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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不承欢第6部分阅读

      弃妃不承欢 作者:rouwenwu

    ’这句话时,云纱的脸色变了一变,那么,我的推测便是对的。

    果然,也只有‘蓁儿’才可以劳动玄忆调去昭阳宫中的宫女伺候她。

    第五章 国色姝(2)

    “你见不到她的。”她神色有些暗淡地说出这句话,把话题转了:“墨瞳,你说,这次选秀后,皇上会下恩旨,准一些旧宫人出宫返家吗?”

    “呃?你想出宫?”

    “不是……算了,我只是问问而已。”

    她的神色愈发低落,我拍拍她的手,却不知如何安慰于她。

    不过是回屋来整一下妆容,我还没有卸值。

    她见我被汗濡湿的衣裳,忙道:

    “可巧我才提了水回来,你还没卸值吧,这水你先用,我今日是值晚差,不打紧。”

    “云纱,谢谢。”我不与她客套,不然,倒见了生分。

    她,也是我在这周朝后宫,第一个认识的宫女,率真的性子,让我没有把她当作是需要堤防的人。

    所以,我不愿与她之间过于生份。

    转到屏幔后,把她提回的水缓缓倒入木桶中。

    将身体浸入散发着袅袅蒸气的桶内,我明白,从今以后,我不再需要景王的蜡膏。

    也不再因为需要在云纱面前掩饰,哪怕入睡,都要将这层蜡膏盖在脸上。

    手抚上脐内的息肌丸,今日,又该换一丸了。

    云纱口中所说的体香,就该是这丸所带来的吧。

    那个‘蓁儿’和我身上的香味,都是一样的。

    那么,我是否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揣测,她,也不过是一枚景王安置在玄忆身边的棋子呢?

    被废入繁逝宫,所以,她对于景王的利用价值也随之消失。

    或许,也正是被玄忆发现,‘蓁儿’的真实身份,才会纵然爱着她,而不得不废她入冷宫。

    这是任何一个帝王均会做的抉择,江山之于美人,是更为重要。

    但,这个美人的命,同样是玄忆视若和自己的命一样珍贵的。

    如果我被玄忆发现真实的企图,那么,该不会仅仅被废入冷宫这么简单。

    可,我不过是一介宫女,是当不得‘废’这个字的,至多是被贬去暴室。

    思及此,那暖意彤彤的水,骤然变得刻骨般的冷冽。

    而‘蓁儿’能得帝王恩如此,是幸还是不幸呢。

    对于我,拥有和她一样的容貌,是幸,抑或是不幸呢?

    如果说,在若干天前,我对这有着抵触,在今日,我更明白,这些抵触,哪怕将来面对的是不幸,我也不会后悔。

    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那人已拥有。

    我又何必作茧自缚呢?

    我不是一个因为一时的温暖,会忘记接下来,一味迷恋将导致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寒冷中的人。

    五日的期限,如今,还有三日,在大选的前一晚,景王必须给一个让玄忆满意的答复。

    否则,他该清楚,迎接他的是什么。

    天子之威,是不容任何人蔑视的。

    更何况,我隐隐觉出,玄忆和景王之间,纵是先帝仅留的俩子,却是貌合神离。

    他们之间的过往不会很简单,历来帝位之争都不会简单,一如南越青阳慎远的登基,是多少手足的鲜血铺就一样。

    在这些不简单中,我不愿意让自己想得过份复杂。

    如今,这宫里,唯一见过我以前容貌的人并不多,将来,更多的宫中之人,能认识的,能记住的,该只是这一张酷似‘蓁儿’的脸。

    我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软弱之处,依附玄忆,我不仅能活得更长,也能让景王不仅仅只把我当成棋子。

    即便,这层依附的基础,不过是替身,但,又何妨呢?

    只要,最终,在玄忆心中,墨瞳,仅是墨瞳,这样,就好!

    第五章 国色姝(3)

    木桶里的水快冷却时,我才起身,仔细拭干那些残留的水渍,将新的息肌丸置于脐内,换上干净的紫色宫装,姗姗走至梳妆镜前,宫女的梳妆镜,是极为俭朴的,但,仍能让我从那方铜镜中辨出我此刻的样子。

    细细上了蕊粉,并浅浅用了些许胭脂,发髻按宫规盘起,但并不用绢花,我素来不喜这种假花,而是和在南越后宫一样,仅用几枚珍珠隐于髻间固定。

    云纱复打水进屋,看到我,怔愣了半晌,才道:

    “墨瞳,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微微扬起下颔,在铜镜中望着她,唇边嫣然一笑:

    “我当然是墨瞳,也只会是墨瞳。”

    起身,我往屋外行去,对她又道:

    “好好当差,别胡思乱想。”

    云纱还是惊愕地望着我的容貌,道:

    “墨瞳,我突然有些担心,怕你很快就会离开我。”

    “呵呵,怎么会,宫女到二十五岁,得了恩旨才可以出宫。”

    “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叹了一口气。

    我迈出门槛的刹那,轻声:

    “你不必为我担心。”

    随后,我走出屋外,径直回到主殿。

    顺公公,袭茹见到我时虽仍旧惊讶,不过,已没有最初看到时的那种愕然。

    小德子伺立在殿门口,笑得却是有几分的深意。

    这张脸,只要不被澹台姮看到,我还是安全的,而她,应该不会入宫为妃,一旦成为景王的侧妃,我和她,就再不会见面。

    摄政王正从内殿走出,眸光冷漠地睨着我,随后,不发一言,步出殿外。

    “墨瞳。”内殿传来玄忆的唤声。

    我拢了拢心神,复进殿内。

    “奴婢参见皇上。”

    入得帘内,我俯身行礼,他竟知道我回殿,那么,他该是一直注意着轩窗外吧。

    只有那处,才可以看到从后殿往前殿的必经之路。

    脸微微染上红晕,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平身,这些络子,你交于宗仁府即可。”

    “是,奴婢遵旨。”

    我微微抬眸,莲步行至案前,才要端起托盘,他却欺身近前,暖暖的呼吸让我不禁把螓首低下。

    “你本来准备瞒朕多久?”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柔柔响起,脸颊畔因这份柔暖,刹那更是嫣红一片。

    “皇上,奴婢告退。”我不习惯这样近的距离,更不习惯他此时所说的话,怅惶间,我突然又想逃。

    他的手恰在此时勾起我的下颔,迫使我正视他明媚的眸华。

    而我,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容貌倒映在他的眼底,或许,他看到的,仅是那人吧。

    “你是怕朕赐你一死,还是怕朕识破你真实的身份?”

    真实的身份?这句话,让我的心,稍滞了一滞,但,旋即恢复如常,我的真实身份,他们不可能知道。他所说的真实,不过是相对于景王的筹谋而言。

    “皇上那晚就说过,倘若,奴婢没有这张脸,您一定会即刻赐奴婢一死。所以, 奴婢并不愿意,用这张脸,来换得所谓的生。”

    “你那晚出现在倾霁宫,又和着朕的箫曲吟唱那首曲子,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接近朕吗?”

    “不是。”我坚定地吐出这两字,眸华平静无波。

    第五章 国色姝(4)

    “如果奴婢想接近皇上,那么奴婢更该听从您的旨意跟随顺公公回宫,而不是继续以一个宫女的身份回到昭阳宫。退一步讲,如果奴婢想接近皇上,在入宫后,何必掩饰自己的容貌,反愿以平淡无奇的样子为奴呢?”

    “那你为何会去禁宫,吟唱那支曲子?”

    我能告诉他,是听从景王之命吗?我不能!

    “那首曲子,是奴婢初进宫,在御池边所得。整首词谱均写于一片枯萎的树叶上,但却遇水不化,所用的,必是后宫尊贵之人才能用的上好墨块,奴婢被词谱所吸引,更牵怀于写出此词谱的人,故暗中学唱了此曲。而,那处禁宫,每每听宫人提起,都是关于前朝最凄美的爱情,所以,那晚奴婢偶经宫门,见无人把守,才涉险进去,因景生情,因箫触思,方无意吟出那树叶上的曲子。”我徐徐说来,容色没有一丝的惶张,“至于奴婢掩饰容貌,实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在这宫中,越不起眼,越安全。但,奴婢这个想法始终是错了,从那次因桃树被责打开始,奴婢就知道,只要皇上您看中的东西,不管它愿不愿意,都会被推上不复之地。”

    我隐去那晚的妆容不提,这些,倘若他怀疑,我再解释都无用。

    如果,他选择相信我这些错漏百出的话,则证明,哪怕不过是相似的替身,在他的心底,都有着选择相信的位置。

    但,这一隅位置,实是今后得保我平安的所在。

    墨瞳啊墨瞳,你的心气,在此时,恰也如此不堪。

    而他凝着我的脸,只是沉默。

    我的眸中,湮起一丝雾气,愈渐朦胧。

    原来,要扮演柔弱,就必须依赖眼泪的烘托。

    当我想起南越宫中那两年,心底蕴积的怨委,便会慢慢化成雾气凝结。

    却并不溃散,落下。

    “奴婢进宫,并非是本意,奴婢只想安安稳稳地能熬到出宫的时日,但,这些,从那晚,奴婢无意去了禁宫,就都变了,无论奴婢再避,其实,都避不过,也避不起。”

    随着这句话,他不再捏紧我的下颔,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我的轮廓五官,道:

    “是,朕不会容许你避开。自你近身伺候朕的那一刻开始,朕就知道,你是那晚冲撞朕的女子,你可以掩去容貌,惟独掩不去的,是你身上的香味,和她一样的香味。”

    他的唇边勾起一弧无奈的浅弧,那么浅,落进我的眸底,陡然,是悲凉的味道。

    “所以,您才会让奴婢做御前宫女,所以,您才会在奴婢即将被杖毙时救奴婢于生死。”我黯淡地垂下眼敛,“一直以来,奴婢掩饰自己的容貌,不过仅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但,当奴婢知道,这份容貌和您所在乎的那人相似时,奴婢知道,惟有一直的掩饰下去,或许,才会活得长一些。”

    “你是苏州一名盐商的女儿,因家族历代经商,故你父亲选择把你送进宫,希望对其仕途有所帮助。可在你入宫的途中,你阖家就被歹徒所打劫,一家七十余口,悉数毙命于歹徒刀中。是以,你才失去了入宫最初的目的,只求自保。”他徐徐道来。

    景王给我所安排的身世,是天衣无缝的,合着我最初的解释,一样是天衣无缝。

    但,我知道,有些事,并不是天衣无缝,就能解释得清的。一如,我现在的心境。

    眸底的朦胧在他的话音落下时,终于,溃落。

    第六章 若相惜(1)

    “朕让你难受了?”嬴玄忆的语音温柔,眸光也在那明媚之外,带了几分的柔软。

    我摇首,低声,犹带着哽咽:

    “是奴婢的眼睛进了沙子。”

    “这是内殿,哪来沙子呢?”

    他自然是识破我的唐推之词,可,即便识破了,仍是轻轻地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甫启唇,语音里,陡然掺了一丝的落寞:

    “你还有关于家人亲情的回忆,而朕,连这些,都是没有的。”

    “皇上——”我抬起眼眸,不解地看着他。

    他替我拭泪的手稍滞了一下,缓缓道:

    “不仅关于真正的亲情回忆是没有的。这么多年下来,关于感情的回忆,亦都是苍白的。朕似乎从十岁那年开始,被灌输的,就只有江山,就只有社稷。”

    在这一刻,我从他的眼底,清晰的,读到更深浓的落寞,那些落寞的深浓,是让人史料未及的。

    他,一统江山的帝,情感,却不是圆满的。

    望着这样的他,我的心里,萌生出一种叫作同情的情愫,当这样的情愫浮显于我的眸底时,换来的,不过是他的嗤然一笑:

    “墨瞳,愿意留在朕的身边吗?”

    他敛了笑意,问出这句话,带着一些真诚,更多的,是让我无法琢磨的含义。

    “皇上,奴婢是您的御前宫女。”避重就轻的回答,是我在无法确定自己,乃至他的心思前,唯一的选择。

    他停下替我拭泪的手,轻轻一指那案上的络子,道: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成为如意的拥有者。”

    我的身子明显地一滞,向后避了一避,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脱他的视线,但,他仍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答复。

    “奴婢仅愿是御前宫女。”我淡淡地道,不去看他的眼神。

    因为,我怕,我所有的心思,会在他那抹看似温柔实则犀利的眼神下,都将无所遁形。

    “做朕的后妃这么让你避之不及?”

    “如果您想听假话,奴婢会说,是奴婢卑贱,不敢祈望。如果您想听真话,则是,宫女若得了恩旨,年满二十五岁即可出宫。”

    “你想出宫?”

    “正如您所说,奴婢进宫是为了父亲的仕途,而早在奴婢进宫的路上,父亲就——”我刻意顿了一顿,深吸口气,方继续道,“不在了,奴婢不能尽孝慈前,那么,待到出宫那日,能于父亲坟上再尽孝道,是仅余的心愿。”

    第一次发现,倘若一个人,需要用说谎来实现自己某种的目的,那这个谎,即便是初次说的,都会带着一种言不由衷的真情,而这种真情,往往感染到聆听的对方。也会让自己真的以为,仿佛,过往就是那样的。

    纵然,我的父亲,澹台谨,仍还活着,但,在我的心里,从进南越后宫那年开始,他就和死,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只是,过往我所承受的不堪,让我的心,逐渐变得坚硬,如此而已。

    “宫外你已无家,若得了恩旨出得宫,你又何以为生,更逞论坟前尽孝。”他的语气骤然转冷,瞳眸深邃黝暗地凝着我,“你所谓的真话,不过是欺君之言!罪,当诛!”

    第六章 若相惜(2)

    “奴婢忤逆皇上,但,皇上却仍不会赐奴婢一死,个中原因,皇上明白,奴婢也明白。”我蓦地挣脱他另一只虚拢住我的手,跪地道,“奴婢是墨瞳,不是蓁儿,更不愿做蓁儿的替身,所以,请皇上,放了奴婢。”

    玄忆不语,任由我跪着。

    高高在上的他,此时,是怎样看着我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抬眸望他。

    是不敢,还是不愿呢?

    我突然分不清楚。

    金砖地,跪久了,便是渗骨的寒冷,可,我依然纹丝不动,这些寒冷,又怎吞噬得了心中残留的坚持呢?

    不论蓁儿是谁,也不论景王最终意图是什么,我总要为自己着想一次。

    他和蓁儿之间的感情世界,我不会去涉及,因为,除了‘活’之外,我有另外需要维护的东西。

    做御前宫女,其实,何尝不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呢?

    近君前,但,可以暂时不必做谁的替身,不涉及任何的情感,也对景王的紧逼有所交代。

    纵然,这个尺度把握会很难,但,再艰难,总比放下尊严要容易,总比死要容易。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打破这份寂静。

    “朕一统三国又如何,最后,还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留不住,也不能留!”他顿了一顿,这一顿中,是任随都无法窥探的纠结,随后,说出的那句话,却让我有一缕的惊懵:“既然,你执意要出宫,朕会替你妥善安排,也算,不枉你御前伺候朕的这几日。”

    这句话,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怔怔地抬眸,但他,只淡淡地挥了一下衣袖,示意我退下。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该就是此时的我。

    我断断没有想到,他会恩准,更隐隐有丝不暗席卷而来,他所说的会妥善替我安排的意思,难道是——

    我不能问,他是君,我是奴,我什么都不能问,我只能带着疑问退下。

    此时,顺公公疾疾从殿外小跑而入,气势惴急,俨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万岁爷,景王妃两个时辰前自尽于王府!”

    我的脚步再挪不开,震惊地回首,他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竟分明湮出一丝笑意。

    “秦御史如何?”

    “御史大人已至景王府。”

    “嗯。”

    “万岁爷,景王妃自尽是在您要赐侧妃于景王之后,此事难免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引着御史大人往这方面想。”

    顺公公并不忌讳我尚未离开,说出这句话。

    我顿时明了,顺公公心中所急的,并不仅为了区区一王妃的生死。

    “是吗?”他的唇边都勾起了一抹哂笑,“嫁于景王五年内不曾有所出,又用自己的命去阻夫君纳妾,这本就违背了太祖皇后颁下的女诫,朕倒要看看秦御史,如何谏言。”

    “万岁爷,话虽如此,但,毕竟是您下的口谕,让景王在选秀前一日给您一个答复。眼下,青矜宫那边,怕已是知晓,皇上您看?”

    “替朕传旨,准秦昭仪出宫代朕悼念景王妃。”

    “奴才遵旨。”

    “至于景王,替朕另传口谕于他,节哀,保重——他的母妃还倚赖他的照拂。”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出这句话时,我骤然会有一丝严寒从手心蔓延到心口,仓促匆忙地走出殿外。

    第六章 若相惜(3)

    当晚,嬴玄忆没有翻牌子,而是一直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我未卸值,只能随侍一旁,安静地替他研墨。

    纵发生那件事,他批得仍十分专注,直到,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

    “景王求见!”

    他搁下紫毫,淡淡一笑,道:

    “宣。”

    紫毫笔尖犹有朱砂红墨,一点点的蕴积于毫尖,不过须臾,随着景王步入殿内,轻轻颤了一颤,终是滴在墨池中,泛起一道轻弧。

    “微臣参见皇上。”景王一袭玄衣,他的声音在玄色的映衬下,也显得份外落寞。

    “平身。”

    “皇上,微臣今晚面圣,实是恳请皇上,容微臣暂免朝一月,以便能陪王妃的灵枢回济明家乡。”

    “皇弟果然是重情之人。”

    “微臣枉负圣恩,日前皇上让微臣思考之事,恕微臣断难从命。”

    “皇弟,如今王妃虽殁了,你为周朝唯一的近支王爷,理应续娶,方为皇族根本,也好慰你母妃在宫中的孤寂。”

    “皇上,恕微臣斗胆,摄政王迄今未纳王妃,如此,方能全心助皇上一统山河,是以,微臣愿效仿摄政王,再无心于儿女情事。”

    “难道皇弟以为,可媲及朕的王父?”

    嬴玄忆,第一次让我觉得,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漠,竟是他对景王所说的话。

    他们毕竟是先帝留下的唯一骨血,为什么,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是如此的微妙呢?

    “皇上恕罪,微臣不敢妄念可以企及摄政王对周朝的建树,仅求效仿,如此而已。”

    “你不敢最好,若你敢,朕也明确地告诉你,周朝,只会有一位摄政王,而他,就是朕的王父!”

    “是,微臣谨记。”

    看着,平素显赫,倨傲的景王,在玄忆的句句厉言下,身子俯得更低,我的心,忽然,就有些没有办法做到平静。

    “身为景王,你该谨记的,还有天子之命莫敢相违。这点,似乎,从朕登基以来,你就屡屡有所僭越。朕念你是朕唯一的皇弟,才不与你计较,但,倘若你在选妃这件事上,再不遵上谕——”顿了一顿,玄忆眸光如炬,凝住俯低身的景王,“休怪朕不念手足亲情。”

    “皇上!请莫逼微臣。”

    “逼?朕今日所为,比之当日,实是当不起这一个逼字。”他从案后缓缓走至景王面前,一手虚扶,使景王直起身子,与他平视,“好,想必你是嫌弃澹台姮为降臣之女,那么,朕再给你一个选择,朕以天子之尊,命你纳——她为侧妃!”他的袍袖一挥,手竟是直指向我。

    我大惊。

    研着墨的手,随着他这一句话,一软,墨池中的朱砂红染上白玉无暇的手边,宛如,那片片飘零于风中的桃花,美艳,带着一抹凄绝。

    “她——”景王的语音冷冽,我知道,他看向我的眼神更为寒冷。

    我不过是他的棋子,他又怎会让一枚失去价值的棋子做他的侧妃。

    是,倘若玄忆不要我,我对景王而言,就不再有任何价值。

    他对我的关怀驻留,不过,是为了让这枚棋子更好的完成他的正和博弈,此刻,却因玄忆的一句话,转瞬变成了负和博弈。

    这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更让他觉得是种侮辱吧。

    “皇上!”我的声音不受自己控制地从口中迸出,更带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悲凉,只有我知道,这份悲凉是因为什么。

    但,落进玄忆的耳中,不过是别样的意味。

    第六章 若相惜(4)

    我将脸俯低,似乎这样,就能逃避眼前即将发生的不堪,可,景王的声音,继续响起时,带着不屑的味道。

    “若皇上执意要微臣续娶,恳请皇上恩准微臣择娶名门之女。”

    “几日前,皇弟方对朕说许过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原来,当得起此誓言的女子,却需是名门之女四字。”玄忆的话里不无哂意。

    “周朝宗亲联姻,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而,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仅代表微臣只愿娶一位王妃。是以,微臣恳请皇上恩准微臣在六个月之后,迎娶太尉之女林愔为王妃。”

    “皇弟是认为朕的御前宫女辱没了你的身份。”玄忆骤然回身,执过我的手,语音转对我,“抬起头来。”

    我怔怔地抬起脸,苍白的神色,正对上景王的冷若冰霜的视线。

    他看着我,更象是看着一个低等卑贱的奴才,那样的眼神,剐得我的眼底,刺痛生生。

    “微臣不敢,仅是微臣无意娶侧妃罢了。”

    “是吗?”玄忆冷冷地掷出这句话,景王却依然容色不变,“你可知道,她虽是朕的御前宫女,但,连王父都想要纳她为王妃,既然,皇弟推托,那朕惟有把她转赐于王父。”他一气说完,握住我的手却愈紧,“可惜,你终是不领朕的恩情。”

    我没有去辨别玄忆最后那句话的双重含义,仅为着,前一句话,莫名惊战。

    摄政王要纳我为妃?!

    我的手不自禁地瑟瑟发抖,皆传至玄忆紧握的手心。

    而他,置若罔闻,手上的力道也未加一分。

    他,应该早已看破景王的用心。

    他和景王的较量,远不是我一介女子所能揣测的。

    而我,不过是他们之间随时可以舍弃的。

    不过,还应了那个“弃”字。

    “摄政王竭力扶佐三代帝王,迄今未纳王妃,微臣怎可夺摄政王之所爱,惟有辜负圣恩,请皇上恕罪!”

    景王一捋袍角,跪于地,低俯着脸,让我没有办法看清他的神色。

    不过,即便看清又如何,他的神色,永远与他心中所想,是背道而驰的。

    那是任何女子,都无法猜透的深邃,除非,那女子,是他所爱之人吧。

    我的手不再瑟瑟发抖,转瞬变得僵硬。

    嫁与谁,对我而言,没有多少不同。

    从来,我的命,都不是由自己做主。

    就象是一件的物品,纵然再精致,都任人转来送往。

    转送间,我的真心,却早已遗失。

    即便还有尚存的真心,也被他人所弃。

    所以,人无心,一如,物品无心,才是最好的。

    “皇弟如此大义,实是出朕所料。好!朕就准你扶灵归乡,六个月后,朕亲自为你主持大婚。”

    “微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万岁!”他跪拜,随后,毅然转身,没有丝毫的留恋。

    我看着景王的身影消逝在一层一层明黄|色的帐幔后,刹那间,旦觉那抹明黄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让我有窒息的感觉。

    “王父虽年界不惑,但,迄今未有所娶,既然他已向朕讨要你,朕把你赐给他,也算成全你想离宫的愿望,亦不必在宫外无所倚靠。”

    我想离宫的愿望?

    我嚼着这七个字,是,自从两年前开始,离宫,恢复自由,对我而言,难道不是最大的祈愿吗?

    我想笑着谢恩,可甫启唇,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

    我凝着玄忆,他的脸在烛烟的照拂下,温润如玉,绝色生姿。

    但,我笑不出来,所有的表情随着我的手一并僵硬。

    第七章 生死局(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卸值,回到屋中,只知道,方进屋,就惊觉屋内有一人,不是云纱,正是景王。

    云纱不在屋中,而他为什么在屋里,我已倦怠去想。

    我神色漠然地走到梳妆镜前,将自己髻上的珍珠一颗一颗取下。

    珍珠于指尖闪烁,尤如眼泪一般,曳曳生辉。

    可,我没有眼泪。

    眼泪对我,其实一直是奢侈。

    除了,那次别有用心在玄忆面前流下泪来,我只在母亲死时流过一次泪。

    时间隔得太久,我都快忘记真心流泪是什么滋味了。

    但,现在,看着这些珍珠,我知道,那种滋味,是带着凛冽的。

    指尖咻地被珍珠后的插针戳到,对,不光凛冽,还有疼痛。

    不过,这种疼痛远抵不上那个男子启唇所说的话,带予我的疼痛。

    “你不必费劲让皇上做任何决定来得到你想要的,做为一枚棋子,只有听从主人的吩咐,才能活得更好。否则,死局之时,也是弃棋之刻。

    我的手紧紧地握起,这样,我方能镇静心神,但,握得紧了,那插针便真的戳进指腹,十指连心,虽疼,可,我不会喊一声疼。

    “王爷,奴婢看来是对您没有任何用处了,还请您另辟棋局吧。”

    缓缓说出这句话,如我所料地,他走近我,铜镜中,映出他的身影,但,他的脸,却开始模糊。

    “你的容貌,他是不会舍得放弃的,除非是你自己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

    “是吗?可惜,事实就是,当他看到这张脸时,他选择把奴婢赐给任何一个王爷。您的棋,还是差了他一步。”

    “不会!”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种笑,带着一种诡异,更多的,是让人战兢的邪气。

    “如果你死,他会反悔今天做的这个决定。”他骤然扮回我的身子,修长的手指已遏住我的颈部。

    空气,一分一分,被他手指的力度所挤出,生命,似乎,也一点一滴的在远离,而我,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这样望着他。

    我所最在意的,不正是我的命吗?

    为什么,我竟不反抗呢?

    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这么近地看着他,他才能这样,眼中仅有我吗?

    我在他的眸底,看到自己的美貌逐渐被苍白所掩盖,那种苍白,代表着生命的逐次流失。

    我的唇边,绽出比蔷薇更妩媚的笑意。

    这抹笑,包含的意味,却仅是凄婉。

    这份笑落进他的眼眸深处时,他的眼底,骤然,浮过一丝的柔软,我凝住他的眼睛,没有错过这丝柔软的稍纵即逝。

    当他的眼神复变得坚硬时,蓦地,他俯低身,狠狠地吻住我的同样苍白的唇。

    脑海一片空茫。

    他灼热地掠夺过我的唇,包括我的思绪,一并在他的掠夺中沉沦。

    我的手推搡着他,可,仿佛所有的力气,在触到他的衣襟时均化为虚无。

    他刚刚说过,倘若我死,玄忆就会后悔把我赐给摄政王。

    所以,这个吻,是带着决别的意味,那种席卷我四周的气息,也是属于死亡的气息吧。

    但,我却在这个吻中沉沦。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吻,原来,吻不是甜蜜如想象。

    更多,是让我品到莫奈何的辛酸。

    以及,逐渐的窒息。

    他想,用这个吻来结束我的生命吗?

    第七章 生死局(2)

    终于,他离开我的唇,也松开钳制我的手,稍稍喘过一口气,他的手却移到我的颈后,扬起,重重击在我的后颈处,我的意识失去前,听到他冷冷地道:

    “你不过是一名卑贱的宫女,竟妄想成为本王的侧妃……身为本王的棋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败,便是真的死!”

    原来,不过是枚棋子,机会?

    所谓的机会又是什么呢?

    陷入黑暗之前,我仅能苦涩的一笑。

    再次醒来,是被手腕的厉痛催醒,我低低吟出声,身子才移动一下,骤然看到,四周的明黄的帐帏,让我有丝惊愕,而,袭茹柔柔的声音进入耳帘时,更让我觉到一丝的彷徨。

    “你醒了?怎地就寻这短见?如若不是云纱回屋,这命,怕就没了。”

    我的视线移到手腕上,那里,包了一层不算薄的白色纱布。

    袭茹见我不语,遂低叹道:

    “墨瞳,你是个聪明人,平日虽沉默寡言,我看得出,你的心气甚高,但,我们既是做了奴才,这心气也就要放下,倘为了攀高枝拼掉这命,亦是不值的。”

    听她的言辞,应是不知道玄忆将我指给摄政王之事,倒象是我为了玄忆而自尽。

    这里并非是我的屋子,倒象是昭阳宫的泰安殿。

    泰然殿本是夏日皇上才会移住的纳凉殿,今日,我置身于此,想来,景王的这招,果是见效的——

    我手上的伤,必然是景王所赐。

    竟用我的生死去做这一赌。

    心下思转,顿时清明。

    景王,原来,你的棋子,又何止是我一人?

    “袭茹姐姐,不必劝我,我自己知道在做什么。”

    “你知道在做什么,还寻了短见!若是如此,直接告于朕,朕赐你一死即可!”

    冰冷的言语传来,随之是袭茹略略惊惶的声音:

    “参见皇上!”

    “退下。”

    “是,皇上。”袭茹缓缓起身,目光深远地望了我一眼,我仍是淡淡的。

    嬴玄忆行至我面前,尚穿着明黄的朝服,该是下朝后直接来此。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语意里,不复素日待下人的温文尔雅:

    “你竟以死来拒绝嫁与王父,如若朕早先颁下这旨,倒叫天下人笑话!”

    他从袖袍中取出一张纸,冷冷掷于我面前。

    上面,是娟秀的楷体小字,正是我的笔迹,但我看得出,这所谓的相似的笔迹不过是人刻意的模仿。

    因为,我不曾写过这纸上的内容。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行行重行行,辗转犹含情。悲哉两决绝,从此终天别。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

    纵不是我所写,但,此时,我只能让他继续以为是我所写。

    既然,景王用这种方式逼我,既然,我只是一枚棋子。

    那么,这场生死局,我的命,将操纵在我自己的手里。

    “皇上,奴婢是想出宫,但奴婢不愿意嫁于摄政王,哪怕他威仪天下,奴婢宁死亦不愿嫁。”

    他冷冷一笑,道:

    “王父从未纳过王妃,那日却开口向朕讨你为妃。你即不愿为王妃,又不愿为后妃,难道,朕放你这样孑然出宫,才是你所要,抑或,你本来,就事事皆做不得自己的主?”

    他后一句话,明显带着试探的意味。

    “皇上,您容奴婢这命,又将奴婢安置在这偏殿,吩咐人守着奴婢,无非是怕奴婢再自尽,因为,您看着奴婢,会想到那一人,所以,出于对她的怜惜,让您见不得奴婢死,对吗?”

    第七章 生死局(3)

    “奴婢虽然只是一名宫女,但奴婢也有自己的心。奴婢的心,没有办法接受,所以,奴婢惟有一死!”

    “心……”玄忆低声沉吟这个字,稍许,才继续道,“到底什么才是你所要的?”他的语意渐柔,手,轻轻地抚过我因失血惨淡的容颜上,“你明知道,朕不会容许你死。”

    他是问我,还是问她呢?

    应该是问她吧。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请皇上不要替奴婢指婚。”我低下螓首,手无措地搅弄着被裘的一角,手腕却暗暗用力,觉到一丝厉痛时,我知道,伤口崩裂了。

    血极快地濡湿白色的绷带,他迅疾地抓住我的手腕,但力度却是极柔的。

    “传太医!”

    既然是生死局,我只能这么赌。

    “皇上,您就放奴婢去吧。奴婢那晚,在禁宫初见你,是被您的箫音吸引,才会想起吟唱那首曲子,但,若让奴婢再选择一次,奴婢宁愿,那晚,遇到的,不是您,这样,奴婢才能随遇而安地继续活着,可——”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话语里含了哽咽,但,眸底,却没有泪。

    我努力想让自己湮起一丝的雾气,赫然发现,心,自景王那吻开始,就被冰冻起来,没有办法流出一滴的泪。

    所以,这场戏我演的并不算完美,不过,只要他有一丝的触动,就够了。

    我不知道,此刻,我为的是活命,还是其他的原因。

    我的心,渐渐让我没有办法辨析真实的想法。

    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我心里明白,这场死局,终于回旋转开,尘埃落定,盘为生局。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温文尔雅,可,毕竟是周朝的帝,也是万民景仰的天。

    如果不是倚仗这张脸,我想,我根本不会让他动容,结果,必然是死。

    而景王也正是算到这点,才用我的命来逼他继续下这场局。

    他们的较量,隐隐让我寒心。

    但,我不会永远是个替身,即便如今身份卑微,甚至真实身份一旦被揭穿,我的下场,或许连他都保不住。

    可,我相信,我一定会让今后自己的命运完全由自己做主。

    而不象今日这样,被人用命去赌这一场博弈。

    当太医进入内殿时,他才松开执住我的手。

    “传医女包扎。”

    太医显然对他的吩咐并不惊讶,身后早有一名医女上得前来,替我揭开绷带,太医仔细瞧了伤口,另从药箱内取药,由医女敷上,并重新包扎。

    宫中,只有主子因男女有别,才会有医女进行代为包扎。

    若只是宫女,则有专门的太医进行诊治,断断是用不到医女的。

    他们显然更加疑惑于我的身份,因为,泰安殿虽是偏殿,却毕竟是昭阳宫的偏殿。

    娘娘主子若得幸蒙圣恩,也仅会被送往承欢殿。

    所以,我的出现,让太医疑惑,但做为奴才,他的脸上必定要做到纹丝不惊。

    而,玄忆将我拘于此,难道,仅仅是怕我再自尽吗?

    这个问题,我不想探究真实的答案。

    我仅知道,有些事,随着景王说出那句话,在我腕下割下那一刀时,就变了。

    手腕渐渐麻木,随着包扎完毕,太医和医女退出殿外,终于,又剩下我和玄忆二人。

    他一直没有离开,仅站在一旁,带着漠然望着我。

    我抬起眼眸,对上他的。

    第七章 生死局(4)

    他凝着我,眉心不再蹙紧,却也不说一句话。

    我反咬着薄薄的唇,直到下唇咬出血来,腥甜的味道萦绕于齿间时,他方缓缓启唇:

    “别再用血,用泪来试探朕的底限,你不是她,朕不会一容再容!”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身,欲待离去。

    那瞬间,我突然,不想他离开,甫启唇,仍是辨不得真心:

    “皇上——奴婢在您心里就是这么不堪吗?奴婢又何尝愿意自己似她一样?如若不然,何必掩饰容貌至今?”

    他没有停住步子,依然往殿外行去。

    那抹身影,在这刹那,有一丝的落寞和绝决竟牵动了我心内柔软的一角。

    可,我的言语之间,并不见丝毫的退让和婉转。

    “即是如此,恳请皇上免去奴婢御前宫女之职,奴婢自愿往庭院当值。”

    我下榻,重重叩首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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