓如何生活?”  “能熬就熬呗,真要熬不过去”,她抬一下头,淡淡道:“就上丹霞山找山大王去。只要不怕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第二天初阳这群人果然跟着卫方的部队一起行进,据说也是缘于明霜的建议。这群人看上去都比较老实,平时落在最后面不声不响的跟着,彼此之间也很少对话,一到宿营造饭抢着动手。相对活泼点的只有初阳,经常和士兵们打个哈哈,每日宿营吃饭之时总会求见一次卫方,说一些感激的话,嘘寒问暖一番。每每停下脚步跑到路边拔一些草说是药材,小心翼翼放到袋子里,笑吟吟说穷人家没钱请大夫抓药,小病就自己吃点草药对付过去。  日照打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这些人,两天山路赶得小心翼翼,片刻不离开水影身边。反正山路崎岖,骑马也不能快跑,还要时时下马步行,反而做得到形影相随。只是旁人看在眼里不免古怪,偏偏这次卫方外放所带幕僚均是武官,所带进身侍奉的也都是同性,只有水影一人例外。某一次有人对此嘀咕,卫方听到了笑笑说宫里出来的人,都习惯用宫侍,也都是叫人前呼后应伺候惯了,我那个外甥女也如此。  第三日宿营是在山中一处平地,此时已经翻过主峰,接近山脚,道路比前两天好了许多,更能陆续看到一些村落。士兵们忙着埋锅造饭之时闲聊无事的水影爬到边上的坡上眺望山景,日照自然一步不离的跟着,看到他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水影叹了口气道:“昭彤影昔日说我多疑,怎么你也染上了。那些人真要下手,昨日前日就该动手了,如今接近山脚、村落又多,再动手岂不是可笑。你看——这底下就是个不小的村子。”  日照笑了笑说小心谨慎点总是好的。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望下山下那个村落,本来只不过随便看看,可一望之下目光顿时被吸引住。看了一会儿,一拉日照:“你看这里,看出什么没?”  他茫然摇头。  “再看看,日照,我们到了好地方了。看仔细些,我瞧瞧当初教你的那些书忘了没?”  日照笑了起来,故意叹了口气道:“女官要考我了,不知道通过了有没有赏?”  她嫣然道:“赏什么?太学院东阁过了都没有赏呢。”  说笑着他往前两步一手扶着树干探头去看,约略一盏茶上下啊了一声“这村子屋舍排列有花样,像是——阵图。”  “差不多了,然后呢?”  南断山麓,布局犹如阵图的村庄……他皱起眉将过去学的那些东西里但凡和行军布阵、南断山有关的东西过了一遍,突然一振,伸手指着底下居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大笑道:“想起来了?”  “云门村!这是莲锋的故乡云门村,云门慕度过一辈子的地方。”  “是啊,云门慕十八岁下嫁莲锋,从此歌哭于此乃至葬于此,所以,那里也是莲锋埋骨之所。”  日照用力点头,但看她望着山下许久,喃喃道:“听说云门慕一生忠贞,连这里的山川都因此有了灵气。据说男子若是在云门慕和莲锋的合葬墓前捧一把土,混在水中喝下,一生都会象云门慕那样节烈,只忠诚于一个人,致死不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两人同时回首,日照身子一闪扑到水影面前将她挡在身后,一手抓住剑柄微微拉出一些喝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初阳后退一步不停的摆手:“没什么没什么,饭做好了,来请大人……”  她上前一步,从日照身后走出,淡淡道:“日照,退下——”又望着初阳一笑:“下人无礼,吓着姑娘了。姑娘刚刚说什么来着?”  “小的说……”小心翼翼看一眼日照,见剑收入鞘中,这才呼了口气,笑道:“小的说大人刚刚说的风俗是真的。直到今天这南断山西麓大小村落有男儿出嫁,做父母的都会到云门村取一把土,成亲那天放在交杯酒里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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