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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守则第16部分阅读

      妾室守则 作者:rouwenwu

    兆均正与钟姨娘两个,忙着清点箱笼,听说贺济义来了,不耐烦地摆手道:“我这儿正忙着呢,他来添甚么乱,叫他回去罢。”

    小厮应了,出门将他的意思,转达给贺济义。贺济义一听,急了,扯住小厮不松手,道:“你家老爷明明答应我,等寻回箱笼,就把七小姐许我的,如今怎么说话不算数。

    小厮并不知这其中的关节,只听他这口气,事关自家七小姐的名誉,于是不敢怠慢,重新进去向孟兆均禀道:“老爷,那厮不肯—走哩,嚷嚷着说要娶我们家七小姐。”

    钟姨娘听说贺济义把此事嚷了出来,急得满脸通红,力劝孟兆均道:“老爷,月娘虽说是庶出,可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您不能把她许配给一名白丁,咱们丢不起这人。”

    孟兆均横去一眼:“还要你提醒?”他心里很清楚,以他三品京官的身份,孟月是万万不能嫁给贺济义的,若这门亲事真成了,被族中尊长责怪事小,在同僚中抬不起头来事大,说不准还会被人揪住小辫子,参他一个不遵礼教,胡乱处理儿女婚事的罪名。钟姨娘见他也犯了难,在一旁嘀咕道:“都怪老爷当时口快,许了这门亲。”小厮还在冂口呢,孟兆均听见这话,下不来台,当即给了钟姨娘一嘴巴,怒道:“我何时许过这门亲?可有人证?可有媒凭?”

    钟姨娘挨了这一巴掌,反而高兴地笑了,连连点头道:“妾身糊涂,还是老爷英明,婚姻大事,空口无凭,他说咱们许了他月娘,就真许了?美不死他。”

    “孺子可欺。”孟兆均满意颔首,吩咐小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去告诉贺济义,若再胡说八道,就直接绑了他送到官府去”

    小厮应了,再次到贺济义跟前,把孟兆均的话转告,道:“贺家二少爷,我劝你还是省省罢,为了你这捕风捉影的事,我这两条腿都快跑断了。”

    贺济义把手伸引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只香囊来,递到小厮面前,急道:“你说我没得凭证,我怎么没有,这不是凭证是甚么?”说着将香囊翻开,露出里头一个小小的月字来。

    小厮此时已完全领会了自家老爷的意图,根本懒得再跑一趟,粗鲁地推开贺济义的手,道:“不就是一只香囊,能证明甚么?再说了,这天下闺名里有个月字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凭甚么说这香囊是我们家小姐的?”

    贺济义也不笨,听出了些味儿来,攥着香囊的手止不住地微微发颤,问道:“你家老爷想悔婚?”

    小厮赶忙去捂他的嘴,骂道:“红口白牙的胡诌甚么呢?你与我家小姐从未有过婚约,何来悔婚一说?别白白污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贺济义此时已是完全明白了,登时大怒,一把扯开小厮,揪住就打,一面打,一面高声骂道:“孟兆均,你背信弃义,明明说好把七小姐嫁我,如今却又反悔,亏得你还是个官,居然拿儿女婚事开玩笑,真真是不要脸…”

    这话太过震撼,听得另几名小厮愣神,一时竟没想起过去拦他;更是听得一众路人围拢来看热闹,笑嘻嘻地指指点点。

    贺济义自幼在乡下厮混,力气大得很,没几下,那小厮就被他揍掉了一颗牙,吐出一口血水来,围观的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呼:“吐血了,吐血了。”

    檐下立着的几名小厮这寸回过神来,一个进去报信,剩下的几个上前劝架。进去报信的小厮,听命于温夫人,因此没去西院通知孟兆均,而是直奔东院,将外头的情形讲给温夫人听。

    温夫人却道:“这是西院的事,我不管,你只告诉大老爷去罢。”

    小厮应了,又一路跑去西院,知会孟兆均。

    孟兆均听说贺济义在他家门首大放厥词,还打伤他小厮,登时火冒三丈,亲自点了三名手脚上有功夫的小厮,命他们去将贺济义堵了嘴,往死里打。那三名小厮得令,奉拳擦掌来到门,分协作,两个反剪住贺济义的胳膊,另一个则拿破袜子堵住贺济义的嘴,再举身碗口大的拳头,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捣向他的胸口和肚子。

    躲在人群后偷看的林森见状大急,连忙挤进去大喝:“住手,住手!”

    围观的人全来劝他,道:“他们身上有功夫,你斗不过的,赶紧回家报信是正经。”

    城南距城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林森知道该回去报信,却又怕这一去,贺济义被打死,了,只好随手拉住一人,托他去贺府送信儿,自己则冲去贺济义身前,拦腰抱住打他的那人,死命朝后拖。

    林森并不会功夫,那小厮轻轻松松就把丢到了一旁,令伙半晌都没爬起耒。

    贺济义没了救他的人,继续吃痛,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背后钳制他的两人;想开口大骂,却被堵住了嘴,出不了声;欲将两条腿踢向打他的那人,却被反踹了回来,疼得他脸色惨白。

    饶是贺济义身子结实,也经不住这样的打,眼见得他渐渐没了那扑腾劲儿,一小厮赶忙进去向温夫人报信。温夫人道:“他行事可恶,挨打是该的,但罪不至死,你们且劝一劝罢。”

    小厕领命,出得门去,叫上另几名同伴一涌而上,隔开打人的和被打的,笑道:“罢了,打死人要吃官司哩,替大老爷揽来麻烦事,你们负责?”

    看门小厮的簧级都不高,但打人的小厮却知道,这些都是温夫人的人,轻易得罪不得,于是只好卖了面子,丢开了手。

    贺济义软塌塌地歪到在地,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先前被他打落一颗门牙的小厮见机会难得,忙寻来一块板砖,照着他的嘴狠砸下去。众小厮连忙去拦,却已是迟了,扒开贺济义的嘴一看,血肉模糊,门牙少了两颗。

    落牙的小厮张着嘴,豁着风,哈哈大笑:“连掉两颗,我赚了。”

    众小厮,连着围观的人群,俱仰首大笑,乐不可支。在旁躺了许久的林森,趁机捂着胸口,忍痛爬起来,将贺济义连拖带拽,扶出了圈子。正好去贺府报信的人也回来了,带来一辆马车,将他们带了回去。

    贺济礼料到贺济义此去要吃闭门羹,却万万没料到孟兆均会动手打人,他赶到门口看了看贺济义的伤势,倒抽一口气,忙命人去请郎中,又叫人将他抬回归田居,并吩咐:“走夹道,别让老太太看见。”

    孟瑶得到消息,赶到归田居,见贺济义遍体鳞伤,一面可怜他,一面又恨他,暗道,这才叫自作自受呢,吃里扒外的人,合该是这样的下场。

    贺济礼心里大概想得差不多,除此之外,还有几分内疚,让他脸上神色很是复杂。

    归田居的几个丫头,在知茵的带领下出耒服侍,见到贺济义的伤,有两个当场就哭了起来,被孟瑶一通好骂,罚到院子里跪着去了。

    知梅看了看那几个丫头,向孟瑶道:“少夫人,都这时候了,叫齐姑娘耒伺候罢。”

    孟瑶一拍手,道:“是我急糊涂了,济义受伤,自当他的通房丫头来伺候,快,去叫齐姑娘出来。”

    齐佩之早就在角门处侯着了,只是胆小,无人唤,不敢挪步,此时听得孟瑶一声吩咐,连忙跑了过来,一脸急色掩也掩不住。

    孟瑶轻轻拍了拍她的房,示意她镇定,道:“这几日你受些累,守在这里,夜里就在屋里打地铺罢。”

    知茵忙道:“侍候病人是个力气活,齐姑娘一人恐怕忙不过来,奴婢同她轮班罢。”

    孟瑶张口欲斥,想了想,却忍下来,答应了她的请求,命她二人轮流值班,另四名小丫头打下手。

    刚安排妥当,郎中至,孟瑶回避,贺济礼上前接待。郎中是甄家医馆的人,知道贺家是老主顾,替贺济义按过脉后,就并未夸大其词,照实道:“都是外伤,不碍事,但胸口却被打得狠了,不好生将养,恐留下祸根,还是老老实实在床上躺足一个月再起来。”

    贺济礼闻言稍稍放心,情他到偏厅吃茶,开药方。

    待郎中走后,孟瑶一面安排人去煎药,一面问贺济礼:“整整一个月哩,瞒得过老太太?还是告诉她一声儿罢。若是怕老人家着急上火,就叫小言去慢慢地说。她服侍老太太也有几个月了,知道她脾性。”

    第八十一章 一条大鱼(下)

    贺济礼瞒着贺老太太,并非因为心虚,相反,他很理直气壮,只是怕贺老太太一时接受不了贺济义受伤的事实,急得病倒了虽说贺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可也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不过孟瑶所言也有道理,贺济义要在床上躺整整一个月,想一直瞒下去是不可能的,还是慢慢将事情透露给贺老太太的好,贺济礼想到这里,同意了孟瑶的提议。

    孟瑶便自后罩房把小言叫来,将事情交待给她,又嘱咐道:“必要一点一点的讲,别吓着老太太,若这趟差事办得好,就把你重调回老太太身边去。”

    小言被贬后罩房,只是为了盯梢贺济义,如今差事办守,正是需要一个借口恢复原职,闻言高兴应了一声,朝第二进院子去了。

    贺老太太听说贺济义挨了打,立时从罗汉床上跳了下来,推开不言,蹬蹬地归田居跑,根本不听分说,她一气奔至贺济义床前,瞧见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只来得及叫一声“我儿”就一口气接不上来,晕倒了。

    孟瑶忙指挥知茵等人将贺老太太抬到旁边榻上躺着,掐人中,灌参汤,忙活了半天,直到贺老太太睁开眼,才松了一口气。

    贺老太太一醒,又朝贺济义床边扑,摸着他的脸,泪珠子落个不停,哭道:“我儿,这是哪个狠心的打了你?”

    贺济义伤势虽重,人却是清醒的,将贺老太太的问题,听了个一清二楚,但他挨打的原因,关系着他吃里爬外的事,哪敢抖露出来,当下只死命闭着眼装晕。

    贺老太太见他没反应,慌道:“小二这是怎么了?”

    贺济礼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忙道:“郎中才刚来过,无甚大碍,静养便是,我媳妇已点派人手熬药去了,马上便得。”

    贺老太太转而扑向他,哭着又打又捶,叫喊道:“我反他送进城里来交给你,你怎么不看好?竟害得他伤成这样,到底是哪个作死的打了他?”

    贺济礼微微侧头,冲孟瑶眨了眨眼,再奋力将贺老太太推开一点儿距离,道:“娘,我们也是才接到消息,什么也不晓得,您还是等济义醒后,亲自问一问。”

    贺老太太抹了把泪,问道:“他出门,没人跟着?”

    贺济礼没好气道:“今儿本该他守冰窖,他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不得信儿。”

    贺老太太在他这里问不出所以然,扑到贺济义身上又哭了起来,一面怨贺济义出门不带帮手,一面责骂贺济礼不把兄弟照顾好。

    孟瑶在一旁听得头疼,仗着自己现在是双身子,把腰一扶,先回房去了。贺济礼在旁安慰了贺老太太一阵,也跟回房内,摊在椅上直揉太阳|岤。

    孟瑶起身,站到他身后,亲自给揉了揉,嗔怪道:“虽说济义挨打的理由,得留着他自己说,不过人是从我大伯那里接回来的,这个怎么也瞒着。

    贺济礼拍了拍她的手,没作声,心想,依着贺老太太的性子,若听说了这个必定要把孟瑶也怪上,毕竟那是她娘家大伯。

    孟瑶现怀着身子,怎能受气,再说贺济义如今这下场,真不能怪旁人,全是他自找的。

    孟瑶给他揉了会子,停了手,道:“你要是还头疼,晚上服侍你罢,这会儿却是要趁热打铁才好,不然若等我大伯回了京,上哪儿寻他罪证去?”

    贺济礼抚掌起身,笑道:“正是,我这便上官府报案去。”他朝外走了两步又回转,扶住孟瑶的胳膊,道:“我先送你去岳母那里罢,今儿娘心情不好,恐怕要寻人撒气。”

    孟瑶见他这种时候还能惦记着自己,喜上眉梢,嘴上却道:“自古媳妇受婆母训斥,只有低头受着的,哪有躲出去的。再说济义还躺在床上,我这时候走,不太合适罢?”

    贺济礼望着她,似笑非笑:“你那爆脾气我还不知道,只怕娘才说你两句,你又要一跳三尺高,不但反气娘一回,还伤着我儿,罢了,还是送你回娘家罢。”

    得,才听了一回好话,他又现原形了,孟瑶气结,一面随着他朝外走,一面悄悄朝他腰上狠掐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贺济礼欲还手,却发现她如今的腰,是经不起掐的,只好把这口气生生忍下,暗道,等你生完再好好收拾你。

    贺济礼将孟瑶送到温夫人处,一刻也没停留,转头直奔官府,击鼓鸣冤,将早已写好的状纸呈上。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那知府大人是贺济礼学生的父亲,两人早已熟识,接过状纸后,当即在上签了字,再点了几名捕快,让他们跟着贺济礼去孟家。

    孟家守门小厮见官差上门不敢怠慢,禀过孟兆均后,将几人引进院里。孟兆均虽允了他们进这院,却没打算让他们进房门,就立在外头喝道:“你们知府的官阶,还低本官一级,哪来的胆子要搜我的家?”

    捕头上前,拱手道:“孟大人,搜府此举,不在官阶高低,而在职责不同,我们知府大人受朝廷任命,负责一方百姓平安,自然搜得。”

    孟兆均看了贺济礼一眼,道:“你们知府大人,要保谁的平安?且说来本官听听?”

    捕头把贺济礼一指,道:“贺先生今日击鼓鸣,状告孟大人强夺他家财务,还望孟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们几个进去看看。”

    孟兆均把脸一板,斥道:“胡扯,本官搬回来的,都是孟家财物,何来强夺一说?”

    捕头道:“口说无凭,还望孟大人准我们进去看看,也好还大人一个清白。”

    孟兆均等要再次拒绝,却听见贺济礼开口道:“大伯推三阻四,莫非心里有鬼?”

    “你,血口喷人!”孟兆均两颊的肉,因气愤而上下乱颤,他抚着胸口,犹豫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将贺济礼和捕快几个,引进了厅里去。

    贺济礼踏进前厅,眼睛左右一扫,便发现几上搁的一个红珊瑚盆景,极为眼熟,忙凑近细瞧。

    孟兆均喝道:“莫动手动脚,弄坏了它你赔得起……”

    一语未完,加济礼已瞧见了自家暗记,高声招呼捕快们近前,指与他们瞧:“看,这盆景便是我贺家的物件。”

    他转向孟兆均,咬牙切齿道:“大伯,你还真是胆大,自我贺家夺来的东西,就这样明目张胆搁在厅里。”

    孟兆均还当他唬人,上前眯起眼一看,那珊瑚盆儿内侧,果真刻了个小小的“贺”字,因字的颜色与盆儿的颜色太过于接近,要不是贺济礼指出来,还真注意不到。

    加济礼看着孟兆均目瞪口呆的神情,手一挥,帮捕头下了令:“搜。”

    捕快们来了精神,不顾孟兆均的阻拦,三下两下就先把前院翻了个底朝天,搜罗出不少刻了贺家暗记的物件来。他们将东西拢作一堆,抬到贺济礼面前,殷勤问道:“贺先生,您瞧瞧,可都在这里?”

    贺济礼明白,他们之所以这般热心,是想着办成了差,少不得几两赏钱,当下一抱拳,笑道:“辛苦各位,且容我查查帐本,等办完了事,我请各位上酒楼吃酒。”

    孟兆均见他们公开谈论与贿赂有关的事情,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眼都红了,若不是被两名小厮死死按住,都要扑上去撕扯一番了。

    贺济礼不慌不忙地自袖子里掏出一本册子,对照着清点物品,皱眉道:“还少了许多。”

    捕头道:“肯定藏在后院,咱们继续搜。”

    孟兆均一声怒喝:“休想进本官后院,你们这是不要命了。”

    捕头望着那堆搜出来的东西,早有了底气,笑道:“孟大人,赃物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即便你是三品大员,也少不得吃一顿官司。我劝你还是赶紧去内院知会一声,叫各女眷回避罢,不然被兄弟们几个冲撞了可就不好了。”

    几个捕快急着吃酒赚赏钱,催道:“头儿,有这堆东西在这里,他已是半边身子进了牢里了,还与他啰嗦什么,直接去内院。”

    捕对是土生土长的本城人,对贺孟两家的关系,恩怨纠葛,那是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温夫人即将改嫁乔家,而贺济礼则是温夫人唯一的女婿,乔三老爷与孟兆均,哪个势大?捕头笑了笑,带着捕快们就朝后冲。

    孟当兆均慌手慌脚地跟去,还是迟了一步,捕快们已将看守西院院门的小厮丢到一旁,冲了进去。

    钟姨娘正在房里,为着贺济义的事,安慰垂泪不已的孟月,忽闻外面吵闹一片,急忙出来看时,发现几间正房,已是一片狼藉。她惊呆在原地,怔怔地问赶上来的孟兆均:“老爷,这是怎地了?”

    孟兆均这会儿哪有心思与她详说,只叫她与孟月回房躲好,不要出为让人瞧见。但这吩咐,很快就落了空,捕头带着捕快们搜完各处房子,与帐册一对照,发现还是少了五样,遂不顾孟兆均阻拦,朝钟姨娘的卧房冲去。

    第八十二章 如愿以偿

    随着一声尖叫,丁姨娘双臂张开,拦在房门前,阻止捕头入内。她目前还是官员内眷,衙役们不好动粗,只好望向孟兆均,希望他知情识趣,主动让钟娘娘让开,免得动起手来,谁面儿上都不好看。

    孟兆均是一跳小跑跟来的,摸着额上的汗,气喘吁吁道:“所有东西,都是我亲自经手,全在这里了,别处不消再搜。”

    捕头不信,翻了册子与他瞧,道:“孟老爷,莫要睁眼讲瞎话,明明还和五样金首饰,这种物件,必定在女人房里,还请跟如夫人讲一声,与兄弟几个行个方便。”

    孟兆均到了此时,是完完全全明白,自己再一次钻进贺济礼所设的圈套里去了,一时间又羞又恼。照眼下看,强夺亲戚财物的罪名是跑不了了,还是尽力配合衙役,使他们在知府面前讲几句好话罢。

    他想到这时里,脸色灰败,颓然朝钟姨娘挥手道:“你且让开,让官差们进去瞧瞧。”

    钟娘娘却目光闪烁,不肯让开,孟兆均正疑惑她怎这般固执,衙役们已耐心耗尽,一把将她推开,蜂拥进屋。

    孟月又是一声尖叫,躲进屏风里,衙役们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翻几下就故意将屏风撞翻,叫她暴露于众人眼前,让各人过了过眼瘾要不是碍着孟兆均在一旁,估计动手动脚都是有的。

    孟月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钟姨娘此时却顾不上她,只忙着对付那些衙役们,拦这个,挡那个,捕头见她百般阻挠,十分恼火,干脆提起她后领,将她丢了出去,再才好生搜寻。

    不多时,捕快们就在钟姨娘床头的一只暗格里,搜出了标有贺家暗记的五枚金钗,先捧与贺济礼验一遍,再递到孟兆均跟前,示意并不曾冤枉他。

    孟兆均看着那五根金钗,却是愣了,这些首饰,自拿回来以后,根本没过他的眼,钟姨娘是从哪里得来的?他想了想,明白了,定是钟姨娘帮他清点箱笼时,趁他不注意,偷藏起来的。

    外人算计他也就罢了,原来屋里人也暗怀鬼胎,孟兆均这一气非同小可,冲去揪住钟姨娘头发,拖进一间空房里狠揍起来。

    贺济礼听见惨叫声,同衙役们面面相觑,捕头道:“他到底是朝廷三品官员,不能立时带走,须得等知府大人奏明圣上,方能拿他归案,不过如今人赃俱获,跑不脱他一个罪名,贺先生请放心。”

    贺济礼笑道:“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各位先带着赃物回官府复命,我则到酒楼备几桌去。请诸位等会儿赏脸,来吃几杯薄酒。知府大人那里,请转告一声,贺某改日必登门重谢。”

    衙役们听得眉开眼笑,笑道:“贺先生太客气。”说完,一齐出孟府,在门口分道离去。

    贺济礼招待衙役们吃酒,晚上又上知府家去了一趟,直至天黑透了,才上孟府东院去接孟瑶。

    温夫人见了他,打趣道:“怎么,媳妇在我这里还不放心,这样晚了还来接?”

    贺济礼极少让长辈逗笑,臊得面红耳赤,辩解道:“我是怕她不放心……”

    他不放心,同怕她不放心,有什么区别?温夫人掩嘴偷笑,满屋子的下人也忍俊不禁。

    贺济礼正难为情,忽见孟瑶自帘后出来,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扶她,温夫人笑得愈发欢快,道:“果真是放心不下,步子都比平常快些。”

    贺济礼听了,一张脸恨不得埋进孟瑶脖子里去才好。孟瑶见他如此,嗔怪温夫人道:“娘,他面皮儿薄,经不住你笑话,饶了他罢。”

    温夫人指了她,向万妈妈道:“你瞧,你瞧,果然女生外向,这就护着自家夫君了。”

    万妈妈知道,温夫人这是出嫁在即,心情愉悦,于是笑而不语,转身将屋里的下人都带了出去,好让他们嫡亲三口儿好好讲话。

    贺济礼扶着孟瑶坐下,带着脸上未褪的红晕,将今日西院发生的事情,详尽讲了一遍,又叹道:“大伯许是预见官位不保,竟连脸面也不顾,当着我们的面,就打起钟姨娘来。”

    温夫人道:“他拿妾室出气,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家中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不在官场,所以不晓得,如今那些官老爷们,竟拿殴打小妾当风雅事,不但不以为耻,还津津乐道呢。”

    孟瑶道:“我看大伯是一肚子的气不能向你们发作,才只好移到钟姨娘身上,若是能向你们招呼,肯定就没钟姨娘什么事儿了。”

    温夫人想了想,郑重告诫贺济礼:“你如今虽然还没当官,但既然有功名在身,难保以后不进官场,我现在就把丑话讲在前头,不许学那些人坏风气,以打女人为荣。”

    贺济礼见她满面肃容,忙站起身来应了,道:“岳母放心,我打谁也不能打我娘子。”

    温夫人见这话护短得厉害,撑不住又笑了。

    孟瑶则红了脸,嗔怪地看着自家娘亲。

    贺济礼见她们一个笑,一个脸红,不明所以,又不好问得,只好再提孟兆的事,担忧道:“大伯这回只怕不是丢官,就是降职,不知他会不会迁怒于岳母。”

    孟遥听了,也担起心来,温夫人却笑道:“还等他来迁怒?明儿一早我就使人上西院去,他抢了我女婿家的东西,我能叫他好过?”

    这才是温夫人的脾性呢,贺济礼同孟瑶都笑起来。

    讲了会子,温夫人打着呵欠赶他们道:“瑶儿有了身子,不耐劳累,你们赶紧回去罢,代我向老太太问好。”

    贺济礼欠身应了,扶直孟瑶,到二门外同坐了一乘轿子,朝家里去。

    到家时虽已夜深,贺老太太却没睡,赶到第三进院子里来问:“怎么这样晚才回?你们兄弟病着,却只了自己出去逍遥?”

    孟瑶皱了皱眉,看了贺济礼一眼,心道,怪不得他事先送自己回娘家,贺老太太还真是想拿人寻茬,这一口闷气只怕一直憋到现在罢。

    贺老太太话讲得重了,贺济礼是亲儿子,倒没什么,只怕孟瑶想不开,忙将手伸进她袖子里捏了捏,示意她别在意,又向贺老太太道:“娘,我们是替您向我岳母讲好话去了,您弄丢了她的箱笼,只怕她不肯就这样算了。”

    贺老太太的气势,立时矮了半截,期期艾艾地替自己辩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家大伯太霸道。”

    贺济礼道:“话虽这样说,但岳母当初将箱笼托与您保管,乃是立了字据的,还有村长作证……”

    他话还没讲完,贺老太太已意识到,此事不管刀怎样推卸责任,只要有白纸黑字在,她就脱不了干系,于是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假装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改日再说罢。”说着,脚不沾地地去了。

    孟瑶又好气,又好笑,道:“没想到老太太也学会了金蝉脱壳这一招。”

    到底是自家亲娘,贺济礼不好作评论,只摇头叹气,孟瑶知道他也是难为,忙将话题岔开,问道:“你方才在老太太面前扯了谎,是想让济义自己交待他与我大伯之间的过节?”

    贺济礼敲了敲她的脑袋,道:“这只是其一,你忘了,今日在你娘家西院搜出的东西,乃是咱们的一计,哪能讲出去?”

    孟瑶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这计策,还是她想出来的呢,这会儿自己倒忘了,夜已深,知梅来催着安置,两人忙简单洗漱一番,宽衣睡下。

    虽说“脏物”已从孟兆均家中被搜出,但一日不定罪,贺济礼两口子就一日不得安心,两人思忖了几天,双双又回孟瑶娘家,委婉地向温夫人请求,让她向乔三老爷透露些情况,请他暗中帮一把,使孟兆均早日定罪。

    这亦是温夫人的愿望,况且她也不似寻常女子扭扭捏捏,当即就点头同意,手书一封,遣人快马车架号鞭,送去西京。

    过了几日,再次难证朝中有人好办事,有知府大人的奏折在前,乔三老爷暗中相助在后,尽管孟兆均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上下活动,还是被定了个优势欺人,强取豪夺的罪名,并连降数职,贬到边远县城做县令去了。

    消息传来,不等贺济礼去衙门道谢,知府大人反登门到访,扼腕惋惜道:“本官无能,没能让他由此罢了官,实在是对不住贺先生。”

    贺济礼即便是知府大人家公子的老师,也不值得知府大人如此恭敬客气,这想必是他听到了风声,知道乔家为此插手,由此高看了贺济礼几眼。

    贺济礼心想,做官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精,又道:“知府大人哪里话,此事全仗知府大人明察秋毫,不畏权势,为民作主,不然小民上哪里申冤去?”他朝知府大人那边凑近些,笑道:“不瞒知府大人,他如今贬作个知县,倒是趁了我们的愿了,若他真被罢了官,哪里来钱养家糊口?到时又是我那小舅子的干系。”

    知府捻着胡须,了然一笑,道:“果真这样,是最妥当的,天助贺先生。”

    贺济礼叹道:“他们两房人,若能分了家,才叫妥当呢,可怜我那小舅子,尚未成|人,大伯又这般跋扈,将来不知还要遭多少罪呢?”

    第八十三章 孟府分家

    知府大人闻言,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孟家分家,关贺济礼甚么事,他这般热心,定是温夫人有所嘱托,而温夫人自有乔家撑腰,还有甚么值得顾忌的?是了,这毕竟是孟家的家务事,乔三老爷就算有心帮忙,也不好出面,所以温夫人才让贺济礼拐弯抹角地到他面前来提,大概是想借助他这父母官的威望,把事情了了。

    知府大人捋着胡子,心里有了计较,他若真帮上了忙,温夫人一定会记得这份情,她记得这份情,就是乔三老爷记得这份情……想到这里,知府大人不再犹豫,笑道:“虽说孟家分家乃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但我身为百姓父母官,总要为民排忧解难,正好孟家族长,与本官有些交情,不如就请他出面主持?”

    族长主持分家事宜,名正言顺,且让孟兆均不好推脱,实乃妙策。贺济礼起身,郑重一礼,先行谢过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想着孟兆均不日便要动身赴任,留在城里的时间不多,于是抓紧时间去寻了孟家族长,将事情讲了。

    若换作以前,孟家族长断不愿管这档子事的,但今日不同往时,孟兆均落势,温夫人却有了靠山,风向变了,族长的心思也就变了,毫不犹豫答应孑知府大人的请求,前往孟家,主持分家事宜。

    族长现身孟府堂屋时,孟兆均才得知温夫人要分家,他立时大怒:“这样大的事,居然无人通知我?”

    温夫人在族长面前作小媳妇状,垂首不语。族长只好咳嗽一声,道:“你们爹娘已逝多年,早该分家了。这也不是甚么大事。”

    孟兆均心想,温夫人藏着的那么些箱笼,还没找到呢,怎么不是大事?这话他不敢讲出来,只好一面怒视温夫人,一面与族长讲话:“我那苦命的侄子,父亲早逝,如今母亲也要改嫁,他又尚未成年,可怎么过日子?我全然是为了照顾他成|人,才一直不分家的,请族长明鉴。”

    这番话讲得虽然客气,但他的眼睛根本没朝族长那边看,惹得族长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心想,你以前是个三品京官,眼中无人也就罢了,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县令,也好在我面前托大?

    族长这一气,直接体现在了行动上,一面让温夫人取出公帐账本,一面向孟兆均道:“咱们孟家族大家大,还帕无人照顾孟里?你大可放心,分完家安心赴任。”

    涅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账册捧到族长面前,笑道:“族长讲得极是,我家大伯心是好的,只是没瞧见实际情况,他马上要远走赴任,哪还顾得上我家孟里,还不如族长费心照管着。”

    族长微微颔首,接过账册,问温夫人道:“兆允媳妇,这家如何分,可拿了大致的主意?”

    温夫人屈膝笑道:“族长,老太爷老太君临终前有明示,这家是早就分好了的,只消族长作个见证即可。”

    族长笑道:“你家老太爷老太君是心疼女的,事事都安排妥当了,不让你们晚辈操心。”

    温夫人答了个“是”字,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孟兆均见账册已到了族长手里,便不再吵闹,而是尽量朝族长身边站,希望把册子上的字看得清楚些。

    族长将账册摊开,照着上头的记录,缓缓念了一遍,孟府现住的宅院,东院归二房,西院归大房,以东西院中轴线为界,前院也一分为二,东边归二房,西边归大房;孟家祖产,二房自己挣下的部分,全归二房所有,剩下的一分为二,两房均分。

    孟兆均越听,牙关咬得越紧,等到族长念完,他已是面容狰狞,二房自己挣下的产业,占全部祖产的三分之二,他们有了这三分之二,还要分去剩下三分之一的一半,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族长似没看见他脸上的神色,疋自问道:“兆均,这分法,乃是你爹娘在世时定下的,想来你并无异议。”

    族长用的竟是肯定语气,并非询问语气,孟兆均的嘴张了合,合了张,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这分法,不过是爹娘在世时随口一说而已,并未立下书面遗嘱,怎能当真?”

    他这话很有道理,虽说在当朝,口头遗嘱与书面遗嘱有相同的效力,但孟家老太爷老太君立口头遗嘱时,并无人见证,如今看来,确是讲不清楚。

    族长看向温夫人,面有为难之色。温夫人嘲讽一笑,她早料到孟兆均有这一手,方才递给族长的,就不过是本假账,上面所载的产业,只有祖产的三分之一,他们二房自己挣下的那三分之二,早就被她瞒下了。既是准备充分,她便有恃无恐,装出十二万分的大方,道“大哥和夫君都是老太爷老太君的亲儿子,要求家产平分,我无话◇就照大哥讲的办罢,只望大哥日后多多照拂我家孟里。”

    孟兆均见她知情识趣,十分高兴,但待得认真看账册时,却傻了眼,上头的产业并不多,对半一分,寥寥无几。他这时才悟过来,上了温夫人的当,立时反悔道:“这定是本假账,你把真账册拿出来,咱们再分。”

    温夫人作惊讶状:“大哥何出此言?这就是真帐,我并没有隐瞒。”

    孟兆均不信,带着人就要闯东院,称要把老太爷老太君留下的真账册找出来。温夫人正欲命人阻拦,族长大喝一声:“孟兆均,你今日若闯了东院,往后便不是孟家子孙。”

    族长是真急了,他乃全族最有威望的人,若连分个家都主持不好,让温夫人的屋子被人翻了,他这张老脸朝哪儿搁去?他不但急,且气,!气恼孟兆均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我行我素。

    孟兆均听得族长那一声大喝,脚步还是停了下来,当朝最讲究家族身份,被驱逐出族的人,就同那丧家之狗差不多,再无人看得起的。但他真怎能甘心就此分家,那本账册明明是假的,温夫人存心隐瞒也就罢了,连族长也跟着睁眼说瞎话。

    孟兆均觉着心口一阵一阵的疼,紧紧捂住,几乎喘不过气来。族长见他不再朝东院闯,暂时松了口气,又怕时间耽搁的久了,节外生枝,便忙忙地招呼温夫人叫孟里来,在分家协议上按了手印,再命人去唤孟兆均也来按一个。孟兆均哪里肯动身,杵在东脘门,虽然不敢再闯,却也不愿回堂屋。族长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称要开祠堂,请家法。温夫人却道:“劳烦族长了,请族长稍候,容我去劝一劝大哥。”

    温夫人怕孟兆均动粗,带了几个从人,行至他身旁,悄声道:“大哥,你还不明白么,以前分家分不成,如今分家不由你的意,全因你以前是三品大员,如今只是个小小县令。”

    孟兆均浑身一震,看向温夫人,满脸怒容。

    温夫人不待他发火,接着道:“大哥若仍旧不想分家,那县令也别当了,辞官回家守着罢。”

    孟兆均突然明白了甚么,颤着手指向温夫人,道:“你,是你捣的鬼。”

    温夫人装作害怕模样,朝后退了一道:“大哥你说甚么。弟妹听不明白。”万妈妈扶住温夫人,对孟兆均不满道:“大老爷,如今咱们二夫人的诰命品级,可比你的官阶高,奴婢劝你莫要太过份了,不然二夫人一状告上去,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孟兆均彻底明白了,他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火欺,二房根本不怕他怀疑那本账册是假账,他们就是存了心要趁着低落势,把黑的说成白,把白的说成黑————其实他还是没想转,他一向不也是仗着自己的官阶高,黻扈横行么,温夫人只不过是稍稍向他学了学而已。

    孟兆均抵着一株大树死死靠着,额上有虚汗淋漓,涅夫人瞧见,吩咐道:“把分家协议拿来,请大老爷按手印,再叫钟姨娘来,把大老爷扶进去歇着。”

    小厮丫头领命,一路小跑,一个去取了协议来,也不怕以下犯上,抓住孟兆均的手,沾印泥,按手印,一气呵成;一个则去了西院,带着人出耒,把已瘫作一团泥的孟兆均连扶带抬,弄了进去。

    族长终于把事情办妥,舒了口气,拿着温夫人丰厚的谢礼,高高兴兴走了。

    没过多大会子,就听见西院一阵嚎哭惊天动地,吓得众人驻足。万妈妈忙使了个小丫头去探了一探,拍着胸膜回报道:“夫人,是钟姨娘见分到手的家当少了,在哭哩,害得奴婢以为是大老爷有了三长两短……”

    温夫人皱眉道:“吵闹得紧,去寻匠人来,照着分家协议上的范围,把墙砌了,另外开门,往后咱们与大房,各走各的道。”

    万妈妈笑道:“是该分门别户,大老爷如今身份低了,可用不得朱漆大门,奴婢这就带人拆了去。”

    有钱好办事,从温夫人下令到院墙砌起,不过用了三两天的时间,从此孟府大宅分作了两间,各自开门,各自过活。

    第八十四章 温夫人出嫁

    孟兆均大概是因为分家气着了,还没等到温夫人的婚礼就动身赴任了。临行前,很是起了一番争执,为了谁跟孟兆均去任上住,吵闹个不休——因孟兆均被贬,京城里的一群妻妾儿女也回乡了。

    以往孟兆均外放,正室夫人石氏是一定要想方设法跟了去的,但这回孟兆均乃是去穷乡僻壤,她心里就另外打起了小算盘,想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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