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牧相，经年不见了。”李渐鸿随手指椅子，说，“坐吧。”

    谢宥端坐旁，沉默注视着牧旷达。

    “给牧相上点驱寒的姜汤。”李渐鸿又吩咐道。

    “这是我儿。”牧旷达说，“牧磬，磬儿，给王爷磕头。”

    牧旷达的儿子上前，朝李渐鸿跪下，伏身，李渐鸿手掌稍稍比划，示意无须礼。

    “远来是客。”李渐鸿说，“不管今日牧相之意为何，冲着这胆识，李某都任你自行离去，不加拦阻。”

    “我说得亲自来趟。”牧旷达笑着说，“昌流君总是思前顾后，我说，不打紧，既能全身进来，王爷也定会让我全身回去。”

    “说吧。”谢宥沉声道，“王爷等着呢。”

    牧旷达说：“陛下驾崩了。”

    “什么时候？”李渐鸿漫不经心地问道。

    “五天前，子时。”牧旷达说。

    “我怎么不知道？”李渐鸿随口道。

    “赵奎派人守住皇宫，秘不发丧。”牧旷达说，“王爷，六年前的那道诏令，非我本意，乃是赵奎越权所为。”

    “知道。”李渐鸿懒懒道。

    牧旷达又说：“调动影队，亦是我无法阻止的。”

    “知道。”李渐鸿又道。

    牧旷达说：“这场战王爷若不速战速决，旦韩唯庸与萧太后那边稳不住，辽兵再来，我大陈危在旦夕，禁不起东西分治，何况俱是皇家，再分，也并未有大意义。”

    李渐鸿：“嗯。”

    牧旷达说：“赵奎今日签发军令，欲调动玉璧关下半以上的兵马下中原，合战王爷。西川已在他控制之下，王爷这战若是无功而返，赵奎定将回西川，兵谏逼宫。”

    李渐鸿眉头拧了起来，没有说话。

    牧旷达说：“我这就去签发缉布令，以影队配合，与王爷里应外合，三日后哨声为令，开剑门关。”

    李渐鸿问：“牧相有什么要我做的？”

    “西川十年不增赋，不征丁。”牧旷达说，“国都……也该迁往江州了。”

    李渐鸿笑道：“牧相倒是替本王想得清楚。”

    牧旷达笑道：“我向来是个识趣的人。”

    李渐鸿转而看着牧旷达的儿子，牧磬被看得有点怕，稍稍退后了些。

    牧旷达说：“这些日子，磬儿便跟在王爷身边，学点，王爷，这是牧某最疼爱的孩儿，还望王爷……”

    “不必了。”李渐鸿说，“本王信你，回去吧，三天后，等你号令。”

    牧旷达于是又带着昌流君与长子离开军营。

    三天后的深夜，漫山遍野响起鸟叫，剑门关守卫被杀，夜间李渐鸿攻陷了剑门关，赵奎二十万守军大溃，逃往西川路。黎明时分，双方在闻钟山下场会战，仓促整军的赵奎先败于谢宥之手，再被李渐鸿伏击。

    到得最后，官道旁满是战死的尸体，野外全是逃兵，李渐鸿亲自率人追缉赵奎，赵奎却在半路被武独救走，逃向西川城。

    “钟山九响，改朝换代……”

    “枫水化冻，冬去春来……”

    赵奎仓促逃至闻钟山山脚下时，远方西川城中孩童正唱着这首歌儿，而官道上等待自己的，却是哗变的影队，武独人剑，抵挡住影队，赵奎则再抽身西逃。

    茫茫旷野间有棵大树，赵奎带着十余名护卫，山穷水尽逃到此处，远方则是巍峨闻钟山。

    “早知该堂堂正正死。”赵奎叹道。

    秋来长天阔，麦田里响起沙沙声响，名身材高大的刺客逆风而来，护卫们纷纷被惊动，吼道：“什么人！”

    然而未等护卫出手，数道光闪过，赵奎的亲卫便已尸横就地。

    “你好。”那刺客说，“我是昌流君。”

    “我终于也等到这句话了。”赵奎说。

    “我是来杀你的。”昌流君解下面罩，客客气气地说。

    赵奎最后的念头，是昌流君侧脸上的那枚白虎刺青。

    黄昏，天际染着抹血，旷野孤树在风里沙沙地响，武独身伤，沿着官道追向枫峡，映入眼帘的，是赵奎与众护卫的尸体，以及昌流君正在躬身，用赵奎残破的披风擦拭剑上的血。

    武独的瞳孔稍稍放大，昌流君却看也不看他，说：“你有两条路，是自尽留个全尸；二是从现在开始逃，我数到十，十以后，我会来杀你。”

    武独不住发抖，他没有逃，也没有自尽，而是发着抖，抽出腰畔长剑。

    “你以为任谁都会逃？”武独不客气地讥刺道。

    昌流君抬起手中剑，然而就在此刻，两人同时脸色变，昌流君迅速收剑归鞘，转身没入了麦田中，消失无踪。

    武独拖着身伤，踉跄跑向赵奎的尸体，悲愤大吼。

    奔马沿着官道冲来，李渐鸿身铁铠，披风在秋风中猎猎飞扬。武独马上转身，朝向李渐鸿。

    “收剑。”李渐鸿说。

    武独脸色迟疑不定，李渐鸿扔出封信，飞到武独面前，武独发着抖，展开信，看完之后，李渐鸿又说：“收剑。”

    武独猛然将剑归鞘，声金铁声响，犹如震天彻底龙吟，在风里回荡，于那山谷中形成久远的回声，震荡不休。

    李渐鸿未费兵卒，西川全城归降，牧旷达率百官出城来迎，李衍秋亲至。

    “三哥，你回来了。”

    李渐鸿正要说句什么，远方闻钟山上，传来声接声的洪钟之音，黄昏之时，在天际回荡。

    第34章 践诺

    段岭猛地醒了。

    钟声声接声，外头传来惊慌的声音，他马上伸手，摸到榻畔佩剑，于那嘈杂声音中分辨出句：“元军来了！”

    这是两年中第二次元军袭击上京，上次也是快要入秋之时，相隔恰好年。段岭立即背上剑，摘下客厅里悬挂的长弓，刚到庭院，便看到巨石与火罐飞入，大火开始蔓延。

    外头有人奔走，高喊救火，段岭穿过条街，加入递桶的人群，未几，又枚巨石飞入。

    “这里顶不住了！”段岭喊道，“都朝城北撤——！”

    上京城西片混乱，元军神不知鬼不觉已兵临城下，竟是谁也没有发现，烈火四起，攻城云梯已架上了西门，有元兵高举武器，杀进了城里。

    城还没有破！只是被打了场偷袭战！段岭跃上房顶，拉开长弓，箭射死落单的元兵，名元兵抢到马匹，从后街经过，正在四处放火，又被段岭箭射下了马。

    第三箭，已有敌人发现了他，破口大骂，以强弩朝他招呼，段岭躲到屋檐后，翻身下来，抽剑在手，从后院绕出去，剑刺死人。

    巡防司从四面八方涌来，斩杀冲城敌军，总算控制住了乱局，然而城外开始擂鼓，耶律大石率军匆匆赶来，城门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