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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丰年第32部分阅读

      瑞雪兆丰年 作者:rouwenwu

    不够,不如传消息出去,秋时以两文的价格收买。牛豆种起来不需要太费心,村边也有许多荒地,只要勤快些的村民,开上两亩,秋时就能卖回一两千文,大伙必定欢喜。”

    瑞雪点头,“若是等到院子建完传消息出去,大伙儿再去开地,恐怕就有些晚了,不如明日就跟里正说一声吧。”

    赵丰年抬手画了副简单的地图,然后递给瑞雪,说道,“整个武国十八城,灵风只是其中一个,咱们赵家不可能在每个城池都开一个作坊,而豆腐方子又简单,说不定哪日碰到个懂得药理的人,又看过煮制过程,就能猜出一二来。倒不如想个办法,把这方子卖出去,把最大利润抓到手里。”

    瑞雪皱眉,豆腐方子她倒没想一辈子攥在手里,不过,这么早卖出去,若是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皆知,作坊的生意,恐怕就要一降到底了,“掌柜的,你想如何把利润最大化?”

    “利润最大化?”赵丰年听得这词新鲜,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但也没有深究,笑道,“把收牛豆的消息远远传出去,最好十八城都有人种植,若是百姓们不相信,可以签契约,秋时派人带银子去收买,然后租个库房放在当地…”

    瑞雪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出言接道,“牛豆收完了,就可以卖豆腐方子,买了方子的人,没有原料,还要在我们赵家买豆子!”

    赵丰年笑着点头,“这样,秋收之前的半年里,豆腐还是我们独家买卖,待收了豆子,明年秋收前,豆子又是独家买卖。秘方若是卖二百两一张,十八城就是三千六百两。豆子两文收回,三文卖出,一城收五百袋,赚银一百两,就是一千八百两,加一起,共是五千四百两银。”

    “若是,去各城卖方子的人脑子活络些,价格再涨涨,所得就会超过六千两,除去琐碎用银,纯利润就是…五千两!”瑞雪看着最后剩下的数字,有些发愣。

    一块豆腐去除原料人工等成本,净赚是四文钱,要卖多少年才能赚回五千两银啊。而赵丰年不过脑子转了转,就轻易做到了。

    以前他说家里是商贾出身,她没放在心上,他说接手豆腐生意,她还有些担心犹豫,此时想来,原来她身旁一直睡了一个商业奇才!

    赵丰年见她发呆,还以为她是不舍得把豆腐方子卖出去,就劝道,“家里的作坊,三五年内生意还不会受太大影响。你若喜欢,就进城买间酒楼,专门用豆腐做菜,生意必定也不会差了。”

    瑞雪回过神来,笑道,“好啊,就开个素菜馆子,我还有好多豆制吃食没有做呢,待作坊开起来了,要好好琢磨一下。”

    两人商量定了,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躺下睡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树与藤

    瑞雪听得耳畔赵丰年浅浅的呼吸声,心下滋味有些难言。

    前世她高中毕业开始,就卖豆腐养家,管教弟妹,伺候病卧在床的母亲,还外债,办作坊,开厂子,一路走来,风风雨雨没少经历,算得上是个女强人。从来没有依靠过男人,没有仰人鼻息生活过,所以,性格里多少有些强势的味道,凡事喜欢自己做主。

    当她接受了自己重生异世的事实,并且嫁了个病秧子夫主的时候,她心里也是隐隐庆幸的,因为夫主病弱,难以担起养家的重任,就意味着她定然要代替他走出家门去赚银钱。

    这事如若放在别的女子身上是苦处,可是在她看来,却是天大的好事,她可以去开铺子,谈生意,可以自由做主处事,不必像别的女子一样,关在后宅或者小院子里,日日做针线,洗衣做饭,闲暇时就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闲言。她还是与前世一样,做个自立自强的女子。

    可是,今日她突然发现一直照料保护的小树,猛然变成了参天大树,也许有一日她甚至还要依赖他保护,依赖他的意志过日子,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惶恐,她真的可以完全信赖这个人?可以放下一切,只做个小女人?可以日日关在宅院里,只守着一方小天地,等候这个人的归来?

    不,那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睡了吗?”

    赵丰年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把豆腐送进各个酒楼,听得瑞雪突然这般问,就扭头回道,“没睡,怎么?”

    瑞雪双手枕在脑后,双眼望着窗棂上倒影的树影,微微笑道,“我以前在家乡,听过一首诗歌,格式韵律与咱们这里不符,但我特别喜欢,吟诵给你听听看。”

    赵丰年不知她为何突然有此雅兴,但出于对她口中家乡的好奇,立刻点头应下,毕竟凡是打着她家乡名头的物事,不管是诗词,还是闲谈故事,都极精彩有趣。

    “这是我家乡的一个女子写给她的爱人的,名字叫,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省略)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瑞雪的声音却是清浅而淡然,好似与诗歌所表达的含意极不相符,倒像是在极平静的陈诉一件事,但赵丰年却清清楚楚听得出里面的坚持,自然也懂得了她为何突然起了兴致吟诗。

    他的嘴角慢慢就翘了起来,问道,“你也要做…木棉?”

    “当然,我生而就是木棉!”瑞雪放下手,转身面对他,目光灼灼,“做不得缠树藤!”

    “那正好,我也不喜藤蔓攀爬在身,你是树也好,若我哪日累了,还有你这木棉可以依靠。藤蔓遍地皆是,但是你这木棉,整个武国恐怕只此一棵,上天待我甚厚。”赵丰年一字一句说完,眼里的笑意,哪怕在暗夜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瑞雪心里猛然绽开了无数的烟花,喜悦至极,同样郑重说道,“上天待我也不薄,与你同为连理枝,真是幸事。”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被子下的大手与小手,紧紧握在一起,温暖而严密。

    协议达成,瑞雪放下了心事,就与赵丰年商量起,派谁去南方几城签订种植契约,甚至秋时往回收买牛豆,售卖豆腐方子。这人一定要机灵,善于变通,而且要没有家小,毕竟一去一年,选来选去,两人都觉马十一最合适。

    他为人仗义不贪财,没有家小牵挂,前些时候正好又被骗婚丢丑,出去走走,等回来的时候,流言也就散的差不多了,再娶亲成家也不晚。

    若是他历练一年,事情做得好,以后生意大了,再开了酒楼等铺面,升他做个掌柜或者管事,也是极好的。

    瑞雪到底担心武国太大,通信不便,拉着赵丰年细问才知,她前世小学时就背诵祖国幅员辽阔,九百多万平方公里,那是历朝历代,无数帝王将士,扩土开疆的结果,而统一武国的那位穿越前辈,先前英明神武,后期不知是否因为更改历史,受到了惩戒,病卧十年,几乎是没有任何作为,甚至被周边十二国又蚕食了近半国土,总之,如今的武国,只有前世七分之一大小,分为十八城,每城也不过四百里,实在算不得多辽阔。

    而历史不论何时都是只记录功绩的,所以,瑞雪当初读的那本史书里并没有这样的描诉,就误以为这里还同前世一般。

    不过,那位穿越前辈还是做了件好事,他在位时建立的通信驿站,如今经过几百年变迁,依旧存在,只要付得起银钱,八百里加急,都可以使得动。另外每城几乎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镖局,常在各城之间行走,捎信或者运送货物都极方便。

    瑞雪算了算,风灵处于武国中间偏北,又恰巧临近沛水,从最南边的烈城赶回风灵城最多也就需要一月,送信则要更快一些,倒也勉强算快了。

    “吴家老店,是我好友白展鹏的买卖,当初我也投了银钱,算是二东家,如今在各城都有铺面,待我写封信,让马十一送到白家,以后到了各城也有落脚和帮忙的人手。”

    “这样也好,不过,马十一自己出门,还是太过单薄冒险,而且北边几城也要派人去,不如让山子和雷子也跟去吧,码头那里,石头也能行,这样每组两个人,遇事也有个商量。”

    赵丰年点头,“行,人手你看着安排。”

    瑞雪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皱了眉头,担心道,“掌柜的,咱们好像都忘了一件事。牛豆是贱物,穷人只管填饱肚子,倒不多在意,城中之人却未必肯轻易接受,若是不能解决这事,后续几事都要受影响。”

    “这事不用担心,你只管安排人手,作坊建起来之后,保管城中酒楼主动找上门来。”赵丰年语气笃定,让瑞雪极是好奇他有何计策,忍不住晃晃他的手,“掌柜的,你想出什么高招儿了,说给我听听。”

    赵丰年却是不肯,神秘一笑,“睡吧,事情成了再说给你听。”

    瑞雪抽回手,懊恼撅嘴,“不说就不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赵丰年好笑,重新摸到她的手,紧紧握了,“春日晴好,再过几日就能去春游赏花了。”

    瑞雪猜得他的计策必是与春游有关,但是那“春日晴好”四字,又是她前日见得田荷送信,吃醋之时所说,他此时引用,又有打趣她的意味,于是脸色立刻红了个通透,嗔怒道,“赏花是假,赏美人才是真吧。”

    她嘴上这般说着,手下却没有再挣动,任凭赵丰年软软握着,赵丰年轻轻翘起了嘴角,合眼安睡,心里轻叹,日子如此平静欢喜,只愿一生都如此才好。

    夫妻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慢慢睡去。

    夜,静谧,晚风,轻吹窗棂,一双人,梦里依旧牵手走向温暖幸福之处…

    第二日一早起来,刚刚吃了饭,瑞雪就唤了雷子回家请了他爹娘过来,连同正张罗套车进城去采买米面的山子和马十一,一起都进了内室小坐。

    内室一般都是极亲近的人,或者家里人才能进的,众人见此,心里都有些疑惑,特别是云二婶和二叔,脸上甚至带了些惶恐,猜测着是不是自家两个儿子犯了什么错。

    待得赵丰年从工地巡视回来,一进屋,云二叔就立刻站起来,躬着身子问道,“赵先生,可是我家两个小子惹什么祸了,先生千万担待一二。”

    云二婶也跟着附和,“对,对,先生若是恼怒,打他们两下也行,这两小子心地不坏,就是莽撞…”

    瑞雪忙上前请了他们坐下,笑着安抚道,“二婶,你们别担心,请你们来不是坏事,雷子和山子兄弟都是勤快懂事,我们夫妻夸赞还来不及呢。”

    云二叔和云二婶听得这话才完全放了心,重新坐好,想起瑞雪提到“好事”两个字,心里又活泛起来。

    马十一脑子活络,知道唤了他进来,必定这好事也有他一份,脸上就也带了笑意。

    赵丰年喝了口茶,淡淡笑道,“作坊眼见着就要建起来了,以后的生意必定越来越好,需要的牛豆也就越来越多,我打算今晚就同乡亲们说说,若是谁家有空地就多种些牛豆,秋时以两文一斤的价格收买。”

    “啊,这可是好事啊。”云家四口立刻赞同出声,他家临近村西,房后山脚就有大半亩的空地,若是开出来种上牛豆,秋时怎么也能卖上千八百文,这可是平白多出来的进项。

    瑞雪笑道,“但是,只咱们村里人种牛豆,甚至整个灵风城,都不够作坊所用,我和掌柜的就想派人去外城走走,把这消息传出去,秋时再负责把牛豆收买入库。自然这派出去的人要懂变通,脑子活络,我就想到了雷子、山子和十一,所以请了二叔二婶过来,就是问问可愿意放雷子和山子出门远行,十一兄弟也是,晚上回去也与家里父母商量一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手安排

    山子十七岁,雷子和马十一同岁二十,都是对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听得主家如此信任,交给他们这样的大事,又能够出去走走,立刻就动了心,眼里满满都是喜色。

    云家二老却有些犹豫,虽说武国还算太平,但是毕竟要放儿子远走,他们还是有些不舍。

    赵丰年见此,又说道,“我有一友人,生意遍布各城,待我写信托付与他,你们到时在各城都有个落脚之处,不必担心有事无人相帮。另外,这事最多耗时一年,如若办得好,冬初就能返回,除去一年的花用,每人再给你们一百两的工钱。”

    “一百两?”众人齐齐惊呼出声,一百两是多少银子?是全家十年的进项,足够娶五个媳妇儿的银钱或者盖一栋崭新的青砖灰瓦大院。就算最节俭的农家,也要攒上二十年,才能勉强存下这样么多银子,如今,只要出门一年,就能赚回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山子、雷子和马十一立刻都跳了起来,一迭声的应道,“我去,我去!”

    云家二老对视一眼,也都极是心动,瑞雪又笑道,“原本雷子媳妇要生了,我还犹豫换个人,可钱家人口少,高家和张家孩子又多,只留嫂子们在家都不行。所以,雷子兄弟若是同意,就去北边几城,我再给你找个人手,忙过这一两月就能回来,秋时再赶去收豆子。至于山子和十一就往南边走,路途太远,只能秋后冬初回来了。”

    “行,行,南边暖和,贪晚几月也没事儿。”山子生怕爹娘不肯答应他出门,抢先应了下来。

    云二婶听得大儿只去一两月就能回来,心下早就同意了,嗔怪的瞪了小儿子一眼,笑骂道,“没规矩,你爹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先答应了。”

    山子笑嘻嘻挠挠脑袋,有些脸红,“嗯,我不是也急着赚银钱回来,给爹娘盖个新瓦房。”

    马十一拐了他一肘子,打趣道,“你是着急娶媳妇吧。”

    “你才着急娶媳妇呢。”山子反驳得利落,脸色却更红了。

    猛然有个赚银二百两的差事,这事放到谁家,恐怕都是天大的喜事,云二叔自然也不例外,况且大儿雷子那份工钱几乎就算是赵家半送的了,于是他点头应了下来,当场告诫两个儿子要对得起赵家先生的信任,雷子和山子都恭敬应了,拍着胸脯保证,必定好好做事。

    马十一也上前应下,转而把进城采买的事教给山子,他要立刻回家去同父母商量。

    瑞雪叮嘱他们保密,然后也去了码头,石头正好排了账本坐在桌边算账,瑞雪让栓子去请了徐宽来,当这舅甥俩的面儿,把出门的事儿一说,徐宽自是立刻应下,他当了几月帮主,无论眼界还是头脑,都比以前要高上许多,石头此去,是随同雷子一起,顶多算个帮手,有功劳两人一起领,有过自然是年纪大的雷子顶缸,怎么算都不吃亏,况且,石头出去走走,接触一下生意之事,多份历练,以后帮里做了货运买卖,也有好处。

    如此,他立刻就带了石头回家,同他父母打了个招呼,嘱咐好保密之事,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回了码头。栓子极羡慕师弟能出去走走,可惜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小,爹娘不会同意,就缠着石头,要他回来时给带些好玩意儿,石头自然应下。

    中午吃饭时,瑞雪又把收购牛豆之事说给北屋众人听,人人都极欢喜,下午等了半个时辰,没有船靠岸,就一窝蜂似的都跑回了各家,准备把房前屋后或者口粮地旁边的荒地都多占两块,种上牛豆,秋时可是一笔好钱啊。

    同样,云家村里众多乡邻也听说了,赵家收买牛豆一事,纷纷忙碌起来,赵丰年见帮工们脸上都有急色,就说歇工半日,明日再继续建院子,众人大喜,立刻都跑回家去帮忙。

    瑞雪得了山子报信,就带了石头一起回来,备了两桌酒席,把云家五口和赶回来的马十一,都聚到家里,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饭后就单独同将要出门的四人说了足足大半时辰,交代清楚他们要做的事,分了盘缠,又拿好了书信,就准备第二日让他们赶路了。

    结果,四人都很是兴奋,嚷着与其等到明早,不如此时就走,于是告别之后就分道扬镳,各奔南北了。

    原本瑞雪还怕雷子媳妇不舍,结果人家从头笑到尾,别提多高兴了,她转而想想,也就释然了,出门两月,就能赚回一百两,建新院子,过好日子,哪个媳妇儿都该是欢喜的,更何况如今是太平盛世,顶多吃些辛苦,又不会有性命之忧。

    晚上,瑞雪提了些吃食,去钱家和高家坐了坐,提及派雷子等人出门的事,两家人都没什么抱怨之意,他们心里都清楚家里放不下,就算派他们去了,他们也不能同意,不如就好好安稳做工,又方便顾家。

    至于张家,在码头时,张嫂子就听瑞雪说过了,当时就说,她要看顾铺子,张大河还要带人做豆腐,都走不开,就不赚这份儿大财了,况且他们夫妻每月三两银的月钱,已经不少了,他们也不是贪心的人。

    这几日修建院子,每日做的豆腐数量已经减半,雷子走了,钱黑炭多帮些忙,倒也能应付过来,瑞雪就没有急着再添人手,一切都等作坊建好了,一起招工。

    赵家这里安排人手,忙着建房,热闹又红火,村人们看在眼里,都很羡慕,当然,也有那嫉妒得寝食难安人家。

    前院赵老二家,经了年前那场风波,着实老实了一阵子,年后青山被送去城里学徒,赵二嫂子骄傲得不行,才又在村里活跃起来,结果,前日青山突然从城里灰溜溜回来了,赵二嫂还以为儿子活计做得好,师傅特意给放了假探家,又是炒肉,又是炖鸡的,结果饭桌上,才听得儿子说,他是因为偷懒睡觉,打翻油灯差点烧了铺子,被师傅赶出来的。

    赵二嫂打了儿子几巴掌,也跟着上了火,这要是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背后讲究她呢,所以,整整两日她都躲在家里,没敢出门,待得赵老二从城里做工回来,在村口听人提起种牛豆一事,跑回来问及媳妇,才知她居然半点儿没得到信儿。两人跑到自家地头儿一看,所有的荒地,甚至山坡都已经被人占完了,唯一空闲的就是河滩了,可是那里都是细纱,别说种牛豆,种野草都不长。

    赵老二气怒当头,狠狠给了赵二嫂几脚,回家懊恼了一夜,第二日去上工,越想越觉是瑞雪夫妻特意趁他不在时放消息,就是不想他们一家种牛豆赚钱,于是中午吃过饭歇息时,就把那手里的木方子攥了又攥,琢磨着如何才能给赵家添点儿堵,但是,杀人放火,他胆子小不敢下手,村里人如今都盯着作坊,又种了牛豆打算秋时卖与赵家,自然一心偏向赵家,如若他被发现,就恐怕再无人能保得住他们一家了。

    可是半点儿报复都不做,他又心有不甘,一个与他交好的木匠,见他脸色不对,就上前问询。两人平日都是吝啬j诈的性子,外人自是不喜,他们却是臭味相投,常常一起做工,一起喝杯包谷酒,闲聊两句。

    赵老二心中实在难受,就把这事儿与那人说了,那人就住在云家村隔壁的尖山嘴子,对云家村倒也算熟悉,就问道,“你说的那赵家,住在你家后边?”

    赵老二点头,“嗯,原本是村里一个孤老儿的房子,发大水那年,孤老儿饿死了,就一直荒废着,后来那姓赵的来了,族老们就把他安置在那院子住了,如今人家发了财,几十号人都在帮忙盖两进院子,还带园子的,别提多气派了。”

    那人仔细想了想,道,“可是最东北角的那处院子,我记得以前是刘四爷住的吧?”

    “你这记性倒好,就是刘四爷那座院子。”

    那人眼珠儿转了转,突然笑了,“兄弟,我倒是有个主意,能给那赵家添个大麻烦,不过,你若是出了气,可要在城里酒楼请我吃一顿好酒菜。”

    “真的?什么好主意?陈大哥你快说说,如若事情成了,别说一顿,请两顿都行。”

    赵老二大喜,立刻拉这那姓陈的追问,姓陈的也不拿乔儿,示意他凑到跟前,低声说道,“我家隔壁的刘大娘,好像是那刘四爷的堂侄女,你说若是让她知道,她叔叔有座院子留下,她会不会找上门去闹啊。”

    赵老二听得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又泄了气,“陈大哥,咱们武国的律法,女子没有资格继承娘家的家财,何况还是个远房堂叔的,恐怕这事不行。”

    那姓陈的嘿嘿一笑,“兄弟,你不知道,那刘大娘在我们村里是有名的不讲理,最会撒泼打闹,而且,她家儿子看中了东山坳李家的闺女,人家要十两银的聘礼,她家拿不出,这几日正上火呢,如若知道这事,明知没理也必会上门,讹上几两银子,保管赵家热闹。”

    赵老二想到,赵家夫妻建好一大半的院子,却突然听得这院子是属于别人的,那表情一定相当精彩,他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来,直说,“晚上下工,小弟买条肉,去老哥家喝酒,顺便把邻居也请来作陪啊。”

    姓陈的会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家宅院(一)

    一连忙了几日,赵家的一进院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众人转战房后去建二进,只等到最后,再翻新一进正房,那时瑞雪就可以直接搬去后院住了,不至于折腾两次。

    村人们前两日已经占好了荒地,甚至换好了豆种,只等过上半月,雨水足了,就开始耕种,此时只觉新一年开始就多了一条财路,是个好兆头,人人脸上都带了笑,一边做活儿,一边就闲话说起谁家占的荒地多,谁家离家进,极是热闹。

    隔壁张家院子里,瑞雪与云二婶带着几个小媳妇儿在忙着包包子,这些时日每日中午要蒸馒头、炖菜,伺候四十几号人吃饭,活计也着实不轻松。

    今日瑞雪就生了偷懒的心思,琢磨着只要蒸上二百个包子,在熬一锅骨头豆腐汤,保管人人吃得饱,吃得香,女子们也省了许多力气。

    果然,第一锅大包子刚刚出了锅,那香味就引得几个去周家抬门窗的年轻后生,抻了头一个劲儿的往院子里张望,有两个甚至差点砸了脚。

    瑞雪见了就笑着唤了他们停下稍歇,每人分了一只大包子,直吃得他们各个赞不绝口,待听得中午管够吃,那脚下就如同生了风一般,做起活计来,别提多有力气了。

    村里的女子们,多是天色微微放亮就起,先是借着天光儿做上半个时辰的绣活儿,然后还要喂猪喂鸡,做饭,伺候公婆、夫主和孩子,很是辛苦,往往轮到她们吃饭时,凉粥都没剩下一口。瑞雪听得张嫂子说起过,一边同情,一边很是庆幸她没有重生在那样的媳妇身上,虽说她嫁给赵丰年也吃了些辛苦,但是起码不受气啊,所以,这几日她对待几个来帮手的小媳妇儿极好,特别是吃食方面。

    每日早起做饭就多烙几张鸡蛋饼之类,放在锅里热着,待小媳妇儿们赶到了,就借口怕坏掉,请她们帮忙吃了,然后才开始带着她们忙碌,中午饭时,也从来没区别对待,都是帮工们吃什么,她们的饭桌就有什么,半块肉都不少。她们若是愿意,晚上回去时,还可着她们的心意,捡上一大碗剩菜让她们带回去,极是慷慨宽厚。

    原本几个小媳妇儿来帮忙,都是听了公婆的嘱咐,想着交好赵家,到时候能在作坊里做工,给家里添个进项,没想到几日相处下来,她们就发觉,早前听得那些三姑六婆的闲言,完全当不得真,赵娘子又善良又细心,待她们就像娘家姐妹一般,真心实意,从不轻视,于是她们做起活计来,也越发上心,渐渐都放开了手脚和性子,忙碌间隙常常说笑,闲话几句新鲜事儿,相处的一团和气。

    刚刚,白胖的大包子一出锅,瑞雪招呼她们先吃,她们也都不客气,嘻嘻哈哈直嚷着说香,还打趣要偷了方子进城开铺子,瑞雪也不在意,还笑言到时给她们出本钱,惹得几人笑得更欢。

    云二婶也爱极这大包子,吃了一个就觉肚中饱了一半,一边上手往簸箩里捡,一边招呼几个小媳妇儿,“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开饭了,快干活儿吧。”

    小媳妇儿们应了,分了一个去院外抱柴禾添在熬汤的锅灶下,剩下几个就继续包包子,装屉,上灶开蒸,正忙碌的时候,那抱柴禾的小媳妇儿突然从院子外面跑了回来,惊喊道,“赵娘子,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瑞雪起身拍去手上的细面,眉头微皱,安慰着这叫桃花的小媳妇儿,“桃花妹子,有话慢慢说。”

    桃花伸手指了东边赵家院子,“我看见那个,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男子,闯到你家院子里去了。”

    众人一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说道,“兴许是哪个村子来买豆腐的吧?”

    “我回去看看,你们先忙着,再蒸五笼屉包子,凑够二百之数,省得中午时不够吃。”瑞雪嘱咐了一句,就出门赶了过去。

    果然,一进院子就见一老两少站在地当众,极放肆的打量两侧崭新的厢房,嘴里啧啧有声,脸上的贪婪之意,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几个抬青砖的村人正站在一旁,见得瑞雪进来,那张大河的亲三弟就喊道,“赵娘子,这几人要找赵先生说话。”

    那老婆子和两个男子听得是主家之人过来了,就扭头把瑞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是个年轻轻的小媳妇儿,脸上更添了三分轻松。

    瑞雪被他们如此打量,心头不喜,直觉里就认为这几人上门不是好事,所以也没有出声招呼,反倒同那张老三说道,“劳烦张三哥去后边请先生过来。”

    张老三应了,撒腿就跑去后院工地,很快听了消息的赵丰年就转过角门走了出来,一见瑞雪同几个陌生人对立而站,就问道,“这是哪里的客人?”

    瑞雪摇头,低声说道,“我也不认识,听人说闯了咱家院子,我就赶过来了。”

    赵丰年挑挑眉头,看向那一老两少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私闯我赵家宅院?”

    那老婆子一听他这般问,不屑的撇了撇嘴,“谁说这是你赵家院子,这明明就是我们刘家的!我还要问你,凭啥在我们刘家院子里动水土呢?”

    刘家院子?瑞雪皱了眉头,她从苏醒后,得知嫁给赵丰年,就一直住在这破败院子里,并不曾仔细问过赵丰年,这院子是他买来的,还是从谁那里借住的,听他说要翻新,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这院子是自家的,哪曾想到,建到一半,居然冒出几个抢院子的人。

    “这院子是买是借?房契不在你手里?”

    赵丰年眉头同样紧皱,低声说道,“当初里正说是空房,送了我住下,我正想着过几日一起去府衙上档子。”

    这就说房契上不是赵丰年的名字,那可有些不好办了。不过,里正当初既然开口相送,就是笃定这房子是没主儿的,怎么如今突然冒出个房主来抢夺,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时候,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

    赵家夫妻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警觉之意,赵丰年微微冲着几人拱拱手,“这院子是半年前族老和里正门送与我住下的,至于以前是不是你们刘家的,我不好多说,还请几位稍等片刻,待里正和族老们来此,自有分晓。”

    说完,他就请了旁边的几个帮工,分头去请族老和里正们。

    那刘婆子母子三人原本是打算着,先出言激起赵家夫妻恼怒,争吵起来,就装作受伤,以此讹诈一笔银钱,没想到人家只听了一句就去请族老和里正,说话也极客气,根本没有与他们吵闹的意思,那老婆子就急了,若是里正和族老们到了,她必定会露了底细,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她眼珠儿一转儿,就走到旁边的木头方子前,一把推倒几个,骂道,“这是我家的院子,什么时候堆了这些破烂玩意儿,赶紧都给我运走,我刘家的院子,是谁都能占的?”

    那两个男子也上前跟着去推旁边摞好的青砖,脚下更是把沙土、筐篮踢得到处都是,正好,后院众人歇了工,说笑着转回来,准备洗洗手脸,等着吃香喷喷的大包子了,结果一见有人破坏,立刻蜂拥上前,把刘家母子团团围在中间,怒喝道,“你们是谁,凭啥祸害东西?”

    有那眼尖认出母子三人的,就喊道,“这不是,尖山嘴子的韩老虎吗,怎么跑我们云家村来撒野?”

    韩家母子三人,刚才见得前院没几个人,就以为院子建完了,欺负赵家无人,哪想到后面别有洞天,呼啦啦跑出三四十号壮汉,着实吃了一惊,气势不自觉的也弱了下来。那韩老大就扯了老娘的袖子,示意她快点出招。

    刘老太太立刻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哭号,“哎呀,老赵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抢占我们家院子不说,还要杀人啊,没有王法了,老天爷啊,你开眼劈死他们吧,可怜我们老刘家…”

    老太太显见是个常撒泼的,哭号之声,高高低低,熟练的如同唱小调一般,偶尔还躺下打两个滚儿,把周围的村人吓得立刻退出几尺远,生怕沾了身再被赖上,那韩家两个儿子一见老娘的杀手锏起了作用,立刻就神气了起来,又去推那砖石木料,别提多嚣张了。

    云家村众人围着他们,恨恨看着,气愤得直咬牙,回头去找赵家夫妻,想着他们可有个什么对策,结果就见两人站在一处,脸上没有半点儿气恼之色,平静得就如同看戏一般。众人见此,都觉奇怪,有那精明的,却是心里一惊,暗道,赵家夫妻恐怕是真恼了。

    里正和几位族老赶来时,院子里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刘婆子的“小调”正唱到精彩之处,“想我年轻守寡,带着俩儿过日子,被人欺,被人骂,老了老了,还要被人霸占家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谁家宅院(二)

    里正听的这几句,立刻就黑了脸,高声怒骂,“刘婆子,你给我闭嘴,谁给你的胆子跑我们云家村来撒泼!”

    刘婆子被吓得一哽,扭头一见是里正和族老来了,眼神儿就开始发飘,但还是硬挺着脖子,回骂道,“啥叫我撒泼,人家占了我的院子,我哭上两声还不行了!”

    里正脸色铁青,这院子当初可是他做主给赵家的,前几日更是又划了一块宅基地,就等着院子和作坊建好了,同赵丰年去城里上个档子,换个名字就成了。

    以后村里人在作坊里做工,眼见云家村就兴旺起来了,结果,半道上居然被这老泼妇横插了一杠子,恨得他就想上前给她两巴掌。

    “你居然敢说这是你们刘家的产业,你忘了你早嫁出门八百年了,孙子都有了,还说自己是刘家人,你当你是大闺女呢。”云二婶在张家院子里,左等右等不见瑞雪回去,又听得隐隐有哭号之声,就觉事情不好,匆匆交代几句就赶了过来,挤进人群一看,居然是熟人。

    说起来这事儿也有趣,云二婶和刘婆子都是尖山嘴子的闺女,年龄也相仿,但是从小就不对盘,但凡见面没有不吵架的时候,后来长大,开始说亲时,刘婆子就相中了云二叔,家里托人上门提亲,云家却不同意,反倒定下了云二婶,结果这两人过节就更深了。

    云二婶最是知道刘婆子底细,听得她如此不要脸,上门来惹事,又是惹得赵家,自然要出言相帮,几句话就堵得刘婆子脸色发黑,老冤家相见,分外眼红,刘婆子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跳着脚的骂道,“这草绿了,多嘴驴也都跑出来了。我生下来就姓刘,怎么就要不了刘家房子?难道我堂叔的院子,不给我这做侄女的,给一个外人就有理了?”

    云二婶也不示弱,“你这话外人听听还行,可骗不了乡亲们,咱们两村不过十里,谁家啥样,谁不清楚啊。当初刘四叔出外做工闯荡,回来时,家里父母病故,你爹偏说他给老两口下葬,房子和田地都应该给他,硬生生把人家刘四叔撵了出来,当时你怎么没喊着他是你堂叔,现在刘四叔没了,你见到有好处了,就跳出来,你良心被狗吃了,也不怕断子绝孙遭报应。”

    云二婶平日憨厚爱笑,极明事理,瑞雪一直把她当长辈看,今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泼辣的一面,忍不住笑着低声说,“云二婶真厉害,我该和她多学学。”

    赵丰年却最是不喜女子骂街吵闹,但也知云二婶这是护着他们赵家,就笑道,“都是你平日人缘好,二婶才这般护着你。”

    瑞雪点头,她做人的原则就是多行善事,将心比心。平日里真心待人,自然收获的也多是真心与善意。

    刘婆子被云二婶翻了家里旧事出来,一时恼怒没法反驳,就又耍了老招数,噗通坐下又开始拍着大腿哭骂,“四叔啊,你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啊,你侄女要在你院子里被人家欺负死了,四叔啊,你的家财让人家霸占了,侄女没用啊,都守不住四叔的这点儿家底啊,没有天理王法了。”

    里正气得脑门青筋直蹦,“刘婆子,你拍拍良心,你还敢说天理,刘四叔当年被撵出来,流落到我们云家村,是我家老父和乡亲们帮忙盖了这院子,几十年,你家也没人上门来看过一眼,你还喊着是侄女呢,当年发大水,四叔没粮吃被饿死的时候,你这当侄女的怎么没送些吃食来?现在,一看人赵家重建院子了,你跑来说嘴了,真是没羞没臊。明日,十里八村都传遍你这丑事,也不怕你两个儿子找不到媳妇儿!”

    几个族老也附和,“就是,当年四叔托人到你门上送信,你不是还说嫁出去了就不是刘家人,不管刘家事吗,现在想起来自己姓刘了,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

    “看你以后被人家戳脊梁骨!”

    “这院子你就要回去,还敢住啊,四叔鬼魂恨不得生吃了你!”

    刘婆子被众人连吓带骂,说得有些顶不住了,但是一想起儿子的聘礼银子,立刻又来了力气,打滚滚不动了,就原地趴着,双手拍着地面儿,脚下踢蹬着,她身上原本穿着的灰色衣裙,这一番折腾下来,沾满了灰土,头上又顶了几丝木头刨花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乍一看上,还真是有些可怜。

    里正也被她作得无法了,她一个老寡妇,又是有名的不讲理,若是真叫两个后生把她扔出去,她就能作得整个云家村不得安宁,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外人哪怕知道她的秉性,也难免让云家村跟着一起出丑啊。

    这时,有个看热闹的小媳妇儿,悄悄走到里正身后,低声唤道,“大伯。”

    里正回身一看,是本家排行第九的侄子,新娶的小媳妇儿,平日也是个懂事知礼,就道,“九侄媳有事?”

    他这么出声一问,旁边两个族老也看了过来,那小媳妇儿就有些红了脸,声音更低,“大伯,我妹子嫁去了尖山嘴子,我前几日去坐了坐,听说一件事,兴许大伯能有用处。”

    “什么事,说说看。”

    那小媳妇儿瞄了两眼撒泼的刘婆子,说道,“我与妹子闲话,听说这刘家要给大儿子下聘娶媳妇,人家女方要十两银子的聘礼,他们一家都愁这事儿呢,没想到今日,嗯,他们就上门了。”

    里正和族老们都是老成精的人物,?br /好看的txt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