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思 第四十三章

    章节字数：7347 新时间：090104 17:14

    永乾四年（天佑七年）正月十五。

    顺京城北“天勺”北岸“秋波弄”。

    天色刚暗下来，各家院子已是宝烛烧空，华灯高悬；整条街香雾袅袅，笙歌处处。

    华荣立国三载，着意营建京都繁华。虽然出了京畿，依旧萧条冷落，好歹城里边已恢复五六分往日规模。要说最热闹最红火最有活力，却是烟花胜地“秋波弄”。管他离乱太平，什么时候，也不能少了这项娱乐。何况西戎大爷们虽然生得粗犷点，口袋里却沉甸甸真正实在。秦楼楚馆的规矩，迎来送往，生张熟魏，接谁不是接？肯掏银子的才是贵客哪！

    不过，这会儿，秋波弄最大最豪华的妓院“香雪楼”里，两伙贵客打起来了。

    先是三两人单挑，从雅阁斗到大厅，变成二三十人群殴。还好没动兵刃，光是拳打脚踢，样热火朝天。围观众人并不见慌乱，乖觉的挤到楼梯口，腾出地方让各位英雄施展身手。个小厮伸出胳膊去挪当地立着的描金彩绘大梅瓶，被后头伴当暗中拖住。两人刚让开身，醋钵大的拳头砸过来，“当啷”巨响，瓷瓶倒地摔得粉碎。

    那边账房先生看准砸瓶子之人的服色，提笔记下：三尺官窑雪花瓷描金七彩梅瓶只，白银五十两，大皇子府上。

    二楼两个人冷眼瞅着底下的战况。着的是符定，坐着的是符留。场中诸人正斗至酣处，似乎谁也没留意到二位皇子的出现。

    符留阴笑两声：“皇兄，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不论输赢，每回都是符况赔钱了吧？”符况是大皇子的亲卫队长。符留因为身有残疾，对礼仪规矩格外敏感。父皇登基，他的皇子派头摆得比谁都到位。也替符定大张声势，将“大哥”改作了“皇兄”。

    经老三点破，符定早已看出，表面上双方斗得旗鼓相当，可是每到危及易碎物品的有效距离之内，老二府上那些家伙就会收力闪身。自己这边的人或伸手或抬腿，必定伴随“哗啦”“咣当”物破之声。当真狡猾可恨……

    已经憋了肚子火，又听到老三出言刺激，符定哪里还忍得住？怒吼声，踢断栏杆跳下去，不分敌我，提起拳头见人便揍。原本跟在他身边观战的其他亲卫随着加入战阵，力量对比下变得悬殊。皇子殿下亲自上场，谁还敢再打下去？倪俭眼瞥见符定，立马收招，束手就擒。属下们看队长不打了，也都住了手。

    大皇子府的卫兵拥而上制住他们。这些天大家积怨颇深，少不了趁此机会找回点心理平衡，倪俭干人咬牙瞪眼受着。

    符况看看主子脸色，心中忐忑：殿下生气了。

    本来今晚仗着有人撑腰，存心不让对方知道大殿下和三殿下也在楼里，指使干人找上去挑衅。果不其然，撑腰的人出现了。可是殿下怎么好像对自己很不满意的样子呢？打架这种事，殿下才不会生气，到底因为什么呢……不管因为什么，回去顿鞭子肯定免不了了……

    这忐忑，难得的开始用脑子想事情：眼前这些人，抓是抓住了，接下来怎么办？不过为争个粉头互不相让大打出手，顶揍顿出气。虽然自家主子是老大，底下人却是样身份，没法动真格把对方怎样。

    哆哆嗦嗦上前请示：“殿下……”

    “哼！”符定懒得搭理他，抬头望着楼上的符留。

    三皇子皮笑肉不笑：“明知道我们哥儿俩在里边跟弄晴姑娘、若雨姑娘说体己话，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还敢在外头捣乱，活该抽筋扒皮。”冲符定道，“皇兄，你府里的人回头劳你教训。至于他们，好歹得给二皇兄留点面子——不如，派个人请二皇兄来趟，领回去教训吧。”

    符定拎起个二皇子府的亲卫，踹脚：“去！把你家主子叫来！”

    长生听完卫兵战战兢兢的汇报，问：“这么说，不是你们没打过人家，是不巧撞上对方主子在场，所以全被扣下了？”

    “是，殿下。”又抬起头辩解，“我们哪知道大殿下和三殿下就在里头——该死的……”想起军令，住口，怯怯道：“殿下，我们可文钱的东西也没坏……”

    长生笑了：“走吧，先把人保出来再说。”

    还是年前某天，大皇子和二皇子府上亲卫都在这“香雪楼”里喝花酒。

    按说照从前的老规矩，客人上门，递牌子，攀相好，打茶围，那都得步步来，才轮得到有资格叫姑娘们挨个相陪，在楼里设席面喝花酒。不过如今这些麻烦全免了。西戎大爷们只认准了你出货我掏钱，伺候满意要少给少。大家也就主随客便，直来直去，把那些个虚头巴脑都省了。

    那天大皇子府上的先来，包下东边“拂云轩”。二皇子府上的后来，进了西边“绛玉阁”。喝不久，也不知东边哪位大人，扯着嗓子嚷了句：“泥腿子贱骨头！上这儿来充大爷！”

    话音刚落，西边帘子动，大盘杂果百味羹不偏不倚正落在说话人头上，顿时浇了个汤汁淋漓。倪俭擦擦手，大笑：“哈！现成的红烧狮子头！”转脸低声问手下：“那厮刚才说什么？”

    被问的卫兵愣：“队长，你没听懂啊？”

    倪俭嘿嘿道：“我听懂了‘贱骨头’。只要有这词儿，砸过去准没错。”

    干手下尽皆点头：“那倒是……”

    原来倪捕头做了二殿下的亲兵队长，手下色西戎好汉。虽然民族不同，语言通得有限，却无不是豪爽男儿，基本属于同个品种，自然臭味相投。为了和下属打成片，倪队长积极主动学起了西戎话，惜乎时日尚短，仅把粗口学了几成。不过学以致用，倒也进步神速。

    他这里正得意呢，红烧狮子头找麻烦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个照面，直接上升为肢体冲突，开打呗。

    战斗结束，二皇子这边单兵作战能力稍强，大皇子那边人数偏，基本打成平手，各自收队。

    倪俭回府向长生汇报。眉飞色舞说到最后，忽然变作脸尴尬：“殿下……这个，嗯……这个，请殿下过目……”伸手在口袋里摸半天，掏出皱皱巴巴张纸，双手捧着，毕恭毕敬递过去。

    长生接过来看：“……梨木雕花六柱圆桌张，高脚缠枝湘妃圈椅六把，羊皮缂丝月牙墩三只，水釉胭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