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涟漪第2部分阅读
清月涟漪 作者:rouwenwu
料用当地生产的芦苇、薄棒、线麻、旧絮等,经过剁碎、碾压、淘洗、蒸麻、打线、沉淀、捞纸、晾干等一系列工序精心制作。
这种纸虽不像宣纸那么白净,但却很结实柔韧,再经过胶油、桐油、苏子油和盐水等喷涂处理,就具备了很强的防水防潮性能,既不怕雨雪,也不怕室内的水蒸气,贴在窗户上半年不成问题,春秋两季各更换一次就可以。窗户纸是整齐还是破旧,也是衡量一家日子过得如何的一个外部标志。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怎么可能还用这个装修自己的屋子。但要是用玻璃的话好像只有达官贵人才知道买的门道,现在还没有找到活计,花掉这么一大笔钱也太不划算。
怎么办呢?
若涵眼珠溜溜一转,嗯……看来得挑个时候去拜访拜访一下白晋神甫了。
现在的大清还比较关注洋学,所以白晋所在的教堂建设当时会得到朝廷和各方人士许多的支持。试想一座洋教堂的窗户怎么可能也用纸糊,所以一来白晋会从本国买进玻璃,二来康熙应该会让他的琉璃长制造一些贴补才是,问他去买一些是不是可以打个折?!
想到这里若涵心情大好,决定明天去看了宅子装修的进度后就去一次教堂。
第二天,若涵和敏儿起了个大早来到了朝阳门内大街的新宅子。
刚来北京城那会儿没有住处,所以两人只得住客栈,时间一长若涵便发现了问题。
没有落脚点不说,两个女孩子在这个封建社会里总是抛头露面的自会引人非议。所以,她狠狠心,花了银子买了个中等大小的二进院落。
说来也巧,这院子建造也才半年,本是当地一个小财主为儿子成婚建造的。没料想小兔崽子不争气,落下了赌博的毛病,输了本家田地不说,还急需用钱变卖了院子。
若涵当时正好在客栈里吃午饭,听人议论后找了掌柜的问清楚了缘由。掌柜也是个热心人,知道她们两个姑娘家的不好出面,于是替她们买下了屋子,二百多平米大小的院落才花了不到一千两,这在朝阳门这么热闹的街市是少有的便宜事。
交了钱拿了房契地契后,若涵就招了一批工匠来装修。她没有别的要求,只需按照她的设想去改,所以只要监工将工程质量保证,工钱她也不会亏待各位,房子整修完后每人还可多拿一两,一两银子可是相当于五口之家的老百姓开销一个月的。
这些工匠本就是穷苦人,却各个都有一门绝活,所以看见她这么大方实在也都十分的卖力,一个多月后已经整修的七七八八。
前院的草坪目前还空着,等到了春天若涵打算栽种茶花和芍药。
两间房设为厨房和柴房,其余三间倒座房另有安排。靠门东边的安了个月亮门,里面建成卫生间,上下水都是事先和工匠们商量好的,用铜做成管道,埋在地下一直通往不远处的河塘,河是活水又处在下游也不必担心污染的问题。中间两间则是侍女房。
后院四角都种了不少花草植物,虽不名贵却别有生趣。
主屋若涵用来当堂屋,正中是会客厅,没有摆放传统的明清家具,也不喜欢放那些个红木的座椅弄得整个客厅阴沉老气,所以和木匠商量了下,发挥了自己学习过绘画的本领设计了式样简单的沙发。其实就是用原木制成沙发形,外面包裹一层厚厚的海绵,再用印有典雅花纹的粗布包裹一层。原本以为会为找不到海绵而着急,没想到当时的人们已经能够广泛利用海绵的特性制作垫子,这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东边耳房是书房,当然那些书也都是那个败家子留下的,为此她也只多花了二百两。不过绝对不亏,因为里面好多都是失传了的古籍绝本。
西边耳房做餐厅,正中摆放着能供六人用餐的大理石圆桌。买了一个柜子自己装饰了下,柜面上画上水粉般的百合花,一旁再放上博古架,多宝格上摆放古朴典雅的青花瓷和搜罗来的琉璃制品做点缀。
东厢是她的卧室,北边开间靠墙是一排欧式的衣橱,十几个木质衣架是工匠里年龄最小的小木匠做得,她怕叠放衣服容易起皱。一张圆形的足有七尺宽的超大床摆放正中,顶上挂上纱幔,床上用品清一色浅紫色的锦缎缝制,纱幔是让街上的绣坊赶做的,白色的纱上零星绣着一株株花草,乡村风味十足。
三开间对于卧房来说还是太大,所以正中摆放沙发外南边开间放了书架、书桌。耳房大约有六平米,也让工匠们做了卫生间。搭了简易的淋浴外让监工去了趟窑长烧制了一套现代浴缸、洗脸盆还有坐便器。
就这事还忙坏了监工,来回跑了不知多少次,因为窑长的人从来没烧过这样的瓷器,民窑的水平也没有官窑那么高,看着图纸研究了半天都弄不明白。若涵亲自去跑了一次后,其中一个老窑工就拍胸脯的保证说能烧成。要不怎么说劳动人民最光荣最智慧呢,拿到成品后若涵乐了半天。还别说,和现代的用具差不离。简洁的白瓷上绘有几朵红色虞美人,霎是好看。
西厢没有多大讲究,改成了客房,摆设也都是随普通人家那样,不过小地方也见精妙。堂屋的墙上若涵就吩咐给安上了一把偌大的扇子,金色扇面牡丹天香。下放置一张紫檀木的罗汉床,铺上厚厚的垫子、放上小方几和几个软和的靠枕,即能靠又能会客之用。
若涵满意的四处查看,心里合计着除去工匠们的工钱,院子里里外外一共花销了一千三百两,也在她的预算之内。照这样的进度,月底应该就可以摆脱住客栈的麻烦搬进新家。
“小姐,那什么上下水的你是怎么想的啊,真妙。”
谈到这个问题当时还让若涵费了不少劲。来到古代最受不了的就是没有卫生间,那时候四合院都不设茅房,几个院落合用胡同里的“公厕”,有点类似上海的石库门房。
“怎么想得……用脑子想得呗。”若涵哈哈一笑打了个马虎眼。
敏儿也不多问,只跟着柔柔的笑。反正她就是觉得小姐自从跳井醒过来后开朗了不少,而且做事都很果断,心里更是佩服的紧。
若涵站在垂花门前,会心的一笑。终于在大清朝有个自己的家了,她一定要找到那些姐妹,但愿她们也能和自己那样一帆风顺。
“小姐,你不是还要去教堂么,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不快着点我怕天黑赶不回客栈。”
敏儿一句话让沉浸在思友中的若涵回过神。
“从这里赶到城西大概要多久?”
“如果走路的话大约一个时辰。
若涵再次感叹生不逢时,换做二十一世纪京城这么大点地方开车顶多也就半小时。算了,还是要靠十一路、自个儿的两条腿。
天主教堂离蚕池口胡同不远,因为离御马圈才一个街口,向人打听后也不难找到。
若涵看着高耸的天主教堂,从它装饰的富丽来看这该是京城里最大的教堂了,想来这该归功于白晋在康熙跟前当差的得宠。
教堂除了神甫白晋外只有两个扫院落的小厮,还留着月亮头,梳着大辫子,她看这清朝典型发型,这两人估计只是负责打扫教堂和做一些杂事,并未入教。
“小姐,您找谁?”
这年头很少有女人来教堂,封建礼教可是使得那些个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信洋人的教来教堂礼拜了。所以,小厮看见两位美貌的少女自然很客气的询问。
“哦,白神甫在么,请小哥通传一下,就说沈若涵求见。”
“原来是沈姑娘,神甫早就吩咐过,如果有位沈姑娘来不必通传,神甫随时都会恭候。不过白神甫今早去宫里了,姑娘还是在里头等等吧,外面怪冷的。”
白晋这老头还挺有趣的嘛,难道他早就料到她必然会来?
“好,谢谢这位小哥了。”
若涵明媚一笑,绝色的容颜立即勾走了小厮的三魂七魄。
走到大门前,刚去推门,没想到门从里面被打开,若涵躲闪不及和里面出来的人一头撞上。
“唉!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撞上我家小姐了。”
若涵揉着被撞痛的脑袋,还来不及看清楚撞到自己的人是谁,就听见敏儿气不过的数落。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在下唐突冒犯了小姐,请小姐恕罪。”
那人也是诚惶诚恐的低头认错,关切的口吻让她原本的不悦也荡然无存,这人倒是个谦谦君子。
“敏儿,别怪人家,我自己也够莽撞的。”低着头的若涵只看见来人一袭墨绿色长衫,披着上好的貂皮斗篷,想必是位富家公子,听声音还十分的年轻。
年轻公子抬头看清若涵后顿时一怔,突然开口:“若涵,是你吗?”
若涵愣住,抬头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俊美无涛、一脸贵气的男子。还真是养眼,虽然现代明星帅哥看得不少,可是都没有眼前这位有气质,简直就是谛仙般的人物。
奇怪,他怎么会认识自己?还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难道……他认识原先这个身体的主人“沈若涵”?
就在这时敏儿却惊喜的道:“表少爷。”
啊?表少爷?表妹?这么说……眼前这个帅的掉渣的年轻人是“沈若涵”的表哥!
若涵大脑迅速的一闪,立刻换了一副笑脸,酥柔的语调逸出红唇。
“原来是表哥啊,瞧我这眼神,竟然连自家表哥也没认出来。”
敏儿满脸疑惑的瞅了她一眼。小姐不是说记不起从前的事情来,怎么忽然就认得表少爷了?难道小姐的失忆已经好了?
顾不上心里的诸多疑问,反正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不好多嘴。
“若涵,一别已经三年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姨丈还好么。我随父亲去广州经商,所以也没有时间去看望二老,姨母也还好吧。”
他这么一问,若涵红了眼眶,发挥了足以媲美奥斯卡女主角的演技,声音沙哑略带哭腔的说:“表哥……爹爹和娘……他们,他们已经过世了。”
年轻人显然被这个噩耗打击到,神色悲哀的半晌才开口:“没想到……没想到我没有见上姨夫姨母最后一面。”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立即正色问:“那若竹呢?他从小对你不好,是否亏待你?”
若涵暗想眼前的表哥是个聪明人,他意见自己身处北京城,身边又只有贴身丫鬟敏儿,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那个挂名的恶毒哥哥必定是臭名远播。
“表哥,不如我们另找地方谈吧,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儿。”
“好,不如去我的货行看看,最近有了一批法兰西的玫瑰露,你们女孩子一定喜欢。”
货行就在德胜门,还取了个雅致的名字为“翰林轩”,若涵取笑说像卖文房四宝的,哪里像南北货行。
大概的聊了会儿,也无非是哭诉了下自己可怜的近况,怪哥嫂的狠心。期间这个表哥倒也百感交集,只叹自己没有早知道这些情况,害的表妹受了苦。
堂外有帐房先生来找,若涵也捉空问了下敏儿。原来这个年轻人名徐景庭,是沈若涵的远房表亲。十八岁前还一直住在天津卫,考取进士后却无心仕途,于是干脆随父亲出外经商,一别已有三年,前年也来过一封信报平安,说是去了京城经商。
除了这个有五间大铺面的货行外,听徐景庭自己陈述在别地还有十几家分号。加上看到货行的规模,若涵心里便有了底。短短不到两年就能在京城立足这个徐景庭不失为一个商业奇才。刚才听说她找白晋是为了玻璃的事,就说货行里还有不少,他会派人给我的新宅安上。
真好,又省了一笔。
徐景庭和帐房先生说了什么,面露难色的走了进来。
“若涵,让你久等了。”
“出什么事了表哥?”
“还不是为了那批法兰西的玫瑰露。城里不少官家都定了货,可是法兰西那边要价却突然提高,说是什么保加利亚玫瑰因气候关系而紧缺,每瓶玫瑰露竟然要涨三成。我和账房合计了下,如果这样翰林轩这批买卖是白做了。”
若涵想了想,这个时候保加利亚这会儿哪有什么灾害天气,无非是中间商和那些外国商人见行情好,做地起价罢了。
“表哥,为什么不自己建个厂房提炼原料呢?”她刚才也看了下,那玫瑰露很像现代的玫瑰精油,不过纯度并不高,只能算是低档货。
徐景庭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笑:“我也试过,可是没有熟练的工匠,也不知道原料和配方,所以几次都失败了。还有三个月就要交货,那边法兰西的商人又死不松口,你说这事闹得。”
“隙地生来千万枝,恰如红豆寄相思,玫瑰花放香如海,正是家家酒熟时。”
若涵轻轻吐出诗句,笑问:“表哥,可否知道这首诗词说得是哪里?”
徐景庭摇头,“诗句倒是还算工整,不知道出自何处?”
“这是赞美山东平阴的玫瑰,那里的玫瑰以其色艳、花大、瓣厚、香气浓郁而蜚声远播、久负盛名。据我所知平阴现有玫瑰品种已达20余种,用于大田生产的主要有三个,即平阴重瓣红玫瑰、丰花玫瑰和紫枝玫瑰。其中的重瓣红玫瑰可比保加利亚玫瑰还胜上几分,而且除去远渡重洋的损耗,利润更大。”
徐景庭惊讶的看着若涵,以他的头脑当即就想到了。
“若涵……你,你变了。”
记忆中的若涵总是小鸟依人的模样,动不动还会脸红,个性又怯弱。可是如今变化却这么大,不要说敏捷的思维,连谈吐也自在大方,更别说时不时透出的妩媚风韵。
若涵笑起来。“我的好表哥,是人总会变得。”
“你是说让我建个厂房,现在就派人去平阴收购玫瑰自己提炼?”
徐景庭见她点头,又深思道:“这说的简单,可是没有人会提炼玫瑰露有了原料也白搭,更别说现在才是二月,恐怕那里的玫瑰还没栽种呢。”
“表哥,你有所不知。当地的花农每年五月会将采摘下的玫瑰收集起来,一部分用来卖,一部分用来酿酒,刚才我所说的诗句就是赞美当地的玫瑰酿。所以,你只要到镇子里去收购,给花农一些甜头,他们自然会把储备下的干玫瑰给你,也省去了烘干这道程序。等这批货先提炼出来,交了那些官老爷的差,我们再商量一下以后的事宜。”
“好主意,你想得可真周到。那么提炼玫瑰精油的师傅又去哪里找?”
若涵神秘的微笑,“我认识一位会提炼玫瑰精油的师傅。表哥,玫瑰精油比那法兰西的玫瑰露更金贵,素来有软黄金之称,如果提炼得当,准保使你的盈利增长几倍。除了玫瑰露还可以生产玫瑰膏、玫瑰香水、玫瑰灵芝茶。”
她也并没有夸大事实,就是在现代一瓶高纯度的玫瑰精油也要卖到十六万的天价。
徐景庭听着如此富有前景的设想早就按耐不住了,急问:“他在哪里,我一定重金聘用。”
“哈哈,表哥,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看着对面若涵灵动的双眸,激动的拍了下脑门。
“是真的么?若涵,你真的……”
“嗯哼!”为避免他问太多,她就解释说:“最近和神甫学得,正好用来救急。拿笔墨来我把配方写给你,你可以找些熟练的工人试做一下。”
其实在红楼时,因为要出各种各样的任务,所以除了防身手段外,还要学习不同的技能。琴棋书画算是小cass了,连化学、生物、物理相关的也要涉足。
徐景庭立刻拿来了笔墨,还亲自帮着研了墨。
不到一刻,若涵已经将几种方法交代了清楚。
“这里有四种方法,其中吸香法最能提炼出纯的精油,但花费的人力及时间甚多,故亦是最昂贵,现在不可取,等建成厂房后再试好了。现在天气还冷,用浸泡法比较适宜,与蒸馏法配合效率更高。”
徐景庭听得一愣一愣的,心头佩服起她的那些新鲜词和学识来。
“若涵,如果这事真的成了,我也不能白白拿你的配方。好歹还算是你表哥,应该是我照顾你才是。你看,不如这样吧,以后建了厂房后,生产出的成品卖出后利润我们五五分账。”
若涵心里高兴极了,其实她正是这个意思,这下徐景庭自己说出来了,当然是却之不恭。
“多谢表哥,也祝表哥以后一帆风顺、生意兴隆。”
“对了,生产出后给那些达官贵人府上免费送上一些试用,改了配方我怕他们一时难以接受,断了我们的财路。”
徐景庭称是,然后说:“现在山东连年大旱,干脆雇些工人来京城。我在城郊还有几十亩闲置土地,足够玫瑰种植,也免了来回奔波的费用。”
“好,一切表哥安排,我就等着坐享其成了。”
四阿哥
徐景庭派人用马车送若涵和敏儿回到客栈已经是卯时一刻。
一进客栈,掌柜的竟然迎了上来。
“沈姑娘,你可回来了。楼上雅间有贵客找。”
若涵不明白自己在这北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有谁会来找自己,而且还是贵客!?看掌柜那副丝毫不敢怠慢的样子,她的内心也添了一丝谨慎。
“王掌柜的,你知道是什么贵客么?”
掌柜的小声说:“姑娘快去吧,这位爷等了有半个时辰了。他是当今皇四子、四贝勒。”
啊?天啊!难道就是清穿排行no1的男主四四?
这个人的来访可出乎若涵的意料之外,不禁感到头大。自己不会是哪里得罪他了吧,应该没有啊,到这里都快三个月了,也没像现代那样总惹事端。
算了,先看看再说。历史上这位爷可是有名的待人严厉、冷口冷面,与他沾上边总没好事。而且有些史学家还称他为狡诈阴险、不择手段的小人,这下她可要好好的会会未来的雍正皇帝,弄不好还需步步为营。
“敏儿,你先去吃饭,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敏儿生性温和,她怕这位四爷吓着人家。说完若涵径自上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内一位锦衣男子坐在正中品着茶,闻着这香味就是上等的碧螺春。旁边还有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应该是他的亲信。
听见她的脚步声,正座的人立刻抬起了头,投来的目光犀利而冷漠。
若涵打量起眼前这位四贝勒胤禛。
轮廓深刻犹如雕像、广额、挺直的鼻。紧抿着的薄唇一看便是个举止稳重、严己自律的人。漆黑的眉毛、目光有点咄咄逼人的阴冷,仿佛能透视人的灵魂深不可测,隐藏其间的强势与凌厉一览无余,可偏偏浑身透着的皇家风范和威严又让人肃然起敬。
聪明的人一定会看出眼前这位爷不好惹。
不可否认,这位未来的雍正帝此时不过二十五六,还是个傲然冷峻的青年。
若涵打量胤禛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她。
白皙、晶莹的脸庞宛如玉石,潋水美眸顾盼生辉,淡淡的施了一层胭脂却恰到好处的烘托出那骨子里的妖娆与魅惑,仿佛一朵娇艳的蝴蝶兰。
这样一个女人他实在想不出会是十三弟和十七弟口中的有趣女子。或许她够完美,天生的容貌足以令男人痴狂,不过……美貌的女人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容颜是不可能保留一辈子的。
惊艳期过了,他的目光霎那又恢复了淡然。
若涵向前一步,娉婷婀娜的请了个万福,娓娓道:“民女给四爷请安,不知爷今日找民女所谓何事?”
胤禛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太监立刻会意的守在了门口。
“你叫沈若涵?”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悠闲的喝茶。
“是,民女正是。”拽什么拽,若涵看不惯他那自傲自负的嘴脸。
“你是否见过十三弟和十七弟?”
“四爷,我并不认识两位爷,如果说昨天大早见过的那两位就是十三阿哥和十七阿哥,那么请恕民女昨儿个失礼了。”
他目光一沉,嘴角却勾起一丝阴狠的笑:“哦?是真不知道还是……冒犯阿哥你知道要治什么罪么?”
呵呵,看来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瞧他这样子也不完全是来追究她戏弄十三和十七的事。也对,这位四阿哥一向多疑,八成当她是有所图才故意接近他们。
若涵故意露出惶恐,咬着下唇怯怯问:“这可如何是好,民女……民女不是故意的,请四爷饶了奴家吧。”
胤禛微眯起双眼,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他明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屑和嘲弄的意味,可是表面上却又胆战心惊的红了凤眸。
这个女人果然十分的不简单。要不就是她真的是个弱质女流,要不就是……
他继续冷声问:“听说你会英吉利语和法兰西语?”
若涵看着桌上的茶,心想这个胤禛,也不让她坐下喝杯茶喘口气,倒像是审问犯人。
普通女子哪会学这些,满族女子里连识字的也很少。
“回四爷的话,只会一点日常会话。”
“你一个女子怎么会这些?”胤禛显然不满意她轻描淡写的回答,于是口气已是有些怒意。
“家父曾是天津卫的巡抚,接触了一些上岸的神甫,我自幼便学了一些。”
胤禛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还有点身份。“你怎么会流落到京城,投奔亲戚还是……”
若涵怕他多问,所以急忙道:“四爷,民女实在有难言之隐。”
“那就说说,我还有些时间。”
他这边淡定自若,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决不罢休,那厢却恨的牙痒痒。她干嘛要在这里受他审问,他有时间并不代表她要在这里和他瞎耗。
极力维持的微笑和眼里的不耐烦被胤禛全数收入眼里。顿时,他的怒气化为眼底的一抹笑意。
狐狸尾巴像是藏不久了。
若涵见他的笃定样,看来今天不交代个彻底,这位四爷是不会放她过门的。
“家父早已被罢官过世,兄嫂却要将我卖予他人做小妾,我不从所以才带着丫鬟连夜逃出了天津卫,昨天冒犯了两位阿哥是民女不对,在这里请四爷代我向两位阿哥赔罪。民女只想安稳的在京城里生活,不会惹麻烦的。”
胤禛顿了顿,瞧她一眼。“令尊是?”
“家父沈博海。”
他倒是听说过这个人,康熙早年的探花,仕途却平平,又因为是汉人而收到排挤,倒是可惜了。
“就这些?”
气不打一出来,若涵嘴里丢出一句:“你还想要知道什么。”
话刚出口,她也暗叫不好,都怪自己毛躁的个性。于是即刻陪笑放柔了声音,说:“回四爷,就这些了,民女已经全部说了可以告退了吗?”
刚才应该是她真实的性子吧。原来妖媚的骨子里是只小辣椒。
胤禛干咳了一声,依旧冷着道:“不忙,还有件事。”
还有?若涵翻翻白眼,拜托。他就不能一次性说完,不要老板着张脸活像人家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四爷请说。”
若涵想此时此刻自己笑得一定很难看,不过还是要笑啊,谁叫人家是皇帝的儿子。
“十七弟和十三弟想请你教他们英吉利还有法兰西语,不知道……”
她马上打断了他的话,“不行。”
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利箭穿透过来,若涵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愧是雍正,光用眼神就能杀死人,她还没有和他作对的打算。
胤禛瞪着她叱道:“怎么个不行法?”
意思大概是我让你行你就行,不让你行你就不行,横批――不服不行。
若涵被他的话噎到,心想惨了。原本想风平浪静的找到那样宝贝回现代去,这下可好,自己的小命快搭进去了。
臭十三、臭十七,小屁孩儿,她就是被他们两个小子害死的。
“我……我是不能误人子弟啊爷,民女只会一点皮毛怎能当皇子的老师,还是请四爷另觅良才吧。”
胤禛却站起了身,“你好好考虑下,明天我会派人来问你的答复。银子是不会少的,只要你能教好十七弟。”
这不是逼良为娼嘛。若涵刚想争辩两句却听得楼下一阵马蚤动。
胤禛也听见了,门口的太监立即去探了探。
“主子,楼下好像是九爷府里的门人在闹事,缠住了两个唱小曲的姑娘。”
若涵一听,这还得了。刚来清朝就碰上这等子烂事,她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在光天化日下欺负民女。
“爷,如果没事,民女告退了。”
没等那方回话,她已经跑了出去。
楼下还真热闹,围着一伙的人,当中是一位油头粉面、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嘴里不知道在叫嚷什么,手则一直拉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若涵看那个女孩子都快急哭了,满面羞红不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旁边是个比她略小两岁的女孩,就差没跪在公子哥面前。
敏儿走到她身边,小声说:“小姐,那人想要轻薄这两个卖唱的姑娘。”
“爷,您行行好,姐姐她真的不会唱这支曲子,您饶了她吧。”
公子哥轻佻的趁机摸了下她的小脸,猥琐的笑:“不会唱?这么平常的曲子怎么能不会唱,你们不是卖唱的嘛,这么怠慢客人。不会唱的话不如就陪小爷我喝一杯酒如何。”
他手下的狗腿子见机立刻拿了一只大碗,倒上了足有半斤的白干。
“喝下去了就放你们走,还有重赏。”
稍大的女孩吓得哀求道:“公子,小女子不会喝酒,改天学会了唱一定让您尽兴,今天饶了我吧。”
“嘿嘿。”公子邪笑一声,目光闪烁出滛亵的光芒。“不唱也行,随我回府陪小爷玩儿尽兴了就放你。”
面对这一切,若涵抑制不住的怒火就窜上心头。
封建时期的妇女本就没什么地位,能够安生的过活找个疼爱的丈夫也就罢了,偏偏还随时有受人欺凌的危险。她平生最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人。
刚想跨前一步,突然手臂被人生生的拽住。
若涵回头想看看是谁阻挠她,没想到一回头就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胤禛瞧见她眼里的怒火,也看出了她的意图,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了两个歌女而惹来祸端。先不说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再说对方是九阿哥的门人,也是得罪不起的人,她做事就没想过后果么。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伸手制止了她。
“四爷,天子脚下,您是贝勒爷,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姑娘受人□?”若涵冷冷的丢下一句,甩开他的手就冲了上去。
“这位公子,有话好说嘛,何必动气。”
若涵一手握住了那个公子的手腕,暗中用了几分力,使了点巧劲。对方的手只觉一痛就松开了。
那姐妹俩没想到会有人出手相救,于是本能的躲在了若涵的身后。
公子刚想发怒,却在看见她的脸时呆愕的只差没流口水。
绝色女子见过不少,上青楼喝花酒时花魁也比比皆是,但都没有眼前这个女子来得绝色可人。眼睛都发直了,也顾不上打那姐妹俩的主意。
“哟,这位姑娘看来面生啊,哪家楼里的?”
若涵听了脸色泛白,登时拧紧了眉头。感情这登徒子还要讨得嘴上便宜,拿她当青楼女子看待。
她克制住怒火,挤出笑容,仪态万千的说:“公子取笑了。不知道我这两位妹妹哪里得罪公子爷了,我在这里给她们陪个不是可好。”
公子哥怀疑的看看她,“你是她们的姐姐,哼,那感情好啊。你的姐妹们连十八摸这种简单的艳曲都不会唱,还怎么出来混。不如……”
他色咪咪的绕着若涵转了一圈,伸出爪子就要摸她的脸。“你来陪爷解解闷。”
身后的胤禛一直在观察,他身边的太监附耳道:“主子,要不要帮帮那位姑娘?”
“再等等。”
他已经看到若涵眼里浮现出的杀机和冷冽。
若涵笑若桃李,随着红润的嘴唇荡漾开去,然后突然冻结在脸上。
她捉住了公子哥的手,在软关节处使劲的一握。
顿时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想起,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只见这个公子哥已经被人抛到了几米远的墙上,撞击出巨大声响后又摔落在地上。
那伙狗腿子看见自家的主人被打了几人一拥而上想把若涵捉住。
整间客栈里一时间乒乒乓乓闹得更欢。不肖片刻,那些打手都哀嚎着倒在地上痛苦打滚。个个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都可以开个染料作坊。
“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九爷的门人东阿领,我阿玛是督统,你敢打我就是和当今九皇子作对。”
九皇子胤禟?他怎么就放任门人在外面胡作非为。
若涵笑眯眯的走到东阿领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把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活生生的踩成了猪头。
“你骂谁贱人呢,再说一遍。”说完脚下用了几分力道。
撅着嘴的东阿领有苦难言,“贱人……呜……是小的,我犯贱……我讨打。姑……娘,手下留情啊,我再也不敢了。”
若涵也不想多和他罗嗦,于是在他颈部力道恰当的一踢,东阿领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还不快拉着你们的主子滚。”她摇曳多姿的再次走向那些打手。
打手们见识了她的狠劲和手段,慌里慌张的赶紧拖着自己的主子逃了出去。
若涵看着他们的样子只感到好笑,却感到背后有种探究的目光刺的她不舒服。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盯着她,看来这次彻底的暴露了自己。胤禛恐怕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算了,她只想做个良民,也不会作j犯科,难道还怕他不成。
那姐妹俩见她打跑了意图侮辱她们的人,到了若涵面前齐齐的跪下。
做姐姐的磕着头,感激的说:“谢谢小姐救了我们姐妹俩。”
若涵忙想扶起她们,“不要跪我,我们都是平等的。做人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所以别糟践了自己。”
妹妹不肯起来,抹着眼泪说:“小姐,您好心收留我们吧。本来我们随同爹爹一起来京城投靠亲戚,没想到中途爹爹感染风寒撒手人去,我们姐妹又找不到亲戚,无奈之下只能卖唱。小姐是好人,可怜可怜我们,就收留我们吧。”
姐姐见妹妹这么说也点头:“小姐,妹妹说得没错,我们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只求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成。您行行好,就收了我们为奴婢吧。”
若涵见她们哭得那么可怜,心头也软了。拉起两人说:“好,家里只有我和敏儿主仆二人,敏儿也需要个帮手。”
姐妹俩喜上眉梢,高兴的擦去了泪水,异口同声道:“谢小姐收留。”
“敏儿,带她们去梳洗一下,让她们先吃顿饭。”
“知道了,小姐。”敏儿欢喜的拉着两人退了下去。
若涵终于吐了口气,朝看了半天的胤禛福了福。“爷这戏也瞧够了吧。”
胤禛竟然破天荒的勾起嘴角:“看来沈姑娘不止会外来语,身手更是厉害。哼!明天我等你的答复。”
完了,彻底引起这位主的注意了。她怎么就这么冲动,忍一时不就完了。
暗自懊恼时人家已经出客栈上了马车,离去时还和王掌柜说了什么。
若涵见众人都散了,走到掌柜面前说:“王掌柜,您算算,打坏的桌子板凳折合多少银子,我都陪您。”
“瞧您说得,不用不用。姑娘,老朽真没有料到姑娘还是个侠女,失敬失敬。那些地痞流氓一直以来都欺压乡邻,没有人敢管他们,今天沈姑娘好好的教训了他们也算是帮大家出了口气,我怎么能向姑娘算损失呢。何况刚才四贝勒走前吩咐了,一切记他的账上。而且允诺那伙人再也不会来店里惹事。”
胤禛?
若涵没想到他对掌柜的说得是这番话不禁想到了史记,虽然文人给日后登基的他安了十大罪状,但不可否认的是,四阿哥胤禛的确是个关心民生,眼里容不得贪官污吏、地痞的好官。
再见冷面神
用了晚饭,今天救的那俩姐妹也已经梳洗妥当。若涵看着两个样貌清秀的丫头十分的欢喜。
姐妹俩姓袁,姐姐淑珍今年十六岁,妹妹唤惠珍十三岁。名字也算过得去,不像那些二丫大丫的可笑。
记得有年去故宫参观,看了当时选秀女用的绿头签,上面就有一户人家的两位小姐,姐姐名大妞,妹妹为二妞,当时没把她笑死。你说好歹一个官吏的女儿怎么就取出这样的名字来,叫人家闺女怎么见人啊。可见当时女人的地位。未出嫁前只有跟着老子姓,出嫁了跟着丈夫姓,根本没有人注重她们叫什么,死了连墓碑也只有某某氏的称谓。
“我听你们也该是读过书的,怎么就流落到了京城?”
淑珍神色凄凉,答道:“爹爹本是扬州一名私塾先生,所以我和妹妹从小也跟着爹一起念书。去年家乡糟了灾,于是随爹爹上京投奔远房亲戚。没想到他老人家身子本就不好,加上一路劳累感染了风寒才导致旧疾复发。”
惠珍怕姐姐提起往事再次伤心于是接下去说:“我们卖唱才葬了爹,然后一路来到了京城。没想到……亲戚几年前就搬走了不知去向,我和姐姐只能继续靠卖唱为生。”
天底下究竟有多少穷苦人!虽说京都胜地、天子脚下,可是依旧有天子看不到的苦难。
若涵感叹的笑笑:“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我,我不会再让你们冻着饿着,你们也不必当我是小姐,我们都是姐妹。”
淑珍听了忙摇手:“小姐,这可使不得,主仆有别,爹爹从小就教导我们要识尊卑。”
得!中国人几千年的奴性思想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若涵只好由着她们。
“敏儿,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搬去新宅。”
敏儿不明白,提醒道:“小姐,那里连窗户纸都没有粘好怎么住人?”
“暂时用布挡一下吧,小姐有难了,不逃明天说不定就会被关进贝勒府。”
若涵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敏儿却吓了一跳,赶紧和惠珍、淑珍两人去收拾,嘴里还念叨:“这可怎么使得……”
她真想笑,怎么使得?走一步算一步,逃呗!惹不起还躲得起。
若涵四人当晚在新宅的耳房里窝了一宿。好在被褥都已经事先买好,否则这么冷的天气,没有窗户纸还真不行。
徐景庭的办事效率真高,第二天就派人来安了玻璃,屋子顿时亮堂起来。又饱暖、采光也好。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让她们几个女孩子单独住,非要弄两个护院。若涵好说歹说他都不依,后来若涵在演示了一套防身术后才让他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柔弱女子,有了危险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再说这里也没住的地儿,来两个男人也不方便这才作罢。
工匠们都撤出宅子后,若涵也按约给了工钱。多给一两银子时大伙儿还直夸她是善人。以后万一屋子哪里需要修整,只要发个话,无偿服务。
惠珍、淑珍办事相当利落,上午就把几间屋子收拾了个干净。敏儿则派她去集市上购置三套式样简单的家什,把那空余的三间倒座房也布置起来。其中一间给她,另一间给淑珍姐妹俩,剩余的一间用来当库房。
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三个月,已是回春时,天气越来越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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