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来了。”武独朝外窥探，说。

    “走。”段岭只得不再管宗真，正要出去，武独却摆手示意此门不可走，手搂着段岭的腰，两人同时跃上墙，武独再把他打横抱起来，躲到二楼的阴影处。

    外头的喊杀声渐小下去，元军撤了，辽军抢回战局。也许是因为皇帝亲自督战，士兵们个个宁死不屈，以当百，将元军逼回城门处，战线正在不断收拢。

    段岭看见了亲卫队打着火把进来，发现受伤的耶律宗真后惊慌失措，忙抬来担架，抬走了耶律宗真。黎明曙光初现，段岭再见故人，时间恍若隔世。

    “你们曾经是好友？”武独问。

    “只见过寥寥几面。”段岭答道。

    昌流君追过来了，在对街屋顶上打了个唿哨，武独忙道：“走吧，别让昌流君知道了。”

    段岭心中凛，顾不得再说，与武独跃下地去，前往庙里找人。

    自己待过的破庙已被火烧成片废墟，砖瓦下压着不少尸体，昌流君过来与他们会合，三人四处察看，段岭心事重重。

    到处都是哭声，昌流君与武独合力搬开柱子，救出了不少人。

    “没有。”昌流君说，“天快亮了，怎么办？”

    段岭意识到自己与武独的身份是党项父子，而现在武独穿着身夜行服，旁边还了个来历不明的昌流君，只怕会引起辽军注意。眼下辽元刚打完，偶有巡城的士兵疾冲而过，寻找被关在城中的元军，过不了久，定会展开全城清查，届时万被盯上，便瞒不下去了。

    “回去吧。”段岭说，“换身衣服，再出来慢慢想办法。”

    昌流君闪身进了小巷，武独犹豫片刻，段岭说：“你找地方隐蔽下，躲藏起来，跟着我走。”

    武独点头，段岭便又转身离开了破庙，沿着大街走去。

    他脑海中仍不断浮现宗真充满少年感，却带着英气的面容。那年他本来想把自己带到中京去，后来却因城破而失散，他现在过得还好么？

    不知道他匆匆面，会不会想起昏迷前的事，还是只以为会是幻觉？

    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段岭心里充满了疑问，走过街道，不知不觉走到间药堂的后门，他抬头看，发现正是自己从前待过的地方，虽是两年前走过的街，此刻却不知不觉朝这里走了。

    “昌流君！”段岭说。

    “回去了。”武独的声音答道。

    武独不知道何时出现，蹲在屋檐上朝下看。

    段岭本想试试看昌流君还在不，现下他走了正好，便寻思片刻，朝武独说：“我想进这里头看看。”

    “这是什么地方？”武独问。

    “我住过的地方。”段岭说，“当年回西川的路上，在落雁城里头的药堂待过不少时候。”

    “进去吧。”武独说，“我在外头给你放哨。”

    段岭便绕到小巷后，敲敲门，门没锁，便推门进去，里头已人去楼空，余下地草纸与破烂。

    老板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当真是时过境迁，段岭又进去看了眼自己住过的柴房，没半点变化。

    武独跃进院中，到处看看，段岭朝他笑道：“这儿以前是我的窝。”

    武独说：“那年的冬天？”

    “嗯。”段岭对这座城或或少，仍带着感激之情，与武独穿过院子，要从正门出来，药堂里的柜台被拆了几块，墙上的药匣几乎都被搬空了。

    “老板半是逃了。”段岭说。

    武独说：“不见得，你看。”

    段岭正与武独说着话，险些被地上的件东西绊倒，吓了跳，忙停下脚步。柜台后乱七八糟地堆着点东西，似乎还有个人躺着。

    武独哈哈地笑了起来，似乎知道段岭会被吓着。

    想必是个流浪汉，段岭不想吵醒他，说：“走吧。”

    但那流浪汉还是被吵醒了，抖抖索索地爬起来，摸到铺盖旁的个破瓷碗，掂在手里头，四处摸索。

    段岭便从怀中摸出个铜钱，扔在那乞丐的碗里，叮当作响。

    “谢谢了……”

    那是个老人，老人听到铜钱入碗的声音，说道。

    段岭突然觉得这声音仿佛似曾相识，却时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

    “老人家。”段岭说。

    “南来北往，大富大贵的官人，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无依无靠的老头子哟——”

    “卖馄钝喽——”

    个嘶哑的声音，竟把段岭的思绪瞬间扯回了汝南城的风雪夜。

    他就这么着，不住发抖。

    “怎么了。”武独问。

    “把门打开……”段岭颤声道。

    武独步跃上柜台，飞身上梁，捅落些许瓦片，哗啦啦声响，天光照了下来，裹着滚滚翻飞的粉尘。

    段岭缓缓单膝跪地，惊诧地看着那老人。

    老人双眼瞎了，抬起头，感觉到了什么，身上传来阵臭味。侧旁还有铺在地上的草席与破烂的棉絮，他显然就住在这里，元军、辽军就在隔着条街的不远处混战，居然没人进来过。

    “你是七……七公……？”段岭发着抖，感觉声音都不属于自己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然而武独马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带到柜台后去。

    “谁……谁叫我？”那瞎眼老人颤巍巍地道。

    “别叫出来！”武独低声在段岭耳畔说。

    段岭已经彻底蒙了，眼前这老人就是从前汝南城中，在段家外巷子里卖馄饨的钱七！他时间甚至想不起这老人的姓氏了，当初孩子们只朝他七公七公地叫，听说他在汝南卖了辈子馄饨，段岭也喊他“七公”。这刻他蓦然想到了长聘的吩咐，与“姓钱的”联系上，才想到他要找的，就是卖馄饨的钱七！

    “他……他是……”

    “嘘。”

    武独带着段岭，快步转，出了药堂。两人到巷子内，武独才将耳朵凑到段岭唇边，示意他声音别大了，免得被那老人听见，毕竟瞎子的耳朵都很灵。

    段岭低声告诉武独前因后果，先前只想着是“段家”的人，便从未朝钱七身上想，这么印证，牧旷达果然起疑心了！说不定正是因为那天夜里，元人阿木古嚷嚷的话，令他动了调查太子身世的心思，派遣长聘前来寻找。

    这下段岭全明白了。

    “怎么办？”段岭紧张得全身发抖。

    “让昌流君把他带回去。”武独说，“不要与他接触。”

    段岭想到刚刚，险些出了背冷汗，要不是武独拉住他，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是段岭”了。

    而旦昌流君、牧旷达、长聘与这老头接触，说不定老人昏聩，说出药堂里相认的这番话来，那段岭就彻底无法脱身了。

    武独沉吟片刻，而后道：“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