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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不承欢第42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日薄西山愈渐深浓。

    在这深深浓浓的忐忑间,一切的变数终于以让我无法抗拒的磅礴之势陡然到臬……

    翌日,皇后正式率六宫在主佛堂祈福,除惠妃抵达当日就因水土不服卧病于床,其余诸妃悉数淡妆随行。

    我身着青色的裙裳,发髻也并未用多少的簪子,仅是带着玄忆赠我的合欢簪,:l午这簪插上发髻时,还是会想到宸妃所交托的那件事,我想,我并不适合单独把她的簪去交于北归候,若托人去交,我又不知道该信任谁,是以,这一犹豫,竟是在出宫前都未来得及把那簪交付,惟等回宫后再做计较。

    毕竟,这一事,牵涉到的,不仅仅是宸妃身后的清名,或许,还会在如今这个硝烟又起的周朝,再添那都之乱。

    但愿,一切都是我的庸人自扰。

    端跪于蒲团,随着葱心师太颂念《四品经》,眼观鼻,鼻观心,心,真的静若止水么?

    我不能。

    有些东西,越压越堵,这几天中,经历的东西,让我快没有办法撑下去,此刻,或者说,从昨晚开始,我的思绪里,萦绕着的,都是关于玄忆的一切。

    惟有他的怀里,才是我安宁的倚靠。

    香雾袅袅,我竭力收拢心神,甫颂了一会经,头,却愈来愈晕,这种荤,很}夹让我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不由用手撑住蒲团。

    “婕妤,你没事吧?”

    莲妃跪拜的蒲团在我一侧,我听得她轻轻地询问。

    我摇了下螓首,可天旋地转地,让我再是撑不下去,这时,莲妃将我扶起身悄然一并退出,往堂外行去。

    因着祈福颂经需要半日,佟儿及其他妃嫔的宫女也均在另一座庵堂内共同祈福,不会随伺在旁,所以我只能由莲妃扶我出去,人略觉软而无力,倚在栏杆处,只听得她的语声更是关切:

    “怎得不舒服?是不习惯堂内的薰香吗?”

    “婕妤这是怎么了?”林蓁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原来她也瞧见了我的失态。

    “参见贵妃娘娘。”莲妃在一旁轻声行礼。

    “莲妃,你且先进去,这里有本宫。”

    “是。”莲妃应声退去,步声渐远。

    “怎么脸这般惨白?”林蓁执起丝帕替我轻试看脸,“别撑着,这里离我的雅居近,你先去我那歇会,等一会颂完第一遍经,我再去瞧你。”

    “我撑得住。”

    “妹妹,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我们祈福颂经,尽到心就够了,难道还真能不顾自个身体?”

    “姐姐先进去,我透会气就好。”

    “妹妹,”她压低了声音,低声,“我一直心神不宁,担心着弘儿,毕竟,现在雅居就奶娘一人照料着,总是放心不下,不如你替我去看一下,也好让我安心好吗?”

    她的手握住我的,手心,有些瑟瑟发抖。

    眩晕中,我看得清楚,她脸上的忧虑,绝非是装出来的,也难怪她会担心,确实,这宫里之事太不让人省心,更何况,她能产下弘儿,如她所说,必是有所合才会得。

    固然,合的并非是她的命。

    “也好,姐姐且安心进去,妹妹代你去照看一下弘儿。”

    “这,我就放心了。”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眸华略转,“惠妃没来,所以,我不安心。”

    我心下清明,她做为贵妃,断然不能随意离开,否则于影响,也是不好的。

    其实,今日诸妃背在此颂经,惠妃纵未来,定不会有任何的谋算,毕竟倘若奕弘出事,她亦是撇不清干系的。

    这么想时,我却体味得到林蓁为人母者的担忧谨慎,递安慰地反覆住她的手,她对我勉强笑了一下,我撑看栏杆陡然收回,头虽然还是晕得厉害,但勉强慢慢走着,终还是捱得过去的。

    从主佛堂,绕过一片柏林,就是位于千年古柏旁的两进雅居,远远望过去,我看到人影一闪,径直闪进林蓁的雅居,着的是秋水香的裙衫,那身形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于惠妃。

    难道,她真的今日借病不出席祈福,有着其他的计较?

    我心下一提,忙紧紧跟着那人影进入雅居,确实如林蓁所说,她的雅居内空无一人,不过,连对面皇后的雅居,也仅有一个值门的宫女懒懒地倚在门上,四周除了一些不知名的乌叫声外,静寂得有些反常。

    我一步一步走进雅居内,却再不见那人影,我担心着奕弘,直往侧房而去,门是虚掩着,推开门,里面一张婴儿小榻上,赫然奕弘正安然唾着,并没有任何异常,惟我的脚底仿佛咯了一下,我足尖松开,恰是一婴儿的百岁锁,想是奕弘的,这奶娘人不仅不在,连做事都这么粗心,怪不得林蓁对她颇有些不悦。

    弯腰,把那百岁锁拣起,心下有些不定,难道是我眩晕导致的眼花,所以看错了那身影?

    我拿着这锁,走到奕弘的榻前,这小娃娃显然睡得十分香甜,粉嘟啷的小脸也煞是可爱,我把锁打开,轻轻地戴到奕弘的颈上,指尖的感觉骤然让我一惊,为何这么冰冷?

    我下意识地翻开褒住他的襁褓,竟然

    连身体都冰冷的。

    难道

    “啊——”一声尖利的叫声响起,我看到那个奶娘端着一个银盆出现在房前,看着我的样子,宛如见到鬼一样的惨叫一声。

    “搠娘,你快过来,奕弘怎么了?”

    我唤她,而她只是往房外跑去,一路,她的尖叫声撕破:“救命啊!救命啊!婕好娘娘掐死六皇子殿下——”

    心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闷,可,本是眩晕的思绪却无比地开始清明起来这是一个局!

    而我,傻蠢到,自己一步一步走进这个局面

    原来,这宫里,真的不能相信任何人,也容不得任何的同情,否则,就是自己把自己送上不归之路!

    皇后率领诸妃匆匆从正佛堂赶到雅居时,看到,浑身冰冷的奕弘,不,他还有着一点的温度,但,这温度,在皇后甫握住他的手时,才逐渐的转冷。而我没有握到他的手,所以,他给我的印象,是一开始就冰冷一片的尸体。

    我看到,立刻晕阀倒地的林募,也听到周围那些嫔妃的窃窃低语。

    皇后看着我,她的脸上,浮起的,不过是冷笑。

    很好真的很好。

    我被带入庵堂的一间屋子,门从外面被反锁。

    我蹲坐在屋的一角,心里没有恐惧,只有失望,对,深深地失望。

    手腕上的银镯湮在这黑暗里,湮出别样的光泽,一折折地,让我体味得到的仅是关于一种更为清冷的感触。

    真的是什么都可以被利用。

    这宫里,哪来的姐妹情谊呢?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知道被关进来多久,或许已经有六个时辰,或许还不止,我也并不知道,皇后想怎么处置我,只有一个信念支持着我,就是我相信玄忆。

    因为,曾经,我只让他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不管怎样,信我。

    正如我对他的信赖一样。

    门,被谁推开,就着那人手中提的灯笼,我看到,竟然是莲妃,灯笼里的火暇在她的脸上,有种不真切的腺胧。

    “你果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甫启唇她只说出这句话。

    是,我真的让人放心不下,可,如今,对于她们来说,该放心才是。

    毕竟,我或许,真的会被扣以谋害皇嗣的罪名,这个罪名,是要得了我的命的。

    她提着灯笼,站在那,任何的表情,我都看不清,是我不愿去看,这宫里的人,每个人都蒙着一层人皮面具,我再看,都是看不透的。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句话,不管怎样,一定要熬到圣上亲自发落你为止哪怕你是冤枉的,也要相信圣上。”

    我当然相信他。

    只要他相信我,一切,都不会让我害怕。

    她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我:

    “把它吃了,你才有力气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皇后就快过来了。”

    我伸手接过,哪怕有毒,我也要吃,否则,确实如她所说,我没有任何力气应对那一连串的审问。

    馒头,嚼在口里,对此时的我,不会有任何的滋味,而她看我接过馒头,返身走出屋子,这里,又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有光明照亮时,是我被两名嬷嬷模样的人押出屋子,对,是押。

    她们反扣着我的手,手臂好象被断裂一样的扭疼,这样的疼痛,曾经,我在为宫女时也遇到过,不过,彼时,终究还是得到他的垂怜。

    这一次呢?不会有例外吧。

    一路行去,我被押到皇后的雅居,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皇后一人端坐在上方,四周,只肃立着几名宫女。

    “跪下。”她冷声吩咐。

    “嫔妾没有错,为何要跪?”

    “你没有错?谋害皇子,这错,你没有?”皇后冷冷地睨着我,质问道。

    她为什么一定容不下我呢?

    “奕弘并不是我谋害的,嫔妾进入房中,他就已经这样。”

    “狡辩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奶娘亲眼看到你,手掐住奕弘的颈部。”

    “那是否也可以说,是嫔妾看到奶娘谋害了奕弘呢?”

    “你这一副伶牙利齿倒让本宫想到一个人,可今日,你这张利嘴再是救不得你。”

    她想到的,是墨瞳吧,那个曾经让她在皇上面前不止一次,蒙羞的墨瞳。

    其实,她亦该猜得到我是谁,仅是,不予揭穿,只在字里话间全带着奚落的味道。

    “皇后,您母仪天下,为何这般针对嫔妾呢?您只是主观认为所有的事都是嫔妾的阴谋,这样是非不辨的您,何以母仪天下呢?”

    她并不怒,只在脸上浮上一层虚浮的笑意:

    “本宫虽然风印并不在手,可,治你的罪,无须风印,先帝遗诏,后宫旦凡谋害子嗣者,皆以极刑处之。”她顿了一顿,轻声道,“林家姐妹,不会再多一次例外。”

    “皇后娘娘!嫔妾本不想成为什么例外,因为那样,无疑对皇上的君威是种亵渎,嫔妾只是不甘担这莫须有的罪名,是嫔妾做的,嫔妾断不会否认,但若是被人冤枉,嫔妾死也不会承认!若嫔妾要害奕弘,请问娘娘,动机何在?若嫔妾要害奕弘,更不会愚蠢到得手后还不离开,被人所看到。”

    我心里所想的,此刻,不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再不做任何地掩饰,因为掩饰于我,不再有任何的意又。

    “动机?难道,你真的开明到自个的姐姐有了皇嗣,你无孕,都不嫉妒?这宫里,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是最没理由,也是最可怕的,本宫身为中宫这么多年,看得太多太多,但,既为中宫一日,本宫定然是要肃清这一切的。”

    “只怕皇后娘娘所做的不过是矫枉过正!”

    “你激怒本宫没有任何益处,今日不用回皇上,本宫就可将你发落!”她冷冷地道,“容与,看下贵妃娘娘是否还有力气过来,若有,今晚,本宫就把这事给处置了。”

    “不必来看,嫔妾没有那么虚弱。”林蓁的声音在殿后传来,不复从前的柔美,竟是嘶哑难奈。

    她从我的身边经过,步履踉跄,我抬起眸子凝向她,这个可能与我有着血缘亲情的女子,我真想知道,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她径直在皇后下首坐了,雪色的广袖一挥,我看到,一枚华耀照人的金色风印便显于她的手中:

    “嫔妾已把这凤印带来。”

    “那自然是好,就由贲妃娘娘亲自发落,也算是替奕弘血仇吧。”

    血仇?

    看着林蓁,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如果真是她布的局,今晚,又何必迫不及待地,要来赐我一死呢?

    “嫔妾以手中的凤印,恳请皇后娘娘,将此事押后至皇上归来再做审理!”

    此言一出,该是出乎皇后的意料,明显,也让我史料未及。

    “贵妃娘娘,难道,还认为此事需惊动皇上?”

    “是,嫔妾认为单以奶娘一人之言,赐死婕妤,实难服众,是以,嫔妾以手中的风印,请皇后娘娘,将此事回于皇上,由皇上亲自审理再做定夺。”

    “本宫倒看不出,贵妃娘娘真是姐妹情深胜于母子情浓。”

    林蓁微滞了一滞,嘶哑的声音每说一句话,似乎都十分费劲,可她却依旧缓缓道:

    “奕弘是嫔妾的孩子,失去他,嫔妾的心,比任何人都要痛,但婕妤是嫔妾的妹妹,纵然,姐妹之情或许会变,可,嫔妾不愿意,因这子嗣之事再让任何人蒙受不白之冤!倘若今日,换做是他人,嫔妾亦会这么做。”

    “贵妃娘娘果真是大又。”

    “嫔妾自知比不上皇后娘娘的中宫母仪天下。”说罢,她缓缓起身,一手扶起我,“至于婕好,在皇上未亲自审理之前,也请皇后娘娘不要押在那黑屋之中,毕竟,她是皇上亲册的正三品后妃,除非是皇上亲自废黜,否则,这妃住所享的礼待,还是该受得的。”

    这一席话,我听不出林蓁有丝毫的虚假,一个人,再能演戏,最难演的,终是亲情流露,在她扶住我手腕的瞬间,我突然明白,她或许早已确认,我是她的妹妹,有着至亲血缘的妹妹。

    毕竟,当年的事,除了我已故去的母亲之外,林太尉无疑是最清楚的。

    殊不知,他在凤台相护,又认我为女,复送我入宫,不是由着这层原因呢?

    这一刻,因着林蓁的那番话,我终究不能做到不动容,我望着她,她在经历失子之痛后,又为我所牵念,我不能想象,一个女子要有多少的隐忍才能做到这一切,但,我知道,这必定是我所不能做到的。

    “贵妃娘娘,皇上如今在郦翔行宫,自然没有半月,是不会回京的,本宫也不是擅做主张而不禀上之人,是以,早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代政的摄政王,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皇上就会有所明断。”

    “但愿如皇后所言,那,嫔妾先将婕好带走,亲自看管。”

    “贵妃娘娘,虽然你是奕弘的母妃,但本宫,也得提醒你,万万不要做出有违规矩之事。”

    林蓁步子稍滞,并不停步,只把我扶往殿外:

    “嫔妾自然晓得。”

    说完,她扶住我,再不停步,走至她的雅居之内。

    “姐姐,真的与我无关!”甫进门,在她摒退所有人后,我终是说出这句话她望着我,眸底,没有任何的感情:

    “我信你,可,别人不会信。我终究是太疏忽了,太疏忽了!”

    她的声音嘶哑,每说一句话,都是那么地费力,我的心,陡然随着她的嘶哑开始疼痛,我的手复握紧她的:

    “姐姐,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我知道,所以,你现在必须要走!”

    “姐姐?”

    “我在山下替你安排了马车,你现在立刻从后山下山,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会很难,可我不能担保,摄政王何时会到,我能确定的是,他们要你的命,你只有速往郦翔山,寻求皇上的庇护,这,才是你唯一的活路!姐姐代执的凤印仅能保你到现在,你可明白?!”

    “但,我如果这样走,无疑是畏罪潜逃,我为什么要怕他们?难道,这世上真的黑白颠倒么?不是说会请皇上明断?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有公示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愚盎?!”她骤然加大声音,嘶嘶地嗓音里带着对我的痛心,“留在这里,等摄政治王来,你就惟是死路!摄政王素与父亲不和,岂会容你?”

    “姐姐——”

    “立刻,现在,从后门走,那里,我都打点好了。你沿着后门唯一的小径,去往山下,沿途会比前山更为坎坷,但,到了山下,就会有我安排的马车,你上了马车,会比现在安全得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她坚定地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后门。甫开门,才发现,两处雅居各占了半边的山路,近门处,就是一条蜿蜒的小道。

    “去吧。”她把我推出门外,一字一句地叮咛,“我们林家的女子可以死但不能白白死在这种冤屈之上,同样的冤屈我不要你再承受一次!快走!”

    说完,她狠着心,把门关上,我站在一片月华如水中,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返身,我沿着那条小道,匆匆地往山下奔去。

    这样的我,可真象个溃败的逃兵啊。

    但,我不能拂林蓁的好意。

    我相信,她是为了我好,否则,没有必要今日与皇后当场这样剑拔弩张。

    只是,我先前,竟然也怀疑是她设局要除我。现在想想,她要除我又有什么必要呢?

    再狠的心,她都不会用她的孩子,去设这一局啊。

    毕竟,奕弘是她最珍贵的倚赖,也是她所爱的那个男子的赐予。

    那个男子,玄忆,我若找到他,他真的会信我么?

    会的一定会

    后山的小道真的极其难走,沿途荆棘丛生,划破我的罗裙,也将丝履悉数割破。

    当日景王抱着我走出无忧谷底时,他的脚底是否和我现在一样的疼痛呢?

    突然想起他,如果他在,或许,我不用这样狼狈吧。

    每次,在危急的时候,他都会帮我的,纵然,我只是他的棋子。

    可,现在,我只能靠自己,毕竟他远在征伐东郡的路上啊。

    一路踉跄地奔着,肚里只有一个馒头充给我所有的力气,真的,快支持不住了,这山道,蜿蜒着,何时才能到山底呢?

    昨日上山,似乎也颇费了一个多时辰。

    前面,骤然出现一道稍微宽广的路,我一路奔下,差点就止不住脚,急急觉到不对,硬是抓看边上的树又子,停住脚步时,惊觉,竟是一处峭壁,底下,因着夜色,看不真切,而我,差点就顺势坠落下去。

    那小道在这里一个急转,另延看往左侧而去。

    抓着树又子,我微微喘看气,我需要歇一下,缓解因疾跑带来的不适,可,就在这时,一道光弧破空传来,贴面冷风刮过时,箭簇‘咻’地一声,没入我所扶的树又的身子里,我惊愕地回眸,小道的彼端,不知何时,有火把燃着举起。

    那火把中,宛然立着一着深青袍衫的男子,深邃的眼眸,坚毅的脸庞,正是摄政王。

    他站在那群举着火把,拿着弓箭的兵士中,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借着这火把,我才看到,这里,其实是山坳处,除了我所处的峭壁,四面背有通过来的小道,摄政王所率的兵士正是从其中一条小道上堵追过来。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

    难道,林蓁

    我止住所有的念头,因为,他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这片静寂的夜晚响起时,带着如夜枭一样令人寒颤的味道:

    “还想逃么?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摄政王,我并不是想逃,我只是要为自己的冤屈寻一个公道。”

    “你要寻的公道是这个么?”他的手一扬,一道明黄的圣旨赫然展于我的眼前。

    玄忆的圣旨?

    我望着那圣旨,心,在这一刻,突然漏跳了一拍。

    “若你要寻的是这个,本王,已替你寻到,你,不必再费力去寻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冷,随后,缓缓展开那道明黄的圣旨:“奉天承运,皇上诏回,忆婕好包藏祸心,谋害皇子,罪不可恕,着谨遵先帝遗诏,废其尊位,黜其封号,白绫赐死,钦此!”

    不,不会的!这不是他下的诏书,他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我,不,不会的!

    我抓着树又的手,任由那又枝深深地刺进手心,可,一点都不觉得痛。

    摄政王,在骗我,玄忆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诏书?

    他答应过我,不管任何时候,会信我的,现在,他都没有见过我,怎会就由着摄政王颁下这道诏书呢?

    “摄政王,你可知,伪造圣旨又是何罪?”

    我清晰地说出这句话,方才停跳一拍的心,却骤然间浮起一种痛意,这种痛,并不会漫天的席来,只锐锐地,似乎是用最锋利的剑一般剐进我的心房,然后,猛地一旋,锋利的刀锋便将周遭都旋得再无一处完整。

    “这圣旨上有当今皇上所盖的玉玺,难道,你还有所质疑不成?”他顿了一顿,复道,“若你还不信,这,你总该认得吧?”

    随着他的一个手势,周围的兵士捧上一个锦盒至我跟前,正是,玄忆启程前晚,我让清荷交于袭茹的那个锦盒。

    那名兵士将锦盒打开,借看火把,我清楚地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我剪的窗花,但,那些窗花却是破碎的,仿佛被人狠狠地撕开一样,再不复完整。

    “这些,是用八百里快骑随着这道圣旨一并送来的,皇上另下了口谕,让本王转告你,说,与其你费再多的心思在这上面,但你的居心叵测,终只让他生厌,撕去这些窗花,既是与你之前所有的恩情一并断去。”

    “摄政王,这窗花确是我吩咐别人转交皇上的,但,我不信!或许那人根本未交于皇上呢?”

    “你果然冥顽不灵!也罢,看来本王不让你心死,你定还是要纠缠着说本王诳骗于你!”他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随着这件物什的掏出,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同心?结

    正是我赠于他的同心结

    即便袭茹或许未将窗花交于玄忆,可这个结,她定是不敢不呈的。

    喉口微甜,现在明明该品到苦涩的味道,为什么,我却仍能品到甜意呢?

    我望着这一切,最害怕的,最难以面对的事实,终于,还是出现了。

    而,摄政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的声音,如同暗夜的罗刹一样响起:“这件东西,皇上也让本王在你面前一并处理。”

    说完,他把那同心结,往火把上一点,一团火舌串出,顷刻间,他的手上绽出一朵极其妩艳的火云,惟有我知道,这朵火云烧去的是什么。

    玄忆!玄忆

    我放下所有的自尊来爱你,我放下所有的警醒来爱你为什么,你要这样把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撕开呢?

    你不信我,不要紧,为什么,你连最后的一切都一并要毁去呢?

    我真的傻吗?

    我是太傻,傻就傻在,以为,和王会有情,以为帝王会有意。

    可,在今晚,终于让我清楚地看到,你对我的情,你对我的意,不过皆是镜花水月,浮光掠影般的虚浮。

    你若要赐我一死,我断不会求生,只是,为什么,连死,你都要我死到如此肝肠寸断?

    爱上你,或许是我的错,所以注定,今日的这分错,所酿成的苦酒,终是我一人来吞。

    玄忆,我终于明白,在你的心里,或许,从来,我都未曾到过,你对我的种种好,不过是另一种谋算吧?

    譬如,利用我,分散后宫所有人的注意,对你真正喜爱女子的注意。

    我和林蓁,比不得,真的比不得,今日,我知道了。

    明白了。

    我在你心里,根本是随时可以舍弃的

    箭破空发出,在我的胸前,绽开更为?台红的一朵合欢。

    我的嗓口愈甜,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这朵合欢盛绽于眼前时,我终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这片黑暗中,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碎开,一瓣,一瓣,再拼不完整……

    史官密记:

    乾永二年二月十五日,忆婕好谋害皇嗣,畏罪自尽,堕于浮华山下京远大运河,尸身被运河水冲走,不觅踪迹。

    史官记:

    乾永二年二月十八日,景王率精兵于藏云郊外大战东安候,中伏,兵败,景王以身殉国,战死沙场。

    第五卷 执子之手 六宫无妃

    第一章魅情

    。

    乾永二年五月十八,明成。

    暮春迟迟,雨珠子打落在叶上,发出沙沙之声,烟雨迷蒙间,九曲回廊的尽处,是一栋独立的深朱包殿宇,殿前的匾额上书着苍劲有力的三宇:‘落花斋’。

    窗纱是碧绿的透明贡纱,朦胧地映出仕女簪花屏风后一抹绯色的倩影,错金的香鼎中焚着苏合香,轻烟缕缕袅袅,一丝丝地沁入紫檀木的软榻之上,那抹倩影倚靠在榻,广袖逶迤,层层叠叠地直垂到地,绮丽流光间,却是纹丝不动。

    一着绯缎锦袍的男子沿着回廊走来,但,仅站在殿外,并不进去。

    “侯爷。”端着早膳出来的丫鬟见那男子,忙俯身行礼。

    “小姐可用了?”

    “小姐还是不太喜用的样子,只用了这些许,又睡下了。”丫鬟悄声地答道。

    “吩咐厨房按着江南的口味淮备午膳。”绯袍男子沉声吩咐。

    “奴婢晓得了,侯爷还是不进去么?”丫鬟望着仍站在殿外,并不进殿的男子。

    绯袍男子淡淡一笑,返身,往回廊的另一头走去。

    雨下得愈发大了,天地逐渐浑沌成一片,白茫茫地,再辨不清任何的景致。

    丫鬟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眼底的疑惑更深,眼见这雨下得这般大,湖上的船该更难行了罢。

    早早地往落花斋来,只瞧了一眼,便又离开,侯爷的性子,真叫人琢磨不透。但,比起小姐,侯爷的性子,还算是好琢磨的。

    丫鬟这么想时,复望进殿内。

    此时,榻上倚着的那抹倩影缓缓侧了下螓首,唇角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弧度,乌黑的发丝半掩住莹白如玉的脸。

    她的侧脸极美,却带着一种疏离清冷的气质,惟衬托着,额发下,那一双澄净墨黑的瞳眸愈渐邃暗。

    随着殿外男子步声的远离,那双眸子蓦地抬起,凝向茜纱窗,眸光寒冷若冰,只这一凝,便将殿内因着天雨的闷躁气息悉数地冻去,不过须臾,她复将眸子闭阖,纱罗半萎间,光洁白暂的肌肤在绝对的绯和黑之间,冶出别样的魅泽之光,令谁见了,都移不开目光。

    可,除了北归侯和贴身服侍的这名丫鬟,落花斋,或许再无人可进。

    因着两个月前这名女子的出现,使得这里,成为了北归侯府的禁地。

    明成,曾为东歧和北溟的两朝古都。

    东歧被北溟联合彼时的酉周先灭,随后,北溟迁移国都至明成,然,不过短短数年,北溟复被西周所灭,最终,才慢慢形成今日一统天下的周朝。

    而,北归侯府,在周朝灭北溟前,曾是北溟的皇宫。

    是以,亭台楼榭,无不尽善尽美。

    落花斋所处的云堤,位于湮霞湖中央,更是坐拥整座侯府最美景致的位置。

    春夏秋冬,花开不断。苍山为襟,湖泊为绶。

    船舶泊岸处,九曲回廊纵深的尽头,方是这一座朱色殿宇。

    瑶池仙境,亦莫过于此。

    没有人知道,这名女子从何而来。

    惟有丫鬟知道,小姐是北归侯从云中返回明成时一并带进府中的。

    小姐,有一个美丽的名宇,绯颜。

    很配小姐的名宇。

    她总是穿着一袭绯色的纱裙,而北归侯也命制衣坊的绣娘,赶制了无数套罗裙于她,每套罗裙,都只有一种颜色,绯色。

    北归侯从没有对一名女子这样上心,事实也是他至今仍未纳过一房妻妾,是以,连丫鬟都暗中认定,绯颜必会成为侯爷夫人。

    丫鬟唤做霜儿,自有记忆开始,就在侯府为奴,这次侯爷把她调往落花斋伺侯小姐,实是让她意想不到的。

    不过,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北归侯却一直命她唤绯颜为小姐。

    每日里,晨起、傍晚,北归侯均会到落花斋,每次,都不会进殿,仅站在殿前,看着那抹倩影,再吩咐一些关于小姐起居的事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小姐,每日里睡得多,用得少,甚至从来没有启唇说过一句话,宛如一尊冰雕一样,冷冷地倚在那,让这个春末,于落花斋都渲染不进点滴关于初夏的炎热。

    霜儿瞧了一眼殿内,估摸着,此刻,她可以往花圃去采些芬芳的花来,纵然雨很大,可花圃内的花,依旧会鲜艳十分,这也是她每日必做的事。

    小姐平日里从不使唤于她,每日,她伺候小姐一日三餐,连洗漱都是近不得身的。

    美则美矣,却实是令人难以捉摸,或许这就是美人的脾气吧。

    霜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虽然,往日也见侯爷的异姓兄弟荆雄搜罗不少娇媚的女子献给侯爷,但,放在小姐面前,不过是些庸脂俗粉。

    小姐的美很剔透,说不出究竟是美在哪,哪怕只是清冷地倚坐在那,都会让霜儿觉得,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定就是小姐了。

    那种美,仅一眼,便移不开眼睛,可,小姐眸底的冰寒砭骨,让她又不敢多瞧一眼。

    不过,霜儿相信,小姐,终究有一天,是会成为侯爷夫人的,也惟有小姐这样的人儿才配得上傲世独立的侯爷。

    所以,她若把小姐伺候好了,今后,在下人面前,定会更加地扬眉吐气。

    这么想时,她撑起一把油纸伞,顺着回廊往云堤的花圃走去,粉绿的身影雀跃地愈走愈远。

    北归侯的船缓缓驶离泊岸处,岸边的芦苇堆里,猛然钻出一个脑袋,嘴里尚叼着一根麦管,湖水,滴滴嗒嗒顺着那人脸往下淌着,只见他满脸络腮胡子,样子十分彪悍。

    此刻,他一个打挺迅速从水里摸到岸边,也不顾浑身湿漉漉的,径直从回廊里直奔落花斋而去。幸好他的水性极佳,靠着麦管一气潜游着到了这云堤,否则还真是难以上来呢。

    庆幸的是,似平只有围绕湮霞湖边守护森严,这云堤竟然连一个岗哨都未见这粗俗男子,正是北归侯冥霄的异姓兄弟荆雄,自两个月前,他突然发现,湮霞湖中央的云堤再不允人上去,沿湖也多是亲兵把守,心里就生了疑问。

    去年往周朝祭天后,他除夕后即因着明成的事务率先返回,而冥霄足足滞延到三个月前,方由镐京折中调查陨石之事,才得以返回。

    甫从云中回来,冥霄的行踪就让他觉得神秘古怪。

    先是冥霄的车辇半夜入城,连他事先都未知晓,翌日下人回话时,方知道大哥冥霄竟已回府,随后,便传出云堤自此不准人上去,惟独冥霄独自一人每日清晨、傍晚,雨打不动地登上云堤。

    这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关于冥霄的神秘,不过这一次更引起他的某种猎奇心理, 对,猎奇。

    他粗犷的脸上浮起一种笑意,惟有他知道,这种笑意味着什么。

    经过两个月的留意,他确定,冥霄一定要到傍晚才会过来,而今日的大雨,将会更好地掩饰他的行踪。

    他蹑手蹑脚地顺着回廊,往落花斋摸去。

    他不是第一次来云堤,因为以前这里并非是禁地,所以,凭着记忆,他对此仍旧是熟谙的。

    转过几处回廊,落花斋就在前面。

    殿前栽着儿棵樱树,纷纷扬扬的樱花此时虽到了末季,却仍随着大雨,碾下一地的落红,果真是配得这殿名的。

    他并不急于先到殿中,而是敏锐地观察周围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

    凭着他之前的留意,断定这里,不会有重兵把守,源于府中的兵士并未有任何的调动,至于下人,他判断也不会多,根据从膳房的供应来看,至多是一到二人。

    四下,很静,除了雨声,再无其他的响动。

    以他的武功,他确定,这里此刻应该没有下人,很j,他满意地抖了下身上的水,几大步便来到殿前,殿门虚掩着,只轻轻一推,便开了。

    殿内的苏合香熏得煞是好闻,即便他这种大老粗,都十分喜欢这味道。

    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殿内,果真,有一抹倚靠在榻的倩影。

    隔着屏凤,榻边放下一半的鲛纱后,婉婉绰绰地现出一女子婀娜的背影。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直勾勾缠在那抹倩影上——绯色的纱罗轻萎于地,半露的玉肌,若隐若现于乌黑如瀑的青丝中。隔得纵然有这些距离,他仍能清晰地看到,女子线条的柔美,尤其垂于榻边的柔夷,极薄的肌肤里,隐隐地透出血脉的纤细嫣红,这抹红就着她身上的纱罗,极淡极浅,却带着另外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

    他咽了一口唾沫,愈轻着步子,向那抹倩影走去。近了,近了

    穿殿而过的清风带起她鬓侧的碎发,一刹那,他只看到她描画精致的远山黛眉,如湮霞湖畔的春山般淡逸悠远,微微地颦着,仿似在梦里有着令她不悦的梦境。

    他并不能看清这女子的全容,只这一瞥,已惊为天人,虽不是他以为的那人,却犹胜任何他昔日所见过的女子。

    即便是初抵镐京街头那日,他马鞭抽落的那名绝色女子都是比不过眼前这人。

    墨云泻玉的乌丝掩映里,她,宛如冰雕玉琢般完美无暇,华彩光晕拢在她平静倚睡的纤细身子上,更是种令人无法拒绝的美好。

    或许,她的美是让人不得亵渎的,可,在这一刻,他突然只涌起一个念头,就是要拥有眼前的这份美好,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若能得到眼前的女子,死,都是值得的。

    他甚至不愿意用任何的迷香,这样的女子,若是昏迷中被他占用,无疑是最没有趣味的。

    从没有过这般疯狂的念头,即便是那一晚,他都不曾如今日般迫切。

    他承认,他是好女色的,但,往昔也绝不会象今日这样的失态。

    他几乎是摒着自己的呼吸,心,急促的跳动着,走近那床榻。

    可,就在他靠近床榻,俯下身,手才要碰到那女子身子的瞬间,那女子却骤然转身。

    他的眼前,仅看到,芍药绽放般的光华翌人,太美!

    美到,他的思绪,在视线望到她容貌的瞬间,有片刻的空灵苍白。

    而,那女子凝向他的眸子,虽摄人魂魄,却是咫尺澄寒,那种寒意,一脉脉地渗进他的心底,如坠冰窟一般。

    他的手,被这寒冷刹那冻结住,再不能近前分毫,他的下颔处,此时亦觉到冰冷的刺骨,但,却并非是因着那女子的眸华,恰是,那女子莹白如雪,看似纤细柔弱的手中,已然握着一柄尖利的物什,直抵在他的喉口。

    他是习武的男子,对这些女子的胁迫本不该怕,可,这一次,他无法抑制自己从脊背深处泅渗出的一种寒冷,那是一种一寸一寸蚕食尽所有温度的寒冷。

    在这份寒冷彻髓中,他,竟会觉得惧怕。

    女子冷冷地凝着他,手里的物什一用力,他能觉到喉口被刺破的痛楚,方才的冲动悉数驱散开,也在这时,他蓦得发觉,有一种女子,或许,是他即便再用强都无法得到的。

    哪怕,她再美,再令人砰然心动,可,身上所笼的寒意,会将男子所有沸腾的热血冻结。

    他有些狼狈地向后退去,一个踩空,笨重的身子向后跌坐在殿内。

    那女子依旧冷冷地看着他的狠狈,方才刺破他喉口的物什,原来不过是一枚簪子,一枚雕着合欢花的银制簪子。

    簪尖,冷冷地坠着血色珠子,溅落在烟碧箩的锦褥上,她只漠然地取出丝帕轻轻拭干净簪尖,复起身,纤细的手一掀,那一床的锦褥被她皆甩落在了地上。

    他有些仓促地起身,向后退去,旦听‘当’地闷响,一旁柴檀木花架沉重的倒地,紧接着,‘哐啷’一声,花架上置着的青瓷花瓶亦倾翻于地,在殿外泼天的雨声中,清脆地跌破这一隅的静寂。

    瓶里,本插着昨天霜儿采来的几枝铃兰,白色的花朵,洒于红毡毯上,濡得那红色亦着了几许更深的朱紫,比先前他湿漉漉走进殿来的留下的那些许的脚印,更濡出让人难耐的朱紫深色。

    荆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撞出落花斋,花瓶坠地的声音,无疑会引来伺候的下人,可,更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