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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嫁(明月听风)第20部分阅读

      三嫁(明月听风) 作者:rouwenwu

    清嗓子,“嗯”了一声算应了。

    居沐儿又笑着招招手,龙二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了。居沐儿问:“相公累不累?”

    “还好。”有外人在,龙二应对得有些严肃。

    居沐儿完全不受影响。她微笑着,又柔声问:“相公渴不渴?我给相公倒茶喝,好吗?”

    龙二瞄了一眼凤舞,点头应好。

    居沐儿很贤惠的赶紧给龙二倒了一杯茶。

    凤舞在一旁呆呆看着,龙二顿觉面上有光,疲倦一扫而空。他丢给凤舞一个“你好好学学,好好对老三”的眼神,然后美滋滋的拿了茶杯喝茶。

    居沐儿又笑着道:“相公闷不闷?”

    龙二心道今日娘子真是贴心,当着外人的面真是给他做足了面子。他装模做样的道:“谈了一日的事,是有些闷了。”

    居沐儿的笑容放大,甚是灿烂:“那沐儿给相公弹琴解闷吧!”

    龙二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所幸及时想起凤舞和宝儿还有俏儿那小小人都在一旁看着他,所以他撑着笑,虚应道:“好啊。”

    宝儿在一旁看得二伯父要听琴,赶紧毛遂自荐:“二伯父,我也会弹哦,我也想弹给二伯父听。”

    龙二不及反应,便听到居沐儿笑道:“好啊,宝儿弹给二伯父听,二伯父最爱听琴了。”

    龙二话都没说,宝儿乖娃已经开始“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

    龙二瞪着低头认真弹琴的宝儿,让她别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可她弹的是什么?单调又简单的几个音,不停重复不停重复。

    龙二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他能够理解西闵国的琴使为什么觉得宝儿是在挑衅,那琴音配上她认真投入的表情,就连他这个门外汉也觉得宝儿乖娃是故意的。当然,龙二心里知道,她故意得很无辜。

    龙二转头看向居沐儿,她笑得很开心,微微歪着脑袋,显得相当愉悦。

    这个才是故意的!

    是真的故意!

    她这个狡猾的女人,肯定是为早上他打她屁股的事报复呢。谁说他龙二爷小气的,他都快忘了这事了,可这女人还记得,还拐着弯报复他。

    他为什么每次都心怀宽广的中招呢?

    反正宝儿的琴音不用脑子听,再说他脑子里也没有欣赏琴音的那根弦,于是龙二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走神。

    走神的内容就是盯着他家沐儿看,认真盯着,使劲盯着。

    被盯的居沐儿没什么反应,倒是凤舞受不住了。看来二伯把沐儿欺压得很惨,真是太不象话了。

    凤舞起身唤了宝儿走,她决定回去后要跟龙三好好说说,让他联合大伯一起教训教训二伯。哪能把媳妇儿吓成这样,一回家大爷似的让人嘘寒问暖倒茶弹琴的,他不觉得羞愧还得意!

    凤舞走到院门口,忍不住猛回头,道:“沐儿,要是谁欺负你了,你别怕,跟我说,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居沐儿笑着点头应,龙二无端端受了凤舞一瞪,气不打一处来。

    待人都走光了,龙二连“哼”三声。居沐儿忙道:“相公嗓子不舒服吗?还是着凉了?要不要我吩咐厨房给相公熬点姜汤?”

    “胆肥了你!”龙二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背负双手,说道:“跟爷回房。”

    64费思谋步步为营

    居沐儿跟着爷回房去了。

    进了屋,听得龙二坐下,赶紧过去殷勤地给龙二捏肩:“二爷累了吧,我给二爷捏捏肩。”

    龙二装得恼怒的声音“哼”了一声,道:“你这一天天的,倒也不闷。成天变着花样整治爷了。”

    居沐儿笑着,认真捏肩,居然也不否认不辩解。

    龙二一下又被噎住,她不接招,他演不下去,太没意思了。

    想着想着,龙二又不服气了。娶她回来是做什么的?就是要让她知道爷比她强的,爷非但比她强,还比她聪明,是要让她服气的。

    可是她总能把他气着是怎么回事?

    龙二一把将居沐儿抓住拧转到身前,翻过来放置到腿上,“啪啪啪”又打几下屁股。

    “怎么又打人?”

    居沐儿跳起来哇哇叫,“嗖嗖”地一下离了他很远。

    “肩没捏好,略施惩戒。”龙二慢条斯理的答。

    眼看她脸皱成个包子,两手还揉着屁股,一副小媳妇儿委屈模样,他忍不住咧开嘴无声笑。

    看,爷整治媳妇儿的招也不少。

    居沐儿撇嘴委屈道:“凤凤说了,要有人欺负我,我可以找她去。”

    龙二道:“罚禁足。”

    “宝儿也说了,有好吃的会给我送来。”

    “罚禁食。”

    居沐儿回转头,进了里间,自己摸着床,脱了鞋就上去了。

    龙二跟着她,奇道:“这是做什么?”

    “禁足禁食了,那就只能睡觉。二爷不必管我,我会安置好自己的。”

    龙二一指头戳过去:“又闹!”

    “难道二爷还要罚我禁眠?”

    “……”一指头又戳过去。

    居沐儿捂着额头认真问:“二爷不喜这般静静的处置?喜欢闹的?我也行的。二爷要看哭的还是滚的或是吊的?”

    龙二踢飞鞋压上床去,咬她的唇:“爱看脸红的。”

    “那还是来滚的吧。”居沐儿说完开始滚,嘴里喊着:“不行,不行,不依了,不依了……”

    龙二一愣,这还真的滚起来了?

    他看着她滚,她却有些累了。一边滚又一边嚷:“二爷快阻止我,快让我别闹了。”

    龙二瞪她,她还玩出劲头来了不成。心里怨着,终还是伸了手将她抱住了。

    居沐儿停了下来,气喘吁吁:“为人媳妇儿的,太不容易了。”

    “哪家媳妇儿跟你似的,早被休出去了。”

    “是因为我闹得不够好?”

    话说完脸蛋儿就被捏了。

    居沐儿“咯咯”笑,伸手回抱住龙二:“二爷今天忙了什么?”

    “去给你订了个新手杖,还给你请个好大夫回来把把脉。”

    居沐儿点点头:“谢相公。要不再帮我买把琴。”

    “浪费,败家。”龙二捏她耳珠子:“不许。”

    “好琴师总是缺一把好琴。”

    “好琴师拿块烂木头也能弹。你的琴摆了一屋,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不许买琴,败家。”

    “琴师对好琴的向往之心,二爷你永远不懂。”

    “挣钱养家的爷们之心,你也永远不会懂的。”

    “我懂。”那颗深沉厚重的小气之心,她懂的,她就是不能说。

    虽然没说,但脑门还是被挣钱养家的爷们敲了一记。显然相互间太过心意相通也不是件太好的事情。

    居沐儿赶紧转移话题:“二爷今日还做了什么呢?”

    “见了礼部的人。”龙二将三日后邀请西闵国琴使一起去寻欢作乐的事说了。居沐儿很快明白他的用意,便问:“游船就是在湖上喝酒做乐吗?”

    龙二略一沉吟,答道:“当然会请些花娘助兴。只是游船比不得在花楼里,毕竟是公众地方,大家都会规矩些的。当然,爷向来不受影响,在哪都是甚有分寸,洁身自好的。”还是得先把话说明白了,不然到时她闻到什么味道又哭鼻子给他看可怎么好?当然了,自己的清白是要夸赞的,那是一个顾家爷们的重要形象。

    居沐儿对自家相公的形象没捧场,倒是对花娘很有兴趣。“那相公请什么样的花娘?长得美的还是琴弹得不错的?”

    龙二干咳两声,对与自家娘子讨论花娘这种事感到有些尴尬。“既是请客作东,当然得美貌与琴技并重才行。不然给礼部那边丢了面子,事情也不好办。”

    居沐儿点头:“二爷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上花楼,就不讲究这些个,丑点的不会弹琴的也行,是吗?”

    “居沐儿!”龙二恼羞成怒,逗爷说话很开心是吗?

    居沐儿赶紧抱上自家相公的胳膊:“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我知道相公最是稳重严肃的,绝不会在外头沾惹不清。”

    龙二脸色稍霁,虽知她哄他的,但听着也是受用。

    只不过刚才还二爷二爷的,一拍马屁一撒娇就变相公,这女人是长在墙头的吗?

    居沐儿看不到龙二脸色,不过听得他“哼”的语调便知他情绪。于是又问:“相公你知道哪些花娘的琴技好吗?你打算请哪些姑娘?”

    “怎么,又想嘲笑爷听不懂琴?”

    “怎么会?是真好奇。相公用不着听得懂,自然也会听旁人讨论相议的。相公知道我也曾教花娘弹琴,所以想知道哪些姑娘琴技远播,有没有我教过的。”

    龙二略想了想:“有名的那些,无非是惜春堂的林悦瑶,怡香院的秦莹,百花阁的心莲……”龙二一边说一边看着居沐儿的脸色。要说琴艺出名的花娘,他还真是能点出不少。只是他不认为说这些会让居沐儿对他开怀,于是草草说了几个名字,就停下来了,装做想不出来。

    居沐儿脸色如常,待龙二不再说了,便道:“相公,你说游湖听琴这样的事,能不能带我去?”

    “……”这里面有陷阱吗?龙二仔细看居沐儿的脸,没看出什么来。

    “不是说湖上人多,大家都是会规规矩矩的,既是如此,有女眷定是无妨了。再则说,宝儿要应战,却不知对方琴技路数如何,待我去听听,探得一二,回来也好教宝儿应对。她初学乍练的,顺对症教导,方可保界时不出错不出丑,别招惹麻烦。相公你说是也不是?”

    龙二呆了一呆,这说得头头是道的,他反驳不了。若是不答应,显得他心里有鬼,更何况,这设下游湖宴的目的,确是解决宝儿应战的难题。她说得没错,确是需要一个懂琴的,听得清楚明白回来好好指点宝儿。

    如此这般,龙二终是点头应允了。

    三日后,龙二带着居沐儿,登上了翠湖边上那艘最华丽的大船。

    翠湖是京城最有名的水色景点。虽为湖,却一望无际,从湖的这头远眺,看不到那头的边际。湖波青翠透亮,碧波莹光,是名翠湖。

    龙二这次宴请斗琴双方及各路官员,统共是租下了三艘船。主船最大,共有三层,礼部各官员及两国主要琴师都在这艘船上。其他过来凑热闹为辅占便宜兼吃喝玩乐为主的官员和相关人等就分在两艘略小的船上。

    龙二依厉害关系和各人目的,将人员都安排分配好。居沐儿第一次参加这类的盛宴,只静静陪伺一旁,毫不多话。

    一番客套之后,大家推杯举盏,谈笑风生。西闵国的琴使们无论斗琴的目的如何,好吃好喝伺候,美人美酒相伴,很快也露出男人的烂脾性。倒是那位首席琴师雅黎丽,三十来岁的模样,颇为严肃,只静静吃菜喝酒。

    龙二与田尚书使了个眼色,田尚书赶紧遣了位女官,到雅黎丽身旁伺候相陪,绝不能让她有在这男子场中受冷落之感。

    花娘在这样的场合里是不会挤到男人身边灌酒的,她们很明白什么场合里应该做什么事。于是一个轮着一个上场献技,有跳舞的,有弹琴的,因是顶着各楼花魁的名声,全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生怕被别的楼里姑娘给比了下去。

    居沐儿全场都在认真听琴,随着琴音摇头晃脑,每换一名琴娘,她都要问问龙二这是谁。龙二一个一个的答,答到惜春堂的林悦瑶时,龙二猛然惊觉自己表现得太多了,这个个花娘他都叫得出名字,他家沐儿会不会又跟他别扭了。

    好在居沐儿没想这个,全程都表现得很高兴。龙二放下心来,一边应酬一边扫视全场,男人们有男人们的乐子,虽不能与花娘们挤在一起放肆,但一人身后随伺一位,也让他们飘飘然了。

    没有人对花娘弹的琴有兴趣,那些琴技,在这些琴师看来不过是些花架子,取乐用的。而大家高谈阔论,大声谈笑,这琴音也自然不好入耳。所以整个场子里,只有居沐儿在认真听琴,而那位西闵国首席琴师雅黎丽却是时不时盯着居沐儿看。这让龙二皱起了眉头。

    林悦瑶弹完琴后静静下场,过了一会换了染翠楼的一位姑娘开始弹。这次居沐儿没问这是谁,却是对龙二说她有些累了,想出去吹吹风。龙二答应了,让个丫环陪着她去。

    居沐儿在船尾站了一会,忽然道觉得有些凉,便让丫环帮她去拿件披风。丫环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龙夫人。”

    居沐儿点点头:“悦瑶姑娘。”

    林悦瑶道:“没想到夫人会来。”

    居沐儿笑笑:“相公带我来见识见识,这么巧遇到姑娘了,这也方便得很,我正打算找姑娘有事。”

    “何事?”

    “之前托付给姑娘的琴谱,我想拿回来。过一段或许有机会面圣。”她没把话说细,林悦瑶却是吃了一惊:“夫人之前不是不愿冒险吗?怎么又欲面圣了?”

    “我只是打算见机行事。姑娘把琴谱还我便好,我会想办法的。”

    林悦瑶静默片刻,答了一句:“好。过两日我找人送给夫人。”

    居沐儿点点头,道了谢。林悦瑶又道:“夫人还有别的事吗?若没有我就回去了,离开太久会让人起疑。我们联系的事,最好还是别让任何人知道。”

    “没事了。姑娘自己多加小心。”

    林悦瑶道别,转走欲离去,临走却又忽然回头:“请夫人务必查清一白之死,我代一白谢过夫人了。”

    居沐儿点点头,听得林悦瑶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四周只剩下她一人,她闭上眼,感觉微风拂上了她的面。她想着,她是有些线索了,可是这线索说服不了任何人。她需要再小心一点,她会找到办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沐儿托付给林悦瑶的琴谱,是在前文修改时加进去的情节。至于琴谱里有什么秘密,起到什么作用,后文慢慢揭晓。

    话说原本是打算两天一更,但今天跟人拼文效果不错,既然写完了就放上来了。祝大家假期愉快。

    65斗琴曲忽明深意

    居沐儿回到船舱时,花娘们已经全都退下了。

    此时一位西闵国的琴师正在炫耀琴技,居沐儿在龙二身边坐下时,那人正巧弹完。他的琴音未落,另一人紧接着也弹了起来,大有较量的意味。

    这人的琴声居沐儿一听便听出来了,是钱江义。

    越是精研琴技的,就越有自己的手法风格,如同独一无二的印记,烙在自己身上。

    高手弹琴,确是比方才花娘的讨好卖艺强上不知多少,但却少了几分趣味。相对龙二爷来说的趣味。

    居沐儿悄声唤:“相公。”

    “作甚。”龙二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陪相公喝酒说话吧。”

    龙二心里一动。几个男人拿着琴弹来弹去于他而言确是无聊之极的事,花娘弹琴他听不出好坏起码还得看看脸,赏心悦目。几个男人弹琴他听得无趣,看脸也没意思。只是他坐在首位,又是设宴调和关系的,所以既摆不得脸色,也不好离席。干坐在这确是觉得乏味得很。

    他家沐儿倒是真懂他。这个事实让他忍不住弯了嘴角。

    不但懂他,还很贴心。

    他就乐意她哄他开心,这让他很高兴。

    娶她果然是对的,有她在,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趣。

    “你不是喜欢听琴?”

    “相公比较重要。”

    听听,这马屁拍得,真让人心里舒坦。

    “天天与你说话,都没个新鲜劲了。”就算心里高兴,也不能让她知道,免得她得意起来。

    “有新鲜劲的。”

    “有吗?你说一个听听。”

    两个人自顾自的说话,那边的斗琴已经换了四五个人。

    这时候琴声忽然停了。居沐儿愣了愣,微微侧头,有些疑惑。龙二抬头一看,是那个雅黎丽抬了手示意停下,而弹琴的是他们西闵国的琴师,自然听从她的,停下了。

    雅黎丽的双眼此时正盯着居沐儿看,这让龙二相当不愉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雅黎丽倒是开口了。

    “城南酒铺,有女沐儿,妙手仙琴,天音自来。龙二夫人盛名,我耳闻已久。”雅黎丽的这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眼光转向了居沐儿。

    居沐儿淡淡一笑,欠了欠身:“承蒙夸奖,盛名是不敢当,只是当初年少时受到不少鼓励。”

    雅黎丽又道:“夫人看不见,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唤雅黎丽,是西闵国的琴宛司长。贵国琴圣大师师伯音先生是我知己。”

    知己二字咬得甚重,那语调让闻者皆知,恐怕不是“知己”那么简单。

    雅黎丽完全不看众人,只接着道:“师先生常在各地游走研琴,贵国的琴师他见过不少,但他只在我面前夸过两人。一是华一白,满腹才华,狂放如龙飘逸如仙。二便是龙二夫人你,他评价天赋惊人,灵动如神。”

    居沐儿整个人呆住,除了在刑场上那一次,她还从未见过师伯音,万没想到竟能得他如此盛赞。获到心目中神仙一般人物的肯定,居沐儿激动得捏紧了拳头。

    旁边一位琴师有些不服,夸华一白就算了,大家心里都是服气的。但把居沐儿夸成这样,许多男琴师却是不以为然。那不服的琴师道:“师先生几时见过龙二夫人?”

    雅黎丽冷眼瞅那琴师,龙二的目光也向那人剐了过去。

    雅黎丽道:“师先生个性古怪,不喜与人交际,但他却喜欢在暗处观察琴师,聆听琴音。华一白与龙二夫人先生皆不相识,只因闻得其名,便找了机会听琴罢了。这位先生与其质疑我说的话,不如想想自己为何不得师先生称赞。若是先生也有些名气,师先生必是听过先生的琴。”

    那人被斥得面红耳赤,原想再辩几句,但看周围人脸色,又一想这场合及在座各人物,显然眼前实不是争强好胜的好机会,于是咬牙闭嘴,不再多言。

    雅黎丽扫了一圈在座各位,又道:“在我国,女子男子皆可习琴,以技相较,能者居位。我与师先生相伴多年,得他指点,所以琴技出众,以此掌了琴宛司长之位。我国来访琴使里,也有三位女琴师。但贵国这边,放眼望去,却清一色男琴师。那些个弹琴的姑娘,只是卖艺花娘……”她说到这,笑了起来。

    她一笑,西闵国的琴师们也跟着笑起来。田尚书和乐司府的官员们顿时脸色难看,男琴师们也全都心里憋气。

    这分明是在羞辱萧国。

    这时候居沐儿却是道:“两国之情,确有差别。我国习琴的人太多,男女老幼,官商农工,皆喜习琴。人人会琴,倒不是为谋那一官半职,而在怡情,而在享趣。人人弹的琴皆一般,谁也不比谁多那一根弦。”

    居沐儿这话说完大家全都静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好象驳斥了雅黎丽的说辞,又好象扇了那些自视甚高的男琴师的耳光。

    模棱两可,不喜不恼。

    龙二却是在心里想着,方才那男琴师不服气居沐儿受夸,他就知道他家媳妇儿肯定也会找机会给他不好看。就如同当初他对她摆威风让她下不得台,转头就被她找了理由泼了一身茶似的。

    如今居沐儿这番话说得圆巧,两边雅黎丽和本国的男琴师都斥了,却还叫人说不得什么来,这让龙二觉得甚是开怀,咧着嘴笑了。

    那种感觉就是吾家娘子甚威风,为夫与有荣焉。

    场上静了一会,那雅黎丽忽然道:“当初师先生受贵国史尚书的邀请,去他府里为他研解一本所谓绝妙琴谱。师先生离开之前,忽然问我,等他回来,我是否愿意辞了这琴宛司长之职,与他云游四方,共寻好琴妙音。”

    场上依然静默,大家都忍不住静静聆听。

    “师先生的发妻死得早,他早与我说过,他不会再娶。可我一心挂在他的身上,从不考虑另嫁他人。他不娶,我便不嫁。我们只做知己便好。若有缘能与心爱的人做一辈子的知己,我也心满意足。只是那日他突然如是说,我喜出望外。我想也不想,一口答应。可他还问我,婚礼是想用萧国礼俗办,还是西闵国的。”

    雅黎丽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她说话的语气平静,居沐儿却听得眼眶发热。她眨眨眼睛,悄悄握了拳头。

    “只是师先生这一去再不复返。”雅黎丽又接着道:“婚礼无论是用哪国礼俗都是办不成了。我永远,都只能是他的知己而已。”

    龙二一边听着,一边留心在场的诸位西闵国琴师的表情。那些人面露悲愤,显然对这个故事早已知晓。原本一心期盼的婚事,最后竟是以男方在故乡被斩首而结束,龙二心里有些担忧,他们来萧国,究竟意欲何为?

    “当日师先生被斩首,我正重病在床,原以为会与他一同去了,不料老天留我一命。只是遗憾未能见到师先生最后一面,未能听他弹奏最后一曲。如今我来得萧国,想见一见师先生盛赞的两位年轻人,未曾想华一白竟然也已仙去,余下龙夫人嫁入豪门,却也是不好见了。宫中切磋琴技的琴师名单里也不见龙夫人在列,心中甚是遗憾。好在今日有此机缘……”她说到这,冲身旁的一位琴师摆一摆手,那琴师会意,搬了一台琴过来,放在了居沐儿的面前。

    龙二紧皱眉头,这刚刚才讽刺完这边弹琴的女子都是花娘,现在就摆台琴过来。如果这女人敢让他家沐儿献艺以此羞侮她与花娘一般,他定要当场给她不好看。

    可雅黎丽却是道:“让夫人献琴一曲似乎有失礼数。所以,我想请夫人与我合奏一曲,如何?”

    合奏?这又是什么意思?

    龙二看了看居沐儿,见她凝神想了想,点头应了好。

    雅黎丽微微一笑:“如此,我先来了。这首曲子,是我为师先生而作。”

    言罢,也不等居沐儿准备好,便“叮叮咚咚”弹了起来。

    席上众人屏神凝气,静声听着那琴。萧国琴师们都很好奇,这西闵国的琴宛司长兼首席琴师,那得是什么样的技艺?

    居沐儿也在听,雅黎丽虽说是合奏,但弹的曲子却是自己所作,居沐儿示曾听过。所以她要跟上,就得听明白她弹的什么。

    很

    快,居沐儿开始拨弦,她没有显摆琴技,只是轻轻巧巧的节律,配合着雅黎丽的曲子。雅黎丽的曲子变,她也跟着变。不华丽繁复,却天衣无缝。

    龙二不明白,他家娘子是低调隐藏实力吗?好吧,反正不隐藏他也不明白。可他左右一望,那些琴师的脸上居然显出又惊又疑的神情。

    龙二皱眉思量,这表示他的沐儿弹得好还是不好呢?

    他一会看看居沐儿,一会又看看大家。看着看着,却发现那雅黎丽弹琴弹得落了泪,龙二吃了一惊,转头看居沐儿,居然也热泪盈眶。

    龙二决定他不再看了,这些弹琴的疯魔症要发作了,他还是吃菜喝酒吧。

    这一曲绵长,待龙二吃了些菜,喝了两杯酒才终于弹完。两位女琴师一曲毕了,都站了起来朝对方鞠了个躬。

    雅黎丽道:“师先生所言,果然不假。”

    居沐儿也客套:“大人妙琴,我自叹不如。”

    礼部尚书见得此景,忙推波助澜,举杯招呼说什么两国情谊,以琴会友云云。雅黎丽接了他这话,两国的琴师们终是举杯共饮,算是正经向对方示了个好。

    深夜里,曲终人散。龙二握着居沐儿的手坐在回程的马车上。

    居沐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爱困的打哈欠。龙二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成天就知道睡,跟小猪似的。”

    “二爷又瞎说了。二爷没养过猪,怎知它只会睡。”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龙二真想再捏捏她,可看她累成这样,还是动了动肩,让她靠得舒服些。居沐儿得了乖,微笑道:“我若是猪,二爷一定也是。要不我们是夫妇呢。”

    “……”龙二脸一僵,这女人,真是不能对她太好了。他想了想,又想了想,不知道再训她什么好。

    过了一会,忍不住问了:“你弹琴的时候,哭什么?”

    居沐儿没作声,过了很久,久得龙二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却听她道:“那琴曲里饱含深情,令人动容。”

    “只你们俩动容了,我看别人的神情都不这般。你说别人想念已故的恋人,哭便罢了,你相公我就坐你身旁,你哭个什么劲?”

    “也不全是这个。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何事?”

    居沐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然后才道:“我以前钻研过一首琴曲,一直未明其意,今日里忽然明白了些。所以有些失态了。”

    “又是琴?”龙二不满嘀咕:“你脑子里除了琴还能有些什么东西?”

    “还有相公呢。”

    居沐儿接得快,龙二一噎,后面斥责她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却突然道:“龙居氏,你说相公是东西?”

    “……”

    居沐儿闭眼,决定装睡。她不过是诚心诚意想拍拍马屁而已,她家相公,实在是太多虑了。

    想得太多的爷们,这马屁真是不好拍了。

    66弹琴藏意与君趣

    接下来的几天,居沐儿都在府里专心教宝儿弹琴。

    乐司府的帖子已经递过来了。赏琴大会定在五月初一,地点是宫中的映月台。说是台,其实就是一个赏月花园。因着园中的小湖映月得名。

    宝儿是龙府的宝贝疙瘩,她要进宫斗琴,这爹爹龙三娘亲凤舞是一定要跟去的。为防斗琴中有什么紧急情况,所以师傅居沐儿也是要去的。居沐儿要去,龙二自然也要跟着。

    而龙府小少爷龙庆生最是心疼这个妹妹,于是嚷着也要去。小少爷去了,小少爷的爹爹龙大将军和娘亲安若晨自然也是要去的。

    于是龙宝儿进宫斗琴,变成了龙府一家子进宫陪斗。

    乐司府的帖子递了三回,这才算是妥当了。

    经过一番折腾,宝儿总算明白了事关重大。不过小人儿心里还是不太紧张,她只是知道二伯娘不是在陪她玩,是认真教导她,所以她也就认真学着。

    在五月初一之前,居沐儿出了一趟门。她带着小竹,去了一趟琴铺。

    小竹受居沐儿感染,这段日子也对弹琴有了兴趣,进了琴铺后东摸摸西瞧瞧,有些兴奋。铺子里还有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在挑琴,她见了居沐儿主仆进来,未动声色。只在居沐儿单独站在琴台前时,悄悄凑了过去。

    “龙夫人。”那女子悄声唤,居沐儿听得是林悦瑶的声音,点了点头,轻应一声。

    林悦瑶警惕地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注意,便从袖里摸出两本琴谱于琴台之下递给了居沐儿。居沐儿摸到,不动声色的装进自己袖中。

    林悦瑶轻声道:“这便是夫人当日交予我的琴谱,姑娘有何打算?”

    居沐儿摇摇头:“还没想好。”

    林悦瑶皱了皱眉,又道:“夫人,最近我身边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盯梢,今日里也是费尽周折才能来此。我觉得很不安全,怕是近期都不好再出来,夫人也切莫再寻我。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我再来找夫人。”

    居沐儿点点头,这时候林悦瑶还待说什么,却见小竹过了来,于是闭嘴,转头去看别的琴。她听到主仆俩小声说了几句,似在谈琴,然后小竹挽着居沐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道:“夫人,真的不买吗?”

    “可不敢买,我也就是过过干瘾来看看罢了。二爷可说了,我要是再敢买琴,他要罚我的。”

    小竹嘻嘻笑:“我看夫人是不怕罚的。”

    “我怕呢,怕死了。”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走远了,林悦瑶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街尽头,然后转身,朝街的另一头走去。

    居沐儿拿回琴谱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没多会便开始弹琴,琴声激荡,小竹隔着门听到,心里暗想:夫人虽说是不敢买琴,但心里头定是还有念想,所以才这般弹琴泄愤。

    傍晚时分,龙二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按着每日惯例,抓了小竹来说居沐儿这日都做了什么。小竹支支吾吾,最后还是把居沐儿去了琴铺子却空手而归,归来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很悲愤的弹琴。

    “你懂琴?”龙二挑高了眉毛质疑:“还能听出悲愤来?”

    “这个,奴婢没正经学过琴,虽平日里得夫人指点一二,但也未学成几分。若奴婢没有陪夫人去琴铺,自然是听不出来。可奴婢陪了夫人一日,看夫人在铺子里对琴爱不释手的,还与别人讨论来着,如此这般,能看出夫人确是想买琴。可她说二爷不让买,她怕二爷罚她。这般说来,夫人回来后便把自己关起来猛弹琴,不是悲愤,难不成还能欢喜?”

    小竹一口气说完,抬眼偷偷看了龙二一眼。这一看吓一跳,龙二正微眯眼瞪着她看。小竹顿时心里发怵,她说错什么了?

    龙二此时心里正生气,这丫头看上去就是被居沐儿带坏了。以前答话小心翼翼正正经经,问什么答什么,现在啰里啰嗦说一大堆,连解释带推想还敢反问!

    她当爷问话是陪她聊天解闷呢?

    龙二冷着声音道:“你扯这些个废话作甚。”

    小竹张大了嘴,惊道:“奴婢,奴婢说错话了,请二爷责罚。”可是,她哪里说错了?

    龙二没心思罚她。为这点小事罚人,还是沐儿身边的丫头,回头教沐儿知道了,与他不高兴怎么办?龙二一甩手,扭头走了。

    吃过了晚饭净过身,又到了龙二爷最爱的夫妻温存,不,二爷训妻时间。

    今晚头一桩事,是要说说奴婢管教的问题。

    龙二把今日与小竹的问话答话说了,把自己的不满也说了,居沐儿听得笑倒在床边。龙二戳她脑门子:“还笑?定是你教的坏毛病。”

    居沐儿摇头:“没教。”

    龙二皱眉头:“什么没教?”

    “没教坏毛病。”

    “不是你教的还有谁?啰嗦唠叨,跟你一个作派。”

    “不,简洁。”

    “什么?”龙二继续皱眉头,什么简洁。

    居沐儿摇摇脑袋:“我说话简洁。”

    龙二明白过来,捏她耳珠子:“又要闹爷了是不是?”

    “不。”

    “好好说话!”龙二爷开始咬牙了。

    “不行呢,我家相公要求我说话一定要言简意赅。能用一个字说明白的绝不用两个字,能用两个字说明白的绝不能用三个字。平日里不好好这般说话,定是会养成了坏毛病,这让身边丫环跟着我说话多了,全都不懂简洁之美,那样个个讨不得相公欢喜不算,也许还会让他着恼。那样可怎么办才好?”

    听听,听听,这语气,这说话方式,啰嗦解释还加推论最后还带问句,还说不是她教坏的?

    龙二将居沐儿按倒床上咬一口她唇瓣,说道:“你可以这般说话,但她们不行。你好好管教管教,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就是能用一个字说明白的绝不用两个字,能用两个字说明白的绝不能用三个字。”

    居沐儿听得龙二学舌又不禁想笑,龙二却是抵着她的唇接着道:“总之,只能你与我那般说话,别人不行。”

    这话让居沐儿的笑凝在唇边,她呆了一呆,然后猛地抱紧龙二的颈脖,吻住他的唇。龙二欣然接受,很主动的张开嘴,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绵长,气喘吁吁。

    唇瓣分开后龙二还不忘继续教训:“如若你管教不好,我来管,到时把你的丫头们骂哭了,你可不许与我闹脾气。”

    “好,我明日便与她们说。”

    堵住爷的嘴再亲一个。

    爷开始扒衣裳,一边扒一边道:“还有,小竹说你逛琴铺子,以后少去。反正琴是决不让再买了。你数没数过你究竟有几把琴,还长得不一样,摆你的琴还得专门腾一间屋子,还得制架子,你每把琴能摸上几次?自己算算这里头得浪费多少钱银?想想那钱数,摸一摸心口问问疼不疼……”

    “不疼的,买了琴心里全是欢喜。”

    “是爷的心,不是你的!”

    “哦。”那估计应该也许是一定会疼吧,很疼。

    因为龙二爷说那话的语气当真是痛心疾首。居沐儿曾在老农诉说被恶霸劫了全部家当这种事情的时候听到过这样的语气。

    痛心疾首的龙二爷还在说:“总之既然是绝不会再买琴了,你就少去琴铺,绝了那念想,心里头便不难受了。”

    不难受就不会悲愤的弹琴了。

    龙二说到这心里咒一声,都怪小竹那死丫头,用的什么词?悲愤。

    说得他家沐儿这般可怜,不就是不让买琴嘛,悲愤什么?这种钱银是没必要花的,是浪费败家,买了他才是真悲愤。

    “相公,衣裳扒成这样可以吗?”

    不谈钱了,谈钱伤感情。还是温存吧。龙二夫人试图转移她家夫君注意力。

    龙二一愣,他正训话训得溜,怎么转眼说扒衣裳?好吧,他确实把衣裳扒光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居沐儿又道:“相公,该脱裤子了吧?”

    龙二又一愣,随即心里一恼,脱就脱!

    脱光上阵,抵磨。

    可一边奋战龙二一边心里还惦记,他好象还有话要说的,他明明编排了好几桩事要训她的。爷白天工作辛苦,板脸很累,全靠晚上训妻时得到那么些乐趣,可怎么就忘了还要说什么来着?

    今晚的龙居氏太热情,盘缠似藤,甜润如蜜。龙二被这热情之火烧得有些晕,一时忘了要说什么。最后抵死缠绵,魂美至极,只想到一句:就算用美人计,爷也不会让步的!

    最终这狠话爷也没说出口,因为疲倦的时候抱着他的龙居氏一起交颈而眠感觉真是太好。他的龙居氏一脸红扑扑爱困打哈欠的样子太招人疼,睡着后两排长长的睫毛看上去真是好看。

    他想着,明天再训她!

    67斗琴宴意外顿生

    一连数日,居沐儿除了教宝儿习琴外,其余时候便是自己躲在屋里弹琴。

    每天龙二问起,小竹总是战战兢兢,“弹琴。”“弹琴。”“还是弹琴。”

    这过于简洁的答案让龙二火大的拍桌子:“弹琴也分怎么弹的,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是愁眉苦脸还是没精打采?除了弹琴,难道还没做别的?今日她教宝儿习琴教得如何?有没有累着?饭吃得如何?有没有胃口?今日瓜果用的什么?午睡休息得如何?有没有喊闷?有没有问起我?”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小竹目瞪口呆。莫说要简洁的回答完这些事她一时也想不起来用什么词,就是光把这些个问题全记下来她就有些晕。

    她张大了嘴,脑子死活转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答,最后“扑通”一下跪地上了:“二爷,二爷莫赶我走。我每日都有认真照顾夫人,忠心无二。夫人要是摔了我铁定垫在底下,夫人要是闷了我能给夫人逗闷子,我每日都时刻留心,没让夫人渴了饿了热了冷了,二爷,求二爷开恩,莫要赶我走,让我留在夫人身边吧。”

    龙二黑着脸,他几时说要赶她走了?而且这种答不出问题就转移话题装可怜的招数,是他家沐儿才能用的!这些个下人,越来越不象话了。

    小竹见龙二脸色难看,又不说话,以为真是嫌她不会答问题不够伶俐,真想换掉她,赶紧磕头相求。说她日后一定再不啰嗦说话,答话一定想周全了云云。

    李柯过来寻龙二报事,看此情景又听得一二明白了几分,赶紧过来悄声与龙二道:“二爷,方才夫人遇着我,问为什么二爷还没回来?”

    龙二摸摸下巴,他今日是一回来便听下人报书楼?br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