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第18部分阅读
瑞雪兆丰年 作者:rouwenwu
翠兰也确实不喜三哥一家,就点头同意了。
于是,可怜可恨的吴家五口,又在冷冰冰的屋子里熬了一晚,心里把无辜的瑞雪骂了千万遍,哪里知道是他们平日太过惹人厌烦,才多受了这些苦楚。
第六十七章 过大年(一)
待得第二日翠兰伺候一家子吃了早饭,拎了一斤肉、五斤细面的年礼上门时,五老三一家五口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翠兰惊得尖叫出声,疯跑回吴家老宅求救,村里人听见动静都凑去看热闹,见得吴家五口满身屎、气息奄奄,一边嫌恶的掩着口鼻,一边又忍不住笑得肚里转筋。
吴家老太太坐在地上大哭,骂着儿子一家怎么这么不争气,吴家老爷子则直接拎起拐棍挨个开敲,到底吴老大、吴老二还算有些兄弟情义,拦了老爹,又不顾脏污,把他们一家抬回家去,请游医诊治。
游医号了脉,看了口舌,最后说是吃了脏东西,染了痢疾,喝些草药水,吃些清淡稀粥养几日,也就好了。
吴二嫂付了三十文的诊费,心疼的肝疼儿,手下把锅碗摔得更响,但凡闲暇就出去与人说道,“定是老三一家平日作孽太过,遭了报应了,若不然,怎么一家都病倒了。”
村中人嘴上不说,心里却也都深以为然,等过了两三日吴家老太太出门散心,听到自家的流言时,已经变成了,他们老吴家三代作孽,才遭了天谴,气得老太太差点儿没昏过去,回家痛骂了二儿媳,又把刚刚转好的老三一家撵了出去。
不提吴老三一家的遭遇,只说,瑞雪出了恶气,心里欢喜,每日忙里忙外,除了洗涮擦抹,就是钻进灶间琢磨吃食,院子里日日飘着诱人的香气,惹得路过的小孩子都趴在木门往里探看。
瑞雪本就喜欢孩子,心又软,就常常端了炸好的肉丸或者小麻花等物,请他们当第一个品尝者,馋得这些孩子见天儿的往赵家跑,二壮和三丫头,还有高家的大路、妞妞儿也是日日前来报到,领了一众孩子们在院门外玩耍,欢声笑语传出多远。
各家孩子的爹娘也不好让孩子白得吃食,就也把自家做的一些小吃食装了陶碗送来,自然也要坐上一会儿,说笑几句。
所以,赵家的院子越见热闹,瑞雪也与村人越加熟识。
日子飞速流逝,大年三十,终于在所有乡亲的盼望里到来了。
这日一大早儿,赵丰年就换了宝蓝色的锦缎长衫,里面套了服帖平实的棉袄,脚下是黑面皂底靴,上下一新,衬得他越发俊秀文雅。等里正亲自上门来请,他才戴好围脖,揣了昨晚写好的祭词去了祠堂。
村中的习俗,祭祖日,男子领着男童进祠堂跪拜,家家户户献祭品。
虽然那里没有自家祖先,但是瑞雪还是用竹篮子装了一盘小麻花,一盘素丸子,要吴煜拎着去上供,然后就扎了围裙,开始包酸菜馅儿的饺子。
祠堂正房堂屋,密密麻麻的灵牌前,放了一张大方桌儿,摞了足有百十个小盘子,吴煜把篮子交给张大河,张大河愣了愣,微微点头,上前把盘子摆上。吴煜接了空篮子,扭身出了祠堂,坐在学堂那屋等待。
赵丰年高声诵读了祭文,在香炉里烧掉,然后也退到了一旁。
里正带着所有人跪地磕头,低声祝祷,祈求祖先保佑,明年风调雨顺,平安无事。
三跪三拜下来,各家又纷纷上了香,也就散去了。
族老们都觉今年有赵丰年写祭文,比之往年脸上有光,祖先必定也是极欢喜的,于是拉了赵丰年谢了又谢,赵丰年客套了两句,就带着吴煜一前一后回了家。
尚未进院门就见灶间门里,有袅袅娜娜的白色雾气飘出,隐隐嗅得肉香弥漫,两人不约而同站住了脚,一时望着院子出了神,滴水成冰的冬日,异地他乡的年节,还有什么比这样一个温暖的所在更另人感动…
瑞雪出来取鸡肉,见他们傻站在门外,嗔怪道,“大冷的天儿,犯什么傻呢,掌柜的进屋上炕吧,一会儿写几个字,煜哥儿过来帮我拾掇祭品。”
赵丰年与吴煜对视一眼,不知瑞雪为何张罗祭品,但也依言行事。
瑞雪把一盘盘码好的吃食,都放在托盘上,让吴煜端进堂屋,然后洗干净手,捧了几个一尺长的细木板也跟了进去。
赵丰年脱了大袄,坐在炕上的小书桌前研墨,见她进来,就问道,“要写什么?”
瑞雪拿了张白色的宣纸,比照着木牌的宽度,一边裁成纸条,一边说道,“写尊号,今日大年,我父母、还有你和吴煜的亲长,只要不在人世的,都需要祭拜一下。”
赵丰年和摆弄木牌的吴煜齐齐一愣,半晌都低下了头。
赵丰年想起从未谋面的亲母,手指微微发颤,郑重在第一张纸条上,写下“尊母赵于氏之位”,瑞雪见他停下,没有再动笔的意思,猜到他的父亲必然在世,虽然一直好奇他的身世,但她却是个有原则的人,或者说是个脾气倔强的人,赵丰年不肯说,她也从来不主动问。
于是,笑着推了推他,说道,“该轮到我爹娘了,我爹爹名讳是秦良安,我娘亲刘秦氏。”
说完,又拍拍吴煜的肩头,“煜哥儿,你呢?”
吴煜低垂这眉眼,慢慢放下手里的木牌,哑声说道,“母刘吴氏。”
赵丰年笔尖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淌过,三张尊号,眨眼间就写好了,瑞雪用小木棍挑了细面熬的浆糊,把宣纸仔细糊在木牌上,然后捧着摆在堂屋方桌上,赵丰年的母亲牌位在最上,瑞雪父母和吴煜母亲的牌位,并排放在稍下的位置。
地上放了草席,一家三口,三跪三拜,然后坐在灵前齐齐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也各自向亲人祝祷…
良久,瑞雪起身扶了赵丰年,“地上凉,进屋吧。爹娘的灵位先供奉一日,晚上再撤。”
赵丰年点头,脸色复杂的又看了一眼那“赵于氏”三字,转头回了屋子。
中午饭是红烧肉,溜豆腐泡,辣炒兔肉和葱爆鸡蛋,很是丰盛,三人坐在炕上小桌儿前,欢欢喜喜吃了。下午,瑞雪换了红纸出来,赵丰年又写了几个小福字和一副春联,吴煜门里门外跑着,都贴了上去,家里立时就添了三分喜庆。
原本瑞雪还以为村里人会上门求赵丰年的墨宝,没想到,都已经大年三十了,还是没人前来,心下好奇,出去一看,原来,但凡有孩子读书的人家都大方的把儿子尚且稚嫩的笔迹贴了出去,连同亲朋好友家里都是如此,于是赵丰年就清闲了。
孩子们毕竟才学了四五月,那春联先不说笔法如何,有的甚至还有错字,实在让瑞雪好笑,但是他们父母脸上骄傲的笑容,又让她转而叹气,有爹娘的孩子啊,真是让人羡慕…
夜幕降临时,一家三口又在灵位前磕了头,这才揭下宣纸,放在火盆里烧了,然后撤了供桌,围坐在炕头上,一边吃着小零嘴儿小点心,一边说些奇闻异事,守岁。
瑞雪毕竟有着前世三十年的记忆,走街串户卖豆腐时,日日揣着一个小收音机听评书,经典长篇可听了无数,加上偶尔看过的电视剧也有那么十几部,只随便扯了个《射雕英雄传》出来,就听得吴煜津津有味,连呼有趣。
赵丰年却是闯过江湖的,听得里面与事实不符之处,抿嘴挑眉,勉力忍着不愿笑出声来。
瑞雪与他日日相处,怎么不知他在忍笑,嗔怪的瞪他一眼,扯了被子盖在他腿上。
亥时末,吴煜终究坚持不住,歪着身子睡着了,瑞雪扶了他躺在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忍不住低声说道,“咱们一家三口,真是有缘,天南海北聚在一起不说,居然又都是没娘的可怜孩子。”
赵丰年半垂的眼眸闪了闪,还是问道,“当初成亲时,你不是说,记不得父母是何人了吗?”
瑞雪蓦然睁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两圈儿,笑道,“亲生父母记不得了,这是原来在主家府上时对我有恩的养父母名讳。”
赵丰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沉默半晌,低声说道,“我写的是亲身母亲名讳,我今年才知道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双手摆弄着一个核桃,翻转摩挲,好似极有兴趣的模样,可那微微发颤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心里的挣扎和苦痛,瑞雪忍不住轻轻握住,劝道,“人世多苦难,离开未必不好,也许母亲已经托生在哪个好人家,过着和乐安宁的日子了呢。”
赵丰年手心翻下,握住她的手,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守着一盏油灯,安静坐着,直到村里各家请神的爆竹声突然传来,惊醒了吴煜。
他扑棱棱爬起来,尚有些发懵,头发微乱,眼神迷茫,像极了迷糊的小闺女儿,瑞雪看得心痒,掐了他白嫩的脸颊一把,然后一边帮他穿大袄,一边笑道,“接神了,你该出去放爆竹了。”
吴煜立刻跳下了地,抱起屋角的篮子跑出去,大壮早等在院门外,两人带着穿成棉球一样的二壮和三丫,纷纷点起爆竹,叮当作响,与前街各家遥相呼应,极是热闹。
赵丰年也穿了大袄,同瑞雪进了灶间,他坐着帮忙烧火,瑞雪煮饺子、炒菜,很快年夜饭就端上了桌子。
吴煜领着几个小的笑嘻嘻跑进来,村中习俗,初一给长辈拜年。
张家离得近,此时又过了子时接神,几个小的这时上门也不算违了规矩,瑞雪笑着挨个给发了红包,得了几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就撵了他们回家去团聚。
第六十八章 过大年(二)
一时饭毕,饭桌儿撤了下去,吴煜没有回去张家睡觉的意思,瑞雪也不舍得撵他,三人就合衣躺在炕上说话儿,结果不到片刻,居然都睡了过去。
初一一大早儿,瑞雪爬了起来,藏了扫帚,又在灶间放了个存水的大木桶,以防着吴煜和赵丰年不懂习俗,把运气和财禄扫走。
堂屋和里屋分别备了四盘点心,还有一簸箩瓜子和花生等小吃食,瑞雪就跟着张嫂子一起出门去给村里的长辈们拜年,几位族老家、里正家,云二婶家,虽然谁也不肯让她磕头,但是一圈儿走下来也实在累人。
待她刚回到家,平日熟悉的小媳妇们儿,还有学童们的父母,就都上门来拜年了,学童跪地就给赵丰年磕头,接了红包就欢喜跑出去,同大壮和吴煜玩耍去了。
屋里,瑞雪同一众小媳妇儿也说的热闹,三四个小奶娃含着芝麻糖片,嚼得认真又欢喜,惹得瑞雪抱了又抱,被众人打趣赶紧生一个,羞得脸上着了火。
初二日,女儿女婿回娘家,张家和高家都空了院子,瑞雪闲着无事,领着吴煜去两家转了转,回来时碰到云二婶来串门,原来她家嫁到七八十里外的女儿也回来了,夸赞说豆腐好吃,她想给女儿带几块回去,无奈家里备的少,就奔着瑞雪这里来了。
瑞雪留了四块家里吃用,剩下的都大方的送了她,哄的老太太欢欢喜喜的捧着陶盆回去了。
初三是赤口日,传说这一日容易与人发生口角,于是家家户户都安坐家中,村中各处都静悄悄的,瑞雪也难得清闲了一日。
初四祭财神,这可是做买卖之家最重视的日子,瑞雪在堂屋东侧墙上,贴了财神像,摆了香炉,就让吴煜去请了张家和高家众人过来,一起祭拜。
高家张家闻讯都早早赶到,这祭财神可是有说道的,但凡老板不想再留哪个伙计,这一日就不会要他一起拜财神,伙计得了这暗示,自然就主动辞工回家了。而瑞雪叫了他们两家,显然是新一年,还是要带着他们两家一起发财的,这虽然早在他们预料之中,但还是欢喜不尽。
中午时,三家人十几口,照旧分了两桌,做了八个好菜,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对于新一年的生财大计,都是信心满满。
初五送神日,天色刚刚放亮,吴煜就点燃一挂爆竹,挑在木杆儿,从里往外跑,砰砰之声响彻整个院子,瑞雪也在厨房里切了块肉,两把菜刀齐上阵,剁得叮叮当当,把假象里的小人统统剁死。赵丰年倒不信这些习俗说法,却极喜这份热闹,背了手站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了几圈儿,就被瑞雪唤进灶间帮忙烧火了。
初六是倒掉攒了几日的垃圾,彻底送掉穷鬼的日子。
吴煜、大壮和黑子在院门外,领着左邻右舍家的几个孩子在玩耍,远远看见来了一辆小马车,停在自家门前,车上居然下来一个穿着官差服饰的中年人,一众孩子齐齐愣住了。
那官差呲牙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孩子们却一哄声的全跑光了,这可是官差啊,官差是啥,就是抓小偷强盗,拿铁链锁人下大狱的人啊,谁见了腿不哆嗦啊,何况还是孩子们?
吴煜心底倒是没什么惧怕之感,上前一步,护着大壮、黑子和几个小的站在门旁,沉声问道,“你是谁,到我们家来,有何事?”
老王也被一众孩子的惊恐吓得愣住了,张口想说话,栓子又从车里跳了下来,问道,“爹爹,到师傅家了吗?”
老王苦笑,“应该是到了,不过,好像给你师傅惹了些麻烦。”
栓子一听到了师傅家,哪顾得听后半句,就回身喊道,“师弟,你快出来,师傅家到了。”
于是石头应声也跳了出来,笑嘻嘻四处看了一圈儿,说道,“师傅说过她家在村子最东北角,一定是这里没错了。”
大壮听得他们一口一个师傅,想起娘亲说过,师娘在码头有两个徒弟,于是问道,“你们可是码头铺子里的人?”
栓子点头,“正是,今日特意来给师傅拜年的。”
吴煜使了个眼色要黑子进去报信儿,然后开了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姐姐和先生都在家,请进吧。”
石头和栓子回身从车里抱了礼物,老王栓了马匹,刚进了院子,瑞雪就迎了出来,一见他们三人就笑道,“王大哥,你怎么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老王爽快大笑,“我家栓子今年满十二足岁,正好合了六六大顺的兆头,带来给妹子拜个年,新一年也顺顺当当的。”
“那就借大哥吉言了。”
众人说笑着进了堂屋,赵丰年出来与老王互相见礼,分宾主落座奉茶。
栓子和石头送上手里的礼品,就跪地咚咚给瑞雪磕了三个响头,瑞雪笑着扶他们起来,塞了两个红包,然后唤了吴煜领他们出去转转,顺便请张嫂子一会儿过来帮忙置办酒席。
老王原本听过一些赵丰年之事,知道他是村中学堂的先生,如今一见,俊秀斯文,一表人才,更是添了三分恭敬,心里直道,赵娘子这般精干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三人说起码头之事,以及凌风城里的琐事,老王脸色稍微有些得意混杂了感激,看了一眼瑞雪说道,“妹子,开春儿我就不在码头守着了,府衙里给我另派了职司。”
瑞雪见他脸色隐隐透着欢喜,猜到必是升官,于是笑道,“王大哥可是升官了,真是恭喜,不知得了什么好职司?”
老王捋了捋颚下稀疏的几根儿胡子,笑道,“这事,说起来还要感谢妹子。我们家里不宽裕,本来犯愁给上官送些什么年礼,正巧栓子拿了一百饺子回去,我觉得这吃食新奇,味道又好,就买了些点心之物,夹在中间送走了。没想到上官夫人有孕,吃着很是可口,上官大喜,就把我调回府衙做个上档子的书办。”
瑞雪不懂这个时空的官职,听着书办两字还以为和前世的文员差不多,赵丰年却是明白其中关窍的,但凡这城中商铺、房屋、田地买卖,哪个都需要到府衙去上档子,换名字,经手的书办总能从中落下些好处,这可是个肥差。
而瑞雪是栓子的师傅,以后如果买屋置地,绝对有说不尽的方便之处。
于是,他拱手笑道,“恭喜王书办高升,一会儿定要多喝上两杯喜酒才行。”
老王心里欢喜,却不敢托大,连忙摆手推辞,“先生严重了,还是叫我老王就好。我家栓子,以后还要多亏妹子费心教导呢。”
两人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嘈杂之声,瑞雪开门一看,居然是里正和几位族老,还有十几个平日相熟的村民上门来了。
她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上前问道,“长辈们可是有事要与先生商谈?派人来知会一声就好,怎么劳动长辈们亲自上门?”
里正脸色焦急,抻头看向堂屋,低声问道,“我听人说,官差上门了,可是要对先生不利?”
瑞雪眉头立刻就伸展开来,又见里正身后众人同样都是一脸惶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老王穿着官服上门的打算,一是想显摆一下,二是恐怕也有要为她撑撑腰,省得村里人欺负他们一家的意思。没想到,这好心却引起了乡亲们的恐慌,担忧他们夫妻有麻烦,赶着上门来帮忙了。
这着实让她心里感动,虽说平日小矛盾也有,但是关键时刻,乡亲们能为他们夫妻出头,甚至预备与官家争执,实在是太过难得。
“长辈们莫担心,那官差是相熟之人,上门拜年来了,没有麻烦。”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说话间,也已经进了堂屋门,赵丰年和老王都起身,互相见礼客套,瑞雪忙着添茶上点心。
安顿众人坐下之后,就扯了站在门外惊疑不定的张嫂子,进了灶间,简单说了说事情经过,把张嫂子也笑得不行,两人搬出好肉好菜,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整治了两桌儿酒席出来。
堂屋里是赵丰年陪着老王和族老、里正,剩下的七八个乡亲就被让到了张家,由张大河和高福全陪着又坐了一桌儿。
小鸡炖蘑菇,豆腐炖羊肉,红烧兔肉,土豆烧牛肉,蜜汁豆腐等等,足足八个菜,几乎都是荤的,摆了满满一桌子,村里人过年虽然家家都割了肉,但是哪有赵家这样齐全,牛羊猪鸡兔,样样不缺,而且极是慷慨,都是用大海碗盛上来的,油汪汪的,冒着热气,别提多馋人了。
族老这桌儿还好点儿,因为有老王这官差在,众人还端着些架子,张家那桌儿简直就是风卷残云,人人筷子抡得飞快,闷头吃了个饱足之后,这才倒了包谷酒,边闲话边喝酒。
几个孩子嗅着香味跑了回来,瑞雪端了留好的饭菜,又在灶间摆了一小桌儿,招呼他们也都一起吃了。
吴煜一边默默吃着粳米饭,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石头,眸里闪过一抹犹疑,他不喜欢姐姐这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徒弟。
并不是因为这徒弟有何坏心,只是他总觉他太过关注自家的一切,甚至好似要把墙角堆了几根柴都数清一般,分外奇怪。
第六十九章 白家大少
石头察觉到吴煜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心下发虚,低头吃饭,死活不肯抬头。
初三时,签到城里楚家做小厮的堂弟回村里过年,拉了他睡在一个床上,说起一件事,原来他家公子偶然见过师傅一面,怀疑师傅是他从小失散的妹妹,又怕冒然相认,万一错了,好生尴尬,于是向他仔细询问了师傅的习惯、脾气,甚至平时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这一次听得他要来拜年,更是求他一定要好好看看师傅家的情况,包括师公的模样秉性。
他有心想要告诉师傅,又觉莽撞,想着不如就等事情有了准头儿再说,万一弄错了,他提早说出,师兄恐怕又会笑话他。
自从进了师傅家门,他就把把所见所闻统统记了下来,生怕漏了什么,那楚公子不好断定师傅身份。
可是这个比女孩子还要美上三分的小子,却总是冷眼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好似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瑞雪哪知道两个小子的各自心思,还以为他们刚才有过什么口角,笑着给他们夹了菜,也没在意,毕竟平日不在一起,就算脾气不合,也没什么冲突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酒席散了,族老、里正们喝得脸色通红,心满意足的各自回了家,老王也有些站立不稳,拱手抱拳告辞。
瑞雪张罗了两篮子野鸡野兔、麻花儿、饺子、豆腐之类的回礼,让栓子拎上车,石头临时接替充当了车夫,驾车回了城。
两桌半酒席,没剩什么菜,但是碗筷可不少,足足两大陶盆,张嫂子坐在灶间帮忙刷洗,说起她家里刚才的盛况,忍不住笑出声来,“坐在我家吃席的那几个乡亲,回去之后一定会同别人说起菜色丰盛,以后,你和先生再有什么事,大伙恐怕都会一窝蜂跑来帮忙了。”
瑞雪也笑,“有人帮忙,总比没人帮忙好,不过是多搭些吃食罢了。大过年的,图个热闹。”
张嫂子想起自家去年也只买了二斤猪肉,连炖个白菜都只敢放少少几片,剩下都要留着来客时炒菜,妆点个门面,今年却一口气割了八斤肉,大人孩子却都没有往年吃得凶了,于是感慨说道,“我们一家可是跟着你享了福,多添了进项不说,好吃食也没少吃,肚子里油水儿比往年厚了几倍。去年二壮为了片肥肉还和三丫吵架,今年两个孩子都开始挑瘦肉吃了。”
瑞雪往盆里添了瓢热水,开始投洗刷好的陶碗,“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明年过年,兴许孩子们连瘦肉也吃腻了。”
张嫂子哈哈笑了,眼角浅浅的皱纹密密摞在一起,“妹子说的对,嫂子就跟着你走了。”
两人说笑着,洗完碗就散了。
第二日初七,人日子,按习俗吃面条,瑞雪炒了褐色的肉酱,拌了白生生的面条,只看着就极有食欲,吴煜吃了两大碗,晚上犯了积食,折腾了半宿才睡下,瑞雪听说后,初八一日就只许他吃了一碗蛋羹,饿上两顿,居然好了。
张嫂子晚上时手搭凉棚,仔细看了看天上隐隐可见的星星,就说道,“诸星下凡了,张大户今年恐怕不能往外佃水田了。”
瑞雪不解,开口询问,张嫂子却卖了关子,第二日果然城里张府来人说,水田他们自家出人力种,就不佃给村里人了。前些日子乡亲们虽然听吴老三说起过这事儿,但谁都没当真,现在有了确切消息都忍不住骂了起来。
瑞雪这才知道,原来初八晚上,如若星光灿烂,天气晴朗,就预示着今年风调雨顺,稻谷丰收,去年天空阴暗,一个星星都没有,所以张家佃了一半水田出来,今年知道要丰收,就半亩也不佃了。
瑞雪忍不住冷笑,她可没忘记张家觊觎码头铺子,惹得赵丰年吐血一事。
原本就打算和张家算算总账的,那水田离村里进,又是张家的最大的一块田产,怎么看都是最好的下手之处。可惜,因为村里人要佃回家种,势必会连累了他们,她一直犹豫不决,如今张大户贪心,不肯佃田出来,到真合了他的心意。
话说六百里之外的彤城,因为连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极好,百姓们日子宽裕了,花钱也就格外大方,城中铺子比之往年,生意都要兴隆许多。
这一日,城南白家大少白展鹏,在红梅盛开的南苑里大摆宴席,邀了城中所有与白家有瓜葛之人,饮酒听戏。亲朋友人相聚一堂,请来的戏班又是在附近几城极红的陶家班,所以,南苑之中,前所未有的热闹。
南苑梅林边的二层小木楼里,正对着戏台的雕花窗子半开着,一张金丝楠木的大圆桌上摆了八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上好冷梅酒,四五个城中有名的公子大少,团团围坐在一起,这个说起,城中哪家花楼来了个惹人怜的清倌人,那个说起,欲定亲的闺秀如何无趣,偶尔兴起,又指了屋角花瓶里的红梅枝儿吟两句酸诗,倒也自得其乐。
靠近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个白衣胜雪的公子,二十几岁的年纪,体态倾长,面庞白皙如玉,秀眉而长目,端得是俊美非凡,温润如玉。
此时他正手握一只小巧白玉杯,望着远处绵延的红梅林出神,眼角处一抹隐含的担忧,直看得门口躬身伺立的两个娇美丫鬟心中抽疼不已。
桌上一个红衫金冠,面青眼肿的公子,不时眼带滛邪的瞄向两个丫鬟,待发现她们心心念念的都是窗边男子时,忍不住出声嘲讽道,“我们白大少独坐窗前,可是看上那台上的花魁了?”
白展鹏回过神来,垂眸喝酒,掩下眸里的厌恶之色,淡淡回道,“我可没有吴二少懂得怜惜美人。”
一个穿了宝蓝锦缎衣衫的公子,生怕两人起了口角,笑着接话道,“要我说,这陶家班的花魁,可不如当初的玉堂娇美貌,我家二叔过了这么多年,每逢大醉,还会把玉堂娇挂在嘴边,惹得我婶娘与其吵闹不休。”
众人皆笑,算是勉强岔开了刚才之事,白展鹏听着他们不时低声j笑,定是提起了与哪个女子的闺房之事,心中忍不住厌恶更胜。
如若是丰年在,恐怕早就甩袖子走人了,他一向有些清高,虽行的是商贾之事,秉性里其实更似书生,与这群好色之徒,完全不同。
可惜,一夜之间,他突然就消失了,任凭他们几个好友,翻遍了整个彤城,都没有半点儿线索。他们隐约记得,丰年是有两个帮手的,皆是赵家为家主培养的得力手下,可是,如今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让他们又不敢相信任何赵家之人,难保就是因为他们其中有谁判主才致使丰年遭了大难…
江湖上发了悬赏令,周边两城也贴了告示,却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回,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失踪七月有余,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越是这般想着,白展鹏的眉头就皱的越深,抬手再去倒酒时,门外守着的贴身小厮,却小跑进来,贴着他的耳根说了一句话,惊得他霍得站起身子,迈步就奔了出去。
一桌子的酒色之徒,被吓得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人笑道,“白大少怎么这般失态,难道是心爱女子被人抢了不成?”
众人哈哈大笑,继续喝酒听戏,瞬间把这些无谓之事扔到了脑后。
白展鹏离了南苑,上了马车,急声吩咐赶回白府,尚未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直奔书房,那里已经有个青衣后生等待多时了,一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跪倒,“给大少爷问安。”
白展鹏仔细打量这后生半晌,才认了出来,是灵风城酒庄程老掌柜之子,几年前,他与人酒后口角,说起武国没有好酒之事,一时兴起就开了个酒庄,没想到居然打响了名气,各个城池几乎都开了分店,几个好友平日天南海北,极少有机会聚在一处,酒庄也就成了传信之处。
“东升,可是老掌柜有信送至?”
青衣后生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油纸包来,双手捧上,恭敬答道,“家父那日在店里盘账,有个农家汉子送了一封画有孔雀标记的书信来,而且暗语也能对上。家父怕耽搁了少爷的事情,就命小的日夜兼程赶过来了。”
“农家汉子?”白展鹏面带疑色的接了油纸包,揭开拿出书信,迅速拆开通读,眉头渐渐就皱了起来,沉思片刻,终究还是长长舒了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说完,吩咐贴身小厮送了东升下去歇息,就提笔疾书,很快写好两封书信,仔细画好标记,唤了心腹管事进来,将信送走…
原本说好豆腐坊正月十六再开工,可是才不过十二,就陆续有人上门买豆腐,甚至还有外村的赶车过来,瑞雪问及原因才知,正月是一年的开头儿,又尚未到种地的时候,农家还算清闲,许多人家就选在这个月嫁女娶媳。
豆腐这吃食,煎炒烹炸,都是极美味的,添上两个菜色在席上,主家脸上也好看,于是,就派人来探问。
瑞雪与张家、高家一商量,左右也是无事,就提前几日开工了,除了各个村子照旧赶车去卖之外,也接受预定,哪家婚嫁酒席需要,就提前说一声,到了正日子早晨,高福全就赶了车给送上门去。
第七十章 赏灯(一)
这消息一传出去,豆腐坊的生意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原来每日早晨做四板豆腐,现在已经涨到了六板儿,好在张大河能干,吴煜也日日帮忙,还能应付。
瑞雪把算盘拨得噼啪作响,翻出了所有存银,打算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就找人修葺正房,再把东西厢放也盖起来,东厢挨近水井,用做豆腐坊,西厢一头儿留给吴煜,毕竟也不能总住他在张家,一头儿就当仓库或者客房都好。
村里不缺人力,顶多搭些吃食,木料和石头也都花费不多,估计有个六七十两银就能盖得不错。
当初抵挡玉佩的那一百多两银,早就花用没了,好在码头铺子赚了几十两,高家夫妻那里,每日收回的铜钱也渐渐比牛豆多了,想来以后也是个大进项,修房子就算花光了家里的存银,有个两三月也能恢复。
想着以后就要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瑞雪只觉浑身干劲十足,翻了纸笔出来,拉了赵丰年和吴煜一起画起了草图。
赵丰年提出要隔出个洗漱的房间,吴煜也嚷着洗澡时候太冷,瑞雪痛快答应了,大笔一挥,房西的小棚子就变成了耳房,到时候,一边烧水,一边洗澡,又方便,又暖和。
赵丰年和吴煜都觉这主意好,兴致勃勃又商量着家里各处的摆设儿,甚至后园还要种上几棵桂树和海棠,瑞雪真想抬手敲他们两下,一个农家院子,讲究什么风景,赏什么花,虽然她也很喜欢桂树,但还是更喜欢梨树、桃树,春天赏花,秋天摘果子,岂不是更好。
于是她也不理会,在那里争论海棠美还是桂花美的两人,悄悄写了桃树两棵,梨树两棵。
待得一家子定下了院子的桂花,日子也就到了十五,张嫂子是个急脾气,一早晨吃了瑞雪做的糯米汤圆,就一接一声的催促瑞雪收拾东西,要赶去码头的铺子里打扫安顿,等待明日开张。
瑞雪虽然觉得有些早,但也不好打消她的积极性,左右家里也无事,就交代赵丰年与吴煜在家,准备收拾东西出门。
赵丰年坐在窗前,手上握着书本,听得她要走,脸色有些黯淡,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样难得的不舍神情,让瑞雪没来由的就想起被妈妈抛弃的孩子,心下好笑,不过仔细想想,好似码头铺子开张至今,他还未曾去过,于是,上前拿下他手里的书本,笑道,“掌柜的,如果不嫌码头脏乱,就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吧,半日就回。”
赵丰年眼里立刻爆出一团惊喜的光芒,薄唇也咧了开来,俊秀白皙的脸上也蒙了一层淡淡红晕,“我也去?家里怎们办?”
“不是还有煜哥儿吗?”瑞雪回身去寻吴煜,却见他正黑着脸,撅嘴站在门边儿,显然是不情愿留在家里的。
她当真是又无奈又好笑,这两个男子的年纪加一起怎么也有四十多,这个时候居然都像孩子一般,是她平日太“娇惯”他们了吗。
“罢了,家里也没有什么怕丢的物事,煜哥儿也想去的话,就把大门锁上吧。”
吴煜那张绝美的小脸儿上立刻多云转了晴,示威般的瞪了赵丰年一眼,跑去找他那件新做的大袄。
瑞雪帮着赵丰年穿戴整齐,又麻利的收拾好要拿去码头的物件儿,张大河就赶着牛车到了门前,大壮一见吴煜也要上车,就缠着娘亲也要同去,张嫂子本就疼爱大儿,想着学堂又要开课,以后玩耍的机会不多,就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原本以为只有三人的队伍,居然壮大到了六人,小小牛车上被挤得满满登登,中间是各色用物,众人围成一圈儿,一路说笑着,极是热闹。
赵丰年远眺着远处白茫茫的旷野,只觉心中郁气,好似都消散了许多,扭头见瑞雪的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于是稍稍侧身替她遮挡,瑞雪察觉,回身送了他一个甜蜜的笑,惹得他瞬间红了脸,继续去赏雪景。
码头的铺子不过空了一月,简单清扫一下,把用物摆放好,也就恢复了原来模样。
张嫂子生火炖了个一小陶盆羊肉和豆腐,又切了两盘咸菜,拿出篮子里准备好的干粮,众人简单吃了几口,午饭也就糊弄过去了。
饭后,张家夫妻打水刷碗筷,瑞雪就同赵丰年在铺子前后转转,甚至还去了沛水边站了片刻,赵丰年虽说不曾像吴煜和大壮一般兴致勃勃四处探看,倒也比平日在家欢喜活泛很多。
瑞雪眼见日头西斜,回家去也不过是读书算账,做晚饭,索性不如多陪他走动走动,于是拉着张嫂子问道,“嫂子,今日上元节,城中可有何习俗?”
张嫂子把一双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年年今日,城中都有灯会,特别热闹,只不过离着村里有些远,赶夜路不便,只有一些后生们会结伴前去。”
“那可是要在城中住上一晚?”
“不用,城门会比平日晚两个时辰关闭,看完灯再回去就好。”
瑞雪大喜,“铺子里的活计也忙差不多了,咱们坐车进城去吧,晚上看完灯再回家。”
张嫂子一听,眼睛就亮了,她还是当年刚嫁给张大河时,一起去看过灯会,后来有了孩子们,日日持家辛苦,就没那样的空闲时候了。
张大河在一旁听得他们说话,又见媳妇一脸欢喜,就说道,“你们去吧,不必惦念家里,我回去给几个孩子张罗晚饭。”
吴煜和大壮正好进门,听得要进城看灯,都喜得眉开眼笑,张嫂子也就不再犹疑,撵了张大河回家,然后关了铺子门。
老牛本就比马匹好掌控,大壮以前也赶过几次,倒也顺顺利利到了东城门外。
官道边儿的空地上搭了个草棚子,棚子外边钉了些木桩,已经栓了四五匹马和几辆牛车,显然这是为了方便农人们进城看灯,存放车马之处。
大壮上前去问,果然如此,瑞雪就付了十文铜钱,然后五人徒步进了城。
许是一年里就这一次热闹的机会,城中比平日多了许多百姓,四处都挤满了人,街道两侧也摆了无数小摊子,捏面人儿的,卖炸面鱼的,卖糖画儿的,甚至一些小首饰,荷包,帕子,应有尽有,大壮和吴煜停步在一个面人儿摊子前,眼见那老匠人捏把两下,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瑞雪不喜夹在众多人群里,又不好硬拉两个孩子离开,就从怀里掏了一两多碎银,避了人眼,递给张嫂子,“嫂子,你领着两个孩子到处逛逛吧,这些银钱给他们买吃食玩物儿,连家里那几个小的也别落下了。我和先生去书画铺子走走,待一个时辰后,咱们在前边的那座好彩酒楼汇合。”
张嫂子也被人流挤得站不住脚,又以为瑞雪是想与赵丰年单独相处,于是笑道,“放心,我会看好两个孩子的,你们尽管去逛吧。”
瑞雪也不多解释,转身同赵丰年慢慢挤到街边,稍显清静之处,长长出了口气。
赵丰年微微笑着,伸手握了她的手,“我拉着你,别挤散了。”
瑞雪脸色微红,“走吧,上次那家书画铺子的伙计,也不知道给咱们留下什么书了,咱们去看看吧。”
赵丰年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又重新挤进了人群,赵丰年一手拨开路人,一手牵着瑞雪,倒也走得不算艰难,不到一刻钟就进了书画铺子。
小伙计本来拎着个走马灯正往外走,?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