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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十这天,黄昏从普照寺出来,看子释兴致不错,傅楚卿道:“我陪你到嘉熙楼吃晚饭吧。”
“不去。”
“出来前我跟味娘说了,咱们不回去吃饭。”
“哼。”
傅楚卿放软调子:“今天子周和子归到韩府去了,何必回去折腾底下人?偶尔换换口味,尝尝看有什么关系?总吃那么少,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好。”
嘉熙酒楼本是理方司在城里的秘密据点,为了吸引客源,很是招揽了几位名厨。虽说蜀菜辛辣,却也并非没有清淡佳肴。傅楚卿提前早有交代,六个碟子端上来,看着漂亮,闻着鲜香。子释尝口,觉得还不错,埋头用心吃饭。
傅楚卿知道他挑嘴挑得厉害,这顿饭可说用足了心思。边心旷神怡看他吃相,边卖弄临时恶补的美食知识:“这个是豆瓣春笋、这个是陈皮豆花……”蜀菜名字起得朴素,听即知用料口味。这几道不怎么辣的素菜,比之江南习惯,仍然稍显厚重,不过其特色之处亦在此……子释想:下回也还是可以吃吃的。
这时傅楚卿把较远处个碟子挪过来:“这蜜汁釀桃泥是甜的,应该也不坏……”
子释刚要伸筷子,又停住。轻轻挑起盘沿儿上装饰的青瓜片——乍看之下以为片挨着片,排成鱼鳞状,被他这么挑起来,才看出原来青瓜只有边切开了,另边连刀未断,留出的余地比头发丝粗不了少;每片都呈半透明状,薄得跟纸似的,挑在筷子尖上,简直就是串翡翠掐丝白玉花瓣儿。
“这刀工——”子释抬头,“菜都挺好吃。不过,我想见见这位改刀的师傅。”
第〇六三章 不让须眉
嘉熙酒楼后厨改刀大工鲁长庚师傅有句口头禅:“人啊,就是个命啊……”他两天之内从改刀的帮厨升为掌勺大厨之,怎么琢磨怎么透着玄妙,最后对人对己都是这句话:“人啊,就是个命啊……”
昨天晚饭时分,有桌雅间贵客突然指名要见自己。心下奇怪:饭菜合意与否,顶跟掌柜说说厨师,没听说过要见改刀的。进去打躬作揖,正要抬头,就听个声音道:“师傅免礼,不知师傅尊姓大名?”——那把嗓音,那叫个好听!让人面想起滑溜溜的嫩豆腐花儿,面想起脆生生的鲜白菜心儿,又绵软又清爽。好会儿才意识到,这说话的带着点儿乡音呢!
“小人姓鲁,”鲁师傅态度格外恭敬起来,“贱名叫做长庚。”句话说完,身子也直了,对面的贵客正冲自己微笑。啊呀!这是谁家的公子,生得这叫个好!就像,就像——对了,就像银灿灿的嫩豆腐花儿,水灵灵的鲜白菜心儿……
旁边有人道:“鲁长庚,这位是翰林院兰台令李大人。”
这才发现说话的是与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平级的傅大人,赶忙正式行礼。却听傅大人道:“不用啰嗦了。李大人问你什么话,好生答着。”鲁长庚点头称是,心说我的娘啊,原来这位就是被他们传得跟神仙似的什么什么春风兰台令大人。这块豆腐,可得是天河水磨金银豆做出来的豆腐;这颗白菜,那也是五色土浇云瓶水种出来的白菜哪……
子释心想:鲁长庚,名字真好。问:“听鲁师傅说话,是越州人氏?”
“是,小人籍贯缭城。”忍不住试探道,“敢问公子——”
“嗯,咱俩算是邻居,我打彤城来的。”那串青瓜片被他单独放在空盘子里,端起来对鲁长庚道,“冒昧把你请来,是因为我看这切片的刀法有点眼熟——跟从前“醉乡深处”位葛师傅的手艺不相上下。开始我以为切的是“鱼鳞刀”,仔细看看又不像……”
鲁长庚惊喜交加:“公子果然是行家。彤城“醉乡深处”的葛思才,人称葛三刀,是我同门师兄。他跟我都练鱼鳞刀、槐叶刀、金针刀、蓑衣刀,就剖片来说,葛师兄喜用鱼鳞,我比较偏爱槐叶。”
“原来如此。”子释点头,“江南菜刀工以鱼鳞、槐叶二法剖片,金针法切丝,蓑衣法拉花。鱼鳞刀似连实断,槐叶刀断中带连——不管哪种,剖片的入门规矩,都要求根中号青瓜至少切出八百个片儿……”傅楚卿在边想:这不跟暗器功夫样么?鲁长庚后厨干了好几年,早知道有这本事,不如叫他练门暗器调到前边跑堂呢……
鲁长庚听了子释的话,腰也直了,脸也红了,眼也亮了,声也大了:“公子不但是行家,还是里手哇!难得,难得!”
江南菜风味清淡,工序繁琐,讲究极,而西京又是本地人和北方人占了主流,费力不讨好,所以没什么市场。鲁师傅刀工精湛,也就是做到改刀大工而已。根青瓜切八百片还是四百片,般人瞧不出来,也不在乎。但是他对自己的手艺深感骄傲自豪,即使无人喝彩,也丝毫不曾马虎,个人寂寞而又自得的摆弄着。如今终于来了位懂行识货的,心中那份喜悦激动,平生也就出师娶亲、逃进蜀州几件幸事堪可比。
子释笑道:“我只会吃,又不会弄,哪里能叫里手。”
“会吃就好!就是要会吃!”鲁长庚搓着手,“要不——公子尝尝小人手艺?”
“今天已经饱了,改日吧。”看对方张脸马上耷拉下去,子释转口,“那就麻烦鲁师傅做两样出得快不占地儿的小菜,我先解解馋。”
鲁长庚满面笑容颠着步子出去,不过两刻钟,送上来个盘子,个盅子。傅楚卿探出脑袋看看:盘子里是些凉拌青瓜片,摆成扇形,抽缝叠角无不丝缕清晰,层层铺排出的花纹就像画上去似的;盅子里清亮亮半碗汤,浮着大朵白菊花,千重素瓣攒心盛放,竟瞧不出拿什么做的。
子释赞叹道:“这“怜芳草”和“赏秋白”同时出来,可见用刀用到炉火纯青了。” 知道傅楚卿不明白,侧头解释:“古人有词云“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把青瓜以各种刀法搭配切片,摆作罗裙扇面,故名“怜芳草”。至于“赏秋白”,名字就不必说了,清高汤里那朵菊花,其实是拿蒸豆腐切出来的。”
傅大人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点了几下,才看到人家早把脸转过去了,正副惺惺相惜的表情等着做菜之人的首肯。
鲁长庚却只说了句:“公子请尝尝看。”神态语气充满期待和自信。
子释先夹了筷子青瓜送进嘴里。咽下去,不忙说话,又喝了口汤。微眯着眼回味片刻,才慢慢道:“汁勾得不薄不厚,汤吊得不浊不腥——有这么位高手在这西京城里,我竟然今天才知道。鲁师傅,我要是隔三岔五的来,就吃个青瓜白菜豆腐,又麻烦又卖不起价,你家掌柜会不会有意见啊?”
“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