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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不承欢第40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太医开的汤药,宸妃娘娘——娘娘,她,她竟然见了大红!婕好娘娘,我叫了当值的太医过去,那太医说,他说——”

    “他说了什么?”

    我隐隐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而此时,玄忆也已步出殿来。

    “他说宸妃娘娘这胎是保不住了!恐是性命都堪虞!”

    我听得玄忆低沉地冷笑一声,心知不妙。

    “太医方替宸妃娘娘把过脉,若是喜脉,怎会不知,用错药呢?你这奴才回的什么话!”

    我喝斥她,玄忆站在我的身后,我能觉到他身上的寒凌之气是那么地重。

    “娘娘容禀,王太医并未替宸妃娘娘把脉,宸妃娘娘不让啊,所以王太医只开了一些寻常调理胃经的方子!哪知一剂下去,竟然,生生地见了大红!”

    又是王太医

    我稳了心神,冷声道:

    “贵妃娘娘现去了帝子居,本宫先随你去看宸妃娘娘究竟如何了。”

    “多谢娘娘。”嬷嬷这才抬起头来,却见玄忆站于我身后,忙骇得复跪下“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去了。”玄忆并不免她的礼,语音更见寒冷魄人。

    “皇上。”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宸妃自去年小产,身子调理完后,一直没有承恩,那,今日这无意被太医开的调理胃经的汤药堕下的孩子,显而易见,并非是玄忆的。

    宸妃年前被禁后,已然失势,近身的宫女中旦几存着心思的,必是不会尽心这嬷嬷显见以前并非近身伺候的,今日见了这些,大惊失色也是情有可原的,怕只是宸妃如今见了大红,早昏于榻上,否则,又怎会让这嬷嬷回这些话呢?

    “你且先回宫去,本宫稍后就来。”我吩咐道。

    “是,是,奴婢这就回宫伺候着去。”这嬷嬷忙一叠声地应着,接近滚爬地往宫外奔去。

    “皇上——”我深吸一口气,该怎样说呢?这事,真的难以启唇。

    “果真是好的,宫里出了这等事,若非朕在此,恐怕还不知被瞒到何时。”

    他的语意里透着狠冽。

    也难怪他会这般,这些事,若搁在寻常百姓家,都是容不得的,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呢?

    他的骄傲,威仪无疑都受了明显的挑衅。

    若在宫里传开,天知道,又是怎样的纷争。

    我打量了一眼四周,此时,这里除了我、呆愣在一旁的莫矜之外,玄忆近身伺候的小卓子之外、只有几个粗使的宫女伺立在宫门处,倒并无再多的人。

    可,宸妃那里,恐怕除了这嬷嬷外,知道的人,已然不少。

    “卓子,传朕口谕——”

    “皇上——”我再次唤道,我的心,竟然还不能做到坚硬如冰。

    他稍稍滞了一下,甫启唇,依旧声音凌厉:

    “宸妃交予贵妃审问,查明缘由后,按宫规发落,至于鸾鸣宫其余诸人,你该知道怎么做。”

    “是,奴才晓得!”

    j、卓子的脸色有片刻的发白,但旋即恢复常态,诺声而去。

    “皇上,臣妾不请之请——”我跪叩于地,我知道,他话里的意味是什么,鸾鸣宫闺宫那十几条性命,顷刻后就将不复存在。而宸妃,万一,她是被人冤枉的呢?

    宸妃势败,难免不会有人趁机做这些赶尽杀绝的谋算,毕竟,昔日,她不仅是三妃之一,更是得圣宠犹胜其余二妃的一宫主位。

    这宫里,多的不是锦上添花,却是落井下石。

    既然杀尽闺宫那十几条性命,不过是为了堵住攸攸众口,那么,若宸妃此次见大红,若并非是堕下胎儿所致,岂不是,妄害了一众的性命吗?

    “你若要替她求情,朕是不会准的。”他的声音稍稍有所缓和,“起来说话罢。”

    “臣妾并非要替任何人求情,只是臣妾以为,此事,尚须判罚分明,万一那娉嬷眼老眼花,回话有误,皇上这般断下,岂非有失英明?”

    他扶我我起身,我:陋着胆子说出这句话,他瞧着我轻轻摇了一下头,道:“你既觉得是误,朕知道,若不准你去,你定是心里会梗着。也罢,在你姐姐回宫审问此事之前,朕由得你去亲眼瞧一下。卓子,陪婕好娘娘往鸾鸣宫。”

    “臣妾谢皇上。”

    我微福身,才要过去,他复牵看我的手,道:

    “多加小心。”

    “嗯臣妾明白。”

    可,他仍不放下我的手:

    “朕离宫的半月,多加小心!”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轻到连我,都是凝神瞧着他,才辨出这句话来。

    我点了下颔首:

    “我会的,你也是。”这句话,我同样说很轻,所以,我不用那些尊称,用他喜欢的称谓缓缓道。

    但,再缓,都不过须臾,便说完了。

    他的手松开我的手臂,我最后望了他一眼,那一眼,我瞧见他,站在午后的暖阳下,周身仿佛笼了一层光晕,这样的他,是我所熟悉的他,多想再看他一眼,可,我必须要尽快去鸾鸣宫,以防事情又有更多的变化,毅然转身,离开。

    小卓子扶着我刚进鸾鸣宫,便见几名禁军已将宫门守住。小卓子人未到前玄忆的吩咐,看来已是先到。

    我知道,待我瞧过宸妃后,证明嬷嬷所言非虚后,这宫里的下人,就该上路了。

    宫女、内侍的命,在禁宫里,是最虚无的,全仰仗着主子的荣衰,一点都由不得自己。

    一步步,走得并不轻松,我不知道,选择来这里,是否是对的,因为,很可能,那些命的消失是在我的一言之后。

    但,正是由于我不想看到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才会来。

    “娘娘,您小心着点。”

    鸾鸣宫的甬道积着前几日下的雨水,尚未打扫干净,可见,这里曾经的伺候因宸妃被禁,有多么怠慢。

    宫人们伺立在甬道两侧,大多也是神色木然。

    步入正殿,甫进殿,迎面就有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执起帕子遮了鼻缓缓向屏风后走去,那嬷嬷正躬身站在榻前,见我来,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婕好娘娘,您总算来了,你瞧,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的喜是因为,总算有个主事的主子过来,若宸妃有所差池,也是由我担着可,殊不知,我来,或许,不过是她的催命符。

    目光越过她,看到,榻上,宸妃面如白纸一样,几缕额发粘腻的粘在她的脸上,床褥下,还有隐约的血在渗出,一旁是一名太医和两名医女,此时,医女正在忙碌着在她的|岤道上扎看银针,太医则在旁稍加指点。

    除此之外,殿内,倒是干净的,再无杂人。

    “宸妃娘娘如何?”问出这句话,膈看一段距离,并不急着上前,一探究竟“回娘娘的话,宸妃娘娘小产,导致血崩带下。微臣定竭力保娘娘平安无事。但,恐怕,宸妃娘娘今后再不能得孕了。”

    再不能得孕,对一个女子来说,怎能说是平安无事?

    我闭上眼眸,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缓缓睁开眸子时,方问:“是何原因导致宸妃娘娘小产?”

    即便不能平安,我也要问出这句话,纵然,我已清楚,这,一定并不纯粹是寻常的小产,否则,怎会用药后才导致血崩呢?

    “经微臣判断,是由于宸妃娘娘方才所服用的汤药中,含有番红花所导致宸妃娘娘两个月的身孕不保。”

    “番红花?”

    “是,番红花,有镇静、解痉作用,故会配于调理胃经的汤药中。”

    真是很完美的法子,我佩服幕后这人的手段。

    “本宫知道了。”

    榻前,仍放看一个银盆,那个银盆里,就是最后求证的事实。

    深吸一口气,我鼓起勇气走上前,半盆血水里,果然,有着那一小摊的东西看不出形,可,我知道,宸妃真的再次小产

    只这一次,这孩子并非是玄忆的。

    j、卓子,自然也看得分明,他轻声道:

    “娘娘您看——”

    我呼出方才的那口气,心里,还是窒障着,没有办法抒开,仅能轻轻颔首这一颔首,他自然懂得我的意思。

    “来人呀,带下去。”

    他尖利的嗓音撕开殿内的血腥,带着更为肃杀的味道。

    那嬷嬷蠢钝的身子突然明白过来些什幺,猛地拽住我的腿,更为尖利地uq道“娘娘饶命啊,奴婢并无伺候不周,娘娘饶过奴婢吧!”

    她的指甲坚硬犀利,因着惧怕死亡掐进我的腿部,我能觉到一丝的疼意。

    每个人,都会怕死。

    面对死亡,都会如此的惊慌失措,忘记分寸。

    所以,我任由她掐着,没有再说一句话,也不过一会,就有禁军进来,把她从我腿边拖开,抓住按在地上用绳索捆绑,再在她的嘴上套上牲口用的嚼子,推攘着拉出属殳内。

    殿外,隐约地传来呜咽之声,那是人被套住嘴,说不出话,拼命挣扎,才发出的特有声音。

    我想用双手拢住耳朵不去听,可,那些声音仿佛会从肌肤里渗进一样,不容我避得分毫。

    “娘娘奴才扶铂:回宫吧。”

    我究竟做了什么?救不了任何人,只是,亲手送了这些性命上路吧。

    怔怔地望着榻上,突然发现,宸妃不知何时已经转醒,此刻,她那双泛着仇恨意味的眼眸骤然对上我的。

    “宸妃娘娘!”一旁正施针的医女轻轻唤了一声,宸妃低头看着那银针,嗬嗬一笑,就把那些银针悉数拔去,随后,疯了一样从榻上下来,不顾医女的惊呼,一并拂开她们的阻拦。

    太医,医女,碍着身份,自然不能再加强行,只能由着她,倒是小卓子,稍稍挡到我的面前。

    宸妃下身白色的寝裙上,皆沾着血色朦朦。

    她并没有扑向我,只是,目光滞留在那盆内的血水中,身子一滞,缓缓地再次荽顿下去,哽咽之声传来,仅是那喃喃的数字:“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再说不出。

    来到这,就是种残忍,看看她这般,我不能说任何话,也是种残忍。

    我望着她,想立刻离开,以免在这种氛围中逐渐窒息,但,步子,却是迈不开的。

    “你,也会一样的,嘿嘿。”她抬起头,望定我,眸里有着仇鹤努说出的话极轻极飘。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宸妃,没有任何的气势,宛如一个濒临绝望的女子,哪怕有着鹤努有着不甘,却只剩莫奈何的绝望。

    “这宫里,再生不出孩子,都会死,都会!”

    她的声音渐渐如同鬼魅,缠绕在我的耳边,让我浑身起了一层细小的寒意密密匝匝地让人无法忽略。

    “好生照顾着宸妃娘娘。”

    我有些艰难地吩咐出这句话,但,更加激怒于他,她猛地扑到我的跟前,那枯瘦的手,再不似以往的圆润,掐进我的臂中,接近撕吼的喊出:“林蓁,你究竟要害我到何时你才甘心啊?!”

    第卅三章 不善

    宸妃把我当威了林蓁。

    也难怪,除了额心的那道桃瓣胎记外,我和她几乎在外貌说来,是完全相似的。

    宸妃的手纵然干瘦如柴,掐进我的臂中,即便在此时虚弱小产之际,仍能让我觉到很入骨的疼痛,小卓子没有料到宸妃会突然才i’上来,而宸妃毕竟未曾废黜妃位,以他的身份只能阻,却是不能上前拖拽的,是以,此时,他在一旁,着急,又无可奈何。

    “林蓁,为什么你要处处针对我?害我呢?就因为你入宫的那晚,我曾阻了你的路吗?你我同是女子,为什么你的心要这么狠?!我的第一个孩子,因为你而失掉,连这一个,你都容不得了?!”

    林幕被废入冷宫的原因,果真是由于宸妃。

    她的泪一滴一滴溅在我的手上,我仿佛能看到,她的心,一片一片碎在我的眼前。

    o碎,情逝,这两件,都足以让一个女子失去生的意念。

    所以,如此死去,是否真的,就能结束痛苦呢?

    “我不敢再和你争了,我知道争不过,可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过我呢?你的出生尊贵,可,我的出生同样也是显赫至极的,纵然此时的这份显赫,都将烟消云散,但,曾经是东郡那主的我,也有必然的骄傲要维系,你却一再是容不得!”

    接近低吼的撕喊,让人没有办法不动容,毕竟,都是女子,更能体味到,这话语背后的痛苦。

    “败在你的手里,我认命,我只想要在这里安静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都一定要杀绝,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狠毒啊?”

    她摇晃着我,带着绝望地摇晃,我的手,轻轻地抚上她凌乱的发丝,我不怕她会伤害我,固然,她曾经一再地给我伤害,可,今日的她,再犀利、再鹤努其实,都不会有伤人的能力。

    因为,她的心,一点一点,在走向死亡。

    “宸妃娘娘,我不是贵妃娘娘,我是林姬。”

    缓缓说出这句话,我不想再代替林蓁听她的这些话。

    哪怕林蓁真的这么狠,她和我之间可能的血缘亲情,让我选择,不再继续听下去。

    听下去的结果,无疑会让我对林蓁产生更多的质疑,我不愿。

    “林士画?”

    她的眼神有那么一刻的涣散,随后,她的指尖轻轻地也触到我的脸上,我并没有躲开,哪怕,曾经就是这只手,差点害得我毁容。

    “是,我是林士画。娘娘。”

    “不,你不是林妊,你是墨瞳!你又回来了,你不是被烧死了么?难道,我也死了?死了?哈哈哈,真好,我也死了!死了!”

    随着这句话,她骤然松开手,开始大笑,笑声里,她的眼泪更加没有办法止住,她的罗裙下,血,却是越流越多。

    “你们都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得进来。”我泠声吩咐。

    “婕好娘娘,这不合规矩,皇上那,奴才难以交代。”小卓子轻声道。

    “皇上若责怪,本宫自有交代,但,现在,你们都退下。”

    “这——好吧,贵妃娘娘一会就该到了,到那时,奴才是不能阻止贵妃娘娘进殿的。”小卓子话中有话地提醒道。

    我知道,可我并不是要徇私,放过宸妃。

    我没有这个能力,谁都没有!

    她方才站的地方,下面已经汇了一小滩血水,越积越多,汪汪地汇在那,是生命流逝的象征。

    而我并没有传太医和宫女继续止血,我清楚等待她的是什么,宫妃失贞,是任何人都求不得的死罪,与其让她那么屈辱地死,换成血崩而死,是不是,会比较有尊严呢?

    殿门轻掩,只剩我和宸妃二人,她的笑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神态开始痴痴傻傻,涣散的眸光仿佛在望着什么,我朝那一处地方望过去时,不过是空无一物。

    我的手扶看她,语音温柔:

    “娘娘,您累了,坐下歇息会,好么?”

    她的眸光转向我,眼底的恨意不知何时,也逐渐消逝:“墨瞳,本宫一直待你那么狠,你不恨本宫?”

    她恢复自称,神智似乎有些许的恢复清明。

    “恨娘娘,对我有意义么?如果没有意义,我为什么要去恨呢?”

    我所有的感情里,其实,一种缺一种感情,就是恨。

    她,也不会例外,我不恨她,一点都不。

    昔日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对感情最无用的宣泄。

    她因我这一句话,有片刻的失神,低喃道:

    “难道,本宫的恨错了么?一切都错了幺?”

    “娘娘,我扶您先歇会,您站太久,该累了吧。”

    站着,只会让她的血更快的流逝,纵然逃不过一死,我仍希望,能把这份死亡到来的时间延长。

    她看着我,轻声:

    “可以,替本宫梳洗一下么?本宫不想这么脏,不想。”

    神智清明时的她,应该也觉到大限将至了吧。

    对于她的这个要求,我惟能点点螓首,扶看她坐到妆镜前,一边吩咐殿外的医女打进一盆热水。

    我用绵?巾替她慢慢擦拭愈渐苍白的脸,指尖偶尔触到的,是冰冷的肌肤,她的心此时也该冷了罢。

    “墨瞳,可以告诉我,当初的琉璃簪,是谁赠予你的么?”

    现在的我,没有任何隐瞒她的必要,对一个将死的人,让她去得能安心一点就安心一点罢。

    包括,她认出我的墨瞳,就让她继续这么以为。毕竟,这是事实的真相。

    “那日,我随皇上微服巡游街市,恰逢北归候抵达镐京,因衣裙被他的弟弟用鞭子抽破,所以,北归候才赔了这一套裙裳并几枝簪子。”

    “竟是这样得来的?”她的眸底,有一份惊喜,旋即是清晰的愧疚,“本宫一直以为,是北归候与你的定情之物,所以才会用那簪子伤你。”

    她与北归候之间,原是有感情的牵绊。这点,是我之前所没有猜到的。

    “本宫未进宫前,因哥哥与北归候私交甚好,北郡郡都距东郡郡都又相去不远,故常随哥哥拜访北归候。滞留在他府中时,他待我也是极好的,直到那日,瞧见这簪,本宫喜这簪子的玲珑剔透,向他讨时,他却第一次不给,本宫赌气掷下时,不慎划伤了手,他倒是急急地拿药替本宫擦拭,说这簪纵然稀罕,但含有寒毒,见血即渗,是以才不给本宫,怕误伤到本宫。本宫当时以为这不过是句诳语,及至看到这簪在你的髻上时,本宫想,倘若真有寒毒,就让你身中寒毒也无不可,倘若并无寒毒,既是他诳了本宫,哪怕他对你动了心,才赠这簪,至少,你这娇美的脸也不复存在。”

    原来,我身中寒毒,是如此由来。

    不过是一个女子的刻意所为,仅为了验证一些什么,还有,便是出于女子纯粹的嫉妒。

    心里这么念时,我的手却只是放下绵巾后,桑桑地用象牙梳替她梳起青丝。

    “本宫是不是真的很狠?很毒?”

    是,狠、毒,但,也是必然。

    “娘娘,宫里的女子,到最后,或许都会变成这样。”

    “是,可本宫又何尝想变呢?身为郡主,注定最后要嫁的人,却是当今的皇上,当哥哥把本宫送进周朝时,本宫纵然曾经并不是十分愿意,可,当本宫看到皇上是那样温柔、体贴,渐渐地本宫真的以为能放下昔日的一切,也真的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但,一切,不过皆是幻象,都是幻象……”

    我的手梳着她的青丝,蓦得发现,三千乌发中,竟然有一根银白,用手拧住那白色,迅疾地替她拔去,这宫里,有多少,是红颜未老,头先白呢?

    她未曾察觉,仍是慢慢地往下说着:

    “也在那时,林蓁选秀进宫,虽得皇上的青睐,但却并未立刻得未蒙圣恩,直到四个月后,她才初次侍亲努那晚恰逢本宫被太医诊出有孕,皇上启驾探望本宫,所以,她认为是本宫阻了她的初次侍亲努自那以后,处处针对本,本宫固有孕不能伴驾,那段日子,她几乎独宠于宫中。直到——”

    她的手拢住胸口,仿佛回忆起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替她绾起髻的手固她的一拢,亦微微地一滞。

    “直到,你的胎儿不保,诬陷本宫,导致本宫被废入繁逝宫两年。对么?”

    语声起,林蓁在一众宫女搀扶下走进殿内,她绝美的脸上,满是冰霜袭人一双水眸凝向宸妃。

    宸妃随着这句,骤然回眸,身上庆气一丝丝的渗出,但,仅是话语里含恨一字字地道:

    “林蓁,你这歹毒心肠的女子!”

    只这么说时,她却仍是坐着,我看得到她的手用力的叩在妆桌的一角,抓得那么紧,骨节处都青白青白的,她在竭力压制自己,还是仍旧借着外力站起身呢?

    “歹毒?呵呵,难道,宸妃以为,是本宫的入宫,摊薄了你的圣恩?你果然是愚不可及!”林蓁笑得极其妩媚,这妩媚背后,却是一种森冷,“你真的以为,皇上会容一个东郡的郡主专宠后宫?真是太天真了。纵然你能怀上子嗣又如何?每次都不能保,难道,你还看不清,这其中的乾坤吗?第一次你可以说是本宫害你失去孩子,第二次呢?还有这一次呢?难道次次,都是本宫所为?你也真的太高估本宫了。”

    “若不是你椎我下台阶,我岂会失去第一个孩子?!”

    宸妃的声音嘶哑地说出这句话,这一句她不再自称本宫。

    当一个女子,不用这些虚礼的称谓时,或许,才是由得真性情的涌现。

    “本宫推你下台阶?对啊,你就是以这个理由,害得本宫有口难辨,毕竟那次,确实只有本宫离你最近,谁又会相信,是你自己刻意造出这一局呢?”

    “我再毒,都不会用自己腹中的孩子去让你这样的女子受到惩罚!”宸妃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

    那段日子,该是她最痛苦的日子吧。

    所以,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繁逝宫走水的当晚,她会出现在昭阳宫,当晚无疑,她的心,再碎了一次。

    “可,今日,就是本宫这样的女人会亲自审问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宸妃,你被皇上冷落,禁足于鸾鸣宫,你的不甘寂寞,才会让自己走到没有回头的一步。本宫固然为你所不屑,至少,本宫被废冷宫时,却比你清白。”

    林蓁的话语骤然变柔,但这样的柔软背后,隐的却是一把尖刀,一剐一剐每剐必深见血。

    我的手,依旧没有停止替她绾髻,几下绕弯,只绾出一个垂云髻。

    这种发式低低地下垂至肩部,看上去如云彩一般娴雅飘逸,是从前的宸妃所不会梳的,可,却其实最适合她。

    因为她的犀利,高傲的表相中的本质,是婉约柔软的。

    或许,一开始,她也并不想去争,只是,在这宫里,一步步变成了宸妃的样子,也是众多高位后妃最终会褪变的样子。

    “我不清白?呵呵,这宫内还有什么是清白的?虽然,我这个孩子,还是害在你的手里,可我不会有悔,至少,我能委身于他,这一辈子也就值了,这命,在周朝出兵东郡那天,就该去了,活到今天,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呵呵,林蓁我不怕死,所以,你从我的口里要不到你想得到的。”

    宸妃望着镜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靥,她的笑很美,可,曾经她的锐芒让这份美并未全部地显现出来。

    她枯瘦的手从面前的妆匣说取出一枚殊花,递于我,不再顾及林蓁,柔声道“替我把这个戴上,好么?”

    那不过是一枚极其普通的珠花,谈不上任何的精致,但在这珠花的簪尖,我却看到一个雕刻极小的霄字。

    霄,冥霄。原来,她始终还是忘不掉那个男子,那么,她此次腹中的孩子难道是

    我的手微一滞,可,旋即立刻替她插到髻上。我不能让林蓁发现我看到这个字时的异样,既然,宸妃执意要护全那人,我看到,亦只做不见。

    毕竟,我此刻面对的,不过是一个行将逝去的女子。

    “你莫以为不招认,本宫就奈你不得,治不了你的罪,你该知道,这宫里让你说实话的法子不少,本宫不介意,一样一样陪你试过来。”

    林蓁的话让我终于没有办法沉默:

    “贵妃娘娘,今日的答案,其实都显而易见,不论是否能查出那人是谁,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能否,让嫔妾先替宸妃娘娘梳洗好,再行处置呢?”

    我复称她为‘贵妃娘娘’,这四字,让林蓁的脸色稍稍一转,但,仍容得我说完。

    因为,我看到宸妃身下的罗裙下的血越淌越多,整条白色的裙,如今,几乎成了血染的一般,一个女子若失了这么多血,应该很快就会去了。

    而我站的位置,恰能为她掩去这血崩不止,没有人会发现,包括林蓁。

    “妹妹,即便本宫能容她再多一点的时间,你也该知道,终究是拖不过今晚的。”

    我自然知道拖不过,但,足够了。

    “贵妃娘娘,嫔妾恳请。”我俯低身。

    “也罢,本宫就准你这一请。待梳洗完后,再做发落。”

    “嫔妾拜谢贵妃娘娘。”

    林蓁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只这一望,她已返身出殿。

    玄忆将一切交由她审讯,自是不需再上奏,更不用经得宗正寺这一道,因为后妃私通款曲,本就是宫内最禁忌的丑闻。

    所以,所有知情或不知情的,旦几涉及这一宫的人都会被处死,至于私通的那方是否能查到,往往不是重点。

    林蓁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她会在偏殿等着,等到,所谓的梳洗得当,或是用刑,或是直接处死。

    我看到殿门复被闳上,也将殿外的接近黄昏的光辉一并的隔断。

    宸妃的话从身后悠悠地传来:

    “其实我不恨你,当初听紫燕说你把我送给皇上的青永白瓷盏打碎,我确实十分讨厌你,但,也仅仅是讨厌,假若不是,那日,我无意中得知,你随皇上出宫,我不会被嫉妒冲昏头脑,去未央宫寻你的不是。”

    紫燕,她打碎的盏,偏是讹到我的身上,不过如今,不重要了。

    我沉默,打开她的橱子,纤手抚过那些罗裙,手心的感觉是这样的滑柔,这些,都记录着这个女子曾经最辉煌的过去。

    荣极,终会衰吧。

    看着辉煌一步步转成败落,任何人都无法阻住。

    而这就是深宫亘古不变的定律。

    “因为,我本来以为,人一辈子只能爱上一个人,可实际是,我同时爱上了两名男子,他们都是那么地优秀,让我难以取合。所以,当你出现,占去了皇上所有的注意后,我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嫉妒在那时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绪,我可以容忍他翻其他任何一名嫔妃的牌子,但,我没有办法容忍他对林蓁的替身都这般的情有独钟!”

    是啊,彼时的我,是以替身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的不能忍,我能体味,真的能。

    “宸妃娘娘,你选哪件裙裳?”

    我岔了话题,问她,她的眸华随着我的手,落在那些裙裳上,没有丝毫犹豫“就那件,最边上的。”

    我微微一笑,手将那件明显不是周朝惯有的服饰取下,周朝裙裳喜广袖柬棚,腰,而这件,却是截然相反的,袖口略窄,腰际宽松。

    是东郡,也就是以前的东岐特有的裙裳吧。

    与今日我替她绾的髻倒亦是相配的。

    返身,把衣裙拿到她的跟前,她伸手接过,才要起身,身子骤然踉跄了一下我轻轻扶住她,能觉到她的身子很冷,血,还能流多少呢?

    “我自己来。”她对我柔柔地一笑,这是她第一次对我笑,真美。

    “可以吗?”我有些担忧她,立刻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嗯。”她气息有些不稳地说出这句话,手撑住我的手,借着我的力,缓缓站起,起身的瞬间,她眸华如水地凝着我,轻声,“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爱上俩个人,所以,注定,一个都得不到呢?”

    “不,不会的。”我该怎么去安慰她呢?或许,再多的安慰都是至于苍白而无力的。

    “虽然我是哥哥为了表明东那没有异心,献于周朝的棋子,但,我却不能真的放得下东那。如果,那晚,我不去交黍殿,我应该还是这宫中人人艳羡的宸妃吧。只是,我做不到,所以破坏了你的婚典,也一并逼自己进了绝路。”

    “至少你在绝路中,也得到过拥有,不是么?”

    我的意思,她能懂。

    得到,另一个所爱男子的孩子,这样的人生应该是没有遗憾的。

    是,我希望她去的没有遗憾。

    纵然,我亦明白,这恐怕亦是不可得的。

    “是啊,拥有。虽然——”

    她的眸内绽出一种心底泅升出的喜悦,但,不过须臾,弥上,却是更深的失落。

    “别再多想,换上干净的裙裳。”我的手覆上她的手,她望着我,又是柔柔的笑意。

    吧。

    我扶紧她,搀她走到床榻一旁的换衣帘内。

    “我可以的,不必再扶着我。”她的声音很轻,或许,力气也在逐渐的流逝我看到,一路走来,地上,蜿蜒着一条血路,一点一滴地,让我的心,刹那有一种苍茫。

    颔首,我退出帘外。

    黄昏的余晖,亦渐渐地,投下最后几缕光影,这些光影,斑斑驳驳地映在殿内,徒留下的,不过是更深的凄凉。

    心,真的还是不能豁达,始终看不穿这些生离死别的纠缠。

    ‘咚’,一声沉重的闷想,从帘内传来,我一惊,不顾避嫌,冲进帘内。

    果然,宸妃脸色白若纸,眸紧闭地跌倒在地上,一边,是她褪下的裙裳,她的身上已换上那套窄袖的裙裳,细细碎碎的小花,遍洒在烟紫的裙裳,宛如春日山野间的旖旎。

    “娘娘,娘娘!”我伸手挽起她的身子,轻唤她。

    她的眼眸缓缓地睁开,见是我,露出更为苍白的笑意:“好看么……这是东郡特有的……服饰……那年,初见……他……他说……

    这样好美……可惜……后来为了迎合他……我学着……林蓁……喜着月白……却不知……月白……并不适合……我……”

    原来,林蓁也是为了迎合他,才以白为自己的裙裳之色。

    是他喜欢白色,而并非是为了林蓁所改

    可,我这个傻女人,现在才知道。

    “我好……想他……对不起他……对不……他……”

    她说话越来越费力,断断续续间,我却听得明白,她想见他,见那个,她爱的男子之一。

    只是,他会见她吗?

    不会。

    “我……可以……再见他……一面么……”她的手抓住我的,随后轻轻指了一下髻上的簪子,“拿……下,交给那……人……”

    她做了抉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见的,是玄忆,而并非是赠这只簪子给她的人。

    如果真的同时可以爱俩个人,她最爱的,无疑是玄忆。

    我望着她,我该怎么去拒绝呢?

    我拒绝不了,我开不出这个口。

    说‘不’,简单的一给字,其实,同样的费力。

    “可以!”

    这两个字说出口,却真的很简单啊。

    我把那簪子复从她的髻上拔下,收于袖中,再把自己髻上的簪子复插进她的髻中,以免发髻松落。

    她的唇边泛起一弧笑靥,手渐渐松开我,道:

    “谢……”

    我扶着她,就地依靠在墙上,起身,从榻上拿了一个褥垫垫靠在她的腰际这样,她坐着,可以借把力。

    她目前的身子,根本不再适合移动,移动,只会让血更快的流走。

    随后,我毅然地走出殿外,但,为了免去被林蓁瞧见,我从侧殿门经鸾鸣宫的角门往外行去。

    角门有两名禁军守着,见是我,自是允放出宫,只是,不知他们是否会禀于林蓁,所以,我要在林蓁发现我离开前,请到玄忆。

    一旦她发落了,我再能请到玄忆都是空。

    这么想时,我不顾任何礼仪,径直往昭阳宫奔去,庆幸的是,鸾鸣宫为历代宠妃后宫,距昭阳宫甚近,不过一会,我就奔至昭阳宫门前。

    守门的内侍拦住我,并不放我进去。

    我眉尖一颦,计上心来:

    “放肆,竟敢阻拦本宫?”

    我本与林蓁容貌相似,一般的小内侍岂会分得清差别处在眉心的胎记呢?他们是不敢随意地打量宫嫔,纵然此时我仅一人前来,并无随从。

    而我并未说我是贵妃,自然亦不算是诳骗。

    那内侍怔神间,我迅速走进宫门。

    犹记得玄忆说会在徜,书房处理事务,我只往一旁的御书房行去,甫至殿前,一旁的内侍尚未上前阻住我,旦看见,殿门微开,纪嫣然姗姗地走下台阶,仿佛知道我会来,对我淡淡地一笑:

    “婕好娘娘。”

    “嫔妾参见莲妃娘娘。”纵然心里焦虑,我亦仅能先俯身行礼。

    “是想见圣上么?”她依旧笑着,语音淡然地问出这句话。

    “是,请莲妃娘娘代嫔妾通传一声。”

    “圣上正和摄政王商议国事,暂时是没有空见你的。婕好不如先回罢,待圣上得了闲,本宫自会禀告于他。”

    “但嫔妾现在一定要见到皇上。”

    “呵呵,婕好,不是本宫不让你进去,是现在,圣上根本没有时间见你,朝政对于圣上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婕好,你可明白?”

    她的话里有另一种意思,这宫中女子说话,为什么都会这么绕几绕呢?

    就连昔日,脱尘的女子,纪嫣然都转变得如此之快,或许,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莲妃娘娘,嫔妾并不是为自己而来,只是,若一个垂死之人想见皇上一面,这个请求总不过分吧?”

    她脸上的笑并未淡去,只凝着我,声音里一丝的波澜都没有:“这宫里,每日都会有人死去,若都要见圣上一面,圣上又哪里这么多时间呢?”

    她的话不无道理,可,这回要见的人,毕竟是宸妃,曾经,他也宠过的宸妃呀。

    “是宸妃娘娘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说出这句话,我突然明白,今日,无论是宸妃,还是我,都再是见不到玄忆的。

    “可,圣上并不想见她。人若做错事,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不仅是宫里的守则,也是世间的守则,婕妤,你该做的,都已做了,剩下的事,并不是你所能转圈的。”

    她在温柔的笑里说出这句正色的话。

    膈去的,就是一个人最后的念想。

    我望了一眼伯,书房,他,就在那里,我今日的这个请求,倒确实是傻的可以,也是完全不顾他的想法,让他去见一个背叛他的女子,以他的骄傲,他的君威又怎会去见呢?

    不过,我恿要试着一次,为了宸妃最后的请求,试这一次。

    爱上一个人,不是她的错。

    在爱里,得不到回应,然后,一步步演绎到今日的局面,更不是任何人的错“婕好,圣上不希望你再牵涉进这些事中,所以,请婕好回倾霁宫吧,鸾鸣宫的事,自有贵妃娘娘处置,婕好不必再去了。”

    纪嫣然说出这句话话,吩咐一旁的内侍:

    “来人,用肩辇送婕妤回倾霁宫。”

    “皇上!”

    我用尽力气喊出这句话,接着要说什么,却是一句都说不下去。只是,觉到。里,有种莫名的悲怅。

    莲妃仍是神色淡然地凝着我,并未斥责我的失仪,而御书房里,依旧是一片静寂。

    在这份静寂中,有内侍匆匆奔来的脚步,声音响起,却是小卓子:“奴才有禀。”

    “说罢。”

    “贵妃娘娘让奴才回皇上的话,宸妃娘娘已畏罪自尽。”

    我方才离去时,她明明不过因为失血过多而无力啊,这么快,怎么可能就去了。

    自尽?!恍惚间,我明白了什么。

    “本宫知道了,会代为回禀皇上。你退下吧。”

    “是,贵妃娘娘等着皇上示下,该如何处置宸妃娘娘的后事。”

    莲妃领首,小卓子复退下。

    “你想要做一些事,结果,却只让这件事,往更坏的地方发展,这并非你的初衷,但,却是宫庭的本质。本宫这么说,婕好是否明白了?”

    我明白,我本意想拖延看让宸妃自尊地死去,可,因着想圆她最后的夙愿竟反是前功尽弃,让她仍旧不光彩的去。

    其实,这宫里,本没有光彩可言。

    暗黑的背处酝酿发生的一切,才是莲妃口中,宫延的本质。

    “请莲妃代嫔妾禀于皇上,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这八字,他会明白的,也是我能最后为宸妃所做的。

    俯身行礼,决然走出昭阳宫。

    天际,夕阳的余l浑亦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