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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小五第13部分阅读

      秦家小五 作者:rouwenwu

    好似离得再近,也会教世俗生生割裂开去了。

    他刻意迟了一会子,才缓缓从假山头后出来,如蔓早已没了影子,不想却迎面撞见了秦婉蓉二人。

    白瑶眼尖儿,远远瞧见安子卿,不由地一阵窃喜,面儿上值得佯作惊诧,道,“如此巧合,安公子竟也在此。”

    安子卿恭敬地鞠了礼,冲秦婉蓉道,“贺二小姐及笄。”

    秦婉蓉随意寒暄了几句儿,见白瑶的情形,便了然,道,“瞧我玩得忘了,再不回去,可要教老爷责骂了。”

    白瑶心领神会,说要跟着回去,秦婉蓉极力推托,遂丢下他们二人,阵风儿似地离去了。

    “公子久不去鲁言坊,那里也清寂了许多。”白瑶绾了绾发丝,全然没了人前的嚣张气焰。安子卿打前头走,与她避开了距离,淡淡地回应道,“近日忙碌,未得了空。”

    白瑶紧跟了几步,又问,“公子怎地能甘心在秦府里教书,却要将抱负抛于脑后么?”

    安子卿这才顿住了脚步,回身道,“从不曾忘。”

    “希望公子不要被私情所累,空负了才华。”白瑶说地直白,丝毫不回避地与他对望。

    “明年开春便是省试,安某不会停留太久。”他拱手作揖,尔后遂挥袍转身,大步朝前走去。白瑶在身后唤了一声,安子卿只露了侧脸,道,“白小姐告辞了。”

    斜阳拉出两条渐远的人影子,白瑶定定立在湖边,瞧着那青袍素衫,卷入微凉幽静的暮色中,消失不见。

    她咬唇不语,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容许她软下姿态,不容许她多多挽留。

    如蔓打假山后头小跑了出去,走上了小径,遂才缓了步子,裤脚上湿凉,可心里却踏实的紧。

    她甚至荒唐地想着,秦婉蓉此番陷害,头一回没教她气恼,反倒是隐隐藏下了一份甜丝儿。如蔓碎步走的急,心里头千思万绪地,连帕子掉了也不知的。

    沈良吃了几杯酒,便觉得索然无昧,遂径自入了园子。

    他在燕京见惯了繫华,自家府邸比秦府更为奢华豪阔,也并无新奇。

    信步闲庭,方行至蝶轩西面,却正巧见一团白色娇小的人影儿打假山后出来。

    他徐徐踱着步子,就见那女子一溜小跑,似是赶路,瞧着背影,有些熟悉。

    直到她大意遗了帕子,沈良本无心游戏花丛,只是略带好奇地,便将那帕子拾起来。

    绢帕素净,只在下角描了一朵梨花,比起寻常闺阁小姐绣的牡丹梅棠,倒是多了一份悠闲的兴味。

    如蔓浑然不知,可秦雨菱却在一旁瞧得清明。

    她到东厢寻如蔓不得,梅香指了蝶轩的方向,她便赶来,恰将这一幕收于眼底。

    秦雨菱攀着松枝,忽而就有了主意,白日里二姐姐那样锦绣轰烈的观礼,教她也看花了眼。尔后便是深深地空落,她明白,自家这一辈子,只算得是个秦府庶出的小姐,不论她娘亲如何得宠,也不过是个偏房妾室,这样的礼遇,望尘莫及。

    可她娘亲打小就教会她一个道理,若是想要出人头地,只能靠凭自己,任何人也靠他不住。

    沈良是甚么样的身份?秦雨菱自那清音观偶遇,便打听了清楚。今曰赴宴前,三姨娘特意嘱咐了,她不是个愚鲁不开窍的,这么些年来,许多事情瞧得明白,不过是人前做戏。

    而现下,又何尝不可做戏一场?

    秦雨菱下定了决心,遂理了裙衫,从树后袅娜而出。

    五妹妹还小,这一回,便权作是她的好意了。

    沈良一抬头,就见一名白衣少女打原路折返回来,低着头似寻索些甚么。

    因着秦雨菱和如蔓身量相仿,加之并未瞧见正脸儿,沈良便认定了是那遗了帕子的小姐。秦雨菱伃细拨开了杂草,眉宇间尽是焦急之色,待行至沈良跟前儿时,才恍然发觉,不由地将身子往后一撤。

    沈良彬彬有礼地将帕子举了,问,“姑娘可是在寻觅这个?”

    秦雨菱大喜,欲伸手去握,又见陌生男子,遂怯怯地将手缩回了,双颊也隐隐透了绯红,垂眸道,“正是。”

    她虽生地样貌平常,可现下却别有一番娇怯怜惜之态,沈良抚着那瓣梨花,心下暗道,原该是这样淡雅的人儿,才能有这份心境了。

    相较于秦婉蓉的明艳夺目,此时的秦雨菱更教他另眼相待。

    ☆、41 拾素绢,遇旧人

    秋风细密,临水而立,不由地一阵寒意浸浸,秦雨菱缩著瘦削的肩头儿,一双淡淡的明眸将沈良一望,启眉道,“不知公子可否将帕子归还?”

    说罢又朝远处瞧了瞧,似是有事在身,那沈良便执起她的衣袖,将那帕子轻轻搁在她手心儿里头,掀起眼皮儿道,“姑娘可是这府里的人了?”

    秦雨菱索来衣着娟淡,加之样貌儿平平,并不打眼,那沈良见惯了侯门闺秀,反倒是对门第出身,看淡了的。

    便将她认作秦府的丫头,不由地多问了一句儿,谁知秦雨菱接了帕子,俏皮地回话,说,“公子定然是二姐姐请来的贵客,怎地不到席上吃宴?”

    沈良贵介公子出身,一听便了然于心,便知礼地拱了拱手,笑言,“秋风好景,我便也附庸风雅,独自游园罢了。”

    “公子这般若是附庸风雅,那十里临安便真真无人当得起了。”秦雨菱敛起神色,语音淡淡的,似拢了一抹笑。

    两人对谈了片刻,沈良正欲开口相问,却教秦雨菱先得了前儿,只说,离席久了不便多留,还望公子尽兴。

    本是寻常的偶遇,却教她这么吊起了兴致,好似悬在半空里头,没了着落,便更欲一探究竟了。

    那沈良自是应对如常,抻了衣摆,潇洒地辞了别,秦雨菱走了几步子,忽而回眸道,“公子好生面善了。”

    沈良瞧着佳人背影儿,径自回味了一会子,便逛游着回了席,自不必提。

    如蔓急急离了蝶轩,并未敢直接回屋,就绕了园子外略转了转,才定了心神,抚着一棵腊梅树站了。

    姣润的面庞微薄了一层汗,还透着未消的淡绯色,在花树秋风中,仿若一朵幽芳娇颤的白花。

    胜景似画,而那画中人浑然不觉,回廊下,却有人瞧得痴然。

    秦少芳只略应付了秦婉蓉,便借口退了席,声色犬马,裙钗粉黛,看得多了,自是皆意韵平平了,不能轻易起了波澜。

    他执扇独游,停了脚步,竟是走到东厢附近了,这才想起有些日子没见过五丫头了。

    那夜明灿的眸,温软的轻触,最为动人的,便是那惊惶的娇羞了,竟教他久久不能忘了的。

    怎地一抬头,就瞧见树下那抹小身彭,娇柔细弱,秦少芳弯了眼眸,不急于打破这番悠然情致。

    直到被树叶拂落了发顶,如蔓才抬了步子,打东厢走去,一摸腰间,那方素绢却不知去向。

    她左右寻索了,便想着定是方才紧迫,落在了蝶轩也未可知,幸得不是甚么要紧的,她不多提及,便是教人拾去了,亦不会有人深究了的。

    东厢的门未闭,如蔓方推开了,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噪杂的吵嚷声。

    但见脂粉堆儿里头,艳服女子正吊着嗓子理论,再一瞧,竟是禁足己久的烟娘子。

    如蔓愣了愣,那烟娘子多日不见,原以为能收敛了性子,谁知仍是笑的张扬,一扭腰,道,“可巧五小姐来了,咱们原该叙叙旧的。”

    烟娘子佯作熟络,惹得如蔓很是不喜,可亦不好发作,只得客套地见了礼。

    “娘子不在房里好生休养着,东厢地僻,我这里拮据惯了’怕是招呼不了的。”如蔓说着就要唤梅香翠儿进屋。

    那烟娘子领了两个面生的丫头来,一身玫红色缎袄,艳得过了头。

    秦雨菱说的不错,果然是有孕在身,便是经了那样一事,还能底气儿十足地来东厢撒野,大公子当真纵得紧。

    烟娘子却不依不饶,道,“五小姐向来利落’我就不绕嘴皮子了,你房里的丫头好本事,偏生要拿我瞧中的事物儿,我见天色尚早,便顺路儿来和五小组说上一说了。”

    梅香登时接了话茬子,道,“娘子好没道理,明明是三公子吩咐送给我们小姐的,你却偏要拿了去,这会子却要赖人。”

    如蔓只听了这几句,便已弄清了原委,秦玉衍早先说老爷从西京捎来的织锦,替如蔓备了一份儿,就放在邓荣家的那头,教如蔓得了空便差人去取。

    现下想来,定是大公子也赏了烟娘子一些,怕是弄混了的。

    “我当是甚么要紧的,娘子若是看重了,便要我让出来亦是无妨。”如蔓走到近前儿,将悔香揽到一旁儿,笑的很是谦和。

    烟娘子撒了嘴角儿,说’“五小姐说的轻巧,做起来又是另一番祥子,我可真真见识过了的’既然你开了口,我便让下人将那织锦抬了去,劳烦你家丫头再跑一趟,咱们府里也不缺这些个玩意儿。”

    “明明还……”梅香又要抢话,却被如蔓拦了,

    “娘子说的不错,可那织锦虽是寻常玩意儿,奈何三哥哥特意相赠,弄错了总归是搏人情面儿的,待我问问清楚罢。”如蔓便将翠儿也唤来,又教烟娘子的丫头一起过来对应。

    那烟娘子本就理亏,原想着煞一煞这五丫头的锐气,不想她竟是这祥细细论了起来,见她们答不出来,便要到邓荣家的那里对账。

    烟娘子渐渐地拉不开脸面儿,搪塞着说大公子吩咐的,也分不清楚。

    这回却是如蔓不放过了,只说事情虽小,可弄不清楚,白教娘子吃亏的,又说若是丫头们不仔细,断是不能轻饶过。

    烟娘子一听,更是心下虚了一大裁,便说要回房问问再来,这织锦先搁在东厢里。

    梅香便抬了东西’转身就打屋子里走去’如蔓便赔笑道’“丫头办事不利,不分青红皂白的,原是该好生训斥了,再不教她出来惹事。”

    烟娘子被一阵子抢白’拉着脸轻啐道,“说的很是了,以后要是碰上噃巴厉害的,更是要躲得远远儿的。”

    说罢一拂袖,拿眼睛将如蔓重重剜了一下,扬了脸儿朝外头走。

    “翠儿送客。”如蔓背过身儿偷偷抿嘴儿,冲翠儿使了眼色,却听烟娘子说,“五小姐房里的丫头,我可不敢劳动了的。”

    话虽如此,翠儿仍是跑过去开了门,那烟娘子一抬头,就见秦少芳正欲叩门,登时更觉尴尬,便说芳二爷好兴致,五小姐正在屋里头的,就匆匆离去了。

    如蔓才要进屋,便听见秦少芳的声音,再回头时,那人己是从容地走到了近前儿,额间一某缨绦,衬得愈发风流俊朗。

    “却不知,小五原也是这样嘴利的丫头。”他噙着笑意,神色温柔无害,如蔓一努嘴儿,道,“芳二爷是怪我无理了?”

    秦少芳将扇叶轻点了她的额心,道,“那祥的人,就该派你去治治她,我站在外头生怕扰了你发挥,可见用心良苦。”

    如蔓拂开他的衣袖,又想起方才烟娘子那模样子,扑哧地笑了出来,道,“听人墙角,非君子所为。”

    “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秦少芳轻淡地说,如蔓揣摩着这一句话儿,竟是不自觉的走了神儿。

    ☆、42 公子解意,意不由衷

    两人便隔了门槛,相望了片刻,仿若许久不见,有好些话儿要说的,可细细想来,却又两厢明了。

    似他这般风雅的人儿生来便当如闲云般自在,不能教那世俗所缚了,若是循规蹈矩,就再没有这样好的情致。

    如蔓暗自唏嘘了一回,遂打先儿将眸子瞥了开去,道,“不做那君子,便也很好。”

    秦少芳见她垂眸轻语,也放柔了声儿,将抹额的缨绦抚了抚,佯叹道,“怎地不是君子,可就进不得你的屋儿了?果然愈发进益了。”

    如蔓知他有心打趣儿,便也不计较这许多,叫翠儿去沏了新茶来招呼,自家便大方儿地引他入厅。

    因着前些日子告了病,总在东厢养着,未曾多多见客,私下里,如蔓便并不十分讲究,闲时凭栏读书,亦或倚窗绣花,倒乐的清净自在。

    木漆桌案上搁了三四册书文,旁边儿摆着一方精巧的圆肚儿紫砂壶,素纱铺盖的案台上,散碎地落了些风干的花瓣子,墨香和着花香,虽只是厅房一隅,却也足以窥得小女儿情致了。秦少芳心下赞叹了,便随手捻起一册书文,但见淡黄的纸页上头,隔行批了些小字,字迹十分娟秀。他略略翻了几页,忽而掀了哏帘,道,“见你于书文上这样用心,我便考你一考,如何?”

    如蔓只道他素日里并不喜舞文弄墨,遂有些个好竒,便端端正正地往那角櫈上坐了,歪头道,“难得少芳哥哥赐教,自然是要仔细记下的。”

    秦少芳也不推辞,煞有介事地开了腔儿,“你且说来听听,读书为的是甚么?”

    “男子读书,为的是胸怀天下事,做一番事业,女子读书,为的是知情解意,不枉做那花瓶美人儿。”如蔓答得很是干脆。

    “如你所言,读书的最高境界又为何解?”秦少芳并未抬头,只将一片花瓣把玩于指尖儿。

    如蔓思量了片刻,便道,“读天子书,识圣贤意,为读书髙境。”

    秦少芳并不接话,翠儿新煮了花茶,正巧端了上来。

    如蔓只道是自己浅薄,说错了话儿,便间,“可是说的不好,倒让你见笑了。”

    秦少芳这才将书本放下了,带上那一贯温和的笑意,只是眸子里好似盈了一汪春水,潋滟不清,他缓缓道,“你说的并没错,也尽是大道理,想来安夫子教导的很好。”

    如蔓听他提起安夫子,不由地一愣,旋即扯了笑,说,“少芳哥哥不妨明说,我才能读几日的书,有些道理却是不大明白的。”

    “自古古语论天下,有句古话说的最是贴切,”他仍是那样专注地将如蔓望了,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原是这句,”如蔓听了这样的话,真真儿有些失望,原以为他与那世俗之人并不相同,岂料竟也是这样将女子瞧低了,“你竟是这样想的。”

    秦少芳挪开了目光,呷了口热茶,道,“我如是说来,并非是看低了女子,恰恰相反,这话儿偏偏就可贵在才德二字。”

    如蔓不明所以,就见他淡淡地开口,“世间才智精明的女子,却往往并不能平顺一生,皆因那争胜好强之心,亦被那才德二字所累。男子一生所求,不外乎功名利禄,女子一生所盼,不过是爱侣良人,聪慧便可,但无需十分的精明,白白枉送了身家。”

    这一番话儿说的真切,却又似平地惊雷,从未有人这般细细拆解,咀嚼之下,当真是字字珠玑。

    但凡世人所求,皆不过若此,竟教他一语点破了去。

    细细回味之下,如蔓竟是不能说出一个字来,只觉情真意切,不免有些感怀。

    “小五可还误会于我了?”秦少芳见她小脸儿似添了一抹思绪,便知她心名意了,不枉自己素日待她之心了。

    如蔓微微揺头,叹道,“今日听君一言,受益匪浅。”

    “你这丫头,怎地这样文邹邹起来了?我倒是不习惯了的。”秦少芳将书放下了,不消多提。

    又想起前日里曾听三哥说起过,秦少芳自小精通文墨,于治学上颇有造诣,可如今却只流连风月,不问孔盂。

    如蔓心下不解,遂接着问,“如此说来,少芳哥哥为何不求取功名,好求得一世造化?”

    “人生在世,岂能事事都遂了意的?便如同那陈年的酒酿,你明知它醉人不浅,却甘愿醉生梦死。”秦少芳亦笑着反问,“小五既听我如此言论,日后可还会用心习读了的?”

    如蔓点头,“自然要学的。”

    “这便是答案,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了。”他笑得风雅,可如蔓却见他眉宇间绕了淡淡的无奈,遂举杯道,“那咱们便为做了这一样的人而畅饮一番罢。”

    “可此处却无酒。”秦少芳将杯子晃了道。

    “茶可代酒,和着清风鸟语,倒也有几分意兴,自当开怀。”如蔓先饮了一口,秦少芳痴痴地将她瞧了片刻,忽而举头饮尽,竟是笑得十分爽快。

    许是久不曾畅谈,如蔓心下也将之前的不快抛了开去,两人便就着茶水,暍到了传饭时辰。

    秦少芳并未在东厢用饭,只说秦婉蓉及笄大礼,不可怠慢了,如蔓知晓他们二人情意笃厚,便未加挽留,送他出了院子。

    关了门儿,心下不免有些怅惘,好似东厢也变得空落落的。

    回屋儿拿了书来看,却总禁不住想起方才那些话来便再无法专注了的,忽而又是安夫子沉吟的教诲在耳根旁儿萦绕了,搅地她心乱如麻。

    翠儿进来收拾了屋子,往那细口瓶儿里添了几丛新枝,只见如蔓将那书页子翻来覆去地瞧,不似平曰里那样沉静,便笑问,“小姐怎地和那书页结了仇?倒是要将本子扯坏了的。”

    如蔓自嘲地叹了,搁下书本,语气十分轻细,便说,“你说的很是,可见我这会子断是不能静心的,果然不是做学问的料子了。”

    “旁人都赞小姐聪慧,今儿定是心里头装着事儿,才不安稳的,吃了热茶,再睡上一觉,便都能好了。”

    如蔓禁不住笑了,弯了眉眼道,“难为你要这样哄我高兴,竟是将那旁人都代表了去,只是不知这旁人又是怎样笑咱们不知轻重了。”

    “我并没扯谎,墨画时时同我说,安夫子常赞小姐刻苦用心,十分进益的。”翠儿忙着辩解,如蔓便由她说去,到最后只说,女子许是糊涂些,才最是好的了。

    打发完翠儿梅香到外间儿做活,自己便解了衣衫,倚在软榻上睡下了。

    将那晌午遗了帕子之事,竟是忘了七八分,待如蔓从梦里头悠悠转醒,已是日尽傍晚了。火烧似的云霞映着灰白的天,十分壮阔。

    素来僻静的东厢,仿佛沾了二小姐的喜气,纵是隔了这样远的距离,也能听到丝竹奏乐之音,树梢枝头无一不染了奢靡的喧嚣。

    摆了舒服的姿势坐了,如蔓随手拿了几绦丝线,又将竹椅挪到那回廊外的梧恫树下,细细编者坠子,打发时辰。外头愈是喧闹,她这心里头倒愈发静了,再好的筵席,也抵不住散场的凄落,总不过聚散匆匆。

    将近传膳时刻,却并未见饭菜送来,梅香就忍不住抱怨起来,说府里头只顾着那位小姐,竟要将这里忘了。

    不想正说者真真儿就有人叩了门,梅香一肚子不满地拉了门闩子,正要张口,却又吞了回去,只见门外头站的不是旁人,竟是那大娘子房里的大丫头雁眉,如蔓便要起来迎了,雁眉可算得东厢的稀客,可如蔓转念一想,似是明白了各种因由。

    雁眉提了一方精致的雕花食盒,有淡淡的饭香沁了出来,很是好闻,她笑盈盈道,“五小姐今日可好些了?大娘子惦记着,便差我来送些吃食,虽不是甚么金贵的,倒也是娘子的一片心意,趁热用了才好。”

    如蔓陪了笑,心知王翾定是因着晌午烟娘子在东厢碰了灰,没占得好处,算是替她略出了口气儿罢。

    “劳烦大嫂子记挂,我近来身子弱,连二姐姐的大日子也去不得,失了礼数也顾不得了,望姑娘替我问大嫂子安好,待我好了,便到一绣春去探她。”

    如蔓教翠儿接了食盒,便拉了雁眉到一旁,私下里劝解道,“教大嫂子放宽心些,那样的人自是不用同她计较,想来大哥心里也明白,由她这样,能到几时了?”

    雁眉也跟著叹了,说,“小姐难得是个明白人,能与我说出这些个话,可见是真心,事已至此,只不愿让那人多来烦扰才是。”

    二人说了几回话,如蔓亲自将她送走了,才缓缓进屋,但见四样儿精致小菜,荤素有致,飘香四溢。

    “怎地大娘子到给咱们送饭来了?”翠儿一面儿布菜,一面嘟嚷。

    梅香接了嘴,道,“自然是因为那烟娘子在咱们这里碰了钉子,替她出了气儿,大娘子素来是个柔弱的,断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如蔓听她愈发没了遮拦,遂淸了嗓子道,“这样好的饭菜也占不住你的嘴,方才不是说饿得紧了,这会子又是哪里来的力气?”

    “总归在咱们院子里,小姐怎地这样小心,我说的尽是实话了。”梅香说完,亦知不妥,便捡了剩下的菜品,端到偏厢里吃了,自不必提。

    秦府大宴宾客,一宴便连摆了三日,车马不歇,门庭若市。想来临安百里,但凡有些交情的乡绅世家,皆是来了的。

    如蔓想者,心知及笄之礼不过是个名头,实则便是攀权附贵的手段,只是锦绣若此,却太过招摇彰显,不知教有心人瞧了去,又是作何主意。

    树大招风儿,到头来,真真不知是福气,还是祸根了的。

    因着大太太有意提点,这秦婉蓉的大礼自然是要教她名满临安,好让香闺芳名流传开去,若能觅得贤婿,便没白白费了心思。

    如蔓打小就生了副玲珑心肠,不消多提,就很懂这其中的意思,几乎日日呆在内阁里头。

    若是着实闷得慌,只到离东厢最近的野花冢上折些花枝,散散气儿便是。

    这一日日光淸朗,如蔓见天色澄明,端的是个好天气,遂叫翠儿烧了热水沐浴,捡了套干净的夹袄小锦褂穿上,正是三哥送的那件。在铜镜前儿站了站,但见这蜀锦色泽匀净,鹅黄|色衬得肤白如脂,很适合她的年岁了。

    如蔓尚未及笄,并不可正式盘髻,只可绾高角,或是束发,再配些钗环以作装饰,

    今日她随意拢了头,一径乌溜溜的长发半散在肩头,又分出两缕垂在胸前儿,很是淡雅。

    “五小姐生的俊,怪不得私下里大家都称赞的,真真是个水样儿的美人了。”

    如蔓闻声看去,这声音十分生疏,仔细瞧了,才认出是四姨娘房里的丫头,名唤秀巧。

    这四姨娘素日和东厢并无交好,除却每回家宴上见得一面,私下里并不曾遇过,更遑论房里的丫头了。

    “原是四姨娘房里的,快进来坐罢。”如蔓搁了梳子,又冲翠儿嗔了,道,“怎地也不通报一声儿,这样不知礼数。”

    秀巧便道,“今儿借着宴会的名头,来五小姐这里沾沾灵儿气,也是好的。”

    如蔓抿嘴儿笑,不过是场面上的夸赞,自是不必应承,末了才问,“姑娘可是有甚么事情,要我帮忙的?”

    “并没正经的,前苑人手吃紧,差我去二门上取些东西,我想着便顺路来探探小姐,我家姨娘也时常提起。这会子见小姐气色红润,想来是大好了。”秀巧只站着回话儿,梅香也进来了,就凑在一处叙话。

    秀巧似是无意间就问,“前苑可有人知会小姐了?”

    如蔓本欲回里间儿休息,这才转了身子道,“我早早告了病假,太太是知晓的,”

    却见秀巧非但不点头,倒是冲着梅香暗自使了眼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子。

    明眼人一瞧就知话里有话,想来四姨娘房里的丫头,自不会白来一遭,遂顺着她的话问,“姑娘可是听得些甚么?”

    “说起来和小姐也是有些干系的,不过小姐年岁尚幼,倒也无妨。”秀巧仍是半遮半掩的。

    梅香将她一推,道,“尽是要说干脆了,白教人心急。”

    如蔓也示意让她说下去,秀巧这才慢慢儿道,“我原以为小姐是知道的,这下可莫怪我多嘴儿,我也尽是好心。”

    “这是自然。”如蔓也有些个好奇。

    “这大宴昨儿个便大约结束了,只是府里来了贵客,今晚是要单独会会老爷太太的。”

    “这也没甚么,倒和我无关。”如蔓随口搪塞了,就要进屋,秀巧却又说,“说起来那贵客却要请咱们府里的小姐们也一同赴宴,想来是为的这个了。太太并没告诉小姐么?那二小姐和四小姐都在准备了,连大娘子也是要去的,许是还没传到东厢罢。”

    秀巧点到为止,话儿已说破,便寒喧了几句就径自去了。

    “咱们小姐也是正经小姐,怎地就不教去了?好歹也要通报一声,当真是没有这样的道理。”梅香冲着门外哧道,翠儿也替如蔓抱不平起来。

    “太太自有她的道理,岂是咱们能说的?一会子备好木桶和花囊,咱们到野花冢去摘些新长的绿枝儿来。”

    如蔓好似没听见,全然没将此事放于心上,那梅香只道她没脾气,却并没瞧见如蔓脸上压下的不快。

    ☆、43 翠散红屏,秘林聆音

    见如蔓只站了不答话儿,梅香遂冲翠儿努努嘴儿,心知这五小姐定是为了那不能赴宴之事置气,便也不言语。

    没多会子,屋里头气氛沉沉的,如蔓这才叹了声,携了翠儿径自往那野花冢去了。

    那野花冢原本只是东厢外头一处僻静的林子,中间有方不大的土丘,也正因着地僻鲜少有人踏足,其中草木便长的十分繁茂。

    如蔓时常去林子里采些新鲜花草插瓶儿,一来二去的,便对林子很是熟悉了的,若得了空就来将这里打理一番,倒真真儿似个花圃了。

    她便起了雅兴,又见此地并无名头,遂私下里将这里唤作野花冢。

    “小姐可是为那事儿烦心的?想来是太太腾不出空儿,怕是一会子就有人来告了。”翠儿忙地劝解,可如蔓自顾自地走在前头,脚步十分细快。

    翠儿便以为她生了气,紧赶着追了上去,正欲开口,却见如蔓步子一顿,偏过头来,竟是正抿嘴儿笑着,一双杏目星星亮亮的,似一对儿月牙儿,哪里有半分生气的样子了?

    “小姐……你方才怎地?”翠儿素来嘴笨,心眼子也少些,这会子倒教她语无伦次了的。

    如蔓伸手攀下一丛松枝儿,冲她挥了挥,笑道,“若你以为我置了气,那才是对的。”

    “这样的事,小姐并不介意了?”翠儿仍是不服气地追问。

    “介不介意,又有何干系?既然我告了假,就没打算露面。”这会子如蔓面儿上,无一丝一毫地波澜,竟是同方才判若两人了。

    那不悦的样子便是正要做给那梅香她们瞧,秀巧自然不会白白来一趟,也不会白白说着许多闲话儿。既然她四姨娘有心安排这一出儿,自己自然是要奉陪到底,将戏演足了才是正经。

    不作出那失落的情状,岂不负了有心人的一番苦意?

    但凭他们如何争,如蔓早已是打定了主意,她在府里本就是无依无靠,断不能趟这浑水了的。

    “可那秀巧不是说,有贵客要来,想来能在咱们府上称得贵客,自是十分上等的人了。”

    “谁家的富贵左右与我不曾相干,便是真真有那富贵命,也不会因着没和那富贵之人亲近,就散了那富贵的气数儿来。”

    “啊哟,小姐这话可要将我绕晕了,再不听了的。”翠儿握了胸口,在前头替如蔓开道儿。

    “赏花才是正经,管旁的作甚了?”如蔓一袭淡色的翠蝶穿花长裙,腰间新坠了一条帕巾,同前些天遗失了的那条正巧是一对儿,当初本就绣了两条,左右对称了,一红一淡,如今只独剩下这一条了。

    说话儿间,两人便穿了林子,放眼瞧去,漫坡开遍了月牙白色的野花儿,虽已是深秋,百花凋零,可这野花却耐得严寒,便能独占风头了。

    如蔓拢了裙子,蹲在花丛中,捻了一片花瓣在指尖把玩,整个人仿佛要与那花儿草儿融为一体了。

    翠儿瞧得痴了,只觉得此情此景说不出的好看,又想起如蔓的劝解,饶是她这样不聪慧的,也暗暗赞叹了一番,这份胸襟和心思,实是难得。

    却说如蔓用花锄将那野花连根刨起,用细纱裹了,仔细放到花囊里头,想要移几株到院子里,平添些颜色。

    翠儿手上十分勤快,并不曾碰着花瓣,只握着花根,将整株装起来,又掏出随身的帕子,替如蔓拭去土灰儿。

    “这野花端的是好看,只可惜没有名字,便不如那牡丹月季香艳了。”翠儿在一旁感叹。

    如蔓却道,“这野花只是生的没有那样娇贵,人们都不曾在意了,它们却是有名字的,就叫萝蔓草。”

    “萝蔓草?竟是和小姐的名字这样像的!”翠儿刚说出来,便觉不妥,如蔓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我的名儿便是阿娘起的,她在院子里栽满了这样的蔓草,便也望着我能似这野花一般耐寒耐苦,好生活着。”

    “夫人真是个奇女子,可惜命薄。”翠儿想起传闻里头,那柳娘子是个怎样的风流人物,遂不禁浮想联翩,正出神间儿,便听到柔软的歌儿声飘了起来。

    婉转的调子缠绵悱恻,如蔓的声音嚅软甜嫩,唱起歌来,别有一种江南水乡的秀美,不似姑苏的味道了,却教人沉醉其中。

    歌至动情处,便如那夜莺初啼,缠绕在树林草木间,沁人心脾。

    翠儿从未听过如蔓开口唱曲儿,不想她竟是有副这样好的嗓子,便是比那梨花园里的头牌儿也不差的。

    曲子唱尽了,林子里忽而静了下来,却听背后的林子里有人道,“此一曲江南采莲小调,姑娘唱的十分气韵了,今日听此一曲儿,便不枉此行了。”

    如蔓闻得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不由地回头,但见松柏枝影里缓步踱出一位公子来,玉冠束发,黛色长袍被秋风吹起,只消一眼,便有那玉树临风之姿。

    如蔓见识陌生男子,亦不知来路,遂垂下眸子,微行了礼,客气道,“公子好耳力,诚然便是采莲曲。”

    翠儿偷偷打量了,这人气度不凡,一开口就有慑人的气度了。

    如蔓因着时日久了,并未认出眼前此人,他正是那右丞公子,亦是这秦府盛待的上宾,沈良。

    那沈良素来喜静,将场面儿上的应酬了结了,便寻得这处僻静的林子,小憩片刻。

    不想却恰巧见有人进了林子,本也无心出面儿打扰,直至方才听得那江南小曲,便忍不住想要见识一下主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沈良眼力十分独到,一瞧便认出了如蔓就是当日清音观里,被白瑶刁难的秦家五小姐。

    当日便是赞赏她不卑不亢的气度,遂命小厮赠了他高香,当时也是无心之举,却不想在这里又碰见了。

    “这调子里的韵致,只有那江南女子才唱得出,五小姐并非姑苏人氏?”沈良立在原地儿,并不上前。

    如蔓因着男女有嫌,不敢多多逾越,听他一语点破了身份,倒有些诧异道,“我娘亲祖籍江南,这位公子怎地知我是谁?”

    沈良微摇了头,略勾了一抹弧度,并没带笑,一双深眸透出事故的精明来,教如蔓心底里有些发憷。

    他却不曾回答如蔓的问话儿,只说,“你既然喜欢这萝蔓草,又为何要将它折毁?”

    “我只是将它们移回屋里养着,何来折毁之说?”如蔓拿出随身带的帕子,将手上的泥土星子擦掉。

    “你若不信,大可带回去养着,到时候自然会想起我说的道理来。”

    虽是争辩的话儿,可教他说出来,偏就带了那不可反驳的笃定,如蔓只觉得这人断不简单,从气度上就将她压了下去。

    沈良无意间却瞥见那帕子上的纹路,恍然便想到那日四小姐遗帕之事。以他对绣品的鉴赏眼力,当下就认定这绣工皆是出自一人之手,又见如蔓娇怯地立在原地儿,嘴上不再辩驳,可那小脸儿上只透着一股子倔强。

    他不禁暗赞,是了,这小姑娘当日在清音观里,便能将那骄横的白家千金赌了气儿,倒当真是个有主意的。

    “小姐这帕子可是亲手绣的?”

    如蔓这回又是一惊,这人竟是问这些个奇怪的话儿,到底是甚么来头?

    她便冲翠儿点点头,翠儿遂替她道,“我家小姐的绣工巧的很,帕子自然是亲手绣的了。”

    “咱们该回屋儿去了,告辞。”如蔓再行一礼,沈良也不挽留,仍是笔挺地立在树下,道,“好生养着身子,日后总归是要相见的。”

    如蔓抬眼瞧他,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儿破绽,真真是个怪人。

    如蔓走了几步,回头时那人却不见了踪影,她不自觉地抚了抚胸口,如释重负一般了。

    说来也怪,将那萝蔓草移到院子里,起初还生的好好的,过了段时日,那小花儿却都霜打了一般,枯萎下去。

    见到这花,就不禁想到那黛衣公子,果真如他所言,这会子,如蔓倒是想寻得他问上一问,怎地就知这花儿养不活的?

    只可惜打那次以后,秦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就再没见过那人的了。

    这风头过了,如蔓的身子便大好了,书舍绣坊都按规定去了,得了空,也到各房里走动了,自不必提。

    与秦婉蓉不曾多多碰面儿,只偶然在园子里遇过几回,如蔓自当避让着,也并没再生事端。

    可她能觉察出,这二小姐渐渐地有些不同了,不单单是盘了发髻,而是眉宇间添了些隐隐的愁绪来。

    有一回众人聚在盈湘楼里学绣工,如蔓只见她一人坐在窗下,手里绣的是一双鸳鸯。

    绣娘赞了她绣工愈发进益,好似活物一般,谁知她却盯了那绣布,忽而执起铜剪,竟是将那鸳鸯图生生给剪碎了。

    秦雨菱问她,她只说绣的再好又如何,只是不能成双,留着也无用了。

    如蔓抬头,就见她恍惚地将自家望着,径自出神,头一回没再刁难于她。

    这二小姐的变化,说来细微,可渐渐地府里头上至太太姨娘,下至丫头婆子,也都觉察出了。

    私下里都说二小姐及了笄,真真儿就成了大人了,连脾性也改了许多。

    ☆、44 四人行,各自心肠

    秦婉蓉的心思,如蔓大约能猜得七八分,想来便是同秦少芳有关了。

    想到这里,心里竟是也有丝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堂兄妹虽不比亲兄妹,到底是与常伦不合,纵然是一片痴心,也终究枉负了。

    可那样的人儿,却难怪秦婉蓉如此倾心,便是自家,不也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好似因着那晚两人大胆僭越之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觉间,就变得微妙起来,再不单纯了的。

    不经意间儿就乱了,乱成一团缠绕不尽的麻,千丝万缕。

    如蔓的晃神儿,教安子卿着实训了几回,她面皮儿薄,禁不住涨红了脸。

    安子卿见她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儿,后头的话也无法说得出口,便只叫她专注习读,不可荒废了。

    他近来用在读书上的时辰愈来愈长,而同如蔓讲的话儿却愈发少了,如蔓并不知原因,却能感到那份刻意的疏远。

    他一直在那高高的地方儿,如蔓便是踮起脚尖儿,似也触不到他的心里头去。

    日后的一切打算,安子卿并未对她提起过,母亲的病已大好,家中的一切皆是打点了妥当,只等明年初试一过,便要北上燕京,一展抱负了。

    沈良说的不错,凭空负了一身才学,如何对得起安家列祖,又如何无愧于心?

    如蔓见他面儿凝重,似有心事重重,便轻声问,“夫子可是有甚么烦心事,倒不必憋在心里头,虽我不能十分明了,倒也可聊作劝慰了。”

    安子卿抬头,本是将她凝望的眸光,忽而又扫到一旁,他既知对她心怀有意,不 愿割舍,却又因着前途抱负无从抉择,终是只得将那情绪压在心里头。

    “如蔓,若是我不能再好生教你习读,便要仔细跟着穆先生学书,莫要辜负了才华。”安子卿答非所问,好似自言自语般地叹了一句儿。

    如蔓执笔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