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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处 作者:淮上
,子孙满堂,至少手下这个位置上永远都有他的席之地。
想象下二十年后自己还坐在顾远办公室隔壁,只要抬头便能看见他英俊又熟悉的脸,每天都能和他同呼吸这方寸之间的空气,以及享有“遇到事情直接来找我”的权利……方谨的心脏就像充满了气样发轻。
如果能和顾家彻底脱离关系……
如果和顾名宗的交易永远被掩埋于水面之下……
方谨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难堪的秘密只要存续下去就总有暴露的天。他必须镇静下来耐心等待时机,在切不堪回首的往事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前,将它彻底从灵魂中割裂出去。
你总有办法的,方谨——他这么想着。
你在这世间手脚地挣扎到现在,你从那么刀光剑影的困境中走来,你定能想到办法继续走下去。
总会有办法的。
方谨睁开眼,将那口气徐徐地、彻底地从肺部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桌面上的手机亮了,方谨拿起来看,只见屏幕上出现条最新短信,赫然是总公司安保部门主管王宇的号码:“方助理,顾总让我通知您晚上七点来xx酒店。”
“我们找到了当年刺杀您的人。”
·
七点整,方谨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前台小姐打了个电话后礼貌地欠了欠身:“没问题了方先生,请您稍候。”
这家号称各项设施达到六星级标准的酒店是顾名宗投资并担任董事的产业之,当年投资它的目的就是为了洗钱,因此酒店不可理喻的高标价令它豪华显贵,门可罗雀。不过正因为如此,近几年来酒店渐渐成了当地上流社会交际中心之,顾名宗看出了它巨大的社交潜力,不仅没有撤回反而追加了投资,继续让它留在自己的商业帝国图之内。
方谨在大堂里,蜂蜜色大理石地砖和气势磅礴的落地玻璃旋转门之外,是巨大的草坪喷泉、花园泳池,和通向远处市中心的车行高桥。远的地方,大街上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无数行人来来去去,仿佛是另外个遥远而繁忙的尘世。
方谨微微有些出神。
那些人看到这座宏伟的酒店建筑,会不会羡慕里面潇洒来去、挥金如土的住客?
然而他现在在这里,只羡慕这世上的人在暮色四合时都有个家可以回——不管是高堂广厦,还是茅屋草庐,那至少都是可以回去的地方。
“方助理,”安全部门主管王宇亲自下了楼,穿过大厅走到方谨身后:“您好,请跟我来。”
方谨言不发地跟着他,从酒店内部电梯直下到地下四层,出去是个巨大的室内地下酒窖,吊顶暖光洒在排排红木酒架上,空气却微微潮湿寒凉。
王宇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向酒窖最底部走去。
方谨跟在他身后,目光突然瞥见他黑色西装侧摆有块因为潮湿而颜色变深了,在金红色调的光照下并不明显。
不知是地下温度冷还是心理作用,方谨盯着那块深色的布料,心底突然升起阵寒意。
“到了,”王宇停在尽头扇木门前,打开门道:“请。”
方谨走进门,只见里面是个宽阔的房间被分成两半,中间以面隔音玻璃墙分隔开。靠房门这侧摆着三张扶手椅,顾名宗坐在其中张上,见他进来便随意地问:“吃了没?”
方谨低头致礼,说:“没有。”
“先别吃,待会小心吐出来。”顾名宗指指身侧的椅子:“坐吧。”
方谨整整外套,坐了下来,抬眼瞥见另侧扶手椅上坐着的果不其然是迟婉如。
迟婉如和平常样衣着精致妆容完美,但脸色看上去非常僵,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作用,侧面看上去竟然有些阴霾的感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隔着玻璃墙的另半房间地上有个血肉模糊的人,手脚都以个奇怪的角度反方向弯折,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的话,真看不出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这时对面两个保镖推门而入,左右抓起那人的手,拖出道长长的血痕把那人拽了出去。
紧接着又有两个保镖压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进来,狠狠把他踹翻在地。
方谨面色不动,抓着扶手的指尖却微微紧。
这熟悉的场景他已经看过很次,完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宇,”顾名宗边拿手机刷邮件,边漫不经心道:“你给个背景介绍。”
王宇“是”了声,转向方谨道:“您当年去德国留学之前曾经被人绑架,虽然后来及时救出,但绑匪却逃了。这么年来我们直没有放弃追查绑匪的下落,上个星期终于在东北抓到了这两个人,路押解回来,不过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幕后主谋的线索。”
说话间玻璃墙对面个保镖按住绑匪,另外个摸出尖刀,直接按在了绑匪腿上。
“刚才那个审问后已经废了,”王宇面无表情道:“所以现在来审问第二个。”
他话音刚落,对面保镖问了句什么,绑匪咬牙不肯说;保镖也不跟他啰嗦,下秒手起刀落,异常精准狠辣地活生生挖下了他的膝盖骨!
“啊啊啊——”
惨叫几乎突破厚厚的隔音玻璃,迟婉如瞬间面色煞白!
方谨别开了眼睛。
——他知道顾名宗是什么意思。
当年的绑架的目标其实不是他,而是顾远。只是当天阴差阳错是方谨坐上了那辆车,被绑架后他被关在个废弃仓库里活生生饿了六天,那个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异常冷静,在仓库里匍匐爬行找到段铁丝,慢慢磨开手腕上的绳索,然后用铁丝做机关抓老鼠,活生生捏死后喝血来保持体力。他抓虫子来吃,喝下雨时渗进墙壁的脏水,用痛苦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用尽了切办法维持生存,最终才坚持到第六天顾名宗带人找到了这座仓库。
那个时候他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了,后来听人说他当时整个人瘦脱了形,就像蒙着层皮的骷髅。
方谨也不知道自己的求生欲望为什么那么强烈,小时候他曾经以为,像自己这样倒霉的可怜虫,就算活在世上也是没什么希望的。但当死亡的威胁当真逼近到眼前的时候,他又爆发出无穷的勇气和强烈的意志,连分秒的怨天尤人自怨自艾都没有,只竭力用尽切手段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