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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7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看出我与胤祥的事情?不会啊……我一直觉得自己表现得并不明显啊。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呆了半天,越想越烦,却仍然没有头绪。索性甩甩头,不想了,随机应变。于是唤来了小月,让她陪我到德妃娘娘那儿吃点心。

    小月扶着我进了德妃娘娘的帐子,请过安,德妃就招我到她身边坐下。

    “脚伤如何了?还疼么?”德妃指着我的脚,担忧地问。

    我笑着摇头,撒着娇答她:“已经没事了,额娘,现在给您跑两圈儿都行。”

    德妃边笑着叫我“傻丫头”,边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我的额头。复又想了想,道:“以后,见了塔娜格格,能避则避,以免再生事了。”

    我点着头答应了她,婆媳俩正说着家常,只听外面一声喊:“皇上驾到!”

    我忙让小月扶着,跟德妃一起跪下请安。

    “起来吧。”康熙笑着道,先在帐子里坐了下来。复又看着我,关切地问:“瑞雪的伤好些了么?”

    “回皇阿玛,已经不碍事了,谢皇阿玛关心。”我笑着福了一福,规矩地回答。

    康熙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着德妃娘娘道:“德妃,朕有件事与你商量。”

    我一听康熙这样说,忙道:“那瑞雪回避一下。”

    “不用,瑞雪留下无妨。”康熙笑着摆摆手,示意我们坐下。

    我跟德妃娘娘相视一眼,就都疑惑地坐了下来。

    康熙见我们坐下了,才又开口:“今日,喀尔喀亲王,求了朕一件事。请朕给他的孩子指一门亲事。”说话间,他的眼睛只瞧着我。

    我一看康熙的神情,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心里说了一声:得,家里又要多一个人吃饭了。可是嘴上却不敢表示,依然只是乖巧地对康熙老爷子傻笑。

    德妃娘娘也明白过来,看了我一眼,急急地道:“皇上……”

    康熙微微一笑,对着德妃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德妃啊……通嫔所出的十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吧?”

    德妃娘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笑起来,道:“是啊,康熙二十四年生的,今年十九了,是待嫁的年龄了,可是皇上一直都未指婚。”

    康熙点了点头,“这些年来,十公主一直都由你抚养,她的事儿,还得跟你商量商量。你看……那日苏这人如何?”

    德妃依然是笑,道:“那日苏贝勒是喀尔喀亲王的嫡子,又是草原上的萨哈达,于出身于品性,都是衬得上咱们十公主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皇上不是要把塔娜指给胤祯,而是要把十公主嫁到喀尔喀。可是……塔娜喜欢胤祯,这些日子里,傻子都看得出来,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呢?喀尔喀亲王不也是那个意思么?

    我正一个人转着心思,只见康熙又把头转向我,问:“瑞雪觉得如何?你这个做弟妹的,也为十公主把握把握。”

    我被康熙老爷子突然而来的一问吓了一跳,忙低下头恭顺地说:“回皇阿玛,瑞雪愚笨,不会看人,只是,皇阿玛和额娘都觉着好的,想必一定是非常好的。”我赶紧撇清关系。

    康熙听着我说,微微一笑,对着德妃娘娘说:“如此,朕不日便下旨,回了京后,你好好为十公主准备准备。”

    德妃娘娘跪下,道:“谢皇上。”

    我一见德妃娘娘跪了下来,也立马跟着跪倒。

    康熙笑着扶了德妃娘娘起来,“德妃,朕知道你对十公主视如己出,朕……不会委屈了你心疼的。”说话间看了我一眼,言语意味深长。

    我连忙低下头,战战兢兢。

    德妃娘娘由皇上扶起,浅笑吟吟,道了声:“臣妾谢皇上隆恩!”

    康熙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娘儿俩好好说说话儿吧,朕回头再来看你们。”复又笑着吩咐我:“瑞雪,脚上的伤,好生养着,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吩咐丫鬟嬷嬷们。你这一伤,德妃心疼得紧。”最后那“心疼”二字,虽然是伴着康熙老爷子和蔼的笑容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依旧意味深长。

    我诚惶诚恐地点着头答应了,又和德妃娘娘一起跪下来送他出去。心里叹:不愧是帝王,永远让人意料不到。

    待皇上走了,我扶着德妃娘娘起了身,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只道了一句:“瑞雪,这次的伤,于你,是件幸事啊。”

    我只能淡淡地附和着她老人家笑,是幸,或者是不幸,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吧。

    二十七·散心

    辞了德妃出来,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蓝得像水晶一般,干净明亮。我刚想拉着小月随处走走,散散心,只听得身后一阵吵吵,回过头来,原来是胤祯。

    “十四阿哥,我们去骑马!”塔娜在他身后跟着,亦步亦趋。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真是年轻无极限!刚想走开,胤祯却看见了我,大步走过来,叫了一声:“瑞雪!”

    我听见他叫了,只好笑着上去请安。“爷吉祥,塔娜格格吉祥。”

    “瑞雪,等很久了吧?”胤祯笑着问我,言语中是前所未有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甜蜜”。

    我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依然笑着看我,但那个笑容似乎……有点怪异?

    胤祯见我只是看他,却不言语,忙拉起我的手,对旁边跟着的塔娜格格正色道:“塔娜格格,今日我与福晋约好了,陪她出去散心。”

    我疑惑地看着他,谁要他陪着散心来着?

    塔娜也狐疑地看着我,道:“十四福晋,你的伤好了么?”

    “就是未全好,我不放心,才陪着去。”胤祯抢在我前面答了她,又迅速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心里暗笑:哼哼,小子,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当日中秋宫宴,我是怎么求你的?你是怎么落井下石来着?

    我心思一转,就笑着道:“不要紧的,爷。若格格寻你一起去骑马,你只管陪格格去就是,瑞雪一个人随便走走即可。”说着,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幸灾乐祸。

    他一看我的表情,就明白我是故意的。他瞪了我一下,随即马上又换上笑容,看着我道:“你一个人四处走,再伤着了怎么办?我不放心……”说话间,拉我的手却加重了几分力道。

    我的手被他掐得一疼,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威胁”。我撇撇嘴,咱的手是用来吃饭挣钱的,不是用来掐的!好女不吃眼前亏……于是,我只好对塔娜换上一个抱歉的笑容,道:“塔娜格格,对不住,瑞雪养了好些时候的伤,实在是有些闷,今日……确实是想让爷带我四处转转。”

    塔娜听了我说,看看我,再看看胤祯,嘴就噘了起来,却也是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她想了想,又不死心地对胤祯道:“那……十四阿哥,明日,我们赛马?”

    胤祯却不表态,只是微笑地看她,一双眼睛无声“放电”。

    塔娜果然被她电得晕乎乎,以为他是答应了,红着脸道:“明日……不许忘啊!”

    胤祯依然微笑,边叫小成子备马,边拉起我往外走。塔娜仍然跟着,道:“明日我去找你……”

    这时小成子刚好牵了马过来,胤祯把我往马上一抱,自己也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逃难似的离开,只留下塔娜格格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我在马上,还未坐稳,他策马猛地一跑,就让我想起自己那日坠马的情景来。我轻呼了一声,抓住了鞍子,抱怨道:“你可别让我掉下去了!”

    他微微一笑,手上的马鞭却对身下的马儿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就撒腿狂奔起来,我的身子不由就一晃,倒在他身上。我吓得叫了一声,顺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

    他“哈哈”大笑,道了声:“胆小鬼!”

    我忿忿地瞪他,报复,这家伙绝对是在打击报复!

    策马奔跑了好长一阵子,胤祯终于勒马,停在一个小低坡上。他把我抱到草地上坐着,自己也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们俩就这么坐着,却没有人开口说话。百无聊赖之下,胤祯开始拿着自己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地上的草。

    我看着蓝蓝的天和朵朵白云,草原上星星点点开着的野花,心情不由就大好。再看看身边坐着的胤祯,心思一转,为了“答谢”他今日带我出来,我不如就赐他一个内幕消息吧。

    “刚刚我去看额娘,碰巧皇阿玛来了,说是跟额娘商量件事儿。”我想了想,开口打破了沉默。

    “恩。”他随便应了一声,依然只是拿马鞭抽着杂草。

    我把脸凑近他,笑着问:“想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他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脸去,摆明了不感兴趣。

    我撇撇嘴,接着道:“皇阿玛说,今日,喀尔喀亲王求了他件事儿,请他老人家为自己的孩子指婚。”表情严肃认真,煞有介事。

    果然,胤祯一听就跳了起来,蹲在我面前看着我,急急地问:“皇阿玛答应了?”

    我尽最大努力对他绽放了一个最“心无城府”的笑容,点头道:“答应了。”

    胤祯一下就把马鞭甩到草地上,一脸怒气,“皇阿玛怎么能够……怎么能够……”

    “为什么不能?”我笑眯眯地问他。

    “你……”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别过头,背对着我坐下,不再理我。

    我看他气得那样,心里笑得都快抽过去。我努力忍住笑,拿起他的马鞭,拍了拍他的背,道:“你不想知道皇阿玛给谁指了婚?”

    “不用想,我知道。”他没回头,只轻轻地道。

    “恩……十四爷又不笨,一定猜得到,而且,猜得对。”我点点头,作痛心疾首状。

    他不回答我,只是默默地坐着,用手揪着地上的杂草。许久,他轻声问:“你乐意么?”

    我“嘿嘿”一笑,“当然乐意,怎么不乐意?”

    “你说的是心里话?!”他急急地扭过头来,看着我问。

    我依旧笑眯眯地看他,道:“当然是心里话,十公主要嫁给喀尔喀的贝勒,难道你这个做弟弟的,不乐意么?”

    “你怎么能……”他说着,突然一愣,想了想,又道:“你方才说谁?”

    “十公主呀。爷你又不笨,不是猜出来了么?还是……你猜错了?”我努力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他。

    “你……你讹我?!”他冷下脸看着我。

    我只是笑,“爷明鉴,瑞雪怎么敢?瑞雪哪句话讹了你?”

    “你明明说喀尔喀亲王求皇阿玛指婚!”他怒道。

    “是啊,所以皇阿玛就把十公主指给了那日苏贝勒,哪儿讹你了?”我见他生气,笑得越发的欢,小样儿!今儿还威胁我?谁对付谁还不知道呢!

    我见他只是瞪我,也不说话,又拿手里的马鞭碰碰他,问:“你生什么气?”

    “我……”他看着我,又低头想了一阵,却没有回答,从我手里拿过他的马鞭,站起来,只道了声:“没什么,回去吧。”

    二十八·缘尽

    在草原上过了三个月,康熙四十三年九月,皇上启銮回京。

    日子继续浑浑噩噩地过,只是我进宫去看德妃娘娘的次数越来越多,不为别的,只是想在胤祥去定省的时候,两个人能见上一面。

    只是无奈的是,每次胤祥来的时候,四阿哥必定也会跟着就到,许多时候,我跟他只能互相朝对方望一眼,再心有灵犀地一笑,却也不能多说话。

    一日,我又在宫里陪着德妃娘娘说话,就听一个小太监进来,对德妃和我跪下行了个礼,道:“娘娘,十三阿哥来了。”

    德妃娘娘温和一笑,对我道:“还是我们老十三最知道孝顺。”

    我笑着点了点头,就看见胤祥进了屋子。

    我站起来对他福了福,笑着道:“十三爷吉祥。”

    他见我在屋里,身子顿了一下,道了声:“弟妹。”

    我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他见我对他眨眼睛,嘴角明显地扯了扯,却不是笑,看我的眼神也与平时不同,多了几分局促,甚至,还带着几分悲伤和陌生。

    我正疑惑着,胤祥已经越过我,到德妃娘娘面前行了礼,叫了声:“额娘。”

    德妃娘娘笑着让他起来,他就坐着陪着德妃说话,却不再看我,就是偶尔与我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也忙低下头匆匆避开。

    我一直看着他,心思转了又转,却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胤祥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我看着他的背影,满脑子只剩疑惑。前几日相见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仿佛是不认识我一般?

    心不在焉地陪德妃娘娘用了膳,我就匆忙告辞。刚出永和宫,小月就把一张条子塞到我的手上,在我耳边低声道:“福晋,方才十三爷身边的人送来的。”

    我点点头,打开来看,只有六个字:明日申时,河边。看完条子,我微微一笑,放下心来。

    翌日。

    申时,我准时到了河边,胤祥已经等在那里,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身形挺拔,背对着我站着。

    我悄悄地过去蒙住他的眼睛,笑着沉声问:“猜猜我是谁?”

    他却没有像平时那般笑着猜什么冬雪如玉,而是直接拉下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面前,却不说话,只是看我。

    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笑着问:“怎么了?”

    他依旧只是看着我,眼神却是飘忽的,我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一紧,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他摇摇头,把脸别过去,看着那条河,缓缓地道:“前几天,我去了四哥那里,看到……他为你画的像。”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所以?”

    “四哥与我说起你们在江南时的事情,他说你们曾一起作诗画画,曾一起乘舟游湖……”

    “不是那样,我和四阿哥,不是你想的那种瓜葛!难道你不信我对你的心意么?”我不等他说完,就急急打断他,拉住他的袖子问。

    他忧伤地看着我,道:“我信,瑞雪,我当然信你!可是……四哥他……同我说,他喜欢你,从他第一次替皇阿玛到江南办差开始就喜欢你……”

    “那又如何?”我颤声问。

    “我……”他看着我,踌躇地道:“四哥待我如同胞兄弟,我……我不能对不起四哥。”

    “你想如何?”我的话问出口,眼泪就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即使他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他想如何。

    他见我流泪,慌忙捧着我的脸为我擦,道:“别哭,别哭。”

    “他喜欢我,便是你对不起他么?”我流着泪问。

    他怔了一下,轻轻放开了我,背过身子,许久,才低着头道:“自幼,所有的兄弟里,就四哥对我最亲。额娘去了,德母妃抚养着我,所有我喜欢的东西,四哥都会想办法弄来送给我,四哥待我比任何人都好,我……我做不到……做不到去抢夺四哥喜欢的……”

    我听着他的话,已经无法思考,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你做不到?那他要你为他去死,你也去么?”我看着他问。

    他回过头来看我,却不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看到他眼底里的悲伤,可是我做不到原谅。

    “冠冕堂皇……你怎么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四阿哥是你的同胞兄弟,那胤祯呢?胤祯不是?!”我歇斯底里地吼,双手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我是胤祯的嫡福晋,你不也一样爱上我了么?你不也没有觉得对不起胤祯么?怎么到了四阿哥那儿,你反而还对不起他了?我与他有什么关系?你连胤祯都不怕对不住,你居然觉得对不起四阿哥?!”

    他站在那里,任由我打他。许久许久,我打累了,停下来,他才一把把我抱到怀里。“瑞雪……瑞雪!”

    我麻木地由他抱着,听着他在我耳边带着哭腔,一声一声唤着我的名字。

    突然我觉得想笑,轻轻地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流着泪道:“人说你是拼命十三郎,天不怕地不怕。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喜欢你!你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你答应我,只要我有勇气,你便也有勇气。可是……分开我们的,居然不是礼数,不是生死,而是四阿哥!你不觉得可笑么?”说着,我开始放声大笑,眼泪却止不住。

    他低着头,听着我的声声控诉。许久,只道了一声:“瑞雪,我对不起你。”

    我泪流满面,却对他凄冷一笑,“十三爷……你还真是大公无私……”

    “瑞雪……”他看着我的样子,一脸焦急,伸手拉住我。

    我看着被他拉住的自己的手,心开始疼痛,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心里裂开来。“你走……”许久,我才开口。

    “不,我陪你回去。”他摇头。

    “你走……不要管我……”我麻木地说。

    “瑞雪,我不放心你……”他依然拉着我。

    “走!”我大喊起来,甩开他的手,把他往外推,“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见你,再也不要……”

    “瑞雪……”他抓住我的肩,“不要这样,你骂我怨我恨我都可以,是我欠你的,来世……我一定会还你……”

    我摇头苦笑,来世?若你的来世就是方小刚,你还是一样抛弃了我!或许……这就是注定的吧,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我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

    可是他却仍然不放开手,我抬起头来看他,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也红了眼眶。我叹了口气,道:“走吧,别挂念我,你选择了,就不要回头,不要给我希望。十三爷,我成全你的无私,成全你的兄弟情深。”说着,我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垂着手看我。好一阵子,他终于低下头,转身,上马。随即又回头,深深地看着我。

    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只听见他一声重重的叹息,再回过头时,他已经策马离去。

    我一下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想起去年的夏天,在红色的宫墙里,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拉着我,在阳光下跑过一条条夹道,穿过一层层宫墙。我想起那个少年,对我说:“不许走啊,等着我……”。我想起那个少年在这条河边,握住我的手,教我骑马。我想起塞外的草原上,我坠马时,他在我身边一脸焦急……

    可是现在,他所留给我的,只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知道我在那里呆呆地坐了多久,从失声痛哭,到眼泪干涸,只能哽咽,再到麻木,只是坐着,颤着身子抽泣,却再也哭不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看着天边的晚霞,一遍一遍地问:老天爷,你把我丢到这个时空,究竟是为什么?

    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一声马的嘶鸣,那马就在我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人翻身下马,走到我面前,站定。

    我木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发呆。

    只听得一声轻轻的叹息,那个人在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道:“你可知道为了寻你,我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

    我听着他说,却依然沉默。

    他见我不语,又叹了一声,把我拦腰抱起。

    “胤祯……做什么?”我惊了一下,哑着声音问。

    他看我一眼,抱我的手紧了紧,道:“回家,我们回家。”

    我听见“回家”一词,心里一阵疼痛,眼泪又从眼角滑落。胤祯见我流泪,却不说话,只把我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身下的马儿却不知为何,不安地动了动,我失去重心就要往下掉。

    一只手臂牢牢地在我往后倒时及时地圈住了我,待我反应过来时,胤祯已经把我紧紧地抱住,又拉过我的手,圈住他的腰。

    “抓好了。”他在我耳边轻声道。见我点头,才轻夹马腹,让马小跑起来。

    我们到城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城门也早已关闭。胤祯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就低咒了一声,对我道:“今日为了寻你,出门出得急,忘了带腰牌。”

    他见我茫然地看他,又道:“城门一关,没有腰牌是叫不开的。那群侍卫都没有见过我,任凭我怎么说我是十四阿哥,他们也不会信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继续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关闭的城门,叹了口气,对我道:“今夜或许得在郊外过了,你受得住么?”

    “恩。”我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话,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见我应了他,才掉转马头,往城外去。行至一片小树林,他勒了马停住,把我从马上抱下来,让我靠着一棵树坐下,他自己则坐在我的旁边。

    天已全黑,四周一片寂静。白色的月光透过树林,照在我们的身上。胤祯看了看天上圆圆的月亮,想了想,道:“齐格儿走的时候,你给我唱的歌儿,可是说那月亮?”

    我双手抱膝坐着,把脸靠在膝盖上,木然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想起《白月光》的歌词,我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却不敢在他面前哭,只好咬紧了嘴唇,拼了命忍着,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你若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他轻轻地道。

    我抬眼看他,眼泪却已经不听话地夺眶而出。我把脸埋在膝盖上,开始无声地掉眼泪,可越哭,越是难过,慢慢地从无声流泪,变成放声大哭。

    深秋十月,一入夜,风就开始呼呼地刮,空气也变得冰冷起来。虽然有大树的遮蔽,但是寒气仍然一丝丝地侵入我的身体,我边哭,身子边在颤抖。胤祯看着我咬着嘴唇在发抖,忙问:“是觉得冷么?”

    我颤抖着点头,依然泪流不止。

    “我抱着你吧,会暖和些。”他道。

    他见我点了头,就把身上的袍子褂子都脱了下来,围在我身上,又把我抱到他的怀里,用他的体温为我御寒。我哭累了,在寒冷下,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抓着他的衣襟,喃喃地哽咽道:“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絮絮叨叨。

    迷迷糊糊间,我只感觉脸上一阵暖,胤祯把脸贴在我的脸上,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道:“傻瓜,你这个傻瓜!”

    第二天,我正睡着,只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晃我,迷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胤祯的臂弯里,他顶着个大黑眼圈在摇着我的身体。他见我醒了,就道:“天亮了,我们回家。”说着,为我紧了紧身上正围着的他的褂子。

    我点点头,迷茫地由他抱上马,一路策马小跑着进了城,直奔十四阿哥府。

    刚到门口,就看见德福领了许多家丁站在外面,见我们回来了,忙迎上来请安,道:“爷,福晋,可叫奴才担心死了!”

    胤祯点点头,将我抱下了马,边进门边对德福说:“立刻传太医。”德福忙领命让人去了,他则抱着我直接往我住的院落走。

    到了我的房门口,他将我放了下来,让迎上来的小月扶着我,道:“你歇着,一会儿让太医给你瞧瞧,昨夜你冻坏了。我去上朝,晚些来瞧你。”

    我颤着身子点了点头,他又上下看了我一圈,才转身离开。

    “胤祯……”我想道谢,开口叫了一声。可是刚向他那里走了一步,就感觉一阵天眩地转。

    他立马回身扶住我,待我缓过来,又凝视了我许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好好歇着,过去的,便不要再想了。可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你说,在这世上,没有谁失去了谁,就真的活不下去的。”

    我听着他的话,突然眼前一黑,脚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十九·回家

    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月……”我挣扎着坐起身子,轻轻呼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

    “福晋……福晋醒了!快去告诉老爷夫人,福晋醒了!”小月正跪在床边抹眼泪,见我醒来,欣喜地叫了一声。

    由小月伺候着我喝了水,我又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屋子,问:“这是哪?”

    小月摸了摸我的额头,担忧地道:“福晋,这是完颜府,你出阁前的家啊。”

    我木然地点头,原来自己是回了娘家了。只是……我怎么回了娘家?“我怎么在这儿?”想着想着,问题就出了口。

    “是爷送福晋回来的。”小月答道。

    把我送回娘家?难道……“他休了我?”我问。应该的啊……妻子不忠,当然是要休的。曾几何时,我日日期盼着自己被休掉,好跟胤祥光名正大地厮守,现在我终于等到了,可是心上的人却不再愿意同我相守。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月一见,忙拿了帕子为我擦,着急地道:“福晋,你别乱想,爷怎么会休了你呢?福晋你高烧不退,爷衣不解带陪了你一整宿,小月都看在眼里呢。只是你一直呓语着要回家,爷就把你送回来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疑惑,为什么他不休了我?还照顾我?他那日能在那个河边找到我,就表示他知道我在那里都做过什么,为什么他不休我?

    正在思索,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和我额娘匆忙地进了屋子。

    “额娘……”我一见到额娘,心里万千的委屈都涌了出来,泪水一下决堤。

    我额娘紧紧地抱着我,也湿了眼眶,含着泪,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雪儿,我的傻孩子,我的傻孩子……”

    我把脸埋在额娘的颈窝,止不住泪水,一直哭泣。突然,听得一声叹息,“瑞雪……阿玛对不起你啊!”

    我抬起头,说话的是那个跟额娘一起进来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我名义上的阿玛,完颜罗察。

    “阿玛……”我眼中带泪看着他,陌生地叫了一声。

    “瑞雪,千错万错,是阿玛的错,是阿玛对不起你啊!”他见我哭成这样,也湿了眼眶。

    我突然很感动,虽然不知道他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完颜瑞雪的事情,可是,他心里一定是把完颜瑞雪当作至宝来疼爱的吧。就是错了,或许也是为了完颜瑞雪好的。

    他见我不说话,又叹了口气,“瑞雪,阿玛知道,当初不该为了那点名分,生生把你嫁给了十四阿哥,可是……阿玛是为了你好啊!阿玛是希望你能过无忧的日子,十四福晋……谁敢委屈了你?可是,阿玛没想到……”

    我看着他自责的样子,不禁动容,道:“阿玛,不怪你,瑞雪……其实很幸福,真的。”说话间,一行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样的谎言,我连自己都骗不了。

    他见我难过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背,道:“如此……你好好歇着吧,其余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见我点头,又对额娘说:“夫人,你陪着女儿说说话儿,我先出去。”

    额娘抹着泪点头应了他,他也朝额娘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待下人把门关上以后,额娘才拿绢子印了眼角的泪,看着我,心疼地问:“雪儿,这次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爷他……?”

    我摇头,“额娘,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额娘点了点头,眼中含泪,摸了摸我的额头,道:“可是退了烧了,你都昏迷了两日了,担心死额娘了!”

    她见我低头不语,就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道:“还在怪你阿玛么?你方才那句生生的‘阿玛’,真是让额娘心疼!”

    我闻言一愣,刚刚那句“阿玛”,只是因为我初见完颜罗察,倒不是怨他。于是我努力朝额娘扬起一抹笑,道:“额娘,我没有怪阿玛,真的。”

    额娘轻轻地抚摩着我的手,点点头,道:“你阿玛也是因为心疼你,给十四爷做嫡福晋,总是好过嫁给其他的阿哥贝勒们做侧夫人的。你阿玛最知道你的性子,就是受了欺负,也是苦在自己心里,他也是舍不得你受委屈啊……”

    “我知道的,额娘,我知道。”我哽咽着道。

    她点点头,依旧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拍着,喃喃道:“额娘知道你不愿意,你心里苦,可是,额娘也是不愿你走额娘的老路啊!”说罢,看了我一眼,见我茫然地看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你看看你额娘,虽然有幸得你阿玛的爱护,但是毕竟也只是二夫人,再怎么受宠爱,上面也是有你大娘的不是?只因着与德妃娘娘是表姐妹,这些年你大娘才没有给额娘什么气受。可你看看你阿玛的其他妾室,哪一个,这些年活得是畅快的?说到底,做嫡总是好过做小。再者,德妃娘娘又喜爱你,十四爷就是娶了侧夫人,也是不会委屈了你的。如此,你还不懂你阿玛的心思么?”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心里感动,阿玛和额娘,是真的为我考虑的。我把头靠在额娘的肩上,道:“额娘,我都明白。十四爷也并没有委屈我,真的是我自己不好。”

    额娘伸手搂住我,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地在我的背上拍着,道:“你若真是幸福,额娘便放心了。依额娘看,十四爷对你也不是没感情的,那日他送你回来时,一脸的憔悴,仿佛是好几日没有睡过了。”

    我点点头,若不是那天他在河边找到我,或许我就真的冻死在那里了吧?我轻叹口气,道:“他不是坏人……”

    额娘一听我这话就笑了,道:“你这话说的,十四爷是皇子,自幼尊孝礼义,哪一样不是拔尖儿的?”

    我苦笑了一下,思及胤祯,思及胤祥,再思及自己,人人都认为皇子是要什么便有什么的,可是谁知道风光的背后,那份连自己的爱情都不能拥有的可怜?

    额娘见我只是苦笑,却不言语,就站了起来,道:“你好好歇着吧。十四爷说,让你在家里好好养着,什么时候高兴了,愿意回去了,再回去。如此,就多在家里住几日,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额娘又吩咐了小月好好照顾着我,便也离去了。

    在家养了些时日,因为我心情不好,不肯吃喝,所以病情依然反复。

    一日,刚喝了药,就听见一个丫鬟进来禀报:“福晋,四阿哥府上的年夫人来看您。”

    年夫人?她来做什么?正在想着,就见年夫人已经进了屋子,身后跟了个丫鬟,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年夫人……”我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她按在床上。

    “十四福晋,快歇着,别起来,都不是外人。”她笑着道。

    我看她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也无力去想。只点点头,曲腿抱膝坐在床上,问:“不知年夫人今日来,有什么事么?”

    她笑笑,说:“爷听说十四福晋病了,非常着急,可福晋是在娘家府上,他不便过来,就让我来看看福晋,顺便带点儿礼给福晋,希望福晋早日把身子养好。”

    我麻木地听着她说,果然,完颜瑞雪和四阿哥以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自己的丈夫牵挂着别的女子,却要她来探望,年夫人又何尝不是很可怜?

    我看着她一样一样地点着那些礼,心却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划过一般疼痛。四阿哥……人们都说你待十三阿哥如最亲的兄弟,可是你得不到的,连你最亲的兄弟也休想得到,是么?四阿哥……你为了完颜瑞雪,可真是用尽了心思啊!

    正在想着,年夫人把一个盒子交到我的手上,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爷特别要我亲手交给你的。”说罢打开来,是一个翡翠绿玉佩,上面刻了一个“禛”字。

    她见我只是发呆,却不说话,又说:“这是爷平时带在身上的心爱之物,爷说,赠与福晋,聊表心意。”

    聊表心意?我冷笑,看着那些代表了他的“关心”的礼物,平静地道:“拿回去,把那些东西全部拿回去。”

    年夫人惊愕地望着我,“十四福晋……”

    “带回去,全部还给他。”我深吸口气,咬紧了牙关抑制自己的愤恨。

    年夫人见我这样,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站起来道:“既然……十四福晋不喜欢这些,那我便带回去罢。”说罢就给带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又抱在手里。

    “十四福晋,今日打扰了。”她朝我点了点头,又把手里的盒子交给小月,就往门外走。

    “年夫人。”我看着她快走到门口,出声叫住她。

    她回过头来,疑惑地看我。

    “请代瑞雪转告四阿哥,瑞雪无德无能,受不起四阿哥的厚爱。他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我完颜瑞雪,必定会憎恨他一辈子!”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四阿哥……即使你的未来的皇帝,能主宰我的生死,可是我也不能不恨你夺了我的幸福。

    她错愕,但是看着我一脸的坚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就告辞了。

    “福晋,这个……”年夫人走后,小月捧着那个装着玉佩的盒子,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把盒子托到我的眼前,踌躇着开了口。

    我看着那个玉佩,和玉佩上的那个字,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憎恨和愤怒,抓起那块玉佩就狠命地往地上扔。“咣当”一声,那玉佩就砸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扔掉!都给我扔掉!!”我歇斯底里地大喊,把身边能抓到的东西全部都一古脑地扔在地板上。

    小月见我这样,吓了一跳,跪下来抱着我,流着眼泪道:“福晋,福晋你别气,别再气坏了身子了……”

    我由小月抱着,放声大哭,满腹的委屈和难过都想要化成眼泪发泄出来,可是却怎么也发泄不尽……

    三十·探病

    次日。

    我揉揉自己的太阳|岤,昨天……是哭得太久太累,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么?

    我看看四周,屋子里空无一人,小月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便自己下了床,坐到梳妆的台子前。台子上正放着一个盒子,我看着面熟,便打开来,是昨天年夫人送来的玉佩,已经被我摔成了几瓣,想必是小月捡了起来拼了好,放回了盒子里。

    我摇摇头,把那碍眼的盒子推到一边,刚拿起梳子想给自己梳头,小月就推开门进来。见我坐在梳妆台边梳头,忙过来接过了我手里的梳子,替我梳起来。

    “小月。”我透过镜子看着她,指着桌上那个盒子,道:“怎么回事?”

    小月愣了一下,低下头,道:“回福晋,奴婢不敢扔……”

    我叹了口气,一眼又看到放在一旁的我的首饰盒子,打开来,胤祥送的蝴蝶簪子正安然地放在里头。我拿起那簪子,怔怔地看了许久,这支簪子,怕是我以后再也不会戴了。

    正对着簪子发呆,房门就被推了开,一个小丫鬟进来朝我福了福,道:“福晋,十四爷差了德管家来探你。”

    我点点了,“知道了,请德管家少等片刻,我梳洗一番,再请他进来。”

    那丫鬟领了命出去,我就让小月替我简单地梳了头,换了衣服,便请了德福进来。

    “奴才请福晋万福金安。”德福进了屋子,就朝我跪下行了礼。

    我点点头,道:“德管家请起吧。”

    德福起了身子,低着头,对我道:“福晋,爷差奴才来问候福晋,看看福晋的身子好些了没。”

    我朝他笑了笑,道:“回去告诉爷,我好多了,谢谢他的关心。”

    “是。”他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