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三嫁(明月听风)第21部分阅读

      三嫁(明月听风) 作者:rouwenwu

    楼那有急事,他便没回院子直接来了书楼,处理完了事又把小竹找了过来问话,一前一后耽误不少工夫。回了家没去见沐儿,让她着急了?

    龙二决定先回院子看媳妇儿,别的事先放放。

    龙二前脚走了,小竹脚一软坐倒地上,李柯过去扶她起来:“从前不是好好的,近来怎么总招二爷生气。”

    “从前说话二爷都不挑什么,近来怎么说怎么错。我答得细了,他说我啰嗦,我答得简单了,他又倒一堆问题出来。其他人也是这般,三天两头挨训,也不知怎么了。”小竹直想抹眼泪,以前的二爷真的没有现在这么难伺候。

    李柯细问了缘由,又摸了摸下巴,然后道:“二爷定是不爱你们象夫人那般说话。”

    “可我们没有学夫人啊。”

    “倒不是学,就是处得久了,夫人说话又是头头是道风趣幽默的,你们向着她,潜移默化的。二爷对夫人上心,自是不爱别人似夫人那般,不是嫌你们啰嗦。”

    小竹听了,仔细一琢磨,好象还真是这样。上回小苹说了一串夫人说的趣话,正巧二爷路过在一旁听见,瞪了小苹好一会。

    小竹有如醍醐灌顶,顿时想明白了。她赶紧谢过李柯,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与众姐妹报告去。

    之后众丫环们在二爷面前说话都有了心眼,倒是再没惹得龙二恼心。小竹对李柯感激,送了一篮子鲜桃给他,又正巧看到李柯扔在一旁的破衣裳,便主动拿了回去缝补。这事恰好就落在了来练武的苏晴眼里。

    过几日小竹拿补好的衣裳来还,苏晴这么巧也在。苏晴笑得眼睛眯眯,看得李柯心里直发毛。过后几日,李柯惊讶的发现,自己晾在外头的衣裳时不时破口子,很快便要没几件好衣裳了。他留了心眼,这日埋伏偷窥,终于发现是苏晴练完武后,晃晃悠悠到晾衣场,给他的衣裳捅一刀。

    李柯头顶冒烟,被抓个正着的苏晴却是横眉竖眼,比他还凶。“这不是帮你嘛!你衣裳破了,正好去找那小竹姑娘给你补去!师父你放心,补好了这些,我再帮你弄破别的。”

    还弄破别的?!!

    李柯不止头顶冒烟了,还冒的是青烟。

    师徒二人不欢而散,苏晴连着几日不来练武。李柯也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悍姑娘不高兴,后想想实在有些不放心,便去请教了居沐儿。

    居沐儿听完了事情经过哈哈大笑,笑声让走进院子的龙二瞪着李柯的后脑勺。

    居沐儿问李柯:“你想让小竹替你补衣裳吗?”

    李柯直挠头:“不用麻烦,府里自有人是做这些事的。小竹姑娘上次就是顺手帮我一忙,怎么夫人也拿这个说笑呢。”

    “你确定不想小竹帮你补衣裳吗?”

    “不想。”李柯答得干脆,皱起眉头,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他这一皱眉,又被龙二瞪了。敢对他家沐儿皱眉头,讨打吗?李柯也是机灵的,赶紧揉揉眉心揉揉脸。他多无辜,他是忠心耿耿又正直的护卫啊!

    主仆二人正自用眼神交流,居沐儿猛地一句话让李柯打个寒颤。

    “既是不想让小竹帮你补衣裳,就让晴儿补吧。”

    李柯愣了一愣,看了一眼龙二,龙二扬扬眉,也很莫名。

    “不补不行吗?”李柯的脸很苦,可惜龙二夫人看不到。

    龙二夫人好心告诉他:“你让晴儿帮你补了这回,以后衣裳便不会坏了。”

    是这样?李柯将信将疑的走了。龙二却是忽然明白过来:“沐儿,你偏心晴儿。”

    “怎么会?”居沐儿摇头笑道:“小竹平日里没怎么提李护卫,她说街口裁衣铺子的小掌柜比较多,晴儿却每回来都要聊她的师父。而我方才也问了李护卫,他若是对小竹有意,这事情倒是不好办了,可他显然没那意思,那我教他个让晴儿别生气捣乱的法子,日后他们如何,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哼。”龙二爷很不满,他一屁股挤坐在居沐儿身边,埋怨道:“你怎地就没这般为我费过心?你看看人家晴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弄坏衣裳吸引注意了。”

    “我,我也有啊。”居沐儿涨红脸。

    “你哪有?你那些招数,全是故意气爷的,哪是认真对爷好?”

    居沐儿眨眨眼,为什么割坏了衣裳是认真对人好,换了她的就是故意气人?她才是很认真很有诚心讨爷欢心的。

    居沐儿拉过龙二的手:“要不,二爷也翻件破口子的衣裳出来,我帮二爷缝补缝补。”

    “算了吧。”眼睛看不见还缝缝补补的,这一听便知是闹他。可龙二的嘴角就是忍不住向上弯。他用指尖戳她的指尖:“就你这样还敢动针动剪的,真是皮痒了。看不见了就安分一些,你看,要不是有爷照顾你,你这日子得怎么过?”

    居沐儿笑笑,反手紧握着龙二的手:“若是没有了相公,我心里定是难过之极。”

    这话让龙二极是受用,得意地咧嘴笑。笑着笑着,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又没问她难不难过,她这话答非所问。但他家沐儿很乖很粘人的拥抱他,他便将这小问题抛到了脑后。

    日子便在这些不断发生的“小事”里过去。“小事”也似乎在这些日子里全都化解。龙二不再对丫环们横眉竖眼,李柯的衣裳不再破了,而龙二夫人与龙二爷的小日子也平平顺顺。

    龙二爷对这样的状况感到非常满意。

    然后,五月初一到了。

    这日,龙府三兄弟带着家眷进宫赴晚宴。

    映月美景赏心悦目,宫里的美味膳食也无可挑剔。但因为首座上坐着皇上,大家都难免有些拘谨。几杯酒下杯之后,舞娘琴娘踩着月色助兴而来,这场面才活份了些。

    整晚的斗琴对龙二来说没什么意思,而且席上还坐着刑部尚书丁盛及他的乘龙快婿云青贤,这让龙二相当不快。

    丁盛那只笑面虎,龙二见着他就烦。想必丁盛心里对他也是如此想,但两人目光对上,偏偏还要笑一笑,举杯共饮。但这不是最让龙二不舒服的地方。

    最让龙二恼火的,是云青贤那厮的眼睛时不时朝他家沐儿身上瞧。大庭广众,他倒并非明目张胆,只是时不时借着举杯或是与旁人说话的机会,不动声色的看居沐儿一眼。只是再细微的小动作也教龙二看着了,那灼灼目光,隐隐深情,让龙二真恨不得一鞋底将他踹到墙里头去。

    龙二爷生气的这当口,琴师们已然开始斗琴。

    西闵国的琴使和萧国的琴师们因为酒肉共欢了一场,所以彼此间没了什么敌意,这弹琴切磋过程气氛融洽。两边娃娃琴师的出场逗得大家哈哈笑。而宝儿乖娃的出风头本事依然不弱,龙二其实有些想不明白。宝儿不吵不闹的小模样,怎么就总能引得注意呢。

    事由是娃娃琴师一对一的合奏,奏得如何其实大家也不在意了。只是每个娃娃上场都要自报家门。别的娃娃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绕是官家小公子也要怯几分。偏偏排在后场的宝儿睁着双水灵大眼俏生生的环视四周,一点不惧。

    这般终惹得皇上逗她:“你叫什么名字?”

    “龙宝儿。”小脸粉红含羞,但声音响亮。

    大家一阵笑,皇上又问:“今年几岁?”

    “六岁。”答得依然响亮。

    旁边一位官员也凑热闹,问:“几岁开始学琴的?”

    “六岁。”这答得不但响亮,还信心十足。皇上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这娃娃的劲头模样果然是来挑衅叫板的。

    接下来宝儿弹琴,证明了龙二那一顿游船的钱银没有白花,笼络敌方的感情收买好感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宝儿用一副大师的姿态和气势在弹一首最简单不过的曲子,单调的曲音稳健的节奏,她的自信打乱了西闵国的娃娃琴师阵脚,对方繁杂的曲子被她的单调带坏了,走音乱拍子,越弹越冒汗。

    最后宝儿赢了,因为她完整地弹到了最后,完成了整首曲子。

    西闵国的琴师没说什么,只把那个灰头土脸一脸沮丧不甘心的娃娃琴师领了回去。宝儿不得意不骄傲,只纳闷为什么对方有人领,她这边没人?她转头看看龙家人的方向,龙庆生看她那小呆样,于是跑上台去,把她领了回来。

    后头接着又是歌舞助兴,然后其他琴师上台献技。总之宝儿顺利过场,没争没怨,这事于龙家人来说,算是圆满解决。

    一家子不懂琴的沉浸在宝儿过关的喜悦当中,夹菜喝酒,其乐融融。那些什么弹琴什么绝技,于他们而言没甚意思。

    只龙二悄声问了居沐儿:“宝儿弹得好吗?”

    “就那首曲子而言,还不错。”

    “你一共教了她几首?”

    “就这一首。”

    “你觉得她好好练,日后会象你一般吗?”

    “……”居沐儿想了半天:“若是有这兴趣爱好,练一练也是可以的。”

    好吧,龙二明白了,宝儿果然是他们龙家的娃娃。

    这席宴顺顺利利,宾主尽欢。可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居沐儿开始眨眼睛爱困了。龙二捏捏她的手:“撑着点,要不了多会便能散席了。”

    居沐儿点点头。的确应该是要不了多会了,因为此时皇上已经开始行赏,给今日里斗琴的各位琴师们赠礼。

    居沐儿强打精神,暗想这皇上也如她家相公一般喜欢用这招笼络人心,她忍着倦意,努力克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要往龙二的肩头靠。

    正在走神之时,忽听得钱江义大声谢过皇上,然后居然还有后话。“皇上,值此众位名家琴士欢聚一堂之际,草民斗胆,有一事相求皇上。”

    “讲。”皇上龙心大悦,允他说话。

    钱江义俯身一拜,朗声道:“皇上,两年前,我国琴圣大师师伯音先生杀害史尚书一门,定罪后判的斩立决,皇上爱才惜才,允他在行刑之前弹奏最后一曲……”

    居沐儿心里一震,顿时清醒过来。她是万没想到,钱江义会在这场合里提及此事。

    龙二也是吓了一跳,他迅速握住居沐儿的手,用力捏紧她。

    钱江义继续道:“师先生最后一曲颇含深意,琴曲当中诉说蒙冤之情。这两年草民与几位琴师钻研琢磨,确定曲中确是此意。”钱江义把师伯音前半部分诉冤的曲子分析了一遍,那几首被拆碎重叠的名曲,那一段段暗藏玄机的表述。他一口气说完,一抬头,看到皇上脸色,顿时闭了嘴。

    皇上脸上已无笑容,全场静默下来。居沐儿听不到声音,心“呯呯”狂跳。

    过了好半天,皇上终于说话:“先不论你们钻研的是否有错,就算师先生确是在琴音里诉冤,又待如何?朕确是爱才惜才,当年对师先生之死也甚是惋惜,至今想到此事,仍有感慨。师先生琴音,在那刑场之上,朕是第一次听到,也是最后一次。那也是朕听过最美的琴音。但世事善恶有报,无论朕再是惜才,再是欣赏师先生技艺,也要对得起死去的冤魂。史尚书一案,人证、物证皆是清清楚楚,毫无疑点,师先生当场被捕,并非事后推断捉人,这也是事实。一条条一桩桩,查得明明白白最后才定了罪。如今你说琴音诉冤,朕倒是想问问,你可有别的证据?”

    钱江义听得皇上那一番大论,身上冷汗涔涔,已然知道今天自己太过忘形,冲动之下犯了个大错。如今皇上问话,不得不答,钱江义硬着头皮道:“除了琴音的线索,草民并没有别的证据。”

    居沐儿心跳加速,手有些抖。龙二用力握紧她,握得她的手有些疼。

    “没有别的证据?”皇上拖长了声音,紧接着厉声道:“你凭证全无,只说曲音有意,便当着众位大臣外国使节的面暗指当年刑部错判冤案,你是何居心!”

    “皇上!”钱江义用力磕头:“草民一片赤胆忠心。草民虽无其它凭证,但当年师先生人之将死,又何必大费周折用琴音诉冤?此事蹊跷,我等习琴之人不得不细想细究。草民深知当年刑部查案仔细清楚,草民不敢妄断,只是若此案中真是另有曲折,还望刑部众大人能够再仔细堪查,勿让真凶脱逃,以扬我大萧正气。”

    龙二扫了一眼丁盛和云青贤,丁盛脸色难看,云青贤轻皱眉头,其它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这时皇上冷道:“丁尚书,此事你如何看?”

    丁盛站起,走出一步,施礼道:“皇上,当年案情确是查得清楚明白,毫无疑点。要说死前诉冤,试问哪位凶犯不是说自己冤枉?可若当真有证据表明此案判得不妥,我刑部定当认真严查,若是错案,刑部上下甘愿受罚。”

    皇上点了点头,丁盛朝着钱江义逼近一步,冷道:“钱先生是否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推断?”

    钱江义额上渗汗,他原指望皇上喜琴爱才,又平易近人,待听得一丝半点疑点,愿意指令官员重查此案。只是想重查而已,但没想到碰上个这么大的硬钉子。

    他有怀疑,但都只是推测,比如师伯音已能弹下那曲子,根本没必要为了抢夺琴谱杀人。又比如他们几个琴师钻研那琴曲,或多或少都遭遇到说不清的倒霉事,似有人在警告威胁他们不可再查。再比如有人说琴谱是武功秘籍,那师伯音不会武,要武功秘籍做甚?好吧,这点也可以说他不知道这是武功秘籍,他只是爱琴谱。但事情还是说不通。

    他有疑虑,但没有证据。

    钱江义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埋首俯地。

    没有人支持他,没有人为他说话。那些与他一些研究琴谱的琴师现在全成了哑巴。西闵国的琴使明明也与师伯音交情匪浅,此次来访也定不是什么切磋交流琴艺那么简单,但此时也不说话。

    钱江义心里悔恨之极,一切与他预估的不一样。他以为这次是难得的大好机会,他以为自己会出尽风头,指点玄机,获得众人的支持,皇上的赏识。

    但他什么都没得到。他就跪在那,听得刑部尚书丁盛一条条驳斥他的推测,听得皇上冷冷的宣布散席。

    钱江义知道,他的前途算是完了。

    居沐儿默默无语地跟着龙二上了回府的马车。她的手被龙二捏得生疼,可她一点都没叫唤。龙二将她抱进怀里,体贴地没有在这个时候道那些诸如“你看我早说过会这样”之类的话。

    他只是静静抱着她,他知道他的沐儿是聪慧的,不必他多说,她什么都明白。

    68议线索心声暗露

    这一夜,各人回府后皆是不同反应。

    丁盛大发雷霆,在府里掀翻了桌子。丁夫人和下人们噤若寒蝉,不敢相问,不敢言声。

    云青贤沉默寡言,这令丁妍香很是忧心:“是不是爹爹那又有什么事为难你了?”云青贤摇摇头,宽慰她几句,让她早睡。

    在云府小住的丁妍珊端着用来做借口的银耳汤宵夜在门外偷听,没听出什么来,于是举手敲了敲门。云青贤不吃,姐妹俩便在偏厅用了汤,丁妍珊悄声打听,丁妍香欲言又止,似乎事关丁盛,但最后丁妍香什么都没说。

    钱江义回到家里,拍开两坛子酒狂饮,他心慌失神,不知所措。冲动误事,悔之晚矣。

    雅黎丽回到行馆房内,对月弹琴,一夜未眠。

    这夜居沐儿也没睡好。她窝在龙二怀里,似梦非梦,整晚紧紧抱着龙二的胳膊没有放手。天将明之时终于才睡沉了过去。

    龙二心里担心,第二天早早去邻镇拿了给居沐儿订制的手杖,又推掉了中午的应酬回家想陪陪她一起用午饭。可没想到回到家中,却看到居沐儿在和丫环、宝儿几个玩“瞎子摸鱼”。

    居沐儿盲眼,不用带布巾便已看不见,所以自然是她来做“瞎子”,宝儿和丫环们就是“鱼。”大家圈了一个范围奔走,不让居沐儿抓到。

    宝儿玩得最是开心,她一路尖叫一路笑,引得居沐儿每次都能把她抓住。

    龙二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居沐儿把宝儿抓到了。“哇,是条大鱼。”她抱住宝儿,佯装惊讶又激动的样子。

    宝儿“咯咯”笑着扭动挣扎,看到龙二来大声叫着:“二伯父。”龙二笑笑,把奔过来的宝儿接住举起:“哇,真的是条大鱼,好重。吩咐厨房,清蒸!”

    宝儿惊叫着要下地,丫环们哈哈大笑,很有眼力架的过来把宝儿牵走了,留下龙二夫妇两个独处。

    “心情好了?”龙二拉着居沐儿回屋里。

    居沐儿又扮乖媳妇,给相公倒茶。“有相公就什么都好。”

    “就会嘴甜哄爷。”

    “甜吗?”居沐儿忽然嘟了嘴凑过来,粉嫩唇瓣让龙二的心猛地狂跳几下。

    龙二咳了几声,为了爷们的气势不能接她这招,要动也得是爷先动。晾着她,晾着她!

    龙二努力把持,终是定下心来没迎上去。居沐儿笑笑,不急不恼,寻了把椅子就近坐下了。她这般若无其事的抽身,龙二又不高兴了。

    爷不理她,她就应该哄着爷缠着爷,直到爷理她了才算好。哪有这么快就走了的道理?

    龙二把居沐儿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也不抱她,也不说话,只又轻咳了两声。居沐儿很识实务的揽上他的颈脖,主动凑过去亲亲他的嘴角。龙二不确定她是不是想亲他的嘴而因为看不到亲歪了地方,但她的主动热情让他满意,于是他“好心”地亲了回去,让她能亲对地方。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居沐儿红着脸,把头靠在他的颈窝。

    龙二顿了顿,哑着声音道:“你饿不饿?”

    居沐儿愣了一愣,没明白问这话的意思。

    龙二抚抚她的脸:“该用午膳了。”

    所以呢?居沐儿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了。她红着脸抱着龙二的颈脖,依了他的愿悄声答了:“不饿。”

    龙二大喜,将她抱了起来往内室去。“那我们便晚一些再用饭。”

    床帐放下,罗裳轻解。厮磨碾转,顶抵魂销。

    小竹过来欲叫爷和夫人去用膳,刚要敲门,隔着门板却听得居沐儿的吟啼。小竹顿时满脸通红,吓得转头就跑,生怕龙二听得门口有人要责罚。

    最后这顿饭用得迟,院里的丫环小仆全都小心等着,厨房的火也不敢灭,这是居沐儿后来听说的,顿时把她的脸羞得通红。

    龙二倒不羞,他心满意足很是开怀。居沐儿并非纠结在那个什么冤案里让他放下了心,吃饱了饭他便把手杖拿了出来,送给了居沐儿。又手把手教了她怎么用,最后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子警告:“这手杖只是为了给你防身用,以防万一,并不是让你去行侠仗义做女侠的,明白吗?”

    “明白。”居沐儿很乖的点头。

    “要是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或是感觉到危险,能跑就跑,别以为自己能打架,明白吗?”

    “明白。”

    “有了手杖,去哪也还得带着丫环护卫,不许自己单独行动,明白吗?”

    “明白。”

    龙二摸摸下巴,她真这么乖?“你还明白什么了?”

    “明白相公对我好。”居沐儿扑过来,把龙二抱住了。

    龙二轻咳了咳:“爷得出门。”

    “相公慢走。”抱住不放。

    龙二嘴角弯起,心里得意。“别耽误爷办正事。”口气真严肃。

    “相公要早点回来。”

    听听,这媳妇儿说话真让人欢喜。龙二得意洋洋的走了。

    傍晚回府的时候,又遣了丫环来问夫人都做了哪些事。丫环答曰夫人弹了琴,还一直摸新手杖。这让龙二更是开怀。

    这般的好心情让龙二在晚上居沐儿提出想再去见一见雅黎丽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西闵国琴使团过两日便要离开萧国,这是他们在京城呆的倒数第二个晚上。

    雅黎丽对于龙二夫妇的到访很惊讶,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了进来。居沐儿说难忘当日对琴之景,想来日后没什么机会,所以冒昧而来,以琴相语。

    雅黎丽听了,自然也客套一番。

    大家坐下,喝了几盏茶。居沐儿道:“当日雅黎大人弹奏的那首情曲令我获益非浅,今日来,想回赠大人一曲。”

    雅黎丽应好,招人捧上了一台琴。

    居沐儿点头谢过,琴上拂指,琴音流水一般淌了出来。

    龙二照旧是听不懂,但这是他家沐儿弹的,他很给面子的觉得弹得真是好听。不但琴音好听,人的姿态也甚美。她本就儒雅怡人,弹起琴来,更似仙人之姿,曼妙夺目。

    龙二一点没觉得这是自己偏心偏好,反正他家沐儿就是越瞧越顺眼的好看,谁都不如她能让他欢喜。

    居沐儿认真弹琴,似没留意身边的龙二。龙二百忙中抽空看了看雅黎丽,却见她的表情从起初的坦然自若变成惊讶动容。听着听着竟然挺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居沐儿。

    居沐儿弹的曲子很长,弹到一半,雅黎丽开始落泪,弹到了尾声,雅黎丽已然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完了,又开始疯魔了。

    龙二有些不自在。一个不喜欢琴的严肃爷们单独坐在两个爱琴的疯魔女人中间,他有些吃不消了。

    居沐儿此时一曲弹毕,听得雅黎丽的抽泣之声,似是明白龙二心思,于是道:“相公若是闷了,不如到园子里喝喝酒解解乏,我与雅黎大人再切磋切磋。”

    龙二皱眉头,有些不乐意。可雅黎丽闻言已然唤人布酒菜好好招呼龙二爷,龙二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了居沐儿和雅黎丽二人。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后是居沐儿问:“雅黎大人觉得我这曲子如何?”

    “曲折动人,极有深意。”

    居沐儿点点头:“确实,这是一位琴界大师临终所终,玄妙之极。”

    雅黎丽问道:“夫人怎么会弹给我听?”

    “你不想听吗?”

    “想。我心心念念,只盼有生之年能听到此曲。天人永隔,临终而不得见,锥心之痛,痛不欲生。遗言不知何处相寻,万里奔来,便是为此。”

    居沐儿点点头:“那大人也算不虚此行了。”

    “可夫人如何知道?”雅黎丽还是有些警惕。

    “大人在游船上弹奏情曲,情深感人,我听得出来,这里面情谊,无半分虚假。但钱先生抖出那番话,大人却是不动声色,我便猜想,大人定是有备而来。”

    雅黎丽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说话时声音里掩不住的凄楚:“我一直坚信他是冤死。他既是说了要回来娶我,又怎会为了一本琴谱杀人。他是性子古怪,任性霸道,但绝不会为了琴谱做下这样的事。他什么好琴曲没见过?更何况,那史大人是他的好友,他与我提过几次,他们一起谈琴论艺,志同道合。他怎么可能会对朋友下这样的毒手?”

    居沐儿没说话,静静听着。

    雅黎丽又道:“当初听得他被捕判死,我一下病倒了,他死后我万念俱灭,只想要与他一起去。只是没想到老天不收我。我的病熬了一年才缓过来,之后我混混沌沌,突然有一天醒过来,我觉得老天爷不收我的命,是想让我留在这世上,为师先生洗清冤屈。于是我开始各方打听,甚至费尽了心思,找了这个琴使的由头来萧国,为的就是探查探查线索。可我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找到。我早听说师先生临终弹琴,我想以他的性子,要被错斩了怎还甘心给别人弹琴?所以他的琴曲之中,定有深意。只可惜,没人知道。”

    “大人在游船那日显摆琴艺,又提到师先生,便是想试探在场众琴师吧?”

    “没错,可是那天没人有反应。”雅黎丽皱起眉头:“没想到你们萧国人都这么沉得住气。那个钱江义听了我说的事,一点风声没露,却在斗琴会上出什么风头。起初我听得他说那些,还以为他运筹帷幄,结果不过是个冒失鬼,什么门道都没摸清也敢上犯天颜。你说得对,我不动声色,确是心里有所准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一年查不出,可以查两年,两年查不出,我便查三年,总之,我决不能让我心爱的人背这恶名死不瞑目。”

    雅黎丽说到这,盯着居沐儿看,又道:“你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你弹那曲子,我若是没听懂,你是不是与我便无后话?”

    “对。”居沐儿大方承认:“钱先生在斗琴会上说了师先生用五首曲子揉合的诉冤之意,我弹了出来,你若是听不懂,那我与你多说也是无益。另外,若是钱先生说了那些,你当场质问发难,我也不会来这里。沉不住气,这申冤便是空想。”

    “难道夫人手上有翻案的证据。”

    “没有。”

    “那夫人来此,是何用意?”

    “我没有可翻案的证据,却有可追查的线索。这线索,却是当日大人在游船上弹奏琴曲给予我的提示。”

    “此话怎讲?”

    “《缘》、《远征》、《金榜题名》、《孔雀东南飞》、《望夫归》,这五首曲子交杂拼接,此前所有人皆认为,这是在诉冤。”

    雅黎丽道:“确是诉冤。昨日听到钱先生的分析,我只是疑惑,方才听得夫人弹奏,我想师先生确是此意。”

    “确有此意,但不尽然。”居沐儿道:“此前我也从未想过有别种可能,直到我听到了大人为师先生所做的情曲。”

    “那情曲怎么了?”

    “那五首曲名,连在一起,不正是女子与相爱之人别离后盼他归来的深情之意吗?”

    雅黎丽一愣:“夫人是说,师先生想告诉我,他明白我对他的情谊?”

    “不。若是师先生要诉情,定有更直接明了的曲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不明白,望夫人明示。”

    居沐儿道:“史尚书得了一本绝妙琴谱,可是弹不了,于是请了师先生过来解。可是最后史尚书被毒死,师先生被冤,琴谱不翼而飞。这里面,琴谱看似关键。师先生临终为什么要用这五首曲子来诉冤?我听了你的琴曲,忽然明白了。师先生选这五首曲子,是想告诉我们,那琴谱所载的曲意。”

    “一首情曲?”

    “一位女子在等待她爱的男子回来。”

    雅黎丽眉头紧锁:“为了一首情曲杀人?为什么?”

    “不明所以,但可究查。只要能找到这曲子源头,也许便能探知一二了。那曲子与大人所弹的曲风有些相似,也许都来自西闵国。”

    雅黎丽来回踱着步子,想了又想:“你说得对。不论是要诉情还是诉冤,师先生都有更简单明了的曲子可以选择。选这五首,又用了这样的方式,实在是舍简取繁。他定是担心那位真正的凶手也在,他不想让凶手知道他把消息传递了出来。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赌一把。”

    赌凶手听不懂,安心离去,赌有琴师能明白,为他申冤。

    雅黎丽又觉眼眶发热,她不敢去想师伯音临终前在想什么,他费尽心思做这些,无助又无望,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丝希望,那么凶险和渺茫。

    “我一定会去严查此事。只要有这个曲意的曲子我都会查出来。”雅黎丽抹去滑落脸颊的泪水。“只可惜,那琴谱我没有见过,曲子也不知究竟是如何,但我不会放弃。夫人冒险相告,我不胜感激,若有朝一日师先生沉冤得雪……”

    她话未说完,居沐儿却是道:“我知道。”

    “什么?”雅黎丽又被居沐儿说愣了。

    “我知道那首琴曲。”居沐儿拂琴扬指,琴音倾泻而出,居沐儿的声音轻轻柔柔:“我梦中都会想起这曲子。每日每刻,时时默颂,断不敢忘。”她把琴谱记下来了,华一白却死了。那时候她的眼睛看不清,心却是明镜似的。现在她彻底瞎了,却是想得更通透。

    有件事雅黎丽说得对,她说她沉得住气。她确实是的。居沐儿虽然知道自己多疑,但却不打算改,她多疑地想,沉得住气的才能保命,多疑的才能保命。

    居沐儿将那首曲子弹了三遍。雅黎丽听罢久久不语,而后叹了一声:“果然是绝妙之音,同是情曲,这人写得比我的好。确是太好了。”

    “曲风与大人的相近,又必是琴技高超的大师,这该是条明显的线索,大人回国后可究查下去。”

    雅黎丽也是这般想。此番探访,没有空手而归,这让她有些兴奋。她走到居沐儿身前,握着她的手感谢,而后身一矮,竟是要跪。

    居沐儿吓得将她扶起,两人互相鼓励了一番,雅黎丽忽问:“师先生与夫人未曾谋面,夫人为何愿意帮我?”

    居沐儿摸了摸她的手杖,轻声道:“我也有心爱之人。”

    雅黎丽望向窗外,那个在外头时不时看进来的那位龙二爷?

    “若我心爱之人遭遇祸事,我也定然痛不欲生。”

    居沐儿说完,站了起来:“呆得太久了,我相公该不耐烦了。既是话已说明白,我就此告辞。”

    雅黎丽应了,忙与居沐儿又说了消息联络的方法,日后定要保持联络。居沐儿点头,却又道:“我还有一个猜测需要证实。不知大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雅黎丽忙一口应承。

    “我想请大人帮我到惜春堂找位姑娘传个话。”

    雅黎丽附耳过去细听,点头答应。

    第二日,雅黎丽派人装扮着寻欢客,去了一趟惜春堂。

    第三日,西闵国琴使启程离开萧国。

    同一日,惜春堂出了件事——林悦瑶姑娘留书出走,说要离开京城,回乡从娘。她留下钱银,要为己赎身。惜春堂报了官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大家晚安

    69巧布局初显端倪

    龙二是位行事处处小心的人。

    自钱江义在斗琴会上闹了那一场,他便嘱咐了手下留意各方的反应。

    钱江义当着众大臣和皇上的面,狠狠抽了刑部一嘴巴,不论这巴掌抽没抽中,打得痛不痛,都会让丁盛恼怒。

    丁盛一怒,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如若当年的查案没有蹊跷便罢了,丁盛顶多为了颜面暗地里给钱江义使使绊子找找麻烦,为了立威做些让钱江义悔不当初的事来。但若是这案子里真有什么隐情,那恐怕不止钱江义有麻烦,当年跟这事有所牵扯的相关人等,这个时候都会被卷进来。

    包括他的沐儿。

    钱江义的莽撞如同在平静的湖里投下一堆乱石,如若湖下躺着狂兽便会被惊醒。那些石头伤不了它,却是会将它激怒。

    龙二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他只爱管家里人的事。所以在他看来,无论是谁杀了史泽春都不重要,师伯音已死,代表着事情已经了结。真凶找着了替死鬼,没人再追究再想起这事,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可钱江义这个蠢蛋,想张扬也不看看自己的分量。他这么高调的声称这是冤案,捅急了刑部,那真凶在暗处也定然觉得自己受到威胁。

    没有人会认为诉冤是钱江义一人所为,所有参加了当日行刑琴会的琴师都有参与的嫌疑。而这正是让龙二最恼火的地方。

    他在心里头骂了十万次钱江义是蠢货。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想办法解决,决不能让任何人的念头动到他家沐儿身上。

    龙二等了十天。

    这十天风平浪静,没人动刀动剑,没人出甚意外。

    钱江义躲在家中闭门不出,想来也是心里怕了。

    他怕,别人更怕。

    他平素交好的几位琴师朋友没一个到他府里拜访慰问,就连在他的琴馆教琴的也辞了差事。

    丁盛没动钱江义,却是派人把他过去身边往来的人悄悄探访了一番。龙府的探子把这些都告诉了龙二,龙二沉吟良久,差人把铁总管唤了来。

    这些人越是沉得住气,就越让人觉得危险。钱江义是个靠不住的,不论他是想出风头博皇上青睐也好,还是他脑子就是这么不好,以为这样真可以诉冤。总之,这个人是个大危险,终有一日会连累居沐儿。

    龙二可还是记得钱江义来找居沐儿的事。所以他觉得必须要在事情失控之前,把钱江义这麻烦解决掉。

    龙二让铁总管跑了一趟远门。他回来之后没多久,一位来自遂兰城的富商遣管事来京城,欲重金礼聘钱江义到他的琴馆教琴。

    遂兰城离京城甚远,却是座富饶的小城。若是从前,钱江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京城,毕竟这里才是名利之地。但如今他惹上这麻烦,惶惶不可终日,却有人捧着银子送到跟前,又能提供容身之所,这对钱江义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于是钱江义满口答应,飞快收拾好包袱带着一家老小动身了。

    铁总管打探好所有事回来报:“确是有人去查遂兰城那边的情况,不过老奴是依足二爷吩咐,绕了好几个圈子安排好的,怎么也不会查到我们头上。那遂兰城久仰钱先生大名,此番能请得他去欢天喜地,绝无半点破绽。”

    龙二点头,非常满意。

    钱江义那个傻瓜不敢动,他就帮他一把。把这个祸害弄走了,表示他不会再找麻烦,刑部就没什么好玩的了。大家散了场子,无论幕后有人没人,这事就会消停下来。

    与其被动等待着事情发生,不如先发制人。

    龙二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居沐儿。他觉得现在居沐儿很乖很安分,他不必再提醒她诉冤这件蠢事。

    只是龙二没有想到,居沐儿也有事瞒着他。

    就在龙二如常料理生意买卖,暗地里却把钱江义踢出京城的时候,居沐儿这边却遇到了一人——林悦瑶。

    林悦瑶是在居沐儿陪着凤舞和宝儿上街的时候出现的。

    当时一家子女眷正在香粉店挑香粉。宝儿缠着凤舞也要买,她说她要挑一盒送给庆生哥哥。凤舞告诉她庆生哥哥是男的,不用香粉。宝儿又问为什么。

    居沐儿一边笑一边听着凤舞跟宝儿长篇大论为何男子不用香粉的道理,这时候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龙夫人。”

    居沐儿一愣,微微点头,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声音的那边靠了一靠。说话的那人扯着她的衣袖,悄悄将她带往货架子的另一头。

    两人站定,居沐儿轻唤:“悦瑶姑娘。”

    林悦瑶“嘘”的一声,轻道:“往后请夫人唤我小蓝。”

    居沐儿明白,点头道:“蓝姑娘现在所居何处?为何离开故里?”

    林悦瑶道:“夫人也听说了?那事确有隐情,可此地不宜相谈,我们另找个地方。”

    “明日我回娘家,未时将末时,姑娘可在后林河边等我。”

    林悦瑶应了,很快离开。

    第二日,居沐儿回了一趟居家酒铺。

    对居沐儿回娘家一事,龙二向来不会管太严,他的要求只有两条。一是若他回府用饭,她得在。二是不得在娘家过夜。只要不违背这两条规矩,居沐儿想几时回去看居老爹都是可以的。

    龙二对居沐儿没要求,居老爹更没要求。他甚至还把居沐儿住的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也保持原貌,好象女儿还住家里似的。

    这日龙二中午有应酬,因是外地来的商贾,早几日便约好的饭局,所以居沐儿也早跟龙二打了招呼,这天要回家陪爹爹吃中饭。

    居老爹兴高采烈,前一段酒铺一位小二成了亲,入赘到了邻城做倒插门女婿,酒铺少了一人顿时冷清下来。女儿来了,正好陪陪他。他准备了好酒好菜,打算与女儿好好聊一聊。

    “女儿啊,都嫁过去半年了,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呢?”这是居老爹每月一聊重点话题。

    “哪有这么快?”这是居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