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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

      荒径独游稀 作者:燕缺

    。

    他漫无边际瞎想,陷得太深,未觉白鹤的惊呼。

    远处红霞宫阙、流水叠峦飞絮般逸散,他被人摁倒于绿草竹叶中,甫见天边角星芒,视野中又撞入张故人脸庞。

    醒来的青年死死把人制在身下,像痛不欲生的野兽般颤着脊背,手自他肩头路往下,牢牢扣住手腕。他瞬不瞬盯着重黎,在看到那对长眉时双目顿然赤红,仿佛那柄勾划出断痕的小刀,又削去他心头三寸肉。

    重黎讶然变色:“长——”

    身着道袍的青年沉默不语,眼底暗弱火苗竭尽全力跃动了下,终为清明盖灭。

    他被火烧着般腾地松开手,招子乱瞟,不知事态缘何发展到这地步。

    重黎本不抱大期望,最快回神。他冲自己骂了句执迷不悟,轻轻推开震得魂魄出窍的虞槐,整好略散乱的衣袍,还有闲情夹出几片误入衣褶的竹叶。

    鹤大爷识趣地扮演缩头乌龟,他面无表情地揪走这光顾看好戏的扁毛畜生,半途折回抱走险遭遗弃的酒坛,丢下云里雾里的虞槐驾鹤逃走了。

    长鸿死透了,死在他的劫数下,死得不能再死了。

    ——

    凡灵山秀水宝地皆造化所钟,地脉自有源源不绝的福运,旷日积晷蕴生神灵,大小常山则其中之。

    长鸿在山灵中算是声名响当当的人物。

    敢情他嘴上缺的德全数在修习途补得齐整,终日游手好闲胡天侃地,不见修炼,灵力却是哗啦啦地涨,放在俗世就是收恩荫不务正业的纨绔。他常到人间玩乐,与牛鬼蛇神厮混,从勾栏烟花学了整套拐人宝典,为长不尊,不知祸害了少根正苗红的小灵修。没准山水也划个三六九等,品秩最高才能孕育此等奇葩。

    鹤大爷心明眼亮,给大侠四字批命:禽兽不如。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这冤家连兔子都不如。

    山灵偶尔小聚谈谈鸡毛蒜皮事,长鸿拉着在山里长草的重黎,逢人就说:这是我长鸿亲弟兄,年岁不大,少拿你们那些荤话闹他。

    到头来,他反倒是最先下嘴的那个。

    鹤大爷察觉猫腻时,他已风风火火把“亲弟兄”拐回老窝大常山,赶在某个月黑风高夜盖上戳表明心迹,修筑琴台,美其名曰品风流,风是风花雪月的风,流是流水桃花的流。

    鹤大爷孤家寡鹤,点闲愁,万种心塞。

    ……重黎那小屁孩也太好骗了,怎么上界就骗不到只美鹤做媳妇呢?

    无他,上界人鹤皆精明,冷冷清清没啥人情味。

    鹤大爷心塞的时日不很长。

    彼时门派林立,修士遍布九州,不能寿与天齐,与日月同光,极目远望只能窥探百年内的果报,有不怕折寿的为求时风光堂而皇之动起了歪脑筋。

    崇华派在当年不过千万过江之鲫中不显山露水的条,声名不显,门中子弟良莠不齐,可也有个长处,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大逆不道骇人听闻的法子都敢试他试。

    譬如,弑灵。

    有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崇华大能想出了令人拍案叫绝的阴损法子,摆下阵法取地脉灵气化为己用,门派气运蒸蒸日上。这机要秘事被捂得严实,执行又隐秘,很小辈悄无声息便夭折了,山林暮气弥漫俨然日薄西山。

    长鸿探查良久寻不着蛛丝马迹,直到灾厄降到重黎头上。

    此事牵扯到上界诸君的谋算,鹤大爷心知肚明,但陪伴到小世界历劫的长鸿骗吃骗喝百年之久,到底有份同甘共苦超越主仆的情谊,旁敲侧击地道:“佛说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今朝有乐,焉知是不是虚妄之乐……冤家,人要是活了辈子,苦过乐过,临死才晓得自己仅是无数因果中的环,岂不是太可怜了?”

    长鸿很古怪地咳了咳:“……我看山中灵植丰茂,不至于饥不择食改吞佛经啊。”

    鹤大爷被噎得发火:“滚,本大爷和你讲正经的!”它哽了哽,弱弱道,“这么着,咱换个说法,你明着暗着欢喜小屁孩百来年,有天突然明悟这欢喜是假象——”

    长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施法让怀中重黎睡得沉,明月星照,细碎水浪涌上琴台,须臾将岩石晕成深黑。他浑不觉长衣如水草般于湖中浮泛,侧面隐隐地显着无人能解的锐利,终是温和地亲亲重黎额角,未置词。

    仙灵纵有通天之能,天道之下仍为蝼蚁。区区血肉之躯,又能算什么呢?

    上界人抛下诱饵,下界人趋之若鹜,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做得出来。修士贪欲无底,竟想杀鸡取卵劳永逸,吞食仙灵增益修为,从而登临上界证道。

    长鸿将人从小常山引至大常山、决意玉石俱焚之前都很觉荒谬。

    他回望重重云海,残骸堆叠,已将雪白染作猩红,就如同那些修士狂乱的眼——

    世间诸相,他独舍不得重黎,也只个由他为之命名的重黎。

    大常山山峰被生生削平、崇华派大能身死道消那日,山灵长鸿独立山巅,声罪致讨。

    他最后如是道:

    “——逆天修道?所修何道?纵困心横虑,难脱因果束缚,难离天理人情……至若朝菌蟪蛄,大椿冥灵,者旦夕生死,者乔松之寿,而之于天地则无殊异。为求长生戕害不辜,便是尔等欲证之道?断六欲舍人亲,作茧自缚,便是尔等欲求之道?如此之天,如此之道……续鹜短鹤,不若弃之!”

    重黎毁去小常山尚未成型的阵法,脱困赶至时已曲终人散。

    大常山焦土遍野,不闻人声,既为死地。

    长鸿祸害之称绝非浪得虚名,造了千百桩杀孽,离黄泉还有步之遥,仍忙于挑拣完整的骸骨逐震碎。

    他满怀歉意地望了望重黎,在重黎触到他身躯的刻散作飞尘。

    重黎想他没准会疯。

    可有时恨就恨在过于清醒。

    他很清醒,没学风月话本里来个生死相随,全因他瞧不起依附情爱而生的藤萝。

    他其实不爱酒,那年的百仙草酒,他堪堪饮了半坛,余下的都妥帖地封存在小常山内,而在那些独居幽谷的年岁却慢慢地练就了千杯不醉的酒量。

    在重黎看来,万物生死消亡都与他人无关,只是少了个拿酒坛灌他的长鸿,有些失味罢了;

    在鹤大爷看来,这小屁孩确是活得好好的,不过是成天饮酒,让另个长鸿在自己身上活过来罢了。

    白鹤在下界呆久了,心肠也叫三千红尘磨得发软,忍不住道:“小屁孩,你仔细听清楚了,长鸿没死!”

    重黎不以为意地应了声,它臆度这小屁孩没听到心里去,急得跳脚:“本大爷要有半句谎话,就受天打雷劈做只烤鹤!”

    话音甫落,即有黑云聚拢,天昏地暗,山雨欲来。

    重黎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