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弃妃不承欢第41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渐渐掩在暗夜之外,再觅不见一丝的光亮。

    史官记:乾永二年二月十一,宸妃为东郡逆行所不忍,感无颜于天地,递自裁于鸾鸣宫,帝按妃礼葬于妃陵。

    玄忆终是维护了宸妃上官雪最后的尊严,但,宸妃终是带着遗憾离去,这些不过是属于她的身后事,她不会知道,她知道的,仅是她短暂的一生,爱上过两个男子,可,在生命的尽头,没有一人陪着她。

    这,才是最可悲的事罢。

    身为一个爱过的女子,最悲伤的事。

    假若有一天,我走到生命的尽头,我希望,我爱的人,能伴着我,并且,我一定要在他辞世前先离去。

    因为,留下的那个人,注定承受更多的悲痛,先一步离开的人,才会是比较幸福的。

    心底想着这些时,剪子的锋刃却把指尖戳了一下,和林蓁日间一样,一分神伤到的会是自己。

    抿了指尖的血珠子,我凝神在几案上的窗花时,他喜欢我剪的窗花,我要用剩下的时间,尽可能地多剪,这半月内,窗花会代替我陪伴在他的身边。

    如此,我便能有所寄托。

    其实,也是经历了今日这些事情之后,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心静下来,惟有不停地做一些机械重复的事,才能不让自己去想宸妃的事。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一边伺候着我的清荷突然请安道。

    不用回身,我亦知道,林蓁正站在我的身后,自除夕以后,她来我殿内,我去她殿中,彼此都不用内侍再通传。

    这本是熟络的意味,可,在今晚,却仅让我品到另外一种味道。

    “免礼,先退下。”林蓁吩咐清荷。

    清荷喏声退下,我吱了一下唇,还是放下手中的剪纸,起身,行礼:“姐姐万福。”

    我不愿意因着这件事和她疏远,可,我亦明白,有些什么终究会梗在我们中间,没有往日来得自然。

    “又来这些虚礼,你我姐妹间,实是不需要这些的。”她扶着我的手臂,声音里,颇多地感叹。

    “姐姐,真的不论未来怎样,我们的情谊真的不会变吗?”没有任何犹豫,我问出这句话。

    她怔了一怔,如水秀眸凝着我,手无意识地抚到我腕上那只银镯:“不会变。”

    只简单的三个字,我的心,松开了一下,不会变,就好。

    我真的担心,到最后,会是我和她的互不相容,尤其,在心底的疑惑渐渐清晰的今日,我不希望,会是如此。

    她的手抚在那只银镯上,我略低眸华,她的语音再次于我耳边响起:“怪姐姐心狠么?”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我不能否认地说不,至少,在宸妃一事上,我是认为她心狠的。

    “你可知道,当初,姐姐是怎么进的冷宫?”

    “是她有孕,然后,你推她下台阶,所以,皇上才废姐姐至冷宫,对么?”

    这件事的真相,在如今,或许真的不再重要。

    “是她故意造威我推她的表相。那一日,是宫里的拜月大典,我们品级相近,站于一起,却未料,在皇后率着我们逐次登上拜月台时,她竟从我身边跌落台去。她小产后,直指是我推她跌落,而我辨无可辨,因为,确实,只有我离她最近。纵然,沐淑妃竭力维护我,甚至不惜因此触怒了皇上,但,最终,还是无法挽回我被废的结局。”

    “可,皇上对姐姐始终是因着情意才贬姐姐入冷宫的,不是么?”

    那道遗诏要的是林蓁的命,玄忆不知顶了多大的压力,才仅仅是废她入冷宫她不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从字里话间,我能辨出的,却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恨和怨呢?

    毕竟,宸妃已死,当年的真相,究竟孰是孰非,或许再分不得。

    “这两年的冷宫,真的比死或许好不了多少。妹妹,你没有待过,所以,不知道,在人丧失任何希望的时候,真的比死更加难受。”她眉颦紧,叹息着说出这句话。

    绝望、心死,我没有真正尝过,但,从她话语里,我能听得出,那种无奈的味道。

    “本来的我,是不屑任何手段和心计的,但下定决心要从冷宫出来的那日起我就一定要学会这些。因为当圣恩是最不可信的东西时,唯一能倚赖的,仅有自己!妹妹,我们林家的女子,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软。你今天的所为,姐姐对你真的很失望。”

    她不加掩饰得说出这句话,我愈加敛低眸华,我对我自己,何尝不失望呢?

    “姐姐,我没有办法看着她死。”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在这宫里,任何事或许都有转囝的余地,惟独两点,是不容于世的——子嗣和背叛。谁触犯这两条,都会得到惩罚。哪怕,是冤枉的,当你没有能力洗清自己的冤枉时,才会明白,任何同情心,都是多余的。

    “

    她说的不无道理。

    确实,惟有心狠,才能让自己笑得比任何人时间都要长。

    “嗯。”轻轻应出这一声,我清楚,我还是做不到那样的心冷。

    原来,我并不是心冷的人,如今,连嘴冷都做不到。

    “又剪这个?交代宫女照看你的样子剪不就行了?何必自己劳赞这心神呢?”她瞧着几案上的,我剪了一半的窗花,不由道。

    “她们剪,总是不尽心的……”我的声音愈轻,这样子,落进她的眼底,自然知道,是源于什么。

    “妹妹的这份心,真真是难得,也难怪,皇上对妹妹还是动了心,呵呵,也好,至少,我们林家的女子,终究有人能蒙得圣恩,这份隆宠,在宫里能多维系一时就是一时,于爹爹在前朝,也是好的。”

    她的话里有隐隐地失落,谁愿意,把自己曾经的爱人拱手让出呢?

    但她能。

    她的忍耐、豁达,使她哪怕在失去圣恩后,终究随着时目的增长,或许再得君心回转吧。

    没有一个帝王,能拒绝这样温柔娴淑,又不嫉妒的女子。

    我能学会,该有多好啊。

    可,这并不是靠学就能学会的。

    “早些睡罢。待皇上启驾后的次日我们也得去清莲庵祈福。那里毕竟不比宫里,总是清苦些的。”

    她抚着我的手,轻轻拍了一拍,我颔首。

    她复深深望了我一眼,转身,走出殿外,而我,仍是坐下,看着那几案上的剪花,我明白,所剩的时间不多,我恐怕真的不能歇息,一鼓作气地剪完才是。

    这一剪,我彻夜未h民,一直剪到翌日的傍晚,除了用膳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剪窗花之上,但,清荷在一旁数来,也不过剪了七百三十多张窗花,并未满一千张。

    而,我的手很酸很酸,因长久握着剪子,两指内侧都被磨掉一层细细的皮,再剪不出更多的一张,当剪完最后一张时,我的手,几乎疼痛到有些没有办法撑住,随后,一滴血融进那蜡纸上,徒添了红的浓艳。

    “娘娘,您的手。”清荷轻唤一声,她以前对墨瞳的不屑冷淡,在林姻面前却皆是没有的。

    “娘娘何必这么费心呢,找人代剪不就成了。以前奴婢也曾傻傻的想要靠自己的力气去绣一幅百花绽艳图,最后,还是另一名宫女机灵,连夜找了昔日的好姐妹,不过半宿就绣完,并且还得了主子的赏识呢。”说出这句话,我觉察得到她在打量我,看我的反映。

    她不算聪明,或许还猜不透我究竟是谁。

    那些云纱所找来的好姐妹,是否就是景王另外布置于宫内的暗人呢?

    既为暗人,自然是无所不精,也必然不会把那晚绣图的事说与别人知道。

    云纱,这个女子

    我不再去想,多想,无益。

    “有些事亲力亲为才是好的,你从前讨巧,不过是得了主子的吩咐才这么做的吧,若是你自个想做,绝然不会假手于人的。”

    我放下剪子,她利落地数道:

    “七百三十六张。娘娘,这么多呢!”

    “把这些装在锦盒里,送到昭阳宫,务必亲自交于皇上。”我吩咐。

    她本是h召阳宫的宫女,由她去送,自是最熟的。而此刻,该是玄忆用罢晚膳的时辰,不会这么快就继续料理政务吧。

    “是。娘娘,奴婢会贴上娘娘的封条,这样,就不怕袱其他不相干的人看到了。”

    她乖巧地道,随后,把这些窗花仔细装在一个锦盒中,贴上倾霁宫浮光殿的封条,便端着往昭阳宫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已回来,禀于我,因皇上尚于几名大臣商议要事,是由袭茹收进去的。

    他竟是连晚膳都顾不上用。这般忙,今晚,定是不会过来的,而明日,就是半月的分离。

    一夜未睡,确实是困的,稍用些晚膳,早早卧于床榻,辗转反侧,竟睡不安稳。

    直到翌日,晨曦的第一道曙光透过茜纱窗照进殿时,我才发现,又是一夜未眠,匆匆起身,略做梳洗,我便急急地走出宫外,随行,仅当值的佟儿相伴。

    一路疾行至禁宫最高的华光城墙上,眺望,不远处,御驾仪仗的启程。

    此去,半月,俩相隔。

    我仿佛能看到,那明黄的确,辇中,他同样回望这里的眼神,只是,我亦清楚,不过,又是我的臆想。

    这高高的华光城墙,惟有我一人站着,其余的诸妃,并不会以为一个月的分离对于她们来说,有多难熬,毕竟,她们早习惯,君恩的淡漠。

    只是,对我来说,哪怕曾经一月未见,纵是他还在宫中,这半月,生生膈着的,却是不算短的距离。

    所以我会这般的不合。

    直到,视线一片空芜时,我帐然转身,今日,禁宫的朝阳,竟如同夕阳般血红燎目,我用手微掩着眼眸,不想这份血红映进心里,徒增心底的苍涩。

    佟儿扶着我,一步一步,还是走回那禁宫的深处。

    甫走至伯,花园,迎面,却走来一人,这一人,自我复入宫月余,除了在除夕夜宴上远远见着,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

    避无可避,她已经瞧见了我,缓行几步,至我跟前,按着规矩行礼:“嫔妾参见婕好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她福身间,音色呖呖楚楚,宛如新莺雏风。

    “澹台才人免礼。”

    澹台妲,果真,若论戏子,她实是第一人。

    她直起身子,眸华凝向我,看似清澈如水,只这水下,终是几多的丘壑暗流“娘娘这般早就逛园子,不知嫔妾是否有幸随同娘娘一游呢?”

    “本宫不过是偶经过这因子。”我淡淡地道,并不停步,依旧向前行去。

    她巧笑嫣然地仍近身走着,并不退去:

    “今日是嫔妾第一次得见娘娘,若不是早知娘娘是新封的婕妤,嫔妾真会把娘娘当做是旧人一样误认呢。”

    我容色并未有任何的触动,语音平缓:

    “哦?不知是哪位故人呢?”

    “回娘娘的话,正是本宫的姐姐,只可惜——”她愈见楚楚,话语未说完反是惹起伤心处。

    这戏,做得过头就不好了。

    “正月方过,宫里讲究的是喜庆,才人,可莫要忘记。”我泠声道。

    “嫔妾知错,只是想起姐姐,心有所触,方会如此。”

    “若无事,才人就退下罢。本宫还有要事,就不陪才人多说了。”

    我刻意保持和她的距离,即便,她知道,我是澹台婳,又如何呢?

    名字中的那一个士画子,玄忆的心思昭然若揭。我和她之间,亦是彼此心中清明,不过,她亦不敢造次罢了。

    “是,娘娘。只嫔妾听闻,明日,娘娘即将随皇后娘娘等一同去清莲庵祈福,嫔妾甚是艳羡,才多说了这几句,还望娘娘勿怪。”

    她不过五品的才人,自是不能随行的。

    “艳羡?这一趟的祈福全为天下此刻正在受难的苍生百姓,本宫倒不知,才人的艳羡从何而来?”我正声道。

    她本是具着天然之美,偏生做的事,说的话,把这份美一并的污浊了不少。

    “嫔妾不瞒娘娘,所谓艳羡,仅是因为嫔妾想替妞妞能在庵里上一个长生牌位,日日能有师太为嫔妾可怜的姐姐颂经超度,也不枉姐姐这一生过得那么辛苦“

    o

    澹台嬗,这话,说得真是让人感动,我知她的心思,一句一个姐姐,就是想触及我的痛处,但,我不会痛。

    这点她是不会想到的。

    “本宫体恤才人的姐妹情深,会代才人在庵内替你姐姐立一牌位,才人,可还有话要说?‘

    我不愿与她多加纠缠,这一句,果是让她怔了一下,不由讪讪道:“嫔妾谢谢娘娘大恩,只请娘娘记下嫔妾姐姐的名字,单名一个字,正和娘娘的闺名是一样的,所以,嫔妾对娘娘,才份外的亲切。”

    “退下吧。”我冷声道。

    澹台婳是死了,死在南越亡国那日,所以,或许,我该替她立一个牌位,不为世人的烟火,仅是对过去的彻底了断。

    因为,那些过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可以眷恋的地方。

    玄忆启程郦翔行宫后,镐京仍由摄政王代执政事,丞相辅政。太尉此次却是随驾一并去往两城的灾地,并会一直伴驾半月。

    而,后宫四品以上的嫔妃,在玄忆启驾后的次日,便在皇后的率领下,去往坐落在城郊的浮华山上的清莲庵。

    浮华尽逝归真处,颇是贴切的映照。浮华山,与我所居的那殿,浮光殿,一字之差,却,终是有些异曲同工的味道。

    清莲庵因着前朝有一太妃在那里带发修行,逐渐成为皇室上香请愿的专属庵庙,于我是第一回去,听得清荷她们说及,以往每过三年,皇后便会率众妃前往祈福请愿,也是宫里上至嫔妃,下至宫女,唯一除了秋狩,避暑可以出宫的一个机会,是以,每每能随侍其中,都视为无上的荣幸。

    不过,是对自由的渴望罢了。

    但,即便能去,数日后,终是要返宫。其间的落差,又有几人能适应呢?

    第卅四章 绝命(高嘲)

    此次出宫祈福为轻车简行,每名嫔妃仅能带两名随行宫女,是以,我只带了佟儿一人,她本医女出身,随身服侍,应该绰绰有余。

    每位嫔妃各乘一车辇,扬扬洒洒地,竟也有二十多辆,蜿蜒于这街市,百姓站在甬道边,自是乐得看个新奇。

    一路行去,我微掀开车帘,从茜纱帘的一角度,凝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景,镐京的街市仍是热闹非凡,但,这一次,却没有他陪在身边,有的,不过是些宫人相随。

    此时的他,快要抵达郦翔行宫了罢。不知灾地的民情怎样,一路颠簸,他的身体又是否安好,而有林太尉亲率禁军在侧,确是稍稍让人放心的。

    浮华山为佛门清静之地,山下,蜿蜒环绕的,是一泓宽阔无垠湖水,绕湖的小道愈近山愈是不平,而山路更为崎岖,因着前朝太妃独喜山野的自然,故朝庭并未开山修路,仍保持原来的面貌,所以,车辇只停至正山门,一众嫔妃均下车,步行从山间小道上到山顶的清莲庵。

    平日里娇生惯养于宫廷的诸妃虽是很少有过这些辛劳,但,毕竟是出得宫来,心境自然是两样的,一路,三五结伴,恣情于山野的灵秀中,倒也显出在宫里所少有的其乐融融。

    皇后与林蓁二人走于仪仗的前端,却明显隔着一段距离,一如她们之间的关系,始终还是微妙十分。虽然此次清莲庵祈福是林蓁于皇上面前求来,但却是卖了皇后一个好,由她来统率六宫,所以,即便,之前二人并不算和睦,此刻,在诸妃面前也是要做出一番样子的。

    奶娘抱着奕弘走在林蓁身后,另有两名宫女撑着小伞及遮挡山风的华披。

    三妃中,宸妃已殁,惠妃和淑妃二人虽并肩同走,亦有寥落之态。

    我并不与其余嫔妃结伴,除了林蓁,其余嫔妃对于林姬来说,终是不热的。

    哪怕,之前我为墨瞳时,也并未真正交过一名知己。是以,独自由佟儿扶着走在队列稍后的位置。

    “婕好喜静?”淡淡的声音响时,不知何时莲妃行至我的身边。

    “嫔妾参见莲妃娘娘。”

    “不必多礼,即入了佛门之地,世俗的规矩能免则免吧。”她携摘一枝青绿的嫩枝,信手把玩着。

    初春时分,万物萌芽,极目处,绿意盎然,唯独一众嫔妃华裳掩映间,林中的黝深宁连不复。

    “谢谢。说出这句话,以她的聪颖定明白我所谢为何。

    她把我那句话禀了玄忆,宸妃方能以妃礼葬入妃陵。

    所以,我应该谢她。

    她把玩青绿嫩枝的手稍稍一滞,语音带了几分正色:“前日你在御书房外的所为,包括你托本宫转述圣上的那两句话,对圣上的君威来说,实是一种不容。若搁了其他嫔妃,是断不会如此做的。婕妤,这宫最不能要的,就是不该有的同情,你可明白?”

    我岂能不知,但,纵使我身上的寒毒是宸妃所致,在那时,我都无法恨她,或许我本来就缺少恨这一种感觉,在过去的十六裁中,我没有恨过任何人,哪怕对澹台夫人,也不过是厌恶。

    我真的很怪。

    不是不知道,在宫中,同情一个人,得到的,未必是善意的回报,可,面对这样一个被情所困,因情而死的女子,我做不到弃之不顾。

    即便,心软会成为我的软肋,我也不想违着心去做任何事。

    “莲妃娘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嫔妾前日,亦不过是种坚持罢了。”

    她的手随着我这一语蓦地覆上我的:

    “婕好啊,难怪圣上会如此放心不下你……”

    她这话说得极低,却清晰地映入我的耳中。

    她和玄忆的关系,真的很玄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譬如,对于玄忆一直陪着她,我竟再不会有一丝的酸涩。难道,是我对纪嫣然一直存有好感所致么?

    “莲妃娘娘的伤可是大好了?山间湿冷,娘娘多加保重才是。”缓缓说出这句话,我将原本的话题一转。

    玄忆待我的心,我当然明白。只是前日所为,会否让他以为是恃宠生骄,也未可知。

    可,终究是悔不得的。

    “本宫伤势已无碍,说来,那日,也是你的心软,间接导致了本宫为护圣上所受伤。”她出奇不易的说道,语意里却并无一丝的怪责。

    “莲妃娘娘为了皇上含身相救,也出乎嫔妾的所料。”

    如若按着林蓁的意思,显然这是皇后的筹谋,但我相信,若非心里有着那人,任何人,哪怕甘为棋子,都不会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搏。

    “呵呵,是么?”她淡淡一笑,并不多说,执着我的手,低眸间,道,“婕妤的手怎么又受伤了?”

    我缩回手,轻声:

    “不过是剪花枝受的伤。”

    其实是为剪窗花所爱的伤,但,我不愿让她知道这个原因,毕竟,那样执拗的行为,无疑是可笑的。

    只是,我明白,惟有这样,我才能不在他启驾前胡思乱想,也惟有这样,他往郦翔行宫这半月,会有关于我的一丝牵缠。

    “宫中女子的手更该爱护,婕好太不小心了。”

    她继续笑着,携我一同往前走去,此时,我骤然看到,林蓁停步于前,手搭着山道上斜探出来的花枝,微微噢着,螓首一侧,若有似无的眸华拂过我,当然也包括和我看上去相携同行的莲妃。

    不知怎地,这一瞥,让我觉得有一丝的心惶。

    这月余,我和林蓁之间渐渐湮生的感情,早不会再让我面对她时觉得心惶甚至,于她,我还有着信赖。

    为什么,今日,会如此呢?

    还是说这心惶亦并非从今日开始?

    这般想时,莲妃极自然地松开携住我的手:

    “那边的花开得倒是不错的。”

    她轻轻说出这一句,一手拿着那青翠的嫩枝,缓缓绕到另一侧的山道,兀自摘下一朵粉嫩的草花,脸带喜色地插在髻端,恰真是极配她的灵秀。

    “莲妃娘娘这么戴,确是好看得紧呢。”一旁,早有两名嫔位妃子恭维着走到她身边。

    我收回眸华,径直先往山上行去,而林蓁亦早回身,仿佛刚刚那一刹不过是幻象,她从没有回过身一般。

    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回过身,并且看到我和莲妃看似热络的相谈。

    山路愈往上,愈是崎岖,好不容易走到山顶时,一座古庵才跃然出现在眼前清莲庵的主持葱心师太亲迎庵前,皇后率众妃颂念佛号,依次进入庵堂。

    师太早已安排好众妃的住所。

    皇后和贵妃所居的地方为雅居,离众妃的稍远,其余诸妃,皆是安排在各进厢房内。

    我所居的厢房略靠西,似乎,我生来也是与西面有缘一般,佟儿甫进房门少不得抱怨几声:

    “娘娘也真是好脾气,任由别人挑了,自个拣剩下的。”

    “你这丫头,佛门之地,偏还有这些个计较。”我只解下身上的披风,推开窗子,悠然可见靠山那面的葱郁。

    “奴婢还不是为了娘娘嘛,在这又不是待一两日,自见不得娘娘受委屈。”

    “呵呵,竟会变着法子说这些,你又瞧见恩宫哪里委屈了不成?”我嗔道。

    却听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婕妤娘娘,我家主子吩咐,让婕好娘娘收拾停当后,请娘娘过去用午膳。

    正是莫矜。

    “本宫知道了。”我应声,一边佟儿上得前来,略略替我整了下裙衫。

    “娘娘,可是先在就去?”佟儿瞧莫矜走远,问道。

    “稍过再会去吧。”

    我心下自惦记着还有一件事未去做,怕陪完林蓁用膳也并不能立刻回来,而明日开始,更需每日跪于庵堂前祈福,倒是脱不开身去做了。

    递略做歇息,便独自一人径直向往生堂踱去。

    往生堂内,皆是贡奉逝者灵位的地方,每日由庵内的姑子颂经,超度亡灵,是以,即便此时,尚是春目的正午,往生堂前的气氛,仍是不同于庵内的其他地方,暗冷间,透着肃穆的萧瑟,甬道两侧栽着参天的松柏,偶有风透过密叶拂于身,仅觉得冷冽莫名。

    “贫尼参见娘娘。”

    甫进堂内,一边昏暗的角落有一声音幽幽地响起,因着堂内仅靠几盏油灯照亮,堂檐压地教低,所以,我勉强适应了突然的暗黑,才寻到声音的来处,恰是一旁的香案后,一位老态龙钟的姑子发出的。

    她的脸皱皱地蜷在一起,干瘪地仿同一个核桃般,没有丝毫的润泽,只刻满年轮的沧桑,这张沧桑的脸上,眼睛是紧紧闭着的,乍望过去,那张脸,竟如同堂内的雕塑一样,木然,没有一丝的表情。

    但,即便因着宫妃的祈福,整座庵堂不再接待其余的香客,可她仿佛并非明眼之人,却能辨得我是娘娘,确是让我有些讶异的。

    “师太有礼。”我福了一下身,纵然,她是看不到的。

    “娘娘,来往生堂做何?”

    “想替故人立一灵位。”

    “立长生灵位,断前尘旧事,也好,也好……”

    她骤然说出这句话,让我的心,震惊莫名,她,识得我的来意?

    “娘娘请在此写下故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那师太的眼睛仍旧紧紧闭阎,递来一张纸并一羊毫小楷。

    我接过,没有犹豫地写下:‘澹台蛔’三字,至于生辰八字,终是下不去笔,正在此刻,她的手陡然握住我执笔的手腕,语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诡魅:

    “闰年九月初九生?”

    她的手冰冷,这份冰冷顺着我的手腕,一径地往上,延伸至我的五脏六腑都渗满一种阴冷的气息。

    “至阴的命格啊至阴啊。”

    圜丘祭天时,我便曾听说过,那圣女的生辰就是闰年九月九日,至阴命格才会被选为祭天的牺牲品。

    今日,这师太却又再次提及此,难道冥冥中真的有所安排,注定这一日出生的女子,都会在命运的转轮上有所逆转么?

    神思间,那师太蓦地h争开紧闭的双眼,目光如炬,直直地向我逼视而来,原来,她并非瞎盲之人,这一逼视,让我的眸光,不敢再凝着她,她口中低低吟出一句话,只把此刻的气氛烘托得更为诡暗:

    “至阴凤女,天下必分!”

    她说出这八字,握着我手腕的手,猛地加了几分力,那力似要渗透骨一般捏得我生疼。

    “荧惑守心,帝死地分!”

    复吟出这八字,与前八字,唯一共通的,就是两个‘分’字。

    我想把手从她牵住我的手里抽回,可她钳得那么紧,我一抽,却只让手上的那张纸坠落于地,轻飘飘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娘娘,记着贫尼这十六字,切记切记!”

    “本宫不知师太在说什么,请师太松手。”

    “贫尼可以松手,但属于娘娘的命格却是不会松的。娘娘多加珍重,五日内必应血光涅磐之灾。”

    她的手缓缓松开,我白皙的腕上映出几道浅浅的痕迹,心底,亦随着这痕迹再抒展不开。

    “这长生灵位,待娘娘真的放下一切后,贫尼再替娘娘供上。”

    说完,她的眼睛复再次闭上,如同老僧入定般。

    堂内,四壁皆竖着一些灵位,合着香火的味道,恍惚有种隔世的错感。

    隐约间,仿佛那师太复碎碎地念叼着:

    “冤孽啊……十牟……还是避不过……避不过……”

    随后,四周,再次陷入一种死寂的氛围中,似乎并没有任何人说过任何话不过皆是臆想。

    我几乎是倒退着,步出这座往生殿,出得殿来,才觉到,身上的罗裙在这二月的天气竟然被汗濡湿。

    我不会是那导致天下必分的至阴风女,不会的

    那十六字,烙进我的脑海中,我再不敢去细想,我怕自己会陷入一种可怕的思维里,求不得解脱。

    唯她后面说的五日内血光涅磐,浮于此刻的脑海中,五日,难道是说,在这清莲庵中,我必将遭遇什么不幸么?

    神思恍恍,足下亦是有些无力,我走在庵内的小道上,不知何时,迎面传来佟儿的唤声,才稍拢回心神。

    “娘娘,可让奴婢姑找,方才贵妃娘娘又差人来寻娘娘,贵妃娘娘正等着娘娘一同用膳呢,偏生娘娘还没回来,可让奴婢姑找。”

    “本宫知道了,你扶本宫这就过去。”

    我的手递向她,她扶着,我才借了一点力,一步一步往贵妃的雅居行去。

    贵妃和皇后的雅居分别位于庵内一棵千年古柏的两侧,贵妃的略靠着西面我才到居前,莫水早迎了出来,道:

    “婕好娘娘可真让我家主子好等。”

    我浅浅一笑,仍说不出一句话来,心口堵得厉害,想必面色也是不好的。

    “妹妹的脸色怎倒这么差?”果然,方进用餐的那一进屋子,林蓁坐在桌前望着我,不由关切地问道。

    我的手抚上脸颊,指尖方才的阴冷犹在:

    “想是吃不得苦,才走了这些许山路,就不行了。”

    “呵呵,妹妹果然还是娇养的女儿家,快过来用膳,这庵里做的虽不如宫中将就用一些,蓄着点体力也是好的。”

    “嗯。”

    我应声在她下首坐定,竭力克制住心闷,不显现出来。

    一旁的奶娘抱着襁褓中的奕弘,一边哄着,一边逗给林蓁看。

    林蓁的视线除了我进来的刹那,一直凝在奕弘的身上,此时,悠悠地道:“若不是到这清莲庵,本宫恐怕还不能和奕弘这般的亲近。”随着这一句感叹,她吩咐那奶娘,“把六皇子殿下抱来本宫这边。”

    奶妈恭敬地把奕弘抱至林蓁身边,林蓁伸手接过,低着螓首,轻轻地,把她的脸蕴贴在奕弘的脸上:

    “弘儿,母妃抱,弘儿真乖……”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林蓁,看着这样的她时,心里终究是羡慕的。

    “你们都下去罢,本宫和妹妹想安静些用膳。”

    她吩咐道。

    一旁的宫女和奶妈忙应声退下。

    她只抱着孩子,略抬眸华,眼神看向我,道:

    “妹妹也想要一个孩子么?”

    “恩,”此时,我并不愿意在她面前否认,“但,我知道,这很难。”

    “你也用了息肌丸,想要子嗣,自然谈何容易。”她低低说出这句话,若有所思地凝着我,一手,哄抱着怀里的奕弘,随后,轻叹一声:“有所失,才会有所得。若要妹妹用命来换一个孩子,妹妹愿意么?”

    我愿意么?用自己的命去留一个他和我的孩子?

    从此,世上任何一切与我无关?留下的仅是那个孩子?

    我不知道,因为,那样,孩子无疑也是最可悲的。

    我恐怕并不能做到如此狠心。

    她曾以让我得到玄忆的孩子做为条件让我为她所用,彼时我是拒绝的,难道这所谓的得到孩子,就是赔上我的命么?

    但,那时,我的拒绝,乃至玄忆的突然出现,让她并没有把话说完,所以我并不知道,那时她所要说的,是否也是这一句,用命去换这个孩子。

    可,为什么她仍能安好地活着而孕育奕弘呢?

    纵然心里有这疑问,但,却是问不得的。

    她缓缓地兀自道:

    “息肌丸能散出诱人的香味,再坐怀不乱的男子,闻到这香味都不能克制。

    可,正因着效果奇特,女子也必须付出代价。想不到,妹妹也会用,真的想不到“

    o

    她的这句话,让我的心更禁地束住。

    难道,玄忆对我一直以来隐忍的冲动,皆是因这息肌丸所起么?

    可,依她所言,着实又是有迹可寻,包括景王、青阳慎远对我的那些举止难道,不也是因为这息肌丸的味道?

    我自认自己的吸引力并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可以失态。

    她抱着怀里的奕弘,叹息声愈浓:

    “要靠这息肌丸来引得君王长久的注意,是否也是种悲哀呢?”她将眸华继续移回奕弘的身上,“妹妹,能不用,就不用罢,这息肌丸,真的不是我们女子该用的东西啊!”

    “姐姐,我不能不用。”

    她蓦地抬起眸子,眼底仿佛有些什么,但,我看不出,那究竟是些什么,只这一抬,她摇了一下螓首:

    “也罢,或许,这真是我们林府的劫数。”

    或许是吧。

    我能放下一切,惟独这容貌,在活着的时候,终究做不到放弃。

    我不能赌,源于,我不信,一个无盐女,帝王还会长久地带笑看。

    “哇哇哇……”奕弘突然放声大孔努林蓁哄着,但,却丝毫效果都没有,奕弘只哭得愈发的大声,她有些愠意,不由唤道,“棚,娘,桐,娘!”

    那唤柳娘的奶娘忙从外面进来,从林蓁手上接过奕弘:“许是六皇子殿下又饿了,奴婢这就喂他。”

    “仔细着点喂,每日里喂三次,倒吐了四次,若再这么不尽心,本宫定会严惩不怠。”

    “是,奴婢晓得。”

    那奶娘喏声退下。

    “姐姐,可传太医瞧过奕弘?还是这么小的孩子都会回奶?”

    “这孩子跟着我在冷宫也没少挨过苦,底子弱,唉。不谈这些,妹妹,快用膳吧。”

    她握起筷箸,有些漫不经心地夹起面前的一道绿芹,细细嚼着。

    “至少是别人艳羡不来的,也是姐姐最珍贵的倚赖吧。”

    我也握起筷箸,却只握看,并不下筷,眼前,看似琳琅别致的索斋,于我自往生堂出来后,一点点的食欲都被堵在心的下面。

    她将绿芹缓缓咽下,唇边顺势起了些许微孤:

    “于我是珍贵的倚赖,于别人,殊不知是不是眼中之钉呢?”

    “姐姐的意思是,有人容不得奕弘?”

    我握着筷箸不仅更用了几分力,竟然连婴儿都在那些人的谋算之内。

    “这话也只与妹妹可说,如今储君迟迟未定,妹妹也该明白,有多少人看着弘儿。所以,我的心,每时每日,都牵念着帝子居,生怕一个不慎,我的弘儿就不在了。”

    我当然明白,储君的选择无非是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奕贽和林蓁所生六皇子的奕弘身上。

    二人的家世本是相当,宫中的位分更是并未相差悬殊,而,林蓁如今更是代执着凤印。

    周朝,索不以立长为先,却崇尚贤者立之。纵然奕弘年龄尚小,瞧不出端倪,但从玄忆一直没有定下储君人选,就可窥得,他对立谁为储君,定有着自己的属意,这份属意则未必会应在奕赘身上。

    是以,前朝必会形成两派拥护。

    之于这后宫,除了把注意力放在两位皇子身上,宫心筹谋间,殊不知,是否会对奕弘不利呢?

    这些,才是令林蓁不安的吧。

    所以我也明白,为什么此次出宫祈福,她执意要把奕弘带于身边的原因。

    把奕弘一人留于宫中,始终是无法让人心安的。

    “姐姐,奕弘福择深厚,一定不会因着j佞小人而有丝毫的损伤,姐姐大可放心。”

    “是么?”她唇边勾出一抹弧度极浅却冷,眸华睨着我,继续反问:“妹妹难道不想问我,为何,我用了息肌丸,仍能安然孕育出奕弘?”

    她倒是瞧出我先前的心思,并不待我回话,接着道:“呵呵,还是那句话,有所失必有所得,日后妹妹或许就能明白了。”她略一思忖,缓缓道,“妹妹与莲妃似乎甚是融洽?”

    她果然还是提了,这倒也好。

    莲妃是皇后的助力,我若与她过为接近,于林蓁心底岂会不在意呢?

    “姐姐,不过是前日为了宸妃的事,我去求皇上,才碰到她,今日,亦是谢她那日替我传话给了皇上。”

    这句话,我说得坦然,因为,本就是实情。可,林蓁却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笑意里,同样有我不熟悉的东西。

    她用勺舀了一小碗清色的汤,轻抿了一口,才道:“宸妃的事,妹妹始终是心太软。而姐姐并非要干涉妹妹与谁人私交,只是六宫中,有些人交得,有些人,是交不得的,譬如,这莲妃,难道妹妹真以为她仅是个靠着皇后才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后妃么?”

    “妹妹愚钝,倒从未去想过这些。”

    这句话,我说来,只带看几非意兴阑珊的味道。

    我并不喜欢在背后去议论一个人,但,林蓁却对此似乎颇有着兴致:“莲妃纪嫣然,比你我都要早认识皇上,也是皇上心里,或许是最重要的人“

    o

    她说得很轻,但落于我的心,很重,我握着筷箸的手为了掩饰什么,下箸去夹一块豆腐,可,豆腐在箸间,却是分成了两半,有些什么,是否也会这么碎开呢?

    “妹妹,这件事,我也是才得知的,可,消息着实是确凿的。原来,皇上的心,始终有一处,是我们到不了的地方,这一次,皇后的先机,可谓占尽了人和。”她说出这句话,复抬起手里的筷箸,道:“索斋凉了伤胃,快用吧。”

    我放下筷箸,只用勺舀了半碗汤,汤的颜色很清很清,为什么,人心终是看不适的呢?

    我没有问她关于莲妃其他的事,我承认,我是在逃避,我不愿意多听别人所说的,来动摇心里的执念。

    或许,我从来并不曾真的了解过玄忆的心,他的心,或许也真如林蓁所说有一处地方,是我所到不了的。

    但,即便如此,他说过,让我等,等他给我一个解释,我就会等。

    谁让我爱上了他,如果这是爱的代价,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信任。

    这一膳,我用得极是无心,仅喝了那半碗汤,就再也用不下其他的,林蓁瞧得出我的心事,但她该以为我是由于莲妃的原因,所以,也由得我去,只在膳后让我陪着她在这庵内随意走了一走,而我心中的忐忑不安,随着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