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第33部分阅读
瑞雪兆丰年 作者:rouwenwu
,听了这话,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这刘婆子突然跑出来闹事,原来是奔着讹银子来的,这么说来,倒也好打发了。
几人对了对眼色,就挥退了小媳妇儿,奔着瑞雪夫妻走过来,赵丰年与他们见了礼,淡淡说道,“我们赵家诸事不顺,倒累得族老和里正屡次跟着费心。”
族老和里正们脸色一红,有些尴尬的咳了咳,“赵先生客气了,这事是我们的不是,如若早早把房契换了,也就没有今日这事了。”
赵丰年摇头,“也怪我没考虑周全,原本想着院子建好,一起去府衙上档子。”
里正眼角扫了扫刘家母子,眉头皱得更深,叹气道,“当初这院子是村里孤老儿留下的,他遭难去了,就空了下来,没想到今日还会被他堂侄女闹上门来。我刚才听得九侄媳说起,这刘婆子是缺了银钱给大儿子下聘,所以才这般撒泼,不如,嗯,就拿些银钱把他们打发了吧,也省得耽搁了建院子。”
旁边的族老们也附和,“建院子是大事,顺顺当当的比啥都强。”
“这刘婆子最擅撒泼,她若是日日来闹,可就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了。”
瑞雪听了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里正大叔,咱们武国的律法,可有堂叔去世,出嫁多年的侄女继承家财的?”
几个族老立刻停了话头儿,把脸儿扭向一侧,显见是不愿意回答,里正被问到头上躲不过,就答道,“这倒没有,女子出嫁就再与娘家不相干,就是父母的家财都不能承继,何况还是堂叔的?”
“那这院子的归属,应该是村里说了算吧?”
“自然。”
瑞雪淡淡一笑,退后一步让到赵丰年身后,赵丰年知道她如此是不愿出头,避免族老们猜疑他做不得主,损了他的颜面,心下温暖,也去了几分烦躁,就接过话头儿,“既然如此,这刘婆子就是不占理也不合律法了。那我赵家为何要平白送银子打发她,把人扔出去,再来闹就去府衙打官司好了。”
里正脸色一僵,族老们也都词穷,左思右想好半晌,里正又劝道,“赵先生,你有所不知,这老婆子最是爱说嘴,若是把她扔出去,她恐怕能传扬得整个灵风城都知道这事儿,到时候赵家的名声,云家村的名声,都要遭人家说长道短。反正咱们家也不缺那几两银,不如就花钱买个清静吧?”
赵丰年冷了脸,挑眉嗤笑,“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们占了理,就算被人说道长短,也没什么好怕的,再说,我赵家虽然富庶,但银子也是一文两文攒下的,不是大风刮回来的,为何要平白送给这样欺上门撒泼的?今日若是给了这‘堂侄女’银钱,明日就有姓刘的‘堂侄’找上门来,难道还要继续给银子?就算没有别人,只这刘婆子一家,如今是大儿下聘没银钱,所以上门来闹,那过几月,若是二儿又没钱下聘,她恐怕还会来,我赵家可还有安宁的时候?”
里正和族老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别人也许还知道见好就收,刘婆子这惯常撒泼的主儿,可真不好说,若是今日真劝得赵家给银钱,几月后她再上门来,他们可就没脸再进赵家门了。
“劳烦里正派人回去取了这院子的地契,咱们一起进城去趟府衙,我赵家豁出来使银子打官司,也不能姑息这种无赖!”赵丰年说这句话时提高了声音,原本就支楞着耳朵偷听的刘婆子母子三人,脸色顿时发白,也有些发了慌,这事儿他们本就不占理,在村里闹一闹还行,若是到了公堂之上,保证半点儿便宜占不到,说不定还要屁股开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内情
刘婆子立刻就爬了起来,也不哭闹了,跑上前,就要拉赵丰年的袖子,却被赵丰年退后一步躲开了,张大河在一旁,顺手又把她推到一旁。
刘婆子手下落了空,就喊起来,“凭啥去府衙,这就是我刘家的宅院,没有天理了,你们抢了宅院,还要陷害我们一家坐大牢啊…”
她的两个儿子也上前,伸手要推搡赵丰年,赵丰年身子不好,云家村谁人不知,真让他们推到,受伤或者犯了旧疾,赵家一怒搬走了,岂不是鸡飞蛋打了。所有村人、帮工,连同族老和里正都涌上前拦阻,里正更是一迭声的喊着,“快拿绳子把他们绑起来,居然跑云家村来打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刘婆子母子没想到云家村人会如此护着赵家,一个愣神的功夫,两个儿子已经被绑了起来,张大河还要伸手再绑刘婆子的时候,她已经跪倒在赵丰年身前,改了策略,开始哭号哀求,“赵先生,我老婆子年轻守寡,带着两个儿子连饭都吃不上,就指望这院子卖了,给儿子娶媳妇呢,赵先生宽宏大量,赏老婆子十两银,老婆就这把院子让给你啊,赵先生你家大业大,就当施舍给老婆子一条活路吧…”
赵丰年正要说话,就觉身后的衣衫紧了紧,他就以为瑞雪心软,微微扭头,低声说了一句,“不可心软。”
瑞雪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赵丰年听了,眼里就见了笑意,再回过头时,脸上依旧平淡冷然,高声吩咐钱黑炭,“套马车,进城去府衙。”
钱黑炭大声应了,原本马车早晨进城去采买,回来后就卸在院外,套起来极方便,他不过三两下就准备齐全了。
里正见赵丰年打定主意要去打官司,无奈之下也唤了个本家侄子去他家里取了房契,张大河等人押了韩家兄弟就要往外走,刘婆子这下是真慌了,跳着脚的大喊,“这不是我家院子,我是来串门的,我老婆子发了失心疯,满嘴胡说八道…”
“既然明知不是你家院子,还来要银子,就是讹诈了,那更要去府衙说道说道。”
赵丰年这般半点儿不让步,刘婆子险些急得备过气去,还想要再说什么,已经被人拽出了院子,里正与赵丰年坐在里侧,刘婆子母子仨就挤在了车尾,张大河和钱黑炭坐在车辕上,马鞭一甩就出了村子。
众人皆是惊疑不定,愣了好半晌,他们不知赵家为何坚持去府衙打官司,要知道衙门就是鬼门关,进去一次,不论有理没理,都要几十两银子上下打点啊,莫不如就给刘婆子十两银子合算。
有那与瑞雪平日熟识的,就上前劝道,“赵娘子,怎么不拦着先生,那府衙可不是好进的。”
云二婶也觉刚才只顾嘴上痛快,恐怕是给赵家惹了麻烦,有些忐忑的说道,“那刘婆子两个儿子平日偷鸡摸狗的,都不是安生过日子的,以后万一…”
瑞雪轻笑,安抚她们道,“先生自有主意,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拦阻的。再说,这武国还有王法在,谁要是不开眼找来惹事,那府衙大牢也不会介意多收两个人的。”说完,抬眼望望日头,又笑道,“这一耽搁,都过了饭时,二婶,几位嫂子,快帮忙摆桌子开饭吧,大伙儿定然都饿了。”
云二婶听了,猜到他们夫妻必定心里有成算,于是就张罗着带人,忙碌开饭。众人齐齐聚去了张家院子,族老们也被留下坐了一桌儿,白胖儿冒着热气的大包子一端上来,配上喷香的豆腐骨头汤,立刻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口鼻,各个甩开腮帮子大嚼,一迭声的喊着好吃,哪里还记得刘婆子母子仨是死是活?
院子里的香味,引得几个在家吃过饭的孩子,趴在门口张望,瑞雪见陶盆里的面和馅还有剩,就带着众人麻利的又包了一锅,分了孩子们每人两个,连钱嫂子和雷子媳妇儿那里,也都让人送了一盘去,几个忙碌的小媳妇看在眼里,又添了三分羡慕。
不提家里吃饭,如何热闹,只说,赵丰年几人坐着马车,一路跑出了村外七八里,就到了一个岔路口前,直走就是通往官道进城,拐过山头就是尖山嘴子,刘家婆子从窗缝里看着马车居然真是奔着官道去了,脸色吓得白里泛灰,一个劲儿给两个儿子使眼色。
韩家两兄弟自问平日在村里,馋了就抓个鸡鹅,见谁不顺眼就踹上两脚,也算威风,不说天老大,他们老二,起码也无人敢惹,所以,老娘一说去讹银子,两人二话不说就跟去了,哪想到这次居然踢了铁板,人家赵家硬可花上百十两银子把他们送大牢里去,也不愿意拿十两银子给他们,两人眼见老娘使眼色,是彻底害怕了,出声哀求道,“里正大伯,赵先生,我们兄弟黑了心肝,一时手里无银,才起了歪心思,想着讹诈些银钱娶媳妇儿,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先生和里正大伯,放过我们吧!”
“是,是,我们以后再也不进云家村一步,求里正大伯给我们求求情吧。”刘婆子和老二也一迭声的开口求饶。
到底和尖山嘴子比邻而居,闹得太僵,情面也有些过不去,里正就想着帮忙劝上两句。
赵丰年却当先淡淡开口道,“你们嘴里喊着求饶,却还瞒着内情不肯说,这是求饶的样子吗?”
里正立刻闭了嘴,若只是想给儿子讹份儿聘礼银子,他帮忙求情也不算什么,可若是涉及到背后指使这样的缘由,他就绝不能多话了。
刘家母子一听赵丰年终于接话,脸上齐齐都现了惊喜之色,争抢着说道,“我们没瞒先生,确实是想要个聘礼银子!”
赵丰年冷冷一笑,“没人指使,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赵家在建宅院,怎么知道我们家里富庶?”
母子三对视一眼,刘婆子到底活了几十年了,好赖不济也积攒了三分处事经验,想到这事儿的出处,立刻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咱们上了赵老二的当了!”
韩家兄弟不懂,里正和赵丰年却都心里有数。刘婆子怒道,“我说陈老三平日吝啬,恨不得一文钱都能攥出水来,怎么还买酒买肉,请咱们一家吃席,原来是替那赵老二搭桥啊,就是赵老二说我四叔的院子被先生占了,又说先生家里富庶又好欺负,要个百十两银子极容易,我们母子这才找上门的。”
赵丰年低垂的眸子里,极快的闪过一抹厉色,脸上却照旧平淡无波,一副了然模样,“我与赵老二确实有些过节。”
韩家兄弟立刻暴怒,大骂,“赵老二这狗娘养的,拿我们兄弟当傻子使唤呢,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里正也道,“这赵老二太过可恶,当日就不该心软,如若撵了他出村,不就没有今日这事了。”
刘婆子也跟着骂,赌咒发誓,他们一家与赵丰年没仇怨,都是受了坏人挑拨,最后可怜巴巴跪在车厢中央,求道,“赵先生,大人大量,这事儿,我们一家也是受了人家的指使,财迷心窍了,先生就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老婆子必定做牛做马,回报先生。”
赵丰年皱眉想了想,吩咐张大河停车开门,然后虚扶了刘婆子起来,道,“今日念在你们也是受人蒙骗,就不押你们去府衙了,但日后若是再敢犯到我们赵家,可就不是这般容易脱身了。”
“是,是,谢先生宽宏!”
“谢先生大人大量!”
刘婆子母子大喜,一迭声的道谢,钱黑炭上前解了他们身上的绳子,三人立刻就跳下了马车,手脚捆久了不灵便,韩大韩二摔了个狗啃屎,爬起来都是一嘴的黑泥,也顾不得擦,撒腿就往自家跑,刘婆子一边喊着,“等等娘啊,等等娘啊”,一边追上前去,母子三人很快就跑得没了影子。
里正皱眉怒道,“赵先生,咱们立刻回村,赵老二实在可恨,开宗祠,撵了他一家出去!”
赵丰年却摇头,“当初吴家之事,我们夫妻偶尔想起还觉心中难安,若是再撵了赵老二一家出去,就算世人皆知,他们两家有错,也难免要诟病我们云家村不和睦。再说,今日这事,家里不过就是倒了两堆砖石,没有大损失,族老们去训斥两句,也就罢了。”
一年里撵了两家出村,这事儿传扬出去确实不好听,但里正身为一村的最高掌权人,又不能有失公正,他心里自然也矛盾,此时听了赵丰年如此深明大义,感激的连连赞道,“先生真是宽宏大量,事事都为云家村着想,老头子我在这里先代众位乡邻谢过先生大义。”
“里正大伯客气了,我们赵家在云家村落脚,自然要为云家村着想。”赵丰年客套两句,掀起窗帘看了两眼,又道,“还有十里就要到城门了,既然出来一趟,就劳烦里正大伯随我进城,把房契办好上了档子吧,以后再有今日这事也就好说了。另外,这院子是村里所有,我们夫妻如今住着,也不好白占村里的便宜,就趁着工匠都在,再出银十两,把宗祠修葺翻新,算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儿心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嫁妆
宗祠建好至今几十年,风吹雨打,经历无数,早就应该修葺一番,但是村里家家都过得不富裕,一年拖过一年,总是没能集钱动工,如今有这样的好事,里正自然大喜,嘴上客套着说不必,心里却早盘算着回去就发动村人找石头木料,定要把宗祠好好修葺一新。
赵丰年唤了钱黑炭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他跑远,就关了车门,唤了张大河赶车重新上路,里正还以为他派了钱黑炭回村去送信儿,就笑道,“先生想得周到,村里乡亲必定惦记,送个信儿让他们知道没打官司,也都安安心。”
赵丰年淡笑点头,转而寻了些别的话儿说起,却没有明说钱黑炭到底去了哪里。
很快,马车就进了灵风城,府衙坐落在最宽敞干净的青石大街中间,最是好找寻,赵丰年递了块碎银给门前衙役,他就跑进去找了老王出来。
都道是有人好办事,不过两刻钟,就换了地契,上了档子,里正见得那契纸上写的居然是“赵秦氏”,就忍不住劝道,“赵先生,这房契最好是写家主的名字,否则…嗯…女子毕竟…”
他是想说,房契上写了赵娘子的名字,可就相当于赵娘子的嫁妆了,万一以后赵家夫妻和离,这院子可是要分给找娘子的,赵丰年什么都剩不下。万一他的病情,有个反复,这院子也落不到赵家族人手里,只能随着瑞雪被官府收走,可是这话明说,又好似有咒赵家夫妻不长久,咒赵丰年命短的嫌疑,所以,一开口难免就磕巴起来。
赵丰年当然明白里正的心思,抬眼示意老王继续盖印上档子,然后才对里正说,“成亲半年,我赚的束脩尚且不够吃饭穿衣,家里的一应用度,一应产业,都是秦氏亲手张罗起来的,自然都要写她的名字,算作她的嫁妆。至于,写我名字的产业,以后我自会赚取。”
老王吹干契纸上的墨迹,听他这般说,赞道,“先生这胸襟和魄力,真是让王某佩服!”
里正想起前些日子,赵丰年病重,瑞雪吃的那些辛苦,也点头,“赵娘子确实不易,也当得起先生如此相待。”
老王笑道,“难得先生和里正今日进城,我做东,请二位找家好酒楼喝上两杯,怎样?”
赵丰年道谢,却摇头拒绝,“家里院子正建到一半,还有诸多杂事要处理,待院子建成,摆宴暖居之时,再请王大哥上门喝喜酒。”
“也好。”老王应下,送了他们出府衙。
一路无话,回到村里时,已经是申时末,几位族老们听得钱黑炭送回的消息,都等在赵家堂屋里,一边喝茶一边说起如何惩治赵老二,特别是云三爷,脸色简直难看之极,上次青山一事,是他豁出老脸,才保下了他们一家,赵老二不说安分度日,背后又使了这样的坏心眼,这就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扇他的巴掌啊,老爷子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就是赵老头儿亲自来哭求,他也绝对不会再帮着求情了。
众人一见里正和赵丰年回来,都迎了上来,说了几句话,就要去赵家说道说道,却被瑞雪拦了,言道,里正和赵丰年未吃午饭就进城,再去了赵家,恐怕晚饭也错过去了,说罢就带人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上来。
族老们一边吃喝一边赞着瑞雪心细懂礼数,敬重长辈,赵丰年扫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瑞雪,心下温暖,她哪里是敬重长辈,明明是心疼自己饿肚子。
饭后,族老们就去了前院赵老二家,一众帮工们着急跟着去看热闹,胡乱吃了几口也都一窝蜂似的跟着去了。
这事从头到尾,甚至刘婆子母子说起内情的时候,里正都在场,赵丰年和瑞雪也就没跟过去对质,赵丰年翻了账册算起这几日的用度,瑞雪则带人拾掇碗筷,脸上照旧带着笑,仿似此事与赵家无关一般。
桃花偷偷瞟了瑞雪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赵娘子,你就不担心赵二嫂撒泼耍赖?”
瑞雪正在涮洗陶碗,听她问,就笑道,“刘家来闹的时候,还有刘婆子母子说实话的时候,里正都在,这事儿自然有村里长辈做主,赵二嫂不认也不行。”
“这倒也是,赵二嫂平日再泼,到了长辈们跟前也得讲理。”
“赵老二这人太没良心,上次只要他们赔了砸毁的东西,已经是轻饶了,他们夫妻怎么这般不知感恩?”
“他们就是觉得赵先生、赵娘子心肠软,好欺负!”
众女子七嘴八舌的闲话儿起来,连赵二嫂偷过邻家两根葱都扯了出来,瑞雪听着好笑,也只忙着不插嘴,末了听得大伙儿说得差不多了,就笑道,“中午的包子还剩了二十几个,放着过夜该坏掉了,一会儿大伙儿分一分,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小媳妇儿们一听,都乐得眯了眼,但还是推辞道,“赵娘子留着给煜哥儿和大壮几个吃吧。”
瑞雪摇头,“他们饿了,我再给做吃食,倒是你们整日在我这里帮忙,家里孩子都顾不上照料。”
小媳妇儿嘻嘻哈哈说着,家里有婆婆之类,但走时包子也都收下了。
不过半个时辰,张嫂子带着吴煜和大壮几个回来了,拉了瑞雪笑道,“赵老二可是遭了报应了。”
瑞雪让了她坐下,问道,“怎么,可是族老们撵了他出村?”
“本来族老们去了赵家,说起今日之事,赵老二媳妇儿还不承认,死活说是你和先生冤枉她家,气得里正和族老们脸都黑了,不到半会儿,赵老头就带着大儿子和小儿子,抬着赵老二回来了,说是赵老二去小平山赵家老宅吃酒,刚出村就被人家拦住,暴打一顿,右腿也折了,若不是他们村里有人晚归听到他在壕沟里喊救命,这一晚他可就要遭些好罪。里正和族老问是谁打的,他也不说,问及他背后使坏,挑拨刘婆子来闹,他也不承认。里正和族老一商量,就让赵老头明日找个车把赵老二一家搬回小平山。”
“搬回小平山?赵二嫂一定不同意吧。”
“当然,当初就是因为她不孝顺婆婆,硬是把婆婆气病了,赵老头一怒才撵了他们出来单过,如今又要搬回去,以后赵家可热闹了。赵老头求情,族老和里正都没松口,他们是一定要搬了。”
瑞雪叹气,“虽说是他们一家屡次犯错在先,但是外人听了,难免也会觉得我赵家如何容不下他们一家。”
“妹子不必多心,是非曲直,只要是个明理的,都知道错不在你们一家,就算那些愚笨的,也不过说上几句闲话,过几日就扔在脑后了。”张嫂子劝着。
瑞雪喝完杯里的茶水,笑道,“再有几日院子建好了,作坊开起来,势必要多招几个人手,我晚上与先生商量一下,看看男女各招多少人,明日就跟大伙说说,有愿意来做工的都报个名儿。到时候你和张大哥帮忙多把把关,毕竟这村里我们住的时日短,各人品性,没有你们熟悉。”
张嫂子笑着点头,“咱们要招人品也好的,就赵老二和吴老三这样的,就是再勤快也不能要。”
瑞雪还要说话,就听旁边传来咕咕之声,扭头一看,大壮和吴煜都捂着肚子在互相瞪眼,就问,“怎么了,可是饿了?”
两个小子都红了脸色,说道,“晚饭没吃饱。”
“你们是着急去看热闹,没顾得上吃几口吧。”瑞雪挨个赏了他们一个爆栗子,笑道,“灶间还有小半锅骨汤,我去下几碗面片儿,你们去把二壮和三丫也背过来一起吃。”
“好。”两个小子眉开眼笑,跑到隔壁去找弟弟妹妹。张嫂子就道,“妹子,你太娇惯他们了,不过饿上一会儿就睡了,明早起来再吃也没啥。”
瑞雪一边找围裙系上,一边笑道,“他们这么大正是睡着也长个子的时候,饿着肚子怎么行,再说,家里又不缺吃食。”说完,她又冲着里屋喊了一声,“掌柜的,我要做面片汤,你也喝一碗啊。”
“好。”赵丰年在屋里应了一声,瑞雪笑得更欢喜,去厨下忙碌,张嫂子家里也无事,就帮忙烧火。
很快骨汤面片儿就端了上来,抻得薄薄,几乎透明的面片儿,翻滚在||乳|白色的浓汤里,上面撒了一把翠绿的葱花,看着就赏心悦目,吃着更是鲜香适口,大大小小七人,也没分什么男女老幼,围在方桌边,吃得极热闹,转眼一小盆儿面片儿就见了底儿。
张嫂子带着肚子吃得滚圆的几个孩子回家去了,瑞雪拾掇了灶间,又洗了澡进屋,赵丰年就拿了房契给她,笑道,“这是你的嫁妆。”
“嫁妆?”瑞雪不解,待看见那上面写着“赵秦氏”三字,才明白过来,心里欢喜又感动,打趣道,“你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否则我这房主就把你撵出家门。”
赵丰年最喜她这般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的模样,点头笑道,“好。”岂不知,真有一日他被隔在院门外时,心中是多后悔今日如此大方,写了瑞雪的名字。以至于他们一家团圆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彤城那座价值万两的庄园换了这小宅院的地契,生怕再次被妻儿摒弃在外。
第一百二十七章大消息
瑞雪脱鞋上炕,想起赵老二遇袭一事,就问道,“那赵老二是你派人收拾的?”
赵丰年摇头,“不是,韩家兄弟被他挑拨得上门生事,银钱没讹到反受了罪,心里怨恨,自然不愿他好过,打他一顿出出气也在情理之中,跟我可没关系。”
瑞雪却是不信,“我只要你把他们母子三个放到车后,半路装作不经意放了他们放了,真闹到府衙,咱们要破财不说,也彻底把他们得罪狠了。可现在他们不但不恨咱们,还自觉替咱们教训了赵老二,我可不相信是他们良心发现,你一定在里面做了手脚。”
赵丰年翻了一页账本,“我不过就是要钱黑炭送了他们一程,闲话两句,过几日有些小事儿要托他们去做,至于他们急于讨好,出手做些什么事,可确实跟咱们家无关。”
瑞雪扑哧笑出声来,这人看着冷淡,其实蔫坏,借刀杀人这一手玩得漂亮,于是附和道,“对,与咱家无关。”转而想起他后半句话,又问,“你要他们做什么事,这些地痞虽然不能轻易得罪,但是也不能深交。”
赵丰年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瑞雪无奈,知道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多问了,这人绝对是个腹黑的,与谁打交道都吃不了亏,她也就不惦记了。
两人转而说起作坊里要添几套木器,要招多少人手,瑞雪又想着再琢磨几样新花样儿,到底白日里忙碌,太过困乏,不过半会儿就收拾了笔墨睡下了。
第二日,村人们照旧来帮赵家建院子,但是中间歇息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往前边街上看一眼,心里想着赵家是不是已经搬了,虽然他们一家人不受大伙待见,但是毕竟一个村里住了七八年,怎么也有些情分在,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是滋味。
赵丰年把众人脸色看在眼里,就喊了张大河去请里正,里正也正在家里与及个族老说起昨日之事,听得赵家来请,多少猜到些原委,于是,就踱步在工地上绕了两圈儿,见得众人与他见礼打招呼,就大声说道,“大伙儿好好干,早日完工,咱们也早日开始修葺祠堂。”
“修葺祠堂?”众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很多都是立刻苦了脸,问道,“村里又要集银钱?”
里正连忙摆手,笑道,“大伙不必担心,赵先生昨日说,这院子是刘四叔留给村里的,他不愿平白占得村里便宜,所以,出银十两,就算买下了这院子,正巧木工师傅和泥水师傅们也都在,我与族老们就商量,用这银钱把祠堂好好修葺一番。”
里正红光满面,显然对于修葺祠堂,极欢喜。
先人为大,是一辈传一辈,根深蒂固的礼法规矩。能给祖宗们修座好祠堂,这可是件大好事,何况还不用每家出银钱,于是人人都叫起好来。
这个说家里还有几根木料,那个说家里有石头,喜得里正额头的皱褶更深了,连忙示意众人安静,“宗祠要修,也是在给先生一家建好院子之后,先生大方慷慨,咱们大伙儿也不能忘恩负义啊。”
“就是,就是。”众人同声附和,正巧赵丰年从前院过来,就纷纷出言感谢,赵丰年摇头笑道,“我们夫妻来到村里后,已经给大伙儿添了许多麻烦,自然不能再平白占村里一座院子,再说修了祠堂,也算我们夫妻对先人的一份敬意。”
里正笑道,“先生来村里才是大伙儿的福气,可不要为那不懂事的人费心。”
赵丰年道谢之后,又道,“昨晚,我们夫妻商量了几句,作坊建好之后,就要在村里招些人手做工,家里人口多的,劳力有富余的,就跟张管事说一声。”
“招工!”如若刚才听得修葺宗祠,大伙是眼睛放亮,那么现在听得这两字简直就是眼里冒火了,齐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喊道,“赵先生,我家里地少,人口多,先算我一个!”
“我家小六还没成亲,脾气好力气大,先生算他一个啊。”
赵丰年笑着没有应声,里正一见如此,就喊道,“大伙儿先别急,听先生再说两句。”
赵丰年团团做了一个揖,笑道,“赵某在这里谢父老乡亲们支持,作坊新建,暂时收的人手有限,到时候我会请里正大伯一起,按照各家情形再定人选。若是乡亲们没有选上也不要心急,以后豆腐生意好,作坊办大了,人人都有机会。”
他这一手,可谓一石二鸟,着实高明,里正觉得受了赵家的信重,心中很是受用,而赵家也被摘了出来,既有权决定用谁,又不必担负落选之人的怨恨。
众人心中有了盼头,做起活儿来自然卖力,生怕给未来主家留下个懒惰的坏印象。
相比瑞雪家里的热火朝天,此时,前院赵老二家确实一片愁云惨淡,赵二嫂一边哭哭啼啼拾掇着家里的细软物件儿,一边骂个不停,“你个杀千刀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招惹那一家,这下好,连村里都住不下去了。”
赵老二脸色铁青,心里也是懊悔当日冲动,若是能忍一忍,待以后有了更好的机会,是不是就没有今日这样的结果了。
可是他却听不得媳妇儿如此数落,回骂道,“住不下就不住,谁稀罕住这破地方,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啥都姓赵,他家就开铺子,建院盖房,我就要苦哈哈做工赚些铜钱,他不就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嘛…”
赵二嫂手里正在系着包裹,一听赵老二这般说,恼怒更甚,“好你个赵老二,你是嫌弃我没人家媳妇儿好了?那你去找人家啊,以为我愿意跟你过这苦日子…”她说着就把包裹砸像赵老二,赵老二半靠在椅子上,躲闪不及,那条伤腿就被砸了个正着,虽有木板护着,但还是疼得他呲牙裂嘴,怒骂,“你个疯婆娘,你就是个扫把星,当初要不是你闹得我爹娘发怒,我能自己住在这破地方,有个什么事儿连帮忙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做工挣份儿家业,你倒好,为了几个钱,让人家戳了脊梁骨,还跑到人家去撒泼,我们一家能有这下场,都是你害的,我就是瞎了眼…”
他越说越恨,也抓了手边的茶具砸向赵二嫂,夫妻俩像疯子一般,互相怒骂厮打,直砸得屋里一片狼藉,赵青山拉着弟弟,站在门外,一脸漠不关心,脸上甚至有些不耐之意。
赶车上门来接的赵家父子见此,惊得眼睛溜圆,继而齐齐叹气,就这一家子回了小平山,他们以后的日子保管安生不了。
但是再怎么说也是血脉亲人,也不能看着他们流落在外,于是赵老爷子咳了几声,就走了进去,赵老二夫妻这才停了手,到底还知道些羞耻,齐齐低了头。
赵老爷子叹气道,“都别吵了,先拾掇东西吧。”
赵二嫂应了一声就进屋了,很快,赵家的物件儿都搬上了车,赵老二也被抬到车辕上坐好,赵二嫂锁了院门,望着里面空荡荡一片,心里难过,等着以后村里有谁家把儿子们分出单过,给个几两银,这院子就是人家的了。
她叹了口气,又站在街边左右张望许久,也不见有人赶来相送,忍不住脸色更黑,狠狠呸了一声,“都是没良心的,亏得平日里我待她们那么好,连送都不来送一程。”岂不知她平日里,太过吝啬,又喜欢背后说人闲话儿,哪有人真正喜欢她,就算有几个臭味相投的,此时听了赵家招工的消息,也一窝蜂的聚过去了,哪有闲功夫理睬她。
赵老爷子心里更是不好受,这儿子媳妇平日是怎么为人处事的,怎么在此住了七八年,连个送行的邻人都没有?
两辆牛车,终于载着不甘愿赵家四口,慢悠悠行出了云家村,拐上了通往小平山的岔路,等待他们又是怎么鸡飞狗跳的日子,就不是外人关心的了。
如此,日子行云流水般又过了七八日,赵家的二进院子终于建好了,瑞雪白日里抽空,烧了一日的热水,把正房和西厢房的两盘炕烧得干干爽爽,铺了新苇席,又开窗放了一日,嗅着屋中的新家具也没了清漆味道,这才带着吴煜和大壮、黑子等几个小帮工,把旧房子里的衣物和惯用的物件儿都搬了过去。
吴煜因为不用再去张家借宿,终于能与姐姐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兴奋的在炕上滚来滚去,眉眼喜得都弯成了月牙儿一般。
大壮和黑子也跟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摸摸炕上的棕色小木桌,并排而立的两只炕柜,新苇席,八仙桌子、高背椅,忍不住羡慕道,“煜哥,师娘对你太好了,都是新的呢。”
吴煜骄傲的扬起头,“当然,姐姐最疼我!”
“那我们以后也来跟你住,好不好?”
正巧瑞雪抱了一床新被褥进来,听得他们这么说,也笑道,“当然好,师娘把炕盘得这么宽敞,就是备着你们什么时候玩累了,就在这里住一晚。”
“师娘太好了。”两个小子欢呼起来,立刻脱了鞋子,爬上炕,帮忙接过被褥放在炕上。
吴煜好似被人抢了玩具的孩子一般,撅起了嘴巴,配上他本就如同女孩子一般娇美的脸孔,别提多可爱了,瑞雪忍不住上前捏了捏他的脸颊,低声笑道,“还是男子汉呢,怎么这么小气!大壮和黑子都有弟妹要照料,能在你这里住几日?不过是贪个新奇,以后真等你自己睡觉,别嫌无趣才好。”
吴煜想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这几月一直同大壮二壮一起睡,已经习惯二壮总扔腿压他,习惯大壮夜里帮他掖被角,突然一个人睡,还真有些孤单。如此想着,他就重新露了笑脸,挤在大壮和黑子中间,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三人一起笑出声来。
瑞雪看得好笑不已,给他们又端了两盘点心,叮嘱晚上早些睡,就回去拾掇她和赵丰年的行礼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痕迹
第二日所有帮工和师傅就分了两伙儿,一伙儿修葺一进正房,一伙儿按照赵丰年的要求在东侧花园角上另建了一栋两间小房,大间宽敞明亮,小间通透精巧,众人本以为是做仓房所用,但早得到消息的张大河却欢喜说道,“先生要开私塾,这是孩子们以后读书的地方。”
众人立时哄声一片,原本村里的蒙学散了,他们每每提起还觉可惜,毕竟谁都想自家孩子将来有个出息,哪怕不能考状元进士光宗耀祖,起码学个写算,进城做个掌柜伙计,也比土里刨食强啊。所以,那几个惹得赵先生发怒的族老们,不知被村人们暗地里骂了多少遍。今日突然听得孩子们还有地方读书,那心里的欢喜就别提了,把这两间学堂当做了皇宫来盖,活计细之又细,生怕有一处不好,委屈了先生和孩子们。
待得晚上,消息传遍全村,里正和族老等老成精的人物,自然要比村里人清楚,蒙学先生与私塾先生两个称呼的不同,但他们也齐齐闭了嘴,再惹得赵丰年发怒,连私塾也不开,他们可要被村人恨死了。
家里忙成一片,赵丰年却把账本等物交代给瑞雪,日日穿戴一新,坐车进城,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有时傍晚回来身上还有酒气,甚至衣袖沾着女子的口脂,一次两次还好,只有照料他的瑞雪知道,但是三次四次之后,就被住回来的吴煜发现了,这小子勃然大怒,撕扯着赵丰年的袖子,眼睛血红,仿似要吃了他一般。
赵丰年酒醉,身子有些瘫软,被他这么一折腾,更是头晕欲呕,瑞雪连忙投了湿毛巾给他擦了手脸,又灌了一碗醒酒汤下去,见他眉间不再紧皱,就安顿他睡了。
吴煜把拳头握得死紧,见姐姐不但不气恼,还如此费心照料,心里简直要气得爆炸一般,抬腿就跑去了张家和高家,把张嫂子和翠娘都请了过来。
张嫂子和翠兰不知出了何事,一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屋一见瑞雪夫妻都没有异样,就放了心,转而埋怨道,“煜哥儿这孩子,也不说到底何事,把我们两个着实吓得不轻。”
瑞雪听得这话,瞪了吴煜一眼,却见他脖子梗着,极是倔强模样,就拉着他,同张嫂子、翠娘一起回了堂屋。
张嫂子刚才嗅得屋中有酒气,就问道,“先生可是喝醉了?可熬了醒酒汤?”
瑞雪没等回答,吴煜就气道,“醉死他才好,姐姐忙碌不休,他却日日出去寻欢作乐。”
“寻欢作乐?”张嫂子和翠娘脸色都变了,眼里也染了怒气,在她们心里,男子就是猫,不偷腥的少,但是赵丰年却必须是狗,忠诚而执拗,只能对瑞雪一个人好。因为瑞雪不只与他有夫妻情分,更是恩人,没有瑞雪,他早不知道投胎何处去了,还有命去寻欢作乐?如若果真如此,他就太对不起瑞雪的辛苦了。
“按说先生的性情,也不是那种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嫂子年纪大上两岁,性子也沉稳一些,虽说恼怒,但是也不肯轻易冤枉赵丰年。
翠娘想了想也道,“嗯,我也觉得先生不是那种人。”
吴煜还要说话,却被瑞雪一巴掌拍在背上,拦阻道,“两位嫂子,你们别听煜哥儿瞎说。作坊马上要开张了,先生这几日进城,恐怕是同人谈生意,难免要沾些酒水之物,不是有外心。”
张嫂子和翠娘齐齐松了口气,吴煜却不愿意轻轻揭过,怒道,“谈生意有去花楼谈的吗,我问过老钱了,今日马车就是去了牡丹楼,你们不信,就进屋看看他袖子上,还沾了女子的胭脂呢。“
“当真?”张嫂子听得他如此说,心里就全信了,拉了瑞雪的手,想说什么又替瑞雪委屈,“妹子啊,咱不能…嗯…跟着男人们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