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爷，你心里……是如何个有数法，阿章心里也有数。请恕阿章不能从命。”

    “你！”向甚是欣赏他耿介朴实的脾性，这时候却恼火起来。只好端起架子：“咱们家什么时候成了这规矩了？主子的事，倒要底下人来决定？莫非怪我平素太过纵容你们……”

    李章也不跟他客气：“少爷言重，阿章不过做自己分内之事。少爷信不信，殿下和小姐若知道，定也是这么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子释急道：“阿章！你到底听不听我话！”随着这句带了怒气压低嗓音的呵斥，上腹猛然绞痛。右手本来捏着笔管，“啪”的跌落，左手摁住疼痛部位，整个人不由自主伏在桌案上，弯成了煮熟的虾米。

    李章听见那声“啪”，以为少爷气得拍了桌子。不敢抬头，紧着头皮，耸起肩膀，预备进行下轮斗争。

    长生推开门，入眼便是这幕。

    “子释！”抢上前扶起他。原本脸上就不见血色，这会儿连嘴唇都是白的。仿佛睁眼看了看，随即合上，再没有反应。唯独只手死死掐住自己胳膊，掌心全是冷汗。

    除开刚见面的时候，这么些日子，从来没有疼成这副模样。长生也顾不得伤身不伤身，立刻往几处要穴下手，先止疼再说。过了会儿，怀中人大概是不觉得那么疼了，手指慢慢松开，身子却像怕冷般向后蜷缩，额上汗津津的，全湿透了。

    长生不敢住手，只是点点减弱力道，带着内息缓缓揉按，面轻轻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什么也别想……嗯，就这样……”终于看他昏睡过去。

    抱到床上放妥，转身。

    李章本已爬起来凑近前看少爷状况，王爷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扑通”又跪下了。

    “阿章？”长生脸色和声音般阴晦。

    “是，殿下。”再的理由，再好的目的，出现的却是最糟糕的结果。李章心中万分懊悔愧疚，几乎不敢抬头。

    子周和子归直紧张的在旁边，看子释睡得深沉，终于松口气，双双坐下。大哥胃疼最厉害的时候，以前不是没见过。双胞胎虽然担心，却比某人镇定不少。

    正在审讯的那个样子实在太吓人，子归于是插嘴问：“阿章，你长日跟着大少爷，什么事情把大少爷气成这样？”

    “殿下、二少爷、小姐，大少爷他……他……”李章说到这，憋了肚子的担忧和委屈再也存不住，竟当场抽噎起来。边抹眼睛边诉说：“早上大少爷睁眼，突然想起要那本注了半的《正雅》。等我端早饭进来，已经坐桌子前边写上了，左催右催也不肯吃饭。总算写完段，我便盯着叫少爷好歹吃点儿。少爷答应着，刚拿起筷子，却说笔不好使，让换根来……”

    长生忽道：“注了半的《正雅》，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当初定了要出使，少爷说别的书太累赘，拿了最薄的部，是个留白的《正雅》抄本，预备路上抽空接着做注。后来……直也没顾上，便在行李箱中收着。这回接了小姐，从广丰郡往这儿来，阿文和我把要紧物事都拣出来随身携带，省得丢失，自然拿上了。至于笺注的事，打今年正月开始，陆陆续续做了二十章……”

    这时个声音打断他：“阿章，这个我来说罢。”却是子周。feifan

    只见他先吸了口气，双手按住桌子，也不看任何人，缓缓道：“《正雅》书，自太祖删定后，原先的全本，民间几乎绝迹。集贤阁剩几本，凤栖十三年，都烧了。彤城李府书斋里，也曾有本，天佑三年，同样烧了……”

    满屋子听众，皆从他平淡的语调中听出无限沉痛。长生想：他这是特地要控诉我。

    “大哥出任兰台令后，四处搜罗，找到的，尽是各家各的洁本，不得已凭记忆把删改章节默了份。又悄悄请翰林院几位资历最深的大学士勘误补漏，训诂集解，倒做出个极其精良的全本来。可惜没法声张，只能自己找地方收藏……”

    子释校定的全本《正雅》，除参与此项工作的几个学士中胆子大的留了抄本，尹富文帮忙藏了册，再没有往外流传。这事若非要上纲上线，足以满门抄斩。亏兰台令大人除了学问好，要靠山有靠山，要门路有门路，也算圆了几位狂热的知识分子个梦。

    “过年那几天稍微清闲，我在家里给大哥帮忙。有天不知怎么谈起“述而不作”的话来，大哥忽然发心说要“述”上“述”，”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大哥当时得意神情，子周下意识的微微笑，“此后便把册留白的《正雅》抄本揣在身边，时不常抽空做两段笺注——又不能明着让人看见，偷偷摸摸倒跟做贼似的……”

    他还要往下说，长生开口截住：“我知道了。”望着脸焦急的李章，“阿章，你接着讲。”

    “是，殿下。少爷叫我去换笔，等我再回来，桌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问，说是吃完请门外的侍卫大哥撤走了。我听着就不对，直追到伙房，恰巧东西堆在那里还没来得及收拾。我看，几乎什么都没动，最下边压着的盘子里吐了几口粥……”李章抬起头，哽咽，“那粥里，都是……都是，红……红色的血丝……要不是我手翻了翻，哪里会知道……我冲回来，就见少爷居然又写上了，只好抢了他的书，他便跟我急……”

    李章“咚咚”磕下头去：“殿下！求你，求你救救少爷！你这么厉害，定可以救他的！少爷这是……不要命了……他不要命了啊！”说到这，禁不住哭出声来。

    长生愣了半晌，等恢复神志的时候，发现自己跌坐在床沿。慌忙向后伸手，抓到只柔滑细瘦的腕子。脉门处虚浮微弱的颤动，仿佛随时可能于不知不觉中消失。

    猛回头，看见他沉静的面孔如止水无波。

    定定神，也不管子周子归在边如何惊痛难当，道：“阿章，书呢？给我。”

    李章从怀里掏出来，捧着递到王爷手上。

    长生接过，不过薄薄几十页，封皮发黄，泛着蜡光，应当能够防水。内里纸张洁白绵软，又轻又韧——他当然不认得，这是蜀地名产玉清竹纸。只觉那白纸上密密麻麻行行黑色小字扎得手眼俱痛，赶紧合上，仔细卷好塞到袖子里。

    再开口的时候，似乎看着文章二人，实际却是说给双胞胎：“这地方，煞气血腥气太重——”顿顿，决然道，“刻钟后，大军出发，向南三十里驻扎。两天之内，我要看见赵琚出城投降！”掏出样东西交到子归手里，“我给你千亲卫军，二百飞廉卫，别的都不用管，专负责中军帅营安全。子周，至于你——”

    回身把子释轻轻抱起来，趁着子周愣神之际，交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