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子殿下身在其中，哪怕再如何滑稽可乐，也得把着分寸忍耐；而两人独处时候，又往往有其他要紧的内容可说，如此这般为博心上人笑，开单口相声专场，还真是头遭。

    子释被他逗乐几次，支着下巴走神：比烽火戏诸侯可英明了……

    “……你上回不是说我那身衣裳好看？我跟你讲，觉得不好看的人有的是。信勇侯，也就是四皇叔，叫人把他所有朝服上的黼黻刺绣全拆了。我头天回来看见就奇怪，等到册封大典上，见他还是那身穿戴，找人问，才知道这两年都如此，父皇也拿他没招。上下全看习惯了，任凭他个人满身大补丁在朝上……”

    子释哈哈道：“他定是不满意皇帝老爹推行夏化，重用夏臣。”

    “没错。好在不满归不满，他也不敢真跟父皇对着干，发泄发泄而已。如今天天在家逍遥享福，不到重大典礼不出现，大伙儿好些日子没瞧见他那身大补丁了……”言下似乎颇为遗憾想念。忽又摇头笑道：“听说四叔头回这么亮相，第二天莫老就把自己朝服上镶缀的皮毛统统拆掉，跑去跟他在起……”

    子释拍桌：“自古忠臣有生谏死谏，莫老这个叫什么？脱衣谏？啊，不对，脱毛谏……”

    长生“噗”的笑喷，两人齐齐趴倒。

    太子殿下笑到最后，心中哀叹：以后看见秘书令莫思予大人，难免就想起他这三个字，可怎么忍得住？——难，实在是难。

    “……我最近把成敬侯，也就是八皇叔，从东安陵调回京畿。八叔上折子谢恩，给父皇写封，又单给我写封。也不知听了什么人的主意，给我那封折子，竟然是他亲笔写的。”

    西戎语以夏文记录，许西戎贵族写不来夏文，都是找人代笔。

    子释道：“太子殿下偏好文武双全之士，成敬侯这是心要得你赏识。

    长生露出个啼笑皆非的表情：“谁还不知道呢？定是幕僚替他写好了照抄。可惜照抄都抄错，所有的‘手’字，弯钩反转，统统成了‘毛’。难道边上人看不出来么？竟也不提醒提醒…… ”

    子释以手掩口，片刻之后，爆笑。使劲拍着他胸膛：“边上人哪里是看不出来，不敢吱声啊！哈哈……个脱毛宰相，个长毛将军——可怜的皇帝老爹，可怜的太子殿下，哎哟……”

    长生面笑着摇头，面把他抱住：“轻点儿，待会儿岔气了啊。

    歇歇，又道：“最可恨是庄令辰那厮。你猜他看见这封折子，说啥？”

    子释不笑了，撩起眼皮：“说啥？”

    “他说，《北朝本末》 中曾经记载，从前柔然族的官吏统治夏人，就常常把‘七’字弯钩反写，

    由此不妨推测成敬侯或许拥有昔日柔然西迁之敕勒族人血统，此独特偏好实属祖上数百年流传不衰——你说这张嘴缺德不缺德？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瞎扯胡诌。”

    子释到底忍不住笑起来：“听起来蛮像是真的．不过《北朝本末》 中到底有没有这个细节，我可拿不准。”话音没落，忽然把脸板，“他庄大人身在中枢，此等轻浮孟浪言辞，传出去就是个祸端。亏得你太子殿下好度量，倒由得他放肆。”

    长生知他故意借题发挥，装糊涂：“他哪会这么不知轻重，私下玩笑罢了。不过，庄令辰最近确实勤奋得出奇，天天晚上啃书，白天有事没事卖弄几句”

    子释不咸不淡接道：“或者庄大人欲图重新备考科举，好挣个状元，填补人生空白吧。”

    长生面向他，沉默会儿，问：“你为什么不乐意子归喜欢他？”

    子释愣了愣，偏过头：“我没有。”又补充，“我早跟子归说过，她愿意喜欢谁，我不干涉。”

    长生把他脑袋扳正，朝着自己：“口是心非。”瞧见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在心里叹口气，带着安抚劝慰往唇上轻轻吻下，“你这样，会让子归为难。”

    子释呆坐着。冷不丁悻悻道：“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为什么要嫁给那个狐狸大叔？”

    长生失笑。“狐狸大叔”——原来秘书郎大人作为妹夫候选人，在他心里是这么个定位。

    “人家才刚三十岁，正当而立之年，怎么就成大叔了？子释不说话。男女之间，差个八岁十岁，以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标准，确乎正合适。

    “你到底是哪点不中意他？说给我听听。”凝香＆整理

    “他也不是不好。只不过我希望……子归的夫婿，能够再年轻点，再英俊点，还有……再憨厚点。”停停，“太子殿下，你的秘书郎大人，太聪明了。”

    长生有些意外。琢磨琢磨，明白了。叹气。

    子释望着他，慢慢道：“那时候……子周刚离开，我又病得厉害，子归正当孤独难过之际，虽说庄令辰雪中送炭，难免有趁虚而入之嫌。我怕子归回头后悔，也要看看秘书郎大人究竟能拿出少诚意，所以建议她稍微等等，结交结交别的人物……”

    过得几个月，新春前夕，秘书郎庄令辰委托殿前司副指挥使倪俭将军为媒，备妥雌雄雁双鲤鱼，正式向子释提亲，求娶其妹谢子归。

    第〇九六章 精诚所至

    子释坐拥锦裘，手持书卷，偶尔拿朱笔往书页上点点画画。李章侍立在旁，替他调砂蘸色。李文坐在另边煮水煎茶。

    庄令辰和倪俭不由自主放轻脚步，屏住呼吸，走进“可心亭”。暖阁里不过主仆三个，安详宁静。然而，中间那人支朱笔捏在手里，竟叫人感觉比皇帝太子批奏折的派头还大。

    《正雅》 笺注已基本完成。子释现在做的，是最后遍终审校对。等这遍走过，交给文章二人誊抄即可。

    人冬以来，只要天气好，他就躲到这后花园暖阁里干活。之前弄晴特地亲自传信，说是庄大人和倪将军抱着活雁活鱼上门来了，便叫把人直接请到此处。平素这几位找自己，都是妹妹接待，今天情况特殊，子归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双方见礼问候毕，庄倪二人坐下，李文端上茶水。时都没话了起来。这两人与子释本已熟捻不拘，这会儿却明显局促起来。

    子释倒转笔管支着脑袋，盯住对面的秘书郎大人看。

    少英雄俊杰，潇洒儿郎，怎么偏偏就相中了这个呢？

    莫非因为过早没了爹娘，跟着哥哥缺乏安全感归属感，希望找个年纪大些的丈夫满足恋父情结？又或者家子都堪称外貌协会代言人，审美疲劳了，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