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49
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当日谢昇事发之后,韩绾与入宫为妃的二妹韩纾,个出力,个出钱,想尽办法,用买来的孩子偷偷从狱中换出了双胞胎。正发愁寄养之所,李彦成却找上了门,欲从宁夫人处打通关节探监,于是直接带走了谢家骨肉。谢夫人韩缡常携儿女在宁府走动,行刑前夕,不慎被宁书源认出孩子面目,察觉了调包计,暗中派人追查。宁愨夫妻情重,问出原委,把帮忙买孩子的下人和卖孩子的牙婆股脑儿灭了口,省得公公找儿媳麻烦,倒并不关心谢家后人下落如何。
此刻听妻子说明白,点头道:“原来竟是李彦成,这可没料到。当初爹爹心以为是军中有人接应,往西边北边找了大圈,怪不得毫无结果。”
韩绾拉住丈夫衣袖:“诚郎,李子周兄妹,就是从彤城来的啊!那年听说西戎兵屠城放火,李氏满门殉节,我还想着……也不知两个孩子能不能与泉下的爹娘相聚,没想到……”黯然泣下,不能自已。
宁愨沉吟着:“这事儿……你会不会弄错?”
韩绾边拭泪边摇头:“不会错的,你若见见那女孩子,就知道了。不光模样神气,就连爱骑马射箭,舞弄刀剑拳脚,都像极了三妹当年。今儿下午提起家世,李子周总支支吾吾含混过去。听说他们还有兄长,应当是李彦成的儿子了。这件事,我非找他问个水落石出不可。只是,诚郎,爹爹那里……怎生禀报才好?”
宁愨不说话。盅茶喝见底,对妻子道:“此时彼时。当年谢家是谋逆重罪,可怜三妹牵连进去,爹爹也无能为力……如今谢氏早已平反,若李子周兄妹真是三妹的孩子,实属忠良之后,爹爹想必不会袖手。等爹爹回来,你跟我同去见他老人家,从头到尾,实话实说罢。”
昔日谢昇举家下狱,韩氏姐妹第时间向皇帝和国舅求情,均无成效。赵琚当时亲政不过几年,正是二十郎当最贪玩的时候,乐得把麻烦事交给舅舅打理。何况武人在他心目中向来狰狞,贰心谋逆的武将加罪不可恕,迟妃把眼泪不过换得皇帝几夜温存。至于国舅,在儿媳面前,故意摆出持正秉公大义灭亲的姿态。所以,宁愨这句“无能为力”云云,纯属哄老婆。
子释很早就醒了。八月气温还不算太低,许是露浓霜降的缘故,总觉得被褥又厚又重,潮潮的润润的,压得人噩梦连连。稍微翻转身子,冷风立即从被口钻进来,顺着脊背飕飕滑到底,眨眼工夫,连脚趾头都凉得木木的发痛,再也睡不热了。
叹气。
果然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身下的羊绒毡子,是子归特地从夷族行商手里买来的。那丫头还弄回来床不知道什么皮毛的被子,据说极保暖。自己却有点儿心理过敏,不愿用,最后转送给了车夫温大风湿瘫痪的老娘。此事弟弟妹妹没说什么,倒挨了尹富文好顿数落,这人真是越来越婆妈……
往被子里缩缩,打算在床上赖着。怎么躺怎么不自在,肩酸腿麻骨头疼。心说几时娇气成这样,从前那般风餐露宿辗转流离,也没觉得难熬啊。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就是如此吧?不知不觉被环境所改变……仿佛为了强行掐断这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子释猛的坐起身,扶着床框闭上眼睛,等待那必然到来的阵眩晕过去。
李章在隔壁耳房听得动静,敲敲门进来探看。大少爷凡事喜欢自己动手,但是自从有回起得太急,下床时被脚踏绊倒,三小姐便下了军令:大少爷没起来,耳房里决不许断人。
子释睁眼,推开被子下床:“阿章,你怎么也这么早?外头什么天气?……不要这件,把那边米色的拿过来……”
李章递过衣裳,垂手着。见少爷低头整理衣带,忽然很想帮忙。往前跨步,又犹豫了。虚抬下胳膊,终究没敢伸出去。在李府干了大半年,数时日跟着大少爷。只觉得世上怎么有这样随和漂亮的主子,拼命想好好伺候,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好好伺候……
子释看他傻愣愣的模样,道:“是不是没睡醒?我这里用不着你了,回去接着睡吧。”
“啊,没……早上霜重,大少爷穿点。对了,二少爷和三小姐老早就在院子里练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
“哦?那你叫厨房烧点热水,我看看去。”
绕过屏风,出了房门,隔着廊子向院中望:奇怪,两个人动不动并排着,没换衣裳,也不见拿兵刃,不知练的哪门子高深功夫。走近几步,发梢上居然挂满了露水珠子——这也太勤奋点儿了吧?正要说话,双胞胎看见他出来,齐唤了声:“大哥……”张着嘴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又没有下文。脸上的表情说哭不像哭,说笑不像笑。僵持会儿,眨眨眼又正常了,问候道:“大哥好早。”
子释歪着脑袋上下瞅瞅,伸手在两人头上隔空探了把。
子归不解,问:“大哥做什么?”
子释脸正经:“不是说玄关通窍吐故纳新,五气朝元三花聚顶,可于百会处见雾气升腾金光四射……”
双胞胎满腹酸楚,被大哥这无厘头内功心法搞得灰飞烟灭。子归揉揉眼睛:“我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走两步又回头,“大哥,杞子粥好不好,就用杞花蜜调味?”
“好。”
子周原地立着没动。等妹妹去远了,子释问:“子归没有怪你吧?”
摇摇头。
“宁夫人既已出面,这件事……剩下的就是时机和方式问题了。认祖归宗,无论如何不是坏事。几门亲戚,权当锦上添花。今后,你想做什么还做什么,咱们该怎么过也还怎么过。”
点点头。“啪嗒!”两滴泪水砸到脚面上。
子释以为弟弟认亲情怯,事态日趋明朗,反而加感伤,亦属常情。伸手去拍他脑袋,有点费劲,改拍肩膀:“好了,快去洗洗吃饭。若迟了被罚俸,照样从你零用钱里扣。”心里岔开个念头:小子几时又窜高这么?
“大哥……”子周抬起头,第次透过大哥宽厚温暖的笑容看到无边落寞寂寥。昨夜听罢子归述说,最初的震惊、愤恨、意外……很快转为痛惜与了然,继而为自己过去那么长时间的迟钝愚昧感到深深惭愧。——不是看不到,只是没想到。物是人非,生死茫茫,今时今日,只余无尽悲哀,又有什么必要和立场去追问?
十几年来,大哥可敬可佩可依可靠,不顺心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