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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经济适用男第7部分阅读

      清朝经济适用男 作者:rouwenwu

    中,齐粟娘已是挂好了蓝布莲枝床帐,又收拾了一身衣物出来,笑着道:“陈大哥,在船上都未好好清洗过,水应是烧好了,你先去洗洗吧。”

    陈演一呆,道:“要不,你先去吧。”

    齐粟娘抿嘴一笑,指着满是灰尘的桌椅道:“你且去,我把这些收拾干净。”

    陈演看着齐粟娘,却不动脚,齐粟娘一呆,终是笑出声来,一面推他转身,一面道:“陈大哥,你可得再替我烧锅水才行。”

    陈演终是被她哄得先去了,待得两人都洗了澡,齐粟娘慢慢拭着及肩湿发回了房,却见陈演早将长背竹椅子摆放在黑漆八仙桌前,抱了一床被子坐着,晕晕欲睡,看着是打算坐椅子上凑合一宿。他见着齐粟娘,急忙站了起来,道:“粟娘,你今天也累了,早些睡吧。”

    第十三章 高邮小村的陈演(下)pk加更

    齐粟娘坐在黑漆三栏架子床边,打理着湿头发,看着睡在椅上陈演满是疲倦的脸,张口欲言,终是无语。

    噼啪的燃烧声从敞开的右厢房门传入进来,松木火把撑在了院墙上,一片火光撒在了房门前。房里黑沉沉的,已是睡着了的陈演发出粗粗的呼吸声。齐粟娘看着帐顶,慢慢伸出手抚摸床帐,手指尖触摸到微微凸起的莲枝花纹,这是陈娘子为儿子远行赴考亲手缝制的。

    空气中飘浮着泥土和干草的清香,远远的,齐粟娘似乎听到了漕河奔涌的波浪声,哗啦哗啦,和着陈演的呼吸声,把她一点一点带入了梦乡……

    睡得半夜,齐粟娘突地被一声巨响惊醒,立时从床上坐起,急叫道:“陈大哥?”

    陈演一边从地上爬起,一边忙着道:“没事,粟娘,别害怕,是我跌下来了。”

    外头的火把未熄,齐粟娘撩开床帐,借着微弱的火光,见得地上陈演的狼狈像,终是不忍。齐粟娘披衣下了床,一边搀着陈演站起,一边柔声道:“陈大哥,你明日便要起程去清河,受不得累。你去床上睡,我在椅上靠靠,待你走了,我再睡就是。”

    陈演连连摇头,道:“我平日巡河时,野地里都睡过,这里有屋有椅有被,已是极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快回床上去,小心受寒。”说着,自个儿却是连打了两个喷嚏。

    齐粟娘默默看了他半晌,微弱的火光照不清陈演的脸,只听得他温和的哄劝声,“不用担心我,你还小,身子弱得很,快回床上去……”

    齐粟娘转身走回了床边,复又躺下,便听得椅子移动的声音,陈演也睡下了。

    松木火把的火光越来越暗了,齐粟娘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下一下数着陈演的呼吸声,却仍是无法入睡。她悄悄撩开床帐,探出半个头去。陈演怀中抱着棉被,长腿架在桌上。他似是睡得极沉,却又因着身子的弯曲不适,时时动弹着。

    “陈……”齐粟娘轻轻出声,风儿突地大了,吹熄了火把最后一丝微光,漕河的浪声回响着,哗啦哗啦,听在齐粟娘耳中,仿佛古老昆曲里和缓的唱腔,虽是悦耳动人,却终是与她无缘。绣着莲枝的床帐慢慢垂了下去,掩住了无声的叹息。

    只待得北极星升起,远远有了一声鸡鸣,一宿未睡的齐粟娘顾不得天仍是黑沉沉的,起身将衣穿好。她走到桌边,扶着迷糊未醒的陈演起身到了床边,哄着他脱了鞋袜外衣,躺倒了床上。陈演一沾到平整软和的床铺,嘴里顿时咕哝了一声,翻了一个身,向里睡去了。

    齐粟娘轻轻笑着,替他盖好了被子。她正要离开,忽地见着陈演露出来的半边脸上有点点灰印。她转头看了看桌边地上的灰尘,伸袖轻轻替陈演拭去,又将床栏上他的外衣取过,将灰尘细细扑打干净,重又挂好。她回头看了陈演一眼,便出房关门而去。

    陈演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他呆呆看了看身上的被子,身下的床,再看看了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窗户,大大一吓。他三两下跳下床来,正手忙脚乱地穿衣,却听得一声门响。一阵饭香涌入,齐粟娘走了进来,看着陈演一笑,道:“陈大哥,你可睡好了?”

    陈演连连点头,道:“好了,好了。”看着齐粟娘将两块热饼,一盆热青菜粥在桌上摆好,不由笑道:“粟娘,昨儿咱们在高邮城里带了米面回来,你今日便做上了。这菜却是哪里来的?”

    齐粟娘笑道:“你吃就是了,还管它哪里来的?”歪头道:“总不会是我偷来的。”

    陈演哈哈大笑,坐下欲吃,却被齐粟娘推他到了院子里洗漱。

    齐粟娘虽是早吃过半碗,看着天色也是临近正午,也坐下和陈演一起吃了些。陈演看了看齐粟娘,又看了看院中的棺木,“粟娘,我今日还是不走了,先寻着人,把大娘的事给办了。”

    齐粟娘轻轻一笑,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得院子里有人叫道:“演官儿,演官儿,粟娘。”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王大鞭领着几个村人站在院子门口,笑得合不拢嘴,陈演急忙迎了出去,还未说话,王大鞭等人俱都是跪了下来,吓得陈演一惊,抢着扯起,道:“王大叔,这是怎么了?演官可是生受不起。”

    王大鞭被他扯了起来,极是欢喜,道:“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粟娘就来了,倒把俺吓了一大跳。才知道演官儿——陈大人里已是清河县高家堰河丞,真是天大的喜事儿,替咱们方圆十里四姓五村的亲友都长了脸面。粟娘央着俺找人为她娘挖坟下葬,又听说你今儿就走,这不,俺赶着就来了。来不及叫上各姓族老,只能俺几个送你一送。”余下的俱是王家村老乡邻,多是看着陈演长大的,纷纷道喜。

    陈演听着这话,方知齐粟娘竟是起早赶了七八里地到王家摘了菜,请了人,心中一酸,不禁有些发怔,却听得齐粟娘在身后脆笑道:“王大叔,你和各位叔伯兄弟先进来喝口水。”

    陈演忙将众人迎了进屋,王大鞭指着身后的推车道:“没料着你们这时辰回来,粟娘既是还要长住,俺先把这些物什送过来,凑合着用。”说罢,招呼众人将抽斗柜子、小磨、谷斗、菜种、棉杆,和几罐家常腌菜、油、盐、酱、醋等物一并送了进屋。

    待得众人说了会子话,来人中有吃阴阳饭的,在村外看了地,点了|岤,算了时辰,定下了十日后开坟的吉利日子。齐粟娘连忙包了八十八枚铜钱作阴钱,又将从北京城带过来的吃食一人送了一包,王大鞭自然也是双份儿,便是他要退的银子也未收。

    杂事儿忙完,送着众人出了门,王大鞭笑道:“演官儿若是今日要走,俺便等着送他去口上坐船。”说罢,自去院子里蹲坐。

    齐粟娘连忙安置了一椅一几到了院子里,送了吃食和热水,笑道:“王大叔宽坐,我替他收拾些行李便好。”说完便回了房里。

    陈演环顾家中,各物已是齐备,丧事也已准备周全。但屋子里仍是飘着一股湿气,又新鲜又冷清。那个还未满十二岁的女孩儿在房间里忙来忙去,收拾着他的行李。陈演凝视着她的侧脸,她的眉目依旧带着稚气,她的神情却如已然历世的妇人一样沉稳。她的面容虽是比在宫里时丰润了一些,却仍比离开江宁时瘦削。她的眼圈下泛着淡淡的黑圈,青布鞋上沾了些泥灰,宽口裤脚亦有泥印,却似是拍打了去,只余了一层薄尘。

    陈演的身子从里到外松软了开来,禁不住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再也不想移步离开,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女孩儿。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悄悄走到齐粟娘身后,低声道:“粟娘,你随我一起去清河罢。”

    齐粟娘手上一顿,回过头来,讶然道:“皇上他——”

    “皇上他在京城,哪里又会知道,粟娘——”陈演慢慢走近,轻轻摸了摸齐粟娘的头,伸出双臂抱住她,轻轻道:“你还小,我们待之以礼,孝期满后再成亲,便是不违礼法。你一人在此,我在清河亦是孤单,我实是不忍心如此。”

    齐粟娘因他靠近,身子便禁不住僵硬,听着他的话,慢慢也软了下来。她靠在陈演怀中良久没有出声,只觉得陈演将她越抱越紧,“粟娘,我们一起……”

    齐粟娘沉默半晌,抬头柔声道:“皇上哪里会不知道?他如此看重治河之事,如此看重于你,你总不能在这些小事上让他不快。若是皇上欢喜了,你想去哪里治河,就能去哪里治河,你想的治河法儿皇上也一定会细细思量,为着这些……”陈演犹豫了半会,仍是要开口说话,齐粟娘又笑道:“你若是去了清河,怕也是天天泡在高家堰上,哪里还有时辰理我?这里那里,一样地守空屋。”

    陈演一愣,顿时红了脸,“若是你去了,我自然多多陪着你,你喜欢算学,我便教你,你若是想识诗词,我也可以教你,便是你不耐烦这些,想在家做些女红,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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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远在清河的陈演(pk求票)

    陈演终是被齐粟娘哄劝着,独自去了清河。齐粟娘折腾了十来天,靠着亲友帮衬,把齐大娘下了葬。她虽是未出嫁的女子,但从未在齐家住过一日,齐强又未回,她便仍是住在陈家。

    她尤记得陈、齐两家屋里的摆设,请人打了床、橱、柜、桌、椅等家具、买了锡壶、铜锅、木桶、竹盆等物什,又将帐、帘一一挂起,承顶窗格糊好。她特意买了大红年画、亲手剪了红窗花、红福字,在齐强的房中摆上水仙。把齐家、陈家都打理得如同当初一样。

    方圆十里有四姓五村,互相联姻有亲。齐虎是齐村子弟,齐大娘宋氏是宋村闺女,王大鞭是王家族老,陈娘子和陈演虽是外地迁来,也多亏陈氏族老看在同姓份上,让他们孤儿寡妇在河边小荒村里买田置屋,有了容身之处。

    陈齐两家有四十亩地,齐粟娘一个女子哪里能种得完?她留了三亩地种菜,其余三十七亩便打算佃出去种棉、种麦。

    三藩之乱后,江南承平已久,人丁繁茂,人多地少。王大鞭一听齐粟娘托他寻个老实可靠的四姓之人作佃户,立时笑道:“粟娘,我那侄儿天旺你也知道,力气一大把却没得地方使。日日被那些税吏们逼着交丁银,他正求着我,想再来你这里躲躲。我只怕你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在家不方便,叫演官儿知晓了不好说话。现在下看着,你若是能把这三十七亩地佃给他,他日日到你这儿来上工,演官儿也不会有话说。”

    齐粟娘一听王天旺的名字,连忙点头笑道:“都是江宁路上一路走过的,天旺哥的性情儿我知道。当初饿得那样,四五顿没着落了,我好不容易给我娘寻了罐野菜汤,多少人来抢,多亏天旺哥替我拦住了人,我才能让我娘吃了一顿饱的。王大叔,你只管叫他来。”

    王大鞭见得齐粟娘一口应下,心中欢喜,“咱们四姓原都是亲友,女人们来来往往走走亲戚,也是礼数。当初你爹娘收了你做闺女,原就和我说起,要带着你回齐村拜拜族老,到四姓亲友处认一认。没想着洪水一来……”

    齐粟娘听他说起齐氏父母,心中感伤,勉强笑道:“王大叔说的是正理儿,当初江宁路上,一直承亲友们照料,我原就打算上门给各位叔伯长辈请安磕头,看看婶娘嫂子们。”

    王大鞭满脸是笑,端起桌上的麦壳茶一口喝干,“粟娘,我是知晓你性情的。早和他们说过,演官儿虽是做了官,你断不会讲究那些外头规矩。今儿我来,原就是想和你说说,各族里的婆娘们都要上门来看看你,只问你什么时辰方便。”

    齐粟娘连忙道:“陈大哥虽是官,我这姓齐的却不是官,再者,陈大哥也是姓陈,咱们只论族里的亲戚辈份。王大叔,你切切帮我拦着嫂子们,我连进门礼都备好了,今儿若不是你来,我已经去你家里看婶子了。”

    从北京城带回来的糕点吃食一包一包送了出去,齐粟娘每日里走东家,串西家。她到齐家祠堂里叩了头,给齐家族长齐贵伯敬了茶。由王天旺婆娘宋氏引着,到宋家族老宋二爹家里拜望,见他的小孙子爱吃驴打滚,特意又多送了两包。陈家族长陈传老爷子已是七十高寿,是个落第秀才,死活叫拦着不肯让齐粟娘给他磕头,“演官儿前程大着呢,大着呢,陈家将来还要仰仗他……”

    王天旺成了齐粟娘的佃户,打消了离家去漕上做水手卖苦力的念头,每天天不亮就来上工。除了四六开分成的陈齐两家三十七亩地,齐粟娘拍着胸膛担保,又说好了五五分成,他还把小村外头六十亩无主荒田开了出来。齐粟娘让王天旺和她的婆娘宋氏日日在家中一起吃午饭,让他们家省了不少嚼用。又趁着家中有王天旺在,时常和宋氏一起出门走亲戚。

    乡下的规矩虽也有,却远不及宫里和大宅门里严苛。齐粟娘想笑的时候能笑,想说的时候能说,更不用日日里看主子贵人们的脸色。女人们聚在一处儿,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说着家长俚短,小孩子们在村头溪边打闹耍玩,嬉笑声盖过了被惊起的犬吠鸡鸣。隔几日,便有婆娘把家中新泡的坛子菜、新制的乡里糕饼拿出来让大家尝鲜儿,显显手艺。

    热闹安详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待得齐粟娘制出了三双鞋,两件棉衣,学会了做紫苏饼、腌杨梅子,借着王大鞭家的酒曲酿出了第一壶玉米酒,已是年近腊月。

    江南的冬天又冷又湿,庄村人家都陆续歇了农活,猫在屋子过冬。齐粟娘一大早照例到齐家,把屋子打扫干净,齐氏父母的牌位擦拭得一尘不染,又将齐强房里的床帐、被褥抚去浮尘,方回到陈家小院。她坐在堂屋里的火坑前一边烤着火,一边将陈演托人寄过来的七封书信一遍又一遍地细看。

    第一封信里的陈演唠唠叨叨抱怨着,齐粟娘在京城给他制的棉衣,巡坝时让挑泥土的民夫不小心给挂了大口,他不会缝,冷风儿时时灌着,冻了他好几天。第二封信里的陈演欢欢喜喜笑着,收到了齐粟娘托人送到清河的新棉衣和新棉鞋,他半夜去巡坝时也不会觉着冷了。

    第三封信里的陈演得意洋洋说着,黄河改道的事办得很是顺利,清河县清口三河汇流之处,筑起了一道大坝,黄河水改道入海,康熙亲自赐名为御坝。第四封信里的陈演小心翼翼问着,在家里一个人可会孤单?夜里听着动静是不是会害怕?他写了信给王大叔,让婶子常接着家去住住,若是王天旺方便,让他们夫妻就住到陈家来。

    第五封信里的陈演忽地大惊小怪着,只说多亏做的是河道,没有去做管民政的主官,清河县里又有盐场、又有漕帮坛口,又有漕司主事,一堆扯烂帐的事儿,斗得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的,直让他看得目瞪口呆。第六封信里的陈演已然见怪不怪了,不关他的事,随他们闹去,他只管把高家堰和御坝看住了。

    第七封信里的陈演,在算着日子,齐粟娘的孝期已经过了快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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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王家村的王宋氏 (求粉红票)

    “妹子,妹子!”离着陈家还有十几步,王天旺的婆娘宋氏便风风火火嚷了起来,“前儿你对我说的那些个话,我都替你回了娘家二大爹啦!”她不过二十来岁小媳妇,生得小小巧巧,肤色白腻,头上挽着渔婆髻,包着一块簇新朱红茧绸帕,颇有风致。她前年生了个儿子,在逃灾路上没了,前几日说是又怀上了,一脸的喜气,走路虎虎生风,嗓门高了八度。

    齐粟娘连忙迎了出来,接着宋氏,苦笑道:“天旺嫂,你小心些,多大回事呢,何必这般着急。”

    宋氏微微红了脸,摸了摸头上的红绸帕,嘴里叽喳道:“怕什么,有你送的红绸子挡邪气呢。”低头看了看仍是平坦的肚子,慢下了脚步。

    齐粟娘将她请到堂屋八仙桌边坐下,折了几根棉杆加在堂屋火炕里,从火炕上取下吊锡壶,冲了一碗滚烫的麦壳茶,递了过去。她正要开口,宋氏便抢着道:“妹子,我和二大爹说了,让狗儿安分种田,等设了村学,把狗儿他们送去学几个字,若是学出来,怕不比去演官儿那做小厮强?”

    齐粟娘听得她一字不改传过去,笑了出来,自个儿也倒了杯麦壳茶,“宋二爹都上六十了,跟前只有小狗儿一个孙子,家里也有五十亩地,全指着狗儿,何必把他送清河去。”

    宋氏摇头道:“小狗儿才不过十来岁,爹娘都在灾里没了。二大爹是俺娘家族老,平日里难免没得罪人。万一去了,小狗儿那几个隔房堂叔堂伯总是有些想头的,那五十亩地未必保得住。”她捧起碗,慢慢踢了一口热茶,笑道:“我对他说,有什么好怕的?粟娘在呢,到时候她要说句话,我那几个叔伯敢放半个屁?他齐虎婶子娘家虽是遭了难,好歹也是俺宋家嫁出去的。”

    齐粟娘想起义母齐大娘,心中一酸,勉强笑道:“哪里又是我?大伙儿不过是敬着陈大哥。”

    宋氏又点头,又摇头道:“虽说是男人家支撑门户,演官儿也是咱五村四姓里唯一的官家,大伙儿都敬着,俺说这话儿却不单看着他。当初他中了秀才,有了功名,还要去中举人,咱几族里的人事儿何尝没指望过他?传老爷子、宋二爹、天旺他大伯、贵大伯都来探过。陈大娘说得明白,演官儿是个死心眼的,对这些人事儿不上心,靠不上。大伙儿也就灰了心。到底他们家虽是姓陈,也是外头迁来的。不过是差役逼得太没王法时,来你们村里躲躲,那些个下流没良心的税狗也要留条退路,不敢闹到演官儿门前来。”

    齐粟娘突然想起,当初陈娘子和她说过,王天旺来躲差役的事儿,方知道是因着陈演身上有功名的原故。想到此处,她不由替齐氏父母的亲子齐强担忧,陈家分明能庇护一二的事,齐强却离家而去,这样的性情,不知在外头要吃多少苦头……

    宋氏看了看齐粟娘,轻声道:“他大伯和天旺说过,当初……当初你和演官儿订了亲,你爹娘都喜得不行,只说演官儿靠不上,演官媳妇却是能指望的。天旺他大伯开先还不信,后来逃灾的路上,你爹没了,大伙儿看你行事,才明白你爹娘果然说得没错。”

    齐粟娘一愣,方要说话,宋氏嘻嘻笑道:“我家那几个堂叔伯,哪一个不怕你那不要命的狠劲儿?别说他们,四姓里想把子弟送到演官那边的还少么?一听你说这话,都不敢吭气了。那些想把田地记到演官儿名上,免租免役的更是不要说了。”

    齐粟娘哭笑不得道:“逃灾路上那些个事哪里又是能提的?都不是正道。”不欲多谈,转开道:“过几日便是冬至节了,等得明年忙了农活,重阳节上我就去城里请位好先生到咱四村里来,在陈村村头高坡上观音庵里开个村学。束修陈大哥出,各家各户平日里有些多打的新鲜瓜菜,请先生尝个鲜便是了。”

    宋氏喜出望外,一把拉着齐粟娘的手道:“妹子,这事儿若是成了,咱四姓上下哪一个不感着演官儿的好?自打高邮城里知州老爷,宝应、兴化两县的县老爷遣人来你们家拜了,那些收税、差役的对着咱几家客气了多少?若是再多出几个官家,咱四姓还怕谁欺负?”说着说着,泪花儿便冒了出来,哽咽道:“若是我肚里的孩儿是个男娃,我也能有个盼头儿了。”

    齐粟娘连忙安慰,柔声道:“我也明白大伙儿的心思,投充到陈大哥那儿做奴做仆,也就是求个有人庇护,过上好日子。只是陈大哥是个实在人,便是送过去了怕也是要受穷。你放心,村学这事儿一定成的,陈大哥心里明白得很,只是一双手忙不过来罢了,将来难说还要大伙儿帮衬的时候。”

    宋氏回家自然把这些话儿传了出去,四姓大喜,族老们多是让婆娘们来走动一二,到了冬至节上,更是热闹。

    “大冬似大年,家家吃汤圆,先生不放学,学生不把钱。”

    齐粟娘在堂屋里给四姓婆娘们上茶送点心,忙得团团转,外头院子里玩的孩童们笑嘻嘻地唱着,见得糕点上桌,转眼一窝蜂冲了进来,扑到桌边,直抓那些梅豆、片糕、酥糖等点心,一边吃一边含糊叫道:“大虫姨娘,学堂是什么东西?先生是什么东西?”

    满堂屋婆娘顿时哄堂大笑,便有做娘的骂道:“小狗蛋儿,滚外头玩你的去,乱叫什么?以后记得,先叫齐姨娘,往后要叫陈姨娘。”

    齐粟娘笑得不行,赶着端出了小汤圆和南瓜汤,叫玩疯了的孩童们趁热吃了。但他们哪里肯吃,眼里只盯着桌上的城里点心,手上抓着,嘴里嚼着,还嚷着道:“大虫姨娘,过年时,俺还要上你家来吃。”

    齐粟娘笑着道:“过年,你姨娘自然要去你家拜上,你还怕没吃的?”众人俱是欢笑,堂屋里火炕上的火烧得越发热闹起来。

    天越发冷了,农活都停住。王天旺用歪木烂材给齐粟娘烧好了两大篓过冬用的木炭,将陈家屋顶、院篱重整重扎后,留在家中陪伴有孕的宋氏,来得也少了。齐粟娘热闹耍玩了几个月,也想清静几日,将大门紧闭,把大风挡在了门外。

    陈演的房间里仍是摆着竹片大书架,上头放着几本陈演特意给她留下来解闷的算学书。齐粟娘和宋氏进高邮城耍玩时,买了一本蓝绢面的《女诫》回来,依在了书架第二层上,却从未打开看过。她在陈家小院里,用毛笔和江西夹吉宣纸一点点将前世所学的工程图样、知识记了下来,每天对着无人的空屋,大声诵读着,反复回味着,过得几日,又将这些无用之物和前世里父母兄嫂的姓名画像一起烧去了。

    就这样又写又烧,又烧又写,雪片撕棉扯絮似地落下来了。齐粟娘看着窗外的漫天大雪,丢了几片干桔皮在堂屋火坑里,带起一屋的暖桔香,掩去了炭气和江南重重湿冷之意,齐粟娘不禁想起淮安清河高家堰上,不知是否也下着这样的大雪。

    到得午时,雪渐渐停了下来,齐粟娘有些饿肚,方欲把火坑边暖着的腊八粥倒一碗充饥,却听得院门轻叩,不免疑惑,扬声道:“谁?”

    门外沉默一会,听得一声道:“我是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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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高邮小村的齐强(求粉红票)

    齐粟娘听得齐强之名,大吃一惊,顾不得雪大,急忙抢了几步,奔到院中开门。院门方开,一阵大风便涌了进来,吹闪了齐粟娘的眼,她呛着风道:“哥哥,快,快进来。”

    披着蓑衣的高大男子从斗笠下微微抬头,打量了齐粟娘一眼,点了点头。齐粟娘急急掩了院门,奔回堂屋加了棉杆,将火烧得更旺,看着齐强慢慢脱下了蓑衣,露出面貌。

    齐粟娘方见得齐强,便心中一酸。这齐强生得极似齐虎。宽额隆鼻,身材高壮。或是因在外头见了世间,双目炯炯,锐利有神,更是显得仪表不凡,只是眼神儿却太过灵活了些,微带桃花,远不及齐虎实在安分。

    他脚上穿着黄鹿皮油靴,靴帮、靴面上的又是泥又是雪,靴筒却是簇新。身上胡乱披着一件半旧的灰白孝衣,却未见带得行李。

    那蓑衣上原是积满了雪,遇上暖气便化成了水,直淌到地上。齐粟娘回过神来,急忙接过蓑衣,挂到一边,搬了椅子请齐强坐下取暖。

    她倒了碗腊八粥,热腾腾地送到他身上,笑道:“哥哥,你先垫垫,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饭。”说罢,又从锡吊壶中用滚水冲了麦壳茶,放在他身边的小几上,转身便向灶间走去。

    还未开门,听得齐强在身后说道:“起先在王大叔家里用了一点,吃饭的时辰未到,妹——妹子,我想先看看爹娘。”

    齐粟娘低低应了一声,不经意看见齐强孝衣下原是一身极鲜艳的大红翻毛锦袄,腰间银绞丝缠带上还挂着玉佩、金银钱的荷包、香茶袋儿等零碎饰品,显是衣锦还乡,要给爹娘一个惊喜,外头的孝衣想是在王大鞭家穿上的。

    齐粟娘鼻头一酸,转头见着齐强边说边要站起,连忙道:“哥哥在外面走了许久,肠肚儿都凉了,还是先喝完了这一碗暖暖,再去不迟,免得——免得到了那儿便让娘不安心。”她原知齐强是个倔的,从小没让齐大娘少操过心,逃丁也不说个去处,只说要赚大钱,便走了。如今五年方回,却是父母双亡,想想也替他难过,只得替齐大娘多体贴几分。

    齐强默默点了点头,却不顾烫,两三口喝光,便站起,也不披蓑衣,大步出门。齐粟娘也料到如此,见得他两步已是到了院门口,左右看看,取了一些果子、香烛、火煤,再要取衣时,齐强已是出了门,一时不及,只得紧跟着追上。

    齐氏夫妻的墓地便在村外不远,就是当初齐粟娘晒棉衣的树下。十步外便是陈娘子的墓。齐粟娘特意请石匠包了坟头,砌了墓碑,上书“先考齐虎|先妣宋氏之墓,儿齐强敬立,康熙三十八年十一月初三。”

    齐强在坟前长久伫立,任风雪积落头、肩,以至全身,到得最后,终是跪伏在地,嚎哭出声,悲声振耳,摧人肝肠。

    齐粟娘原是冷得发抖,听得这般哭声却也伤心,想着齐氏夫妻的恩情,顿时流下泪水,再想到前世的父母,心中绞痛。

    她顾不得寒冷,将果品摆好,取了火折子在避风处将白烛点燃,跪在坟前持香道:“爹、娘,哥哥回来看你们了。他如今身子很好,以后我们两兄妹必会相亲相爱,互相扶持。您二老放心,女儿会替哥哥留心,择一门好亲,让他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延续齐家香火,一辈子平平顺顺。”

    齐粟娘说罢嗑了三个头,将手中三柱香递给仍是痛哭不止的齐强,道:“哥哥,给爹娘上柱香吧。”

    齐强慢慢止了哭声,哽咽着接过齐粟娘手中的香,在坟前插上,重重嗑了三个响头,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却连连粗喘,没法说出,只得大哭。

    齐强在坟上哭了大半个时辰,齐粟娘虽是又冷又饿,却忧心齐强伤了身子,犹豫一会,料着劝不动,只得慢慢将洪灾里一家三人逃灾的事细细说了,哭着道:“爹爹全是为了救我,方才丢了性命,他的尸身埋在山石下,寻找不着,粟娘只得制了他的衣物与娘合葬。”说罢,便给齐强磕头。

    齐强连忙将她挡住,含泪沉声道:“我爹娘既收了你为义女,你便是他们的亲女儿,我的亲妹子。哥哥不孝,抛下父母飘泊在外,父母丧事全是妹子操持,哥哥谢过妹子了。”说罢,竟也给齐粟娘磕了三个响头。

    齐强力大无比,齐粟娘没能挡住,便急急想将身子移开,没料到在冻地中跪了这许久,竟是半身发麻,方一动便向后栽倒,齐强慌忙扯住,见得齐粟娘已是面色苍白,全身发冷,知晓是受了寒,连忙抱起向陈家而去。

    多亏齐粟娘身子强壮,进了暖屋子,喝了两碗浓浓的姜汤,便也慢慢好了起来,便领着齐强回了齐家。齐强见得四间草屋极是洁净,屋中家私摆设、窗花贴纸与当初离家时别无二致,缠着红纸条的水仙花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院子里还有两只芦花母鸡咕咕直叫,半晌默然。

    齐粟娘站在一旁,看着齐强给神柜前齐氏夫妻的牌位上了香,便出村不知了去了哪处。齐粟娘心中微微不安,却因着头一日见面,齐强又是长兄,不好多问,幸而傍晚见着齐强回来,骑着俊马,马上驮着行李,在家中安置下来。

    第二日开始,齐强不顾天寒雪冻,在齐氏夫妇坟头搭了间茅草棚,披麻带孝,日日守着,吃睡皆在坟上。齐粟娘知道他心中痛悔,这事儿劝不得,只得把买来过年的鸡炖汤做菜,送到墓上。齐强却只进寒素之食,一筷未动。齐粟娘只得把寒食节上做的金刚团、茶撒、腊八粥这类的食物,格外用心做些,一日三次送到坟上,守着齐强吃光。

    这般在坟上过了三七二十一天,齐强烧了茅草棚,在齐氏夫妻坟前磕了头,便脱了孝服,回家中居住。

    从此他喝酒吃肉,鲜衣怒马,三年孝期,素食、素衣、素筷等守孝的规矩全不在心中。这般前后不一,不按规矩行事,直让齐粟娘看得瞠目。但齐粟娘只怕他熬坏身子,见得他这般反是欢喜,日日杀鸡宰鸭给他补元气。

    过得几日,齐粟娘便心中疑惑,因着这齐强每日晌午虽到陈家来用饭,平日里却不见人影,晚间或可听到不少动静,似有人远道而来,入齐家与之谈笑,待得第二日齐粟娘上门去探,却无一个人影。

    齐家的地已佃出去了,她算好银钱,交给齐强,却被笑推回来,只说是饭钱。若是齐粟娘摇头,他便说妹妹存着,以后做嫁妆,只让齐粟娘无语。齐粟娘见他分明不愁银钱,不知在外头做些什么营生,交往之时竟要这般鬼祟,平日越发留了心。

    若是齐强他季回来便也罢了,偏偏在雪天回了齐家,这样没几日果然叫齐粟娘看出了破绽。那雪地上的脚印儿虽是浅,却尽是向漕河边去的。

    漕运原分季节,冬日封河不得行船,外省无家的水手们多是聚居在沿河的一些老屋里。齐陈家附近虽是没有,上头的宝应,下头常州五十里却各有两间,这大雪天河上少船,日日的来人怕便是那些老屋里的漕运水手。

    齐粟娘看通此节,虽有些担忧,却以为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齐强在外五年,能全身回来,已是不易,且他虽是未有做官的模样,银钱却是不愁,总是有些原由,只要不杀人害命,便也不好多问。

    这般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腊月二十四送灶神可是个大事儿,且又要准备过年,齐粟娘便打算去高邮城里采办年货和送灶神的纸轿、神马、酒糟、灶糖,没想到齐强听得此事,居然约着她一起入城。

    第十七章 高邮城的四阿哥(上)

    高邮城是漕运重镇,人烟颇密,市面上各处的物品皆是有的,胭脂巷、估衣巷、米市都是一沿街的同样卖买,极是繁华。齐粟娘要为四方乡邻准备年礼,一路采卖过去,除了几笼活物,齐强扛了三条麻袋,仍未完事。

    他虽不觉得沉重,但亦是无手再拿,齐粟娘买了四张江宁桃花坞的年画后,便在车局子里雇了辆骡车将物品俱都装上。

    齐粟娘坐在车厢边,看着天色将晚,正要给赶车的齐强指点路径,寻个路边饭馆用些饭食再回,齐强却一声吆喝,将骡车停了下来,正停在高邮城最热闹最出名的酒楼五味楼前。

    齐粟娘以往入城,皆是和宋氏在路边饭馆里用些家常小菜,从未去过高邮城最有名的五味楼,只见得门前空地上停满马匹、马车,进出的皆是衣着光鲜的官宦富室。她还在疑惑犹豫,齐强早撩衣下车,齐粟娘只得跟上。

    齐强熟门熟路走了进去。五味楼的伙计急忙上前接着,齐三爷长齐三爷短的陪着笑脸,大掌柜亲自上前来赔不是,只说今日有京城来的贵客包了一整层的雅间,还请齐三爷海涵。

    齐强笑着点了点头,领着齐粟娘在大堂中坐下。齐粟娘心中讶异,却也未多话,看着齐强随意点了五味楼里的招牌菜。

    饭菜不一会儿便送了上来,齐粟娘抬手去筷筒里取筷子,恰好看到四五个人从楼梯走下。齐粟娘随意扫过当头的两个人,顿时一呆,竟是四阿哥与贴身太监秦全儿。

    秦全儿眼尖,一眼也看到齐粟娘,向四阿哥低声说了一句。四阿哥转过头来,看了看齐粟娘与齐强,微摆手阻了齐粟娘站起行礼,便转身去了。

    齐粟娘轻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到齐强正凝视四阿哥的背影,忙道:“哥哥,趁热吃。”

    两人吃到一半,齐强却忽地道:“妹子,我一时有事,你且等我半会。”说罢,也不待齐粟娘答应,便闪身出了馆子。

    齐粟娘苦笑不已,只得要了一壶茶在馆子里等着,直等到日头偏西,还未见人影,却听得高邮城里一阵惊天锣响,震人心神,满城顿时乱了起来,楼上的人叫道:“打起来了,常州帮和高邮帮打起来了!”

    齐粟娘听得高邮帮三字,大大一呆,知晓是漕帮各地水手的械斗。馆子里一时间热闹万分,人人都在议论。齐粟娘早从王大鞭哪里听说过,以繁华码头为据点,漕河沿岸共有一百二十八帮,俱是各地漕运水手结成的帮派。

    漕运水手皆是无业青壮,平日里好勇斗狠,寻财夺食,各霸一方。到得如今,沿河九省漕帮有漕船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半,各地漕帮亦开始慢慢合并,分了直隶、安徽、河南、山东、江苏、浙江、松江、常州、两湖九帮,时时为利益在漕河上争斗。今日不知是为何事,隔邻的常州帮竟是欺到江苏帮高邮城里来了。

    齐粟娘听了这一出,想着四阿哥的意外出现,齐强的独自离去,心中正有些不安,却又听得一阵喧哗,比开先更是混乱。她站起看去,竟是高邮知州衙门兵丁在驱赶拿人。官府出手,看热闹的平头百姓俱都一哄而散,多是藏回了家中,便是五味楼也一时而空。

    齐素娘心中突突直跳,起身将载满物什的骡车赶到五味楼后门巷子口,摸了摸笼在袖中的铜簪,重又入楼,换到一处阴暗角落重新坐下。她不过想着,若齐强与此事无关,自会回来寻她,若是齐强与此事有涉,她更是不能独自离开,他是齐氏父母的独子,齐家的独根,她必要等着他回来,看着他平安无事才行。

    五味楼中的掌柜,伙计,看了看齐粟娘,俱不动声色,也无人上前去赶她。空荡荡的大堂只听得到掌柜噼噼啪啪的拨算盘声。

    不知过了多久,城里渐渐安静起来,直至寂静无事,齐粟娘却是心中一紧蓦然见得楼外火光乍起,两列兵丁持刀仗火急急而入,领头的佐领大喝一声:“擒住他们!”兵丁纷纷向掌柜伙计扑去。

    齐粟娘早有准备,还未待人进门,便从椅上滑下,滚到桌下阴暗处,低低伏着,纹丝不动。堂中一阵打斗,那些伙计死的死,伤的伤,竟是一个未能逃出,俱被押在一边。齐粟娘越发不敢动,听得领兵的佐领审问掌柜,方知官兵仍是认定此处为高邮帮的据点之一,特来查封,并抓拿首领。

    那掌柜自是坚不吐实,正拷打间,突听得一阵步履声,又有一行人走了进来。还未入门,一人乍然飞扑而至,,轰然一声将齐粟娘头上桌子抓烂,五指如勾向齐粟娘抓去。

    “住手,达图。”齐粟娘惊魂稍定,听得这声,却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