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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守则第30部分阅读

      妾室守则 作者:rouwenwu

    实在是老太太招架不住了,那石夫人实在厉害,自己不动手,却暗地里指使几个婆子,把咱们老太太给揉弄惨了。”

    石氏和贺老太太打起来了?孟瑶先是一惊,转而却又释然,她们打架,又不是头一回,打就打去罢,急个甚么劲儿。但她身为儿媳,着急的样子还是得装一装,遂扶了小言的手,急急忙忙朝第二进院子里赶。

    第二进院子里,并不曾传出石氏的声音,只听见贺老太太杀猪般的喊叫。孟瑶踏进门的那一刻,突然很庆幸自己把酒席摆在了后园子里,不然这要是让客人们瞧见,可就失了大脸面了。

    厅内,石氏坐在靠门边的位置,离贺老太太远远的。贺老太太则被两个婆子抵在墙角,一面挣扎,一面尖声喊叫。

    孟瑶见状脸色一沉,先骂屋中的小丫头子:“这还是在自己家呢,就眼看着老太太受别人家的欺负,想造反不成?”

    丫头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回嘴,小言却道:“大少夫人,这怪不着她们,是老太太不让她们动手的。”

    孟瑶奇道:“这是为何?”她问的是小言,眼却看向石氏,谁知石氏撇了撇嘴,道:“叫你家老太太自己说罢,我嫌讲出来丢人。”

    她人都打了,还嫌事情丢人,这是甚么道理?孟瑶愈发觉得奇怪,便问仍被抵在墙角的贺老太太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那两名婆子见孟瑶问话,便稍稍松开贺老太太,但仍不肯放手,一左一右将她夹着。贺老太太冲孟瑶一笑,可惜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媳妇,没事,没事,是石夫人找我要钱,我不想给,就让她把我打一顿得了,以此抵债。”

    这也太过荒唐,孟瑶哑口无言。小言悄声道:“是石夫人怪老太太不懂官家的规矩,竟不通知孟姨娘的娘家人,就将她给卖了。石夫人还声称要状告咱们家,除非老太太肯拿出一笔钱来,赔偿她家的损失。”

    民间的规矩,有娘家的妾,入夫家不满三个月的,除非娘家首肯,否则不许随便买卖,只能退还给娘家;而官宦人家往往仗着势大,规矩更加严苛,不论何时,夫家若要卖掉官家人家出身的妾室,必须先通知其娘家,获得允许后,方可行事。

    这般看来,石氏的确占理,但孟月乃是有错在先,就算卖了她,也有道理可讲,更何况孟家大房如今势弱,就算上公堂告去,也不一定能赢。孟瑶叹贺老太太太糊涂,不懂道理也就算了,竟为一点子钱,宁肯挨一顿打。

    石氏见孟瑶没作声,便朝那两个婆子一挥手,道:“继续打,还差几下呢。”

    贺老太太呵呵笑着:“你打,你打。”

    贺老太太此举实在太过丢脸,孟瑶又气又急,冲石氏道:“大夫人想告咱们家,就尽管告去罢。”说完也不多话,直接命小言送客。

    她这般干脆,石氏反倒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带着自家的几个婆子,转身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囡囡重病

    那两个婆子一松手,贺老太太就自墙上滑了下来,在地上软作一摊泥。孟瑶忙指挥丫头们将她抬上西次间的罗汉床,解了衣裳来看伤势。衣裳一解开,众人都倒抽一口气,只见贺老太太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掐出来的淤青,竟没剩几处完好的地方。

    小言愤恨道:“看来那两个婆子都是在家掐惯了的,动作看着不起眼,挨到身上却重得很。”

    贺老太太一面呼痛,一面却骂孟瑶:“我这儿只剩几下就完事了,你怎么还让她告去?我这打,算是白挨了。”

    孟瑶听了这话,不知是该气好,还是该笑好,道:“老太太你放心,我大伯母连孟月被转卖都觉得丢面子的人,怎会真为了此事闹上公堂?”

    贺老太太不相信,犹自边叫痛,边叫骂,直到过了几天仍无孟家状告贺家的消息传来,才消停了些——这是后话。

    孟瑶把贺老太太安顿好,交给小言照料,又回到园子陪客,直到日头西落,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才得以歇息。她回到房内,刚去了首饰,脱下大衣裳,想要歇一歇,却见奶娘来焦急禀报,称小囡囡大概是在园子里吹了风,病着了。

    小囡囡的身子一向就弱,吃的药不比吃的奶少,因此孟瑶虽心疼,却并未着急,照着以前的样子,打发人去甄家医馆请郎中。谁料小囡囡这回的病,却非同寻常,服下药仍旧高烧不退,到了半夜,更是讲起胡话来,望着贺济礼叫娘,看着孟瑶却叫爹。

    贺济礼摸着闺女滚烫的额头,将甄家医馆的郎中骂了个遍,又披上衣裳,亲自出门请名医,可甄家医馆乃是城中最负盛名的医馆,别的郎中一听甄家医馆开的药都不顶用,根本就不肯来,气得贺济礼深更半夜在各医馆门口发了一通脾气,才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来。

    孟瑶抱着小囡囡,也是着急得很,道:“怎办?这时候赶去京城看名医,也是来不及了。”

    贺济礼眼看着小囡囡的嘴唇烧起了泡,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恨不得自己替闺女病一场。他心想坐着等也是白等,不如套上车,连夜赶去京城,那里名医聚集,兴许还有一丝希望,但孟瑶却不赞同,理由是小囡囡太小了,身子弱,又大病着,万一旅途劳顿,加重了病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讲得也有道理,贺济礼一时间更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谁惹他都要发一通脾气。

    贺老太太虽然不喜孙女,但到底也是做祖母的人,跟着着急,一夜未睡,到了天亮,她不知听谁讲,城南郊外住着位隐居的名医,便赶紧叫贺济礼打发人去请。

    贺济礼不信那些个没得医馆坐诊的游医,但此刻正所谓是病急乱投医,也就顾不得这许多,牵了匹马,亲自跑了一趟,将那位名医请了来。

    这位名医年纪不大,顶多三十岁,却自称医术世代祖传,他来到贺家,替小囡囡诊过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瞧了瞧,道:“幸亏你们找着了我,不然就没救了。”

    孟瑶对这么个“神医”,实在是不相信,此刻听他言语里满是自信,不禁又燃起了些许希望,忙问道:“不知神医有甚么法子?只要能救我家闺女,诊金尽管开口提。”

    那神医摆了摆手,道:“诊金多少倒是无妨,我也不靠这个吃饭——你们可晓得我为何一身本事,却落到不以行医为生的地步?就是因为我开的方子,寻常人家都用不起,反倒耽误了病情,久而久之,我也就灰了济世救人的心了。”

    孟瑶听着奇怪,便道:“还请名医先将方子写下,只要有效,咱们夫妻砸锅卖铁,也要将药材凑齐。”

    名医一点头,贺济礼马上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奉上,请他写下方子。待得方子写好,夫妻俩来看,只见上头药材并不多,只有五味,但那五味药,正如名医所说,果真价格不菲,粗略一算,至少得花费千金,这还得药铺不见机抬价才行。

    贺济礼顾不得那许多,不顾天未亮,牵着马就又出门了,他直奔各大药铺,挨个敲开门,问询那五味药,待他问遍全城,发现只有其中一家有货,而且每味都是天价,他手头的银子根本不够,而有药的这家药铺又打出了概不赊欠的招牌,不许他先取药后凑钱送来。

    贺济义无法,只得先回家,与孟瑶商量。孟瑶一听就急了,逼着他把家中现有的银子都搬出来清点,又将自己的首饰盒取了出来,连夜敲开当铺的门,全给当了。

    夫妻俩当完首饰,回家再把银子一清点,发现还是只够买两味药材,不禁傻了眼。

    此时天已大亮,小囡囡却仍是浑身火烫,滴水不进,贺济礼只得再请名医过来瞧,那名医倒是爽快来了,替小囡囡扎过几针,道:“这针大概能让她多拖个一天两天的,若要治本,还是得按我开的方子来。”他讲完,毫不意外地瞧见贺济礼脸上的为难之色,便又道:“等你凑够那五味药,再请我来罢,否则就不必去麻烦我了。”说完,扬长而去。

    贺济礼着急得嘴上冒起两只大火泡,连早饭也没吃就又出去了,说是要去找朋友们借钱。孟瑶也是各处想法子,温夫人远在西京,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得使人回娘家,问孟里借钱。

    这会儿她正搂着小囡囡掉眼泪,傻姑娘出现在门口,捏着个手绢系成的小包裹递给她,道:“大少夫人,我这里有些银子,你先拿去救急罢。”

    傻姑娘的月例银子一共也没几多,她能有这个心,实属难得,孟瑶忙向她道谢,接过手绢包。但这手绢包却入手有些份量,孟瑶十分奇怪,便当着傻姑娘的面打开,发现里头竟有两锭细丝纹银,不禁惊讶道:“这是哪里来的?”

    傻姑娘难得的红了脸,扭捏着道:“二少夫人托我帮她管店,因此我能挪用些她账上的银子。”

    孟瑶连忙将银子还给她,正色道:“二少夫人信任你,才把店托付给你,你怎能做出这种事来,与偷盗有甚么分别?快些把银子给她放回去,莫要寒了她的心。”

    傻姑娘却不肯接那包裹,将手背到了背后,道:“大少夫人,平日里你挺醒事儿的一个人,今儿怎么却迂腐起来了?二少夫人现下又不在,我挪用了她的银子她也不晓得,等她回来前补上就是,怕甚么?倒是小囡囡危在旦夕,再不赶紧抓齐药,她可就没命了。”

    这话乍听有些道理,但孟瑶还是把银子塞进傻姑娘的荷包里,道:“救命也不能去偷,再说你这两锭银子,也解决不了甚么事情,那五味药材,要价千金哩。”

    傻姑娘惊讶地张大了嘴,道:“真要一千两银子?我还以为是那郎中胡扯的。”

    孟瑶苦笑道:“不是一千两银子,而是一千两金子。”

    傻姑娘的嘴张得更大了,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叫道:“娘也,一千两金子,把我卖了也没这个数。”

    孟瑶心中虽苦,还是忍不住被她这话给逗乐了,赶她道:“赶紧把银子送回去,别让人家说三道四,莫忘了你是我们大房的人,别给我丢脸面。”

    傻姑娘忙应了一声,拿着手绢包走了。

    大略一个时辰后,贺济礼带着一沓银票回来,一一点给孟瑶看,有向州学同事借的,也有向生意场上的朋友借的。孟瑶听着他数完,发现里头并没有容老板的,不禁奇道:“绸缎庄的容老板,不是一向与你交好,怎么不找他借借去?”

    贺济礼比她更觉得奇怪,道:“我怎么没去,但容老板不知怎地了,一见我就抱怨,非说我们贺家做人不地道,暗地里害他,对不起他。我忙着四处借钱,也没功夫细问到底怎么回事。”

    孟瑶见他不知情的样子,便将容家买下孟月的事讲给他听。贺济礼听后仍觉得奇怪,道:“买妾卖妾实属平常,怎么就叫害他了?”

    孟瑶也是不解,但她这会儿哪有心情琢磨这些,马上就丢下了。

    不多时,孟府管家送了钱来,但数额不多,因为孟里仍在京中,他能动用的银子,只有这么多。孟瑶谢过他,同贺济礼一起,将所有的银子都凑到一起,发现还是差两味药材无钱买。

    小囡囡经名医扎针之后,稍微好些,勉强能喝下些米汤,烧也稍微退了些,但仍旧神志不清,连人都不能认。孟瑶心疼得不得了,开始自责自己以往不拿钱当回事,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好好开店,多赚一点是一点,也不至于火落到脚背上才着急。

    贺济礼安慰她道:“你又不是神仙,哪能料到以后的事,早说你那小店也赚不了几多,就算开到现在,估计也不够买一味药的。”

    孟瑶抹着泪思前想后,不知哪里还能凑出银子来。贺济礼也是愁眉苦脸,望着傻姑娘叹气:“你要是个美貌的,倒还能换几两银子,可惜,可惜……”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凑钱

    傻姑娘当了几天二妮小店的代老板,胆子大了,竟顶嘴道:“大少爷这话可说错了,我自认长得并不差,只是你们这些男人没眼光而已。再说我还没听说过卖个把妾就能凑足千两金子的,你把这宅子卖了,倒还差不多。”

    虽然孟瑶把傻姑娘买回来,就是为了恶心贺济礼的,但却见不得她同自家夫君顶嘴,便骂她道:“胡扯,把宅子卖了,我们睡大街去?”

    傻姑娘知道自己是从谁那里领月例银子,可不敢同孟瑶顶嘴,头一缩,不作声了。谁知贺济礼却得了提醒,将大腿猛一拍,道:“是我糊涂了,咱们家甚么不是钱?不光这宅子,还有里头的家什,衣裳,被褥,摆设,都是能卖的。”说着,手朝四周团团一指:“还有这些个下人,也是钱。”

    这话唬了满屋的丫头婆子们一跳,跪下就磕头,央求贺济礼别把她们给卖掉。孟瑶生怕钱还没凑到,人心倒散了,忙道:“大少爷这是着急呢,哪里就到了如此地步了,卖了你们谁做事去?”

    下人们得了这话,才稍稍放心,齐声谢恩,爬了起来。

    贺济礼觉出自己讲了不恰当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遣退下人,这才同孟瑶商量起变卖家当的事来。俗话说倾家荡产,倾家荡产,难道真到这地步了吗?孟瑶不禁觉得有些惨然,但一想到还是闺女的命更重要,心内又无比坚定起来,捏着手帕子道:“卖,只要值钱的,都卖了。不过我娘寄存在我们家的那几只箱子,可不能动。”

    贺济礼道:“那是自然,哪有为了凑钱,却拿亲戚家的东西来卖的。”

    小囡囡的病耽误不得,两口子说动手就动手,立即起身,带了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到西跨院清点家当。他们做这件事情,并未想着瞒着谁,因此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面院子里。贺老太太一听说儿子同儿媳要变卖家产,还有可能连宅子都卖掉,唬得不轻,不顾身上还都是石氏家婆子掐出来的淤青,搭着小言的胳膊赶到西跨院,扶着院门就叫开了:“你们要败家,也不是这样个败法,一千两金子的药,哪里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吃得起的,早早把这念头打消了罢,别反倒折了小囡囡的寿。”

    贺济礼走出仓库,也不请她进去,黑着脸道:“娘这是甚么话,虽然咱没这么多钱,但也不能眼睁睁瞅着小囡囡去死罢?”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哪里值得……”贺老太太嘀咕到一半,没敢再朝下讲,道,“你要凑钱,你着急,娘明白。这样,你把我乡下的那几头猪卖了去罢,还值几个钱。”

    “那能值几个钱,还凑不齐一百两银子呢。”贺济礼急着清点家当,懒得再同她废话,袖子一甩,重进仓库里去了。谁知贺老太太脚跟脚地就进去了,他开箱子,她就扑箱子,他开柜子,她就抱柜子,反正是一样东西都不许人碰,全拿自个儿的身子挡着,口中还叫嚷着:“要想卖家当,除非踩过我这把老骨头。”

    贺济礼心情烦躁,劝都懒得劝,直接吩咐旁边的婆子:“把老太太抬出去。”

    贺老太太虽说是做惯了农活,身子健朗的人,但到底年纪也大了,哪里抵得过好几个婆子来抬她,没挣扎几下就从一只大箱子上被扯了下来。贺济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婆子们直接将贺老太太抬去第二进院子,不要让她出门。贺老太太一听,急了,大叫:“老大,你要卖家产也行,先把家分了,不然你一钱银子都不留给你兄弟,他岂不是亏惨了?”

    贺济礼气得直拍柜子:“这家里一针一线都是我挣来的,他并未流过一滴汗,怎么就亏了?我分给他,是讲兄弟情义,不分他,也是该的。”

    贺老太太伸出手,拼命扒着门框,不叫婆子们将她抬走,喊道:“你答应过娘的,不能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救我闺女的命要紧。”贺济礼亲自上前,从门框上扯下贺老太太的手,叫婆子们赶紧把她抬出去了。

    贺老太太哪里肯罢休,一面扭着身子拼命挣扎,一面大喊大叫,声称要分家。贺济礼冲着院门口喊道:“要分家也成,且等我卖完家产,赶考归来再说。”

    孟瑶一直在另一间仓库忙着清点家当,根本没搭理这边的事情,这时见贺老太太走了,才出来向贺济礼道:“都甚么时候了,你还搭理老太太作甚么,赶紧清点完毕,换成钱是正经的。”

    “晓得,我只是气得慌。”贺济礼应了一声,重新进去清点物事。

    贺济礼这几年攒下的家当,零零碎碎的还真不少,夫妻俩忙活了小半天才清了个大概,将些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装进了大箱子,命人抬去当铺估价钱,只要不太离谱,就全都卖了,好早些凑齐买药材的钱,救回小囡囡的命。

    小囡囡的病能治好治不好,全靠这些东西了,若还凑不起钱,就只能卖宅子了。孟瑶心里着急,便戴了面纱,同贺济礼一道去了当铺,想亲自和当铺掌柜的讲讲价,求求情,期望能当个好价钱。

    他夫妻俩在当铺同掌柜的讨价还价,正为掌柜的开出的价钱不太如意而苦恼,就见家中来人,喜气洋洋地禀报道:“大少爷,大少夫人,这下好了,你们不用着急小姐抓药的钱了,老太太已经凑足了钱,正等着你们回去呢。”

    贺老太太除了几头猪,甚么也没有,她哪里来的钱?贺济礼同孟瑶都是疑惑,待问那家人,家人却又讲不清楚,两口子只好暂时将那几只箱子搁在当铺,留了两个管家继续同掌柜的谈价,再直奔回家。

    进得家门,一路上遇见的下人都是高高兴兴,称小姐的病终于有救了。众人越高兴,贺济礼夫妻就越觉得不对劲,急急忙忙奔进第二进院子,去见贺老太太。

    贺老太太正与知茵同坐罗汉床上,拿着一副金镯子朝她手上戴,旁边还搁着一只小金锁,想来是给她腹中的孙子准备的。贺老太太瞧见贺济礼夫妻进来,忙指了指地上的一只大箱子,笑道:“早上你们还吵着闹着要卖家当,幸亏我有主意,凑足了钱,不然这个家,还真让你们给败了。”

    贺济礼上前掀开箱子,吓了一跳,里面竟是满满一箱细丝纹银,白花花地晃人眼,贺老太太似是很满意他脸上的表情,问道:“这一箱子银子,够你给小囡囡买剩下的那两味药了罢?”

    贺济礼惊讶回头,反问道:“娘,你哪里来的这许多钱?”

    贺老太太摩挲着知茵手上的金镯子,笑而不语。孟瑶却觉得那箱子,越看越眼熟,便招来四个婆子,齐力将沉甸甸的箱子抬起一角,亲自弯腰去看——果然,那箱子地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孟”字。

    孟家的箱子,怎会出现在这里?多半是贺老太太将温夫人寄存在贺家的财物偷偷运去卖了,顺便再拿那些空箱子来装了钱。孟瑶想到这里,气愤非同小可,指着箱子,咬牙问贺老太太道:“老太太,这可是我娘寄存在咱们家的箱子?怎会在这里?”

    贺老太太竟然理直气壮地答道:“这就是你母亲家的箱子,不过你母亲可不是寄存在我们家,而是寄存在我这里,我有权处置。”

    孟瑶这会儿懒得同她理论,直接命知梅去西跨院走了一趟,发现温夫人寄存在贺家的箱笼,全都不见了。

    此事非同小可,贺济礼听得回报,大惊失色,质问贺老太太道:“娘,你把孟家的箱子卖去了何处,赶紧告诉我,好去追回来。”

    贺老太太一副悠闲的模样,不慌不忙道:“卖都卖了,还追回来作甚么,你们赶紧拿着这钱,去给小囡囡抓药罢,孩子的病情,可耽误不得。”

    孟瑶急得直落泪,哭道:“老太太你做出这么件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就算小囡囡的病治好了,我又有甚么颜面存活于世?”

    贺老太太觉得她太过于小题大做,道:“瞧你说的,我卖掉你母亲寄存在我这里的箱笼,乃是为了给我的孙女,她的亲外孙女治病,就算是你母亲在这里,她也一样会卖掉的。你放心,此事我会亲自向亲家母讲清楚说明白,绝不让你们为难。”

    确实,她打着小囡囡病重的招牌,就算温夫人得知了此事,也不好意思来怪她,说不准还要赞一声好,但孟瑶却觉得脸上发烧,直觉得做了亏心事,再说温夫人存放在这里的那些箱笼,绝对不只值两味药钱,剩下的银子,全被贺老太太私藏起来了,这简直与抢劫没得两样。

    贺济礼听了贺老太太的歪理,直接一只茶盏摔到她面前,吼道:“说,孟家的箱笼,到底卖到哪里去了?”

    茶盏呯的一声,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贺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瞪着贺济礼大骂:“你这是要打为娘么?你这是不孝,不孝?”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翼而飞的银子(一)

    孟瑶将贺济礼的袖子一拉,道:“先别同她理论,赶紧把箱子追回来要紧。”说着便吩咐知梅:“那么些箱子,老太太一人怎么搬得动,去把西跨院的管事娘子,还有帮忙抬箱子的人都找来,也别进屋,就在院子里,隔开了打,叫他们讲出箱子的去向和卖得的总钱数,若不开口,或是几人讲的口供对不上,就直接打死了事。”说完,又准备吩咐小言些事情,才发现小言不见了人影,问及去向,却得知小言早在贺老太太卖孟家箱笼前,就被临时打发到乡下看猪去了。

    这明显是为了支开小言,怕她通风报信,贺老太太何时有了这份机灵劲儿?孟瑶心知其中必有内情,但此时却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便在自己陪嫁过来的婆子里挑了几人,命她们在第二进院子的正房厢房耳房内挨个翻找,务必把变卖孟家箱笼所得的每一文银子都找出来。

    婆子们领命而去,很快各处便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但贺老太太却气定神闲,连拦都不拦一下。过了一会儿,去西跨院的知梅领回数十个下人,就在院子里开打,哭喊声,求饶声,顿时响成一片。

    孟瑶怕这声音吵着了小囡囡,便命知梅将打人的场所换到后面园子里。贺老太太趁机道:“媳妇,小囡囡病重,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打人的事儿,还是免了罢。”

    孟瑶此刻可没好脸子给她,冷笑一声,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准备一力承当责任了?要不要媳妇命人取板子来,将他们的帐,都算在你头上?”

    贺老太太吓得朝罗汉床角一缩,嘀咕道:“反了,反了,你还要对婆母动板子不成?”

    孟瑶盯着她道:“若这些箱子追不回来,自有人来打你板子,用不着我动手。”

    贺老太太缩在床角,不敢再作声。过了一时,陪嫁婆子们来回话,却称只有在贺老太太的卧房内有一匣子零碎银子,其他地方,都不见银钱。说着,就将那匣子捧到孟瑶面前,请她过目。

    贺老太太叫起来:“那是我老婆子的私房银子,这你们也要?”

    孟瑶命人掀开匣盖儿瞧了瞧,只见那里头的银子的确很是散碎,不像卖孟家箱笼所得,但她仍命人把匣子收了起来,道:“若银子找不齐全,别说老太太的私房银子,就是私房衣裳,首饰,都得拿去变卖。”

    贺济礼去园子里走了一趟,又亲自抡板子打了几人,回来便称知道孟家箱笼卖去了何处,匆忙带人走了。孟瑶知道,他这一去,顶多能向买家求求情,让其迟些将箱笼转手,至于把箱笼追回来,除非把银子凑齐,否则绝对是不可能的。而且贺老太太这样短的时间就把箱笼卖了,肯定卖的是贱价,想要再买回来,价钱可就不一样了,一定会吃个大亏。

    孟瑶恨得牙根痒,强忍着去打贺老太太一巴掌的念头,道:“把你卖了也凑不齐这一卖一买间的差价。”

    贺济礼没去多长时间就回来了,脸上神色除了失望,还有些诧异,向孟瑶道:“你说是谁买下了咱们的箱笼,竟是绸缎庄的容大老板。我央他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暂时别把箱笼转卖,他却称我们贺家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害得他如今度日如年,连家门都不敢回,因此就别指望他帮咱们一把了。”

    “咱们贺家究竟做了甚么对不起他们容家的事?昨天小囡囡的抓周宴上,并未听容夫人讲起呀?”孟瑶也是诧异得很,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向了贺老太太那里。

    贺老太太连忙摆手,撇清关系,道:“我一个乡下老太婆,连谁是容老板,谁是容夫人都不晓得,哪里会去得罪他们?”

    贺济礼咬牙切齿道:“那你老人家可真会办事,偷卖亲戚家的箱笼也就罢了,还偏要捡个莫名其妙的仇家去卖。我看如今这情势,就算把钱凑够,容老板也不一定肯将箱笼重新卖回给咱们。”

    贺老太太高兴道:“既然如此,那就别凑钱了,赶紧抬了这箱银子,去给小囡囡抓药罢。”

    贺济礼又是一只茶盏摔过去,直接砸在了罗汉床上,茶水溅了贺老太太一身,贺老太太这下再也不敢开口了,拉着知茵挤在床角,把头垂得低低的。

    这真是一泼未平一波又起,孟瑶挂牵着后面院子里仍旧昏迷不醒的小囡囡,便与贺济礼商量道:“事有轻重缓急,反正箱笼卖都卖了,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回来,不如就先挪用这一箱子银子,去把剩下的两味药抓回来,等救活了小囡囡,咱们再把家当都给卖了,凑足了钱把箱笼重新买回来。”

    照目前的情形,也只能这样了,贺济礼并非迂腐之人,马上就同意了孟瑶的提议,先命人将贺老太太关进了西次间,派了四个婆子看守,再使人将那一箱子纹银运去药店,抓回剩下的两味药。孟瑶则一面亲自去生炉子,一面打发人去请名医来。

    千金的药方果然不同寻常,一剂药下去,没过多久小囡囡的呼吸就平稳了,烧也退了许多,虽然离痊愈还有些远,但一眼就能看出明显好转了。孟瑶这从来不信佛的人,也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她一直担心这名医是浪得虚名、只图骗钱的,此刻见到药方的疗效,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夫妻俩对这名医都是感激万分,商量过后,决定付一笔丰厚的出诊费,但名医却一文也不肯多拿,道:“晓得你们已是倾家荡产,我还多要,岂不是让你们雪上加霜?”两口子皆欢喜遇到了好人,既是不多收钱,就想备桌酒席谢他,但名医酒也不肯吃,取了出诊费,径直回家去了。

    贺济礼和孟瑶高兴女儿保命、名医做人厚道之余,又开始为家里的事烦心。孟里春闱过后,马上便要归家,那时他必要来取回箱笼,他们拿甚么给他?纵使孟里体谅他们,不予计较,他们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关,往后算是没得面目出去见人了。

    贺济礼挠破了头,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只得同孟瑶商量:“咱们先凑银子,再求助于知府大人,逼着容老板照老太太的卖价,再把箱笼卖还我们,如何?”

    这也算是最好的法子了,但孟瑶却担心消息一旦走漏,不仅贺家要丢脸面,连她在娘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了。贺济礼比她更爱面子,一听这话,也犹豫起来。但两口子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还没等到天黑,街上的小道消息就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全是关于贺家变卖了孟家箱笼,又想花钱买回去的。

    因容老板口口声声称贺家亏欠他在前,因此由此一举,孟瑶并不意外,只是奇怪容老板怎会知道那是孟家的箱笼,难道贺老太太糊涂到卖箱笼时,自己透了底细出来?

    贺老太太到底是贺济礼的亲娘,他不肯相信她会糊涂到如此地步,然而夫妻俩到前面院子一问,还真是贺老太太自己讲出去的,原话是:“温夫人她外孙女就要病死了,她这做外祖母的,虽然改了嫁,也该尽一份心,因此她便作主将这些孟家箱笼给卖了,换了钱好救孙女的命。”据说当时贺老太太讲得是声泪俱下,不知惹来多少人同情,那抬箱笼进去的伙计,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还据说西跨院的管事娘子以及帮贺老太太抬箱笼去卖的下人,都是因为听了贺老太太的哭诉,以及看了她和温夫人所签订的文书,觉得贺老太太有权有理处置这些箱笼,才开了仓库的门,还帮着她把箱笼搬去了容老板那里。

    贺济礼为着自家娘亲的愚蠢,目瞪口呆,可要说贺老太太愚蠢,仓库管事娘子和那些下人,也都傻了不成,就这样由着她骗?还是都担心小囡囡到了如此是非不分的地步?

    孟瑶想的却是,贺老太太一个乡下老太太,平日里虽说讨人厌,但一向都是直来直去,没得甚么花花肠子,今日怎地突然脑子变得灵光,能想出这样的计策来?

    还有,卖箱笼所得的那些钱,去了何处?

    贺济礼此时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没有足够的银子,甚么都是白谈,现下当务之急,就是把贺老太太卖孟家箱笼的钱,给找出来。贺济礼心想,那么些银子,肯定是不可能藏在怀里带回来的,一定得用箱子,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人看见,既然老太太甚么都不肯讲,那就还是使板子,当然,板子不可能打在她身上,还是只能拿帮忙的下人们开刀。

    于是,上午才挨过打的下人们,又开始被拖到园子里吃板子,旧伤未平又添新伤,一个二个哭天抢地,大呼冤枉,称自己是为了救小姐的命,才配合贺老太太的。

    孟瑶这做娘的,听了这些话,终究有些不忍,道:“他们不过是些下人,懂得甚么,还不是主人家要他们作甚么就作甚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翼而飞的银子(二)

    孟瑶的确是不怎么怨帮贺老太太抬箱子去的下人,只恨仓库的管事娘子来福媳妇,那可是她的陪嫁,孟家的家生子,怎么也这样的不长脑子,让贺老太太给哄了去。

    她再怎么恨,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赶紧把银子找到才是正经的。但那些下人,不管怎么挨打,口供都是一样的——压根就没见着贺老太太把银子朝家里抬,除了给小囡囡抓药的那一箱。

    更有不知情的下人,疑惑反问:“不就卖了那一箱子救命钱么,还有多的?”

    这贺老太太,到底把钱藏到哪里去了,那些银子,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孟瑶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突然道:“不会是容老板存心欺骗乡下老太太,那许多值钱的东西,就只给了老太太一箱银子罢?”

    贺济礼摇头道:“不可能,娘虽说从乡下来,没甚么见识,可也不是个吃亏的。她再怎么不识货,也该看得出你母亲家那些箱笼里的东西,都是值钱的,怎么也不会只卖一箱银子。”

    “那银子去哪儿了?下人们可都是说没见着另外的银子进门。”孟瑶疑惑道。

    银子的去向,大概只有贺老太太自己知道了,但她死活不肯开口,贺济礼和孟瑶也拿她无法,谁叫她是亲娘呢,不能打,不能骂,甚至话都不能说得太重了,不然她又得哭天抢地称起儿子儿媳不孝来。

    第二天,贺济礼夫妻除了照顾小囡囡,就是在找银子,两口子把整个宅子翻了个底朝天,不论是前院,还是后园子里的几所小院,甚至连他们自己住的院子,都里外瞧了个遍,但还是不见银子的踪影,好像真如下人们所说一般,贺老太太根本就没抬银子进门。

    好在小囡囡眼看着好起来,稍稍缓解了贺济礼和孟瑶心内的烦愁,他们担心银子一直找不到,只得把搬去当铺的那些家当,真个儿给卖了,但所得的银子,还不够一箱子,实在让人着急。

    贺济礼实在无法,只得把房契地契都给找了出来,犯愁道:“也不知娘把那些箱笼卖了多少钱,我这会儿想凑银子,都不知凑多少才合适。”

    孟瑶问道:“容老板也不肯说?”

    贺济礼苦笑道:“他口气硬着呢,说就算搬座金山去,也不会归还箱笼,打定了主意要让我们贺家丢丑呢。”

    孟瑶气愤道:“竟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他口口声声说我们贺家对不起他们容家,可也得讲出个一二三来,怎能这般让人蒙在鼓里吃闷亏?”她将帕子揉作一团,狠狠掷向窗外,道:“有甚么了不起,孟家是我娘家,万事好商量,就算容老板不把箱笼还给我们又能怎样,咱们只要将箱笼折算成足够的钱,赔给我娘就行。”

    “如果箱笼实在追讨不回来,也只能这样了。”贺济礼唉声叹气。

    翻翻找找的日子,又过去六、七天,眼见得小囡囡都大好了,银子还是没找着,贺济礼盘算着要卖宅子,卖下人,好筹钱,但赶考的日子也近了,根本没空去寻合适的买家,而且卖了宅子,一家老小住在哪里,他更是没空去寻新的落脚处。

    又拖了两三天,还是没得好办法,贺济礼天天看着自己两口子着急上火,而贺老太太反倒成了最悠闲的人,就算知道她是自己亲娘,一口气还是实在吞不下,发狠道:“理她呢,反正箱笼寄存,是在老太太那里,文书上是她按的手印;箱笼被卖,也是她经的手,前后跟我都没得关系,哪怕到时候上公堂,也是她自己去,里面有我甚么事?我这几天,真是吃咸萝卜操淡心了。”

    他这绝情绝义的话一传出去,贺老太太反倒慌了,扶着刚回家的小言的手,走过来道:“老大,这事儿怎么同你没得关系,卖箱笼的银子,我可是一文钱的好处都没得,全让你们拿去给小囡囡抓药了。”

    贺老太太私藏银子在暗,无人知晓详情,贺济礼夫妻抬银子去换药,却是人人都知道,这回夫妻俩,可真是结结实实吃了个哑巴亏了。

    照贺老太太这意思,就是说,变卖孟家箱笼所得的钱,是贺济礼夫妻花的,所以就算到时候上公堂,也该他夫妻俩去,没贺老太太甚么事。这番逻辑,真真气得死人,孟瑶不能拿贺老太太怎么样,只能把气撒到了贺济礼身上,道:“瞧瞧这老太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不是你亲娘呢,哪有做娘的,生生把自个儿儿子朝火坑里推的?而且这火坑,还是她自己挖的。”

    贺济礼听了这话,一点儿脾气也发不出来,苦笑道:“不怪你这样想,我自己都怀疑她是不是我亲娘。”

    夫妻俩一筹莫展,找不出银子,又卖不成房子,只能将一切暂时放下,都等贺济礼赶考归来再说。

    到了下个月初,贺济礼的行李收拾完毕,正准备择日出发之时,孟里从京城里回来了。他进了城门,家还没回,先直奔贺家,着实把贺济礼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是为了那些箱笼,追债来的。

    但他却想偏了,孟里根本还不知道贺老太太卖他家箱笼的事,开口便问小囡囡的病好些了没,又没大没小地拍着贺济礼的肩膀笑道:“姐夫,我为了回来送你,可是连发榜都没等,就赶回来了。”

    孟瑶抱着小囡囡出来见舅舅,听见这话,多了心,道:“发榜就在京城,你姐夫也正要去京城,你若只是想见他,在那里等他不更好,何苦巴巴地跑回来?你有甚么话,就直说不妨,我和你姐夫理亏,是打是骂都由着你。”

    孟里听不明白,接过小囡囡仔细看了看,奇道:“我瞧着小囡囡还好,你们并不曾害我失了外甥女,我打骂你们作甚么?”

    孟瑶见他确是不知情的样子,暗地里松了口气,但这件事,早说迟说,都是要说的,以其让他从旁人嘴里得知,还不如他们夫妻自己讲出来的好。于是就将贺济礼看了一眼,示意他讲给孟里听。

    这事儿到底是贺家愧对孟家,贺济礼不好意思当着?br /好看的txt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