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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就是……七月半那天,殿下让阿文带路,去了趟忠烈祠。”
子释意外,不由得愣。
“听阿文说,本来就殿下自个儿,打算带几个侍卫悄悄去。结果出门碰上庄大人回府,做主请了小姐,直接把芙蓉冢打蘸的道长们请到南郊,排场下大了……殿下当着众人,给老爷牌位磕了三个头。”
晚上,李文李章取出文房四宝摆在桌上。子释摇摇头:“今天歇工。”
长生正兴致勃勃,问:“为什么?”
“歇工就歇工,什么为什么。”
“哦……”
靖北王吃瘪的样子还是能不看就不要看了,文章二人手脚麻利收拾停当,送上汤羹药水,默默消失。
长生捧着药碗挪到他跟前,担心的上下扫视:“平日都不肯住手,今天为什么歇工?”
“嗯,”子释低头,“想好好说说话。”
“什么时候不能好好说话?至于这么……”
因为低着头,长生觉得面前人仿佛笑了笑,却只能透过额前散落的发丝追寻悠悠舒展的眉梢。正要凑过去细看,他又偏了脑袋,双手交握,摆出副沉思的模样来。
“有些话……应该早点说的。如果早说了,也许……可是……我不知道……”
玉洁白皙的耳廓和绞缠的修长十指呈现出雕塑般的光泽,恰是长生最害怕的情景。
放下碗,用只手把十指都抓在掌中,另只手托起他的头。
“长生……”
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又不能确定他到底会说什么。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升上来,长生心里害怕又期待。当自己的名字叹息般从他的唇边漏出来,霎时迷失在那双幽窈泓邃的眼眸中,怔怔应了句:“我在这里……”
“你知道……就像有些话,你不能对我说……我也样,有些话,该说……而没有说。因为犹豫,因为胆怯,因为……说不出口。结果……”
长生听到这里,才个冰砖雪球拍醒自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件事,两人之间,迟早要面对面说个透彻。
本想等他身子再好些,等到出发前夕,既然他选择了现在,那么,就是现在吧。
松开手,低声道:“那先把药喝了,好不好?会儿躺下来慢慢说。”
“嗯。”
喝过药,枕在他腿上,子释舒服得全身都软了。然而实在不是个好说话的姿势,犹豫番,咬咬牙爬起来,盘腿坐到对面。
长生看看他:“你这样子……我心虚。”
“你心虚什么?”
“子释……”
这么些天,悔死了,急坏了,也想通了。
长生双手撑在两侧,笔直对上他的目光:“子释,我……我错了。七月初三半夜,那……那傅楚卿偷营刺探,我当时就应该告诉你。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心存猜忌,盲目逃避,自以为是,妄动杀念。以致让小人有机可乘,兴风作浪,几乎酿成大祸,无可挽回……”
想到他因此遭受的种种苦楚,所有绝望痛悔重回心间,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像拿刀子割自己的肉。
“子释,我知道错了。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没真正好好往心里去。我现在才明白,自己有愚蠢。那些事情,我不愿问,也不肯你说,还以为是在保护你,其实怕痛的……是我自己……我做了懦夫,还认为你在毫无必要的逞强。我太自私,也太自负。心恨他伤害你,被私情恩怨蒙蔽了眼睛,始终没能看清楚,从头到尾,已经伤害你的人,能够伤害你的人,都是我……是我……”
长生简直就要痛哭流涕,忽听见他的声音凉飕飕冷冰冰响起:“你也知道是你害了我啊……”
话音没落,个枕头劈头盖脸抽过来,“呼呼”作响。子释本来压根儿没想弄成兴师问罪,奈何某人心虚太过,上来就直接招供。这番忏悔,抖出好些之前都没想到的阴暗心思。看他垂首认错的衰样,越看越来气。
“你个混帐……”边抽他边喘,切齿痛骂。后边顺口就要带出“王八蛋”三个字,冷不丁意识到这家伙骨子里是个么小心眼的小气鬼,硬生生咽回去。
“枉我挖空心思替你着想,浪费少口水脑筋!你口口声声叫我相信你——相信你?!满腔心血全打了水漂,连累少人无辜陪葬?差点把自己小命都搭进去,咳!咳!……” 几句话说急了,枕头甩在边,捂着胸口猛咳。
“子释!”长生吓得把抱住,“别生气,别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办,别把自己气坏了……”怕他刚喝下去的药又激得吐出来,在胸腹间轻轻揉按顺气,“才刚好点儿,千万不能再犯,再来次,我不吓死也要急死……”
子释愣愣的坐着,任由他殷勤伺候。半晌,喃喃自语般低声道:“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从兰台司书库里出来,身体……好像冰块样化掉,好像沙堆样散掉,我以为,这回,真的……死定了……”
泪珠静静滚落,灯光里如星辉闪烁。
“想死的时候,不让你死;不想死的时候,偏不叫你活——呵,老天爷,不就专爱干这种事么?”
“子释,我不准你死!我不会让你死!”长生紧紧箍住他,“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忘了?除非我死,你才可以死。只要我活着,谁敢让你死?——我要做皇帝,我是天子,才不管老天爷怎么想!”
子释扬起嘴角笑他。
“不要哭。别哭……”
“我哪有……”抬手擦,湿漉漉全是泪。
“对不起,子释,对不起……”长生边亲他边忏悔,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
“其实……就算你早便告诉了我,又怎么样呢?即使我能猜到些什么,也半鞭长莫及,未必就能改变最后的结局。”子释靠在他怀里,平息着情绪,回想自己开始本来打算要说的是什么。
“也弄不好,反而猜错;又或者,额外生出别的枝节来。长生,我想过了,换作我是你,当时当地,样无法开口。至于……你不许我说的那些事,我却非要说,究竟……是为了让谁痛呢?我只知道,不能不说,迟早要说。可是,却并未用心想过,怎样好的跟你说——自私,也自负,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反手抱住他,“所以,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长生搂着他躺下:“你点儿也不自私,也不自负。不要这样说自己。”
“是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了。”子释圈着他的腰,蜷缩在怀里。
“这次西京的事,虽然没有得到最好的结果,但也算很不错很不错了。就大局而言,除去死十几万士兵,跑掉个皇帝,其余和预想差别不大。——不过,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希望逼赵琚主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