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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6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rouwenwu

    。

    这时齐连春仍然在把各地的粮食调集起来,准备集中到盱眙,然后再南下。但是这个时候南方交趾又出现了叛乱,叛乱者是正史中越南黎氏王朝的开创者黎利,这个时候他在明朝清化府俄乐县担任土官巡检,趁着明朝正在北方和日本作战,发动了这场被正史中称为“蓝山起义”和叛乱。

    黎利采取的战术还是老一套,正如后世越南对抗中国和其他国家入侵的一惯策略——诱敌深入后再采取游击战。

    第六章 知府请柬

    正史中的这场“蓝山起义”是先败后胜,而且正史中的黎利起义发生的时候,明朝并未在日本开战,所以从表面上看,黎利这次成功的把握要大一些才对。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这一次明朝的建文帝早就料到了黎利的叛乱,一开始就将大军从漠北分成几路秘密调往了岭南,配合云南兵一起进剿。

    所以这边黎利一起义,那边明朝的大军马上就杀到了,黎利的起义军被打得四散入南方的密林中去了。

    本来在这一年的二月,交趾的前四忙县知县车绵之子车三,会杀死知县欧阳智起义,响应黎利的叛乱。但是由于明军从漠北的大举南撤,使得这场响应的叛乱甫一起事,就遭到了剿灭。

    而且越南这一仗,建文帝事先把前一次建文九年的安南之战中所俘获的,在正史中是黎利最大的开国功臣阮廌给杀掉了,使得黎利失去了最大的帮助,从而令明军处处占优——看来黎利建国是很难了。

    但是这样一来,齐连春所献的粮食,变成了军粮,北方的灾民,却一时得不到赈济了——这也是国家处于两难的境地的表现吧。

    而这一次南下的兵,是由大将徐辉祖率领的,太子仍然率领一部分主力在北方,并没有全部南下。

    徐辉祖的军事才干,并不下于他的父亲徐达,只是在正史中不受建文帝重用罢了。如今他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也算是一展他的抱负和雄心了。

    而齐连春这次所献的粮食,平白地变成了军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这时已是三月,参加会试的齐升不出意料地中了贡生,要接着参加四月的殿试了。

    齐连春写信回了盱眙,说自己在京师陪伴齐升,暂不回来了,齐敏便一手打理着齐家在盱眙的生意和齐府的上下事务。

    好在文氏那边由齐芸照顾,不必她多费心,不然就是把她劈作两半,也难以支撑下来。

    而在齐升考中贡生的消息传回盱眙后,各处的士人又都前来相贺,向齐升和齐敏、齐芸提亲的人也更多了。

    文氏知道齐敏仍然对齐宝心志坚定,便都推了,而齐升人在京师,自然也是推了了事,只有向齐芸前来提亲的李家,文氏知道李兰和齐芸自幼相得,便在问了齐芸的意见后,订了婚事,只等李兰满了十五岁,行了冠礼便与齐芸成婚。

    既然订了婚,就要与齐芸行笄礼。于是齐敏就在文氏的授意下,开始着手准备齐芸的笄礼,并且写信去临朐,请齐永春和齐福派人来观礼——事实上多数会来的只有魏灵梓吧。

    虽然她只是个妾,但是她自幼与齐敏、齐芸等人相熟,齐敏和文氏都不会怪齐福失礼的。

    至于李兰是苏重德的外孙一事,古人向来只重夫家,对于妻家本就不怎么在意,更何况苏灵已经去世了,李兰又是文氏奶过的,自然与别个不同。更何况李兰本人在齐苏两家的事上,并不偏向外祖家里,看法也是中立,甚至更偏向齐家,所以文氏也不怎么反对这门婚事。

    待得了到四月,京师里放了榜,果然齐升中了进士,虽然只是三榜,却是三甲的第四名,看来他也的确是有实力,并不完全是靠人家考官放水才入选的。

    这样一来,齐升就要留在京师,入国子监学习了,只是由于他年纪太小,还作不了庶常吉士罢了——三甲虽然不如二甲,但前几名也是有可能作庶常吉士的,这一点也挺让人费解。

    不过齐芸的及笄礼,他还是要回来的,一则这是路近,二则他年纪又小,旁人并不知他入选国子监的秘密,所以也挺照顾他,并没有显现出嫉妒来——毕竟他只是第三甲,而且还不是前三,也没有当庶常吉士。

    却说齐敏这边得了报录,便去给文氏报喜。文氏也不知这是齐敏用“味精”和“白糖”换来的,只是听到了儿子高中,喜得居然落下泪来。

    齐敏看了倒是慌了神儿——文氏如今身体比之去年,又差了很多。现在一个小咳嗽都能让齐敏和齐芸为之提心吊胆,更别提落泪了。

    虽然是喜极而泣,但是落泪是件伤神的事,齐敏和齐芸一个替文氏拭泪,一个软言相慰。

    “娘,这是件高兴的事,您怎么却落泪了。我说呀,这定是上天见您天天在床上躺着还要念经,这才降了福呢!”

    文氏虽然身子虚弱,不能再去佛堂拜佛,但仍然每日在床上念经。她听了齐敏的话,果然止住了泪,笑道:“敏儿说的是,这是件喜事呢!娘怎么竟哭了,倒叫菩萨也笑话了。”

    齐芸道:“升弟这次中了进士,看谁还敢欺负我们不。”

    齐敏忙暗中踢了她一脚,道:“芸儿真是的,咱家现在在盱眙,不是,就是在直隶,也是有名的富户,谁敢欺我们!”

    齐芸听了也是笑道:“确是如此,我一时失言了。”

    文氏却道:“只可惜升儿年纪太小,等再过个几年,他若是有了个实缺,再有了品轶,便去乡下立个祠堂,也算是圆了你爹生前的一个愿望!”

    原来文氏心中毕竟对齐长春的愿望耿耿于怀,如今儿子中了进士,心中一喜,居然连说话的中气也足了起来。

    齐敏和齐芸听了,心中都是高兴,便只拣些好听的说。

    这时外面玥珉(这是顶了珊瑚的丫环)过来,对齐敏道:“小姐,知府大人的夫人给咱家来了信,说是在芒种这天要在知府大人的府上办一个集会,然后向天祷告祈求风调雨顺,邀请小姐前去参加。”

    齐敏的脸色变了变,问道:“知府夫人的信使走了么?”

    玥珉道:“已经走了,说是还要给其他府上的小姐夫人们送请柬去。”

    齐敏心想,这几年的确山东大旱大涝,也影响到凤阳府这边,知府夫人是个贤内助,出面祈福为丈夫和自己邀名并不稀奇,可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找这些小姐夫人去参加呢?而且自己与苏睿的关系如此尴尬,那樊氏曾是盱眙县令的小姐,自然也是知道的。所谓的宴无好宴,看来这次的集会也是。

    莫不是这樊氏见自己在盱眙甚至凤阳一带名声在盛,心生嫉妒之心?

    只是现在拒绝,也没什么借口,只是到时候再称病不去,也就罢了——最多不过让齐芸代替自己去。齐芸性子温和,料来也不至出什么差错。就是被樊氏讥讽几句,也就罢了——如果自己前去,只怕又要和苏睿弄僵,何必呢!

    想到这里,便也就接过了信,顺手揣在怀里,然后挥手让玥珉下去了。

    文氏这时却道:“怎么知府夫人来了信?且让我看看。”

    齐敏无奈,只得把信递了过去,心中暗自祈祷樊氏不要在信里写上些乱七八糟的话才好!

    文氏接过了信,拆开看了一下,皱着眉道:“怎么?你和知府大人认识么?知府夫人好像也都认识你的样子。”

    齐敏没有看到信,也不知道樊氏在信上是怎么说的,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呀,前段时间,知府夫人来咱们的‘四季楼’吃过饭,正好遇上过呢。”

    文氏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噫?怎么知府夫人的姓改了?”

    原来在信的末尾,樊氏署上了姓氏,与原来的知府夫人不是一个姓了。

    文氏也是一家举人的夫人,当年凤阳知府的夫人姓氏,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见姓氏改了,自然发出了疑问。

    齐敏继续硬着头皮道:“这我就不知了,好像是知府的夫人去世了,这是个新夫人吧。也许正因为此,才要把大家召集起来吧。”

    文氏道:“这也好,我身子不行,料来知府夫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没肺炎请我,只是请了你。你去和知府夫人拉拉交情也不错,也好为咱家今后多条路子。”

    齐敏没想到文氏会这样说——以前的文氏,可都是不管这种事的。难道是因为文氏自己觉得自己身全真的不行了,所以才想着要尽量给自己找靠山?

    想到这里,齐敏就觉得一阵阵的心酸——齐长春的去世已经让她心情难以自持,间接导致了她对齐宝爱情的自我置疑,使得那段时间她对齐宝的态度也有些冷淡。如果文氏再有个三长两短,她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难道齐宝回来后,自己要告诉她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么?

    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齐敏与文氏母女情深,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厌烦的。每天的请安问好是必不可少的,还要亲手为文氏按摩,喂她吃药,陪她说话。

    再加上每天还要处理里外事务,也怪不得齐升心疼齐敏,想要留下来了。

    文氏见齐敏忽地若有所思,便道:“敏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太过劳累了?我不是让你不必天天过来么,每天有芸儿陪我聊天,也就够了。”

    齐敏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不是,我是在想去知府那里的事。娘,府里这上上下下的事,这么多呢,我走了可不放心。现在升儿进了国子监,三叔正在京师忙着替他打理一些事情,他们都不回来。我这边去了凤阳,万一有什么事可不好,我想着,还是让芸儿替我去一趟的好。芸儿也好去多长长见识。”

    文氏一听也是,道:“只是怕失了礼数。”

    齐敏道:“我是想着,既然升儿中了进士,咱家不如就搬去京城,也好有个照应,到时就算与这凤阳知府有什么误会,也不影响大局。”

    文氏听了道:“便是去了京城,升儿将来也要与人家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难堪。”

    齐敏心想,现在咱家和苏家就已经够难堪的了,还能有多难堪,于是便道:“升儿才多大了,等他为官了,人家早不知去哪儿了。况且当今圣上,最恨官员结党,咱们小心行事,应该无事。”

    文氏想了一回,叹道:“这些官场上的事,我是不明白的。你也是奇了,一个女孩子家的,却懂得这么多。你要是个男人,该有多好。”

    这话也没错,如果齐敏是个男人,那齐家当家的自然会是齐敏,不必让齐宝和齐升前后担着这个名头,平添他们的压力。而且那样一来,齐家就不会与苏家结怨,齐长春也不会早逝了。

    当然,文氏说这话的意思并没有这么复杂,只是随意一叹罢了,只是最近齐敏心思有点乱,不免多想了点。

    文氏见齐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只道她自己也乏了,便让齐敏和齐芸各自回房,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齐敏听了,便与齐芸一起退了下去,路上齐芸又道:“姐姐,当真要我去么?”

    齐敏笑道:“你若想去便去,若是懒得动啊,到时我就说我身子不适,推了这事。不过是祈祷风调雨顺罢了,芒种本就不是祈福的节气,不必管她。我们捐些银钱出来,也就是了。”

    齐芸笑道:“我是不想去的,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哪里应付得来那样的场面。”

    齐敏道:“那就不用管她。若是娘想起了这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就说我自己去了。到时候我在外面转上一天,就说已经去过了便是。”

    齐芸吐了吐舌头:“你好厉害,我是不敢骗娘的。”

    齐敏笑道:“你可别学我,你这样的好孩子,若学了坏,我可是大罪一件啊!”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各自回了房去。

    等到了五月中,齐敏又接到了苏睿的妻子樊氏的信,她本不想去,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称病不去的,但是来下书的人却是陆佳星,让齐敏不得接见了她。

    一别经年,二人见面,各是唏嘘。

    齐敏把身边的丫环都遣了开去,只与陆佳星两个单独谈话,并且不让人去回文氏,以免多出事来。

    却见陆佳星如今头戴金步摇,耳朵上有垂着金线包着的翡翠坠子,脖子上还有金项链,手上也有一个金戒指,身上的穿着也是金钱绣的上好的蜀锦缎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怎么陆佳星如今变成了这样。当年在白河村,她还是个很朴实的孩子呢!

    陆佳星见了齐敏,却是笑着迎上前,裣衽为礼:“敏儿妹妹,我们好久不见了呢!”

    齐敏忙上前扶起了陆佳星:“姐姐千万要这样,你现在是知府的‘二’夫人,我不过是个小民,哪里当得住你行礼呢!”

    齐敏故意咬重一个“二”字,陆佳星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我今儿是回乡见公婆的,顺道来请一下妹妹。月底我樊姐姐请大家一起去凤阳玩玩,我却不能相陪了呢!所以便趁着这个机会,讨了这个送信的差使,来见一见妹妹。”

    齐敏道:“我这几天身子不太好呢,想是有些累了——最近我三叔和升弟都去了京城,这偌大的一个家,我一个人打理,也真是忙不过来呢!若是到时病势重了,还不一定去得了呢。”

    陆佳星道:“那也无妨,我最近要在乡下多住一阵子呢,得空便来看看妹妹。”

    齐敏心想——我们两家如今就算不是势同水火,也是相看两厌,你过来做什么?于是便道:“妹妹为何要长住乡下,在凤阳住得不顺心么?”

    陆佳星笑道:“公婆当年待我甚好,我长年不在他们身边,如今他们年纪也大了,我自是想去在他们跟前尽尽孝心——有道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夫君要为国尽忠,我只能代他回家尽孝了。”

    齐敏笑道:“也亏得妹妹有这个心了,反正你夫君也有你樊氏姐姐照顾,他人又聪明,不会出什么事的。”

    齐敏两次挑衅,陆佳星都恍若不觉,反而对齐敏道:“我听说齐二婶身子也不好呢,我以前曾遇到一个走方郎中,给了我一些药丸,对治疗体虚挺有效的。我刚嫁过去时,因为产后失调,一直体虚,不能侍奉夫君。后来吃了这药,身子这才渐渐好了。”

    原来陆佳星嫁给苏睿的第二年就产下了一个儿子,倒是樊氏,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生养。陆佳星是二房,不是妾,她的儿子不必认樊氏作嫡母,直接便视作嫡出。所以这几年樊氏与陆佳星其实是不合的,而樊氏有父亲和伯父作后台,苏睿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陆佳星这次回乡,也是为了暂时避开樊氏,不与她置气。

    齐敏对于这苏睿身边两个妻子的闲事,也略有耳闻,刚才因为对苏睿不爽,所以才会对陆佳星挑衅。现在见陆佳星并不介意,反而对自己示好,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当年人家与自己关系还是不错的,何必把人家也恨进去。

    第七章 姐妹笄礼

    不过想来陆佳星在苏睿的身边日子也未不好过的,不然干嘛要从深爱的表哥身边走开。

    于是齐敏便试探着问道:“星儿姐姐的儿子,好像||乳|名叫政哥儿吧?”

    陆佳星笑道:“是呀,大名叫苏晟,今年已经五岁了。”

    齐敏道:“他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么?”

    陆佳星道:“已经着人直接送去乡下了,我公公婆婆可喜欢他呢。”

    齐敏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一个金锞子来:“我也没什么好送他的,这个是我帖身的玩意儿,就送给他吧。”

    陆佳星笑着接了过来,齐敏想了想,又道:“别告诉苏睿,这是咱们两个的情谊。”

    陆佳星脸上笑容微微一敛:“那是,这是咱们姐妹的悌己玩意儿,告诉男人做什么。”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来:“我身上可没带着什么好东西,这个送给妹妹。这块玉佩是祈福之物,我祝将来妹妹与宝兄弟重逢,有情人终成眷属。”

    齐敏笑着接了过来,心想当年就是因为苏睿要娶你做二房,所以我与他生了嫌隙——虽然不知到底是不是因为有了这层嫌隙才会让自己更帖近齐宝,但现在却因此而与你仍然能保持一份友谊,也算是人与人之间的奇缘了。

    于是故意打趣道:“却看不出姐姐还是个能有事瞒着自家夫君的事。”

    陆佳星笑道:“男人家有男人家的事,咱们女人之间,不管他们的事,他们也别来管我们的事!”

    齐敏看着她的神色,心想莫不是她与苏睿感情有什么变化?想想苏睿对她也不该是无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被自己责难的险而来娶她作个二房吧。难道因为太过于热心升官,而忽略了对妻子的感情?

    唉,夫妻间的事,就像《围城》那里说的一样,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看不清的,她们夫妻之间的事,自己是怎么也想不通的吧!

    这时陆佳星又问道:“我听我夫君说,宝兄弟好像有点不大妙,是么?”

    齐敏心中一凛,随即笑道:“哪有的事。如今国家厚抚将士,若是宝儿他有个万一,朝廷也会有消息传递过来的。我三叔还为此去了京城,查验了一下有没有遗漏的丧报呢!”

    陆佳星轻拍着双手:“我便知宝兄弟福大命大的。我那玉佩的确是祈福的妙物呢!那时我祈祷表哥中进士,结果真的高中了呢!妹妹将我这玉佩带在身上,一定会有用的!”

    齐敏笑道:“真的这么有效验?那这份厚礼我可不敢收了呢,我那金锞子,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陆佳星也笑了起来:“妹妹说话还是这么促”

    二人边笑边谈,又谈了几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齐敏便将陆佳星送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问她:“你来我家找我,你公婆知道么?”

    陆佳星摇了摇头:“他们只知道我进城来,并不知我来找你。”

    齐敏苦笑着道:“看来咱们两个,以后还是小心些的好,不然还要惹得家里人不快呢!”

    陆佳星也叹道:“便是如此啊!”

    两个人嗟叹了一回,齐敏便送走了陆佳星,然后一边回去一边想——陆佳星这次来,会是苏睿派她来探自己口风的么?

    齐宝阵亡的事,应该只有自己和三叔齐连春两个人知道,连齐芸和齐升都不知道,苏睿是怎么知道的?

    想了一回,也想不透,便只得回去。

    幸好齐敏这段时间立威的效果不错,不但文氏不知陆佳星前来的消息,就是齐芸也不知道。

    等到了芒种前夕,该当出发的那天,齐敏只让人带了一封信给带着盱眙各家夫人小姐前去凤阳的凤阳通判,同时称病不去。

    齐敏倒是漫不在乎,齐芸却是成天担惊受怕,惹得齐敏不断地取笑她。

    到了六月,齐连春从京师回来,说是已经在京师按排好了一切,替齐升买了一处宅子,又置了几个婢女和仆人,再配了自己信得过的两个家丁跟在他的周围。

    那两个家丁都是身经百战的戍卒,只是年纪大了,又是募兵,这才退了伍。

    文氏听了,自然对齐连春再次称谢,齐连春道:“二嫂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两家,其实都是一家人。”

    文氏听了,也就不再多说。待得从文氏房中退了出来,齐连春对齐敏道:“淮北和山东都有大灾,咱们的粮食都成了军粮了,只是苦了百姓。”

    齐敏道:“咱家也不缺钱,您真要是担心那些灾民,再购些粮食,直接送去山东和淮北也就是了。只是咱们只是一介商户,若是太过招摇了,只怕不好。”

    齐连春道:“你说的是,唉!只是可怜了百姓!”

    齐敏道:“不如这样。三叔可有相熟相厚的人,托词于他们,以他们的名义去赈灾,咱家帮着多出一些钱。这样咱家也不邀名,又救了那些灾民,也不遭人嫉忌。”

    齐连春乃是急公好义之人,听了齐敏的话连连点头:“这个办法不错,我这就去找几个热心肠的朋友去。”

    齐敏乃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自然也是对像灾区捐款这样的事很是热心,所以两个人在这方面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并没有人因为不出名就不想做的。

    齐敏等这些话说完了,才把苏睿的老婆曾经邀自己过府的事告诉了齐连春。

    齐连春道:“不去是对的,这种事少掺合吧,那个苏睿,我总觉得他对你心怀不轨,还是少搭理他的好。”

    齐敏红了脸:“三叔说的是,我不会再与他有什么瓜葛的。”

    齐连春见齐敏上了脸,也就不再多说了,转而笑道:“你不知道,我在京师里待了一个多月,那上门亲的人,可是络绎不绝啊。”

    齐敏笑道:“怎么?那升弟可有钟意的?”

    齐连春道:“他平日里话就不多,见了人家拿着闺女的画像来提亲,更是羞红了脸了,哪里还能说得出钟意不钟意的话来。”

    齐敏奇道:“怎么?如今流行用画像来相亲了么?”

    齐连春道:“我初时也感到奇怪,后来一问才知,这还是你弄出来的呢!”

    原来当年齐敏到京师去选太子妃,她的画像被翻画了很多份,都在京师附近传阅。后来影响了京师那里的媒婆这个行当,就开始了用这种办法去提亲——有画少女的,也有画男子的。

    齐敏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不由得红了脸:“好龌龊的家伙,平白地画了人家的像,被那些俗人到处传阅,像什么样子。”

    齐敏可没有当明星的感悟和虚荣心,更不用说在这个礼教甚严的古代了。

    齐连春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你的画像早就没有了,当年就画了那么几幅,后来虽然又依着那画像画了十几张,却被人都买了去。而且好像是突然有人出的手,派了不少人同时去买,一下子就买光了,连一张底稿都没有留,想要再照着原图画一张也不能了。”

    齐敏笑道:“却料不到我的画像还能赚钱,不如这样,三叔你改作胭脂水粉的生意,然后办个茶会,只邀那些官家富商的女眷出席,我只说是用了你的胭脂才会这样漂亮,到时那些女眷都要找你来买胭脂了。”

    齐连春哈哈一笑,道:“胭脂水粉能赚几个钱,我不如去和白云观的长海道人合作,让他练些养颜的丹药出来,那个才赚钱。”

    齐敏道:“这却是呢,不过我现在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比不得当年青春的样子,若是早个几年,说不定真的能做成这笔生意。”

    齐连春道:“哪里哪里,你可是漂亮极了的,你现在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哪像一个二十岁的人。”

    实际上齐敏是七月生人,如今不过虚岁二十,周岁还不满十九,再加上她的确天生丽质,这几年生活环境也不错,又有现代的一些养肤护肤的知识,自然看上去要年轻一些。不过听到齐连春这样说,齐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二人说笑了一阵,却也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齐连春便告辞了。

    不过此时已是夏末,等交了夏税后,齐连春就又开始筹粮,并且找志同道合的人出面,由他们牵头赈灾。

    从七月到九月末,待得秋税交完,又筹了一个多月,到了十一月,终于把粮食筹完,却又不敢再运走,生怕又被充作了军粮,而是先行派人去和山东的官员接洽,说要开粥厂赈灾,请官府不要随意充公。

    在这段时期里,齐升与家里书信不断,文氏身体虽然仍然虚弱,但好歹精神上略有安慰,便要强撑着让齐敏去托人往京师里去看房子,准备搬家去京师,好就近照顾齐升。

    齐敏便劝文氏道:“娘,我听说朝廷有迁都的意向,已经与三叔在长安买了宅子了,只等着朝廷的诏令罢了。”

    文氏道:“你尽胡说,好了的迁什么都啊!”

    齐敏心想我怎么能对你说历史上朱元璋本来就想迁都的,再加上现在的皇帝是个穿越者,没有把都城迁到北京就很不错了。

    不过天子守边不是个好办法,因为不可能每一代的君主都是那么英明神武的,所以还是在内陆比较安全一点。长安自古就是大城和坚城,如果要迁都的话,加固城墙和迁百姓之类的事再所难免,其中迁富户以充实京畿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政策,所以作为盱眙首富的齐家,,那是迟早要去的,不如早作打算。

    只是齐敏不好明说,只好推说齐连春在朝中认识一些大臣,得到了可靠的情报之类的,把文氏哄了过去,并且让她好好将养身子,可以一起去长安,不耽误工夫。

    而正好也就在十二月初,日本传来了大捷的消息,说是郑和的大军分几路同时进兵,把将军足利义持击败,并且斩首。之后扶植他的弟弟,也就是原先作为人质在明朝生活的足利义嗣作了将军,进而降封他为东瀛侯。而日本天皇,他整族都被明朝南迁至琉球,让他们在琉球国居住,并且留下一部分士兵,在日本驻扎,以防已经明显有倾明倾向的足利义嗣撑不住场面。

    与此同时,南边的交趾也一再传来大捷的消息——这下总算不会再有军粮告急的事了,齐连春便和两个志同道和的人,一起押粮北上,去了山东。

    这一趟到山东赈灾的事,做得很圆满,只是齐连春在那边赈灾,没法回来过年。反倒是齐升,从京师跑了回来,陪着母亲和两个姐姐一起过年。

    大半年不见,齐升却也没什么变化,仍然是寡言少语的,只有对着母亲和两个姐姐时,话才多一点,那些上门来拜访的人,他依然仅是寒喧两句罢了。

    齐敏倒是对齐升没有什么见外的,并不以先前因为齐升似乎对自己有些不该有的想法而疏远他——这也是从自己和齐宝发生的一些误会中所汲取的教训。

    对于重要的人,不能动不动就冷淡对待,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一定要好好地与对方沟通才是。

    通过这次齐宝的出走,齐敏也反思了自己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从前一世到现在,虽然加在一起已经活了快四十岁了,但是所经历的都是少年时代,眼界并未得到开阔,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历练,从而达到人情练达。

    而且齐敏通过这次的反思,更想到——如果当初对苏睿不要那么冷淡,而是剖开心扉与他好好沟通的话,他应该也会理解的吧。而自己的态度,让苏睿一下子接受不了,转不过弯来,所以让苏睿的精神和脾气都有了很大的转变,从而造成了他精神上的压抑,以致于发生了气死齐长春的事。

    所以反过头来想想,自己在这件事里也有责任——只是事已至此,自己现在就是想原谅苏睿,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不能回头了啊,两家人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或许,只有陆佳星还能稍微做个点头之交吧!

    说到陆佳星,从凤阳到白河村暂居已经半年了,却还不见苏睿来接她,想来他们夫妻间的确是有些什么事吧,只是这些事,外面的人是无法知道的,齐敏也只有祝她好运了——陆佳星是个好女孩儿,这一点齐敏并不因为当年她甘愿作小也要嫁给苏睿而有所改变。

    古代人的爱情观是不能以现代人的看法来改变的,她想与齐敏共事一夫,也不是什么下贱无耻的想法,齐敏也没必要就把人家视作不共戴天的敌人,只不过是个情敌罢了。

    如果自己的老公或男友受不了诱惑,那也不过是自己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男友或老公被抢走了,根本没必要想尽手段去报复想要当小三的人。

    齐敏觉得,用现代的爱情观去看待一个古人,来建立自己在爱情上的道德制高点,然后用古代正妻对妾室或二房的某些权力去报复人家,这实在是有点无耻了。因为这等于是在古代和现代的两种条件下,任由自己转换角色,来寻求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去对付一个只在古代的条条框框下生活的古人——这太欺负人了啊!

    也就在同一个月里,先是李兰行了冠礼,然后是齐敏和齐芸两个人同时行了笄礼。

    这一年齐敏已经二十岁了,即便是没有婚约,也要行笄礼了;而齐芸十七岁,又与李兰订了婚,所以也就行了笄礼。

    李兰行冠礼时,齐芸作为婚约者在内室,与齐敏分坐两边。看着齐芸为李兰换冠带衣服时的样子,齐敏又恍惚间忆起当年自己为苏睿更衣的情形。

    转眼间物是人非啊!

    而等到齐敏和齐芸冠礼的时候,齐升已经回来了,作为主家的主持者,接待了各方来贺的人。一切的事务,他都做得很完满——果然在京师里待了这段时间,人也变得更成熟了。只是仍然话不多罢了。

    等过完年,琉璃和小苍、小茪等人也都遣了出去——琉璃已经二十岁了,小苍和小茪也都十九岁了,自然也都遣了出去。

    本来琉璃在去年就想遣出去的,但是因为小茱等人都被先遣了出去,就把这几个熟悉府里大小事务的人先留了下来,一边带着几个小丫环,一边服侍夫人小姐。

    本来齐芸既然在下一年就要出嫁,一般小苍就不会出府,而是会作为陪嫁的丫环一起嫁到李府去。但是齐芸在齐敏这几年的影响下,对爱情也有了一种独占欲,并不想遵守“七出”中的“妒而乱家”。

    而李兰年纪也小着,对于陪嫁丫环也没什么兴趣,也就听了。

    第八章 浩大工程

    本来小苍若是陪嫁过去的话十有八九是要作个通房的,现在在小苍出府后,新过去伺候齐芸的是个只有十岁的小丫环,名唤珏玨,怎么也不可能在陪嫁后去作什么通房丫环的。

    齐芸嫁过去后,若她年龄大了,到时再给她指一门婚,也就是了。

    待到两全府上的成|人礼都完结后,就有不少人再度上门给齐升提亲——之前文氏以齐升人在京师为由,把这些人都推了出去,如今齐升回来了,在情面上却推却不了了。

    从年前到年后,上门给齐升提亲的人可以说是每天都有,最后齐升实在受不了,索性正式放出话去——大哥不回来,我就不成亲!

    现在齐升是举人老爷,也没人敢对他说你大哥可能已经死了回不来了的话,见齐升发了火,也都觉得没面子。有那几个自认为伶牙俐齿的媒婆还想厚着脸皮上门,都被齐升跟人家说话时找了几个差错,命人掌了嘴,赶了出去。

    别看齐升平日里与人相处说话不多,但是心眼却不少,几个媒婆也不可谓不老道,居然都上了他的套,嘴里说出了岔子来,被齐升羞辱了一番后赶出了府去。

    这日齐敏正在房内看书,玳瑁过来说:“小姐,前面二少爷又和人吵起来了。”

    齐敏道:“休管人家闲事,前儿新买的缎子,叫你拿去给我娘看,你去了么?”

    玳瑁道:“小姐不必担心,润儿姐姐已经拿了那些缎子去了。”

    齐敏道:“你总是懒,我差你去,你却去求润儿。”

    齐敏身边原先的大丫环琉璃过了年就出府去了,玳瑁虽然跟着琉璃学习伺候齐敏也有一年了,但是润儿原本已经升作了二等丫环,她的年纪也大了,再加上齐敏觉得玳瑁总有些懒散,便先让润儿作了大丫环,玳瑁暂时作了二等丫环。

    玳瑁道:“不是我懒,是润儿姐姐怕我不会说话,惹得夫人生气,就替我去了。”

    齐敏笑了笑——润儿的确是个很懂事的人,也不枉了自己把她从一个粗使丫环逐步提到大丫环的位子上。

    于是便让玳瑁下去沏茶:“去沏一壶绿茶来,等会儿二少爷必定会过来的,正好让他来喝。”

    玳瑁应了一声,沏茶上来。果然刚刚凉了些,齐升就气鼓鼓地回来了,进来见到桌上放着一壶茶,便自己倒了一杯喝了。

    齐敏笑道:“这么渴么?让玳瑁替你倒一杯也来不及?”

    齐升道:“这种小事,自己做也就是了,何必事事都让她们做。”

    齐敏道:“听说又有人来提亲了?你怎么就看不中呢?不然我替你留意一下吧,总有真个好的。”

    齐升道:“若真有像敏姐这样好的,我才会答应呢!”

    齐敏道:“你尽是胡说,人和人怎么能一样。我有我的优点,也有我的缺点。你现在把我当成姐姐一样来看待,我的缺点你也不会在意,但是如果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成为了你的妻子,你就会发现她的缺点是你所难以忍受的了!”

    齐敏一直想找个机会对齐升劝诫一番,如今却正好是谈起这个话题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要知道姐姐和妻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和你大哥宝儿,从小就在一起,我并没有当他是哥哥,他也没有把我当成是妹妹,所以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是男女之情。而你只是把我当成姐姐一样来敬爱,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和我脾气秉性一样的人嫁给了你,你一定会受不了的。”

    齐升睁大眼睛,看着齐敏,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敏见了,又对他道:“宝儿和我心心相映,这才是最重要的。夫妻之间,男女之爱,都离不开一个心心相映。我不管对宝儿怎么任性,怎么随意,他都能包容我,爱护我——同样,他想要做什么,我也都能宽容他,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都全心全意地为着对方,而是因为我们能够理解对方的这一切。你要找一个能与你心心相映的人才行啊!”

    齐升本来还想说“我也能什么事都依着你的”,但是齐敏的后半阙话,等于是把自己和齐升明确地划成了两个阵营的人。

    于是没有办法,只得低着头,半天才道:“可是让我上哪去找一个心心相映的人?”

    齐敏笑道:“人与人之间,总有个缘法的。你如果总是不知足,那你就永远也找不到心心相映的人。所以你不用急,我且替你也留意着,一定会有合适的人的。”

    齐升听了,便低下了头去。

    于是之后的几天,齐升都有点回避着齐敏,齐敏也都只作不知。到了二月,齐升便回了京师,而齐连春却去了徐州探望女儿,还没有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传出了建文帝要在平定交趾之乱,以及日本的明军撤离之后要去泰山封禅的消息,而且路上还会经过盱眙,然后去凤阳祭祖。

    于是一路上要接驾的地方都忙碌了起来,各自出招,准备在这一年内搞好政绩,并且在接驾上都下了功夫,准备邀宠。

    苏睿是凤阳知府,更是建文帝赏识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召了凤阳府下的各县县令都去开会,然后再让他们回来修缮城墙,翻新街道——至于凤阳,居然是要修一座行宫的。

    建文帝这个时候去祭祖,应该是踌躇满志的吧。

    所谓的封禅,其中的“封”为“祭天”——就是登上泰山筑坛祭天,禅为“祭地”——就是在泰山下的小丘陵地祭地。这是古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时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礼。 战国时齐鲁地区有些儒士认为五岳中泰山为最高,帝王应到泰山祭祀,所以之后的秦始皇、汉武帝、唐玄宗都曾举行过封禅大典,以强调君权神授,使得天下归心,威服四夷。

    不过自从北宋的宋真宗自澶渊之盟后上演的如病似狂般的寻找祥瑞以及封禅之举,最后形成的“天书闹剧”,使得后世不敢再轻易作封禅之举。

    但是如今蒙古被逐,日本降伏,安南稳定,交趾也是平定在即,国内虽然有旱涝之灾,但不改盛世景象——海外各国都纷纷入朝进贡,国内的唐赛儿已经不可能再起兵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