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结果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被留下吃饭。这顿饭吃完好些天，尹兴啃着自家主人赏下来的鸡鸭鱼肉，还觉得味同嚼蜡。尹老板听说这事，跌足大憾：早知有如此待遇，就亲自走趟了。

    尹兴道：“也不过是些青菜豆腐，怎么那般好味道？”

    尹富文哼声：“他那个豆腐，是叫‘南记’作坊的南麻子另起炉灶磨浆点卤单做的，连用的豆子都不样，别说弄些个干贝草菇熬汁汆汤了。别地儿上哪儿吃去？”

    “那爷怎的不也这么弄来吃？”

    尹老板苦笑：“我几时有他那个闲工夫巧心思？最近倒是不闲了，可架不住人家有个兰心蕙质勤快体贴的好妹妹啊。再说了，我就是再有钱，也不敢像他那种花法哪！还要不要养家糊口了？！……”

    正月里王葆夫妇来拜年，带了匹布作贺礼。原先把李氏兄弟作为女婿候选人都有些犹豫，嫌他们外来人没根基。如今可想都不敢想了，只求能偶尔到状元门庭走动走动，抬抬身价。他们带来的这匹布，是锦院出品的“素云罗”，以长锋细纱棉加上等蚕丝精纺而成。除了送到宫里，就只有少量卖给贵族富豪。这“素云罗”既轻且软，冬暖夏凉，不易起褶，又舒服又好看，宫中专用于给皇上娘娘们做里衣中衣。往外卖是三两银子尺，裁件衣裳至少花掉普通人家年开销。

    子归偶然在王家见到点边料，托王葆买了丈，得到子释衷心赞赏。反正又不是穿不起，难得大哥喜欢，从此兄妹三个贴身衣裳都是这“素云罗”了。故此王氏夫妇带的贺年礼，就是匹“素云罗”，价值纹银百五十两。小户人家如此重礼，和尹老板上门献殷勤性质大不相同。子周看着大哥，子释使个眼色，子归捧了银子上前，像从前般行礼致谢。

    “……我们兄妹此地举目无亲，蒙大叔大娘怜惜看顾，这份恩情尚无从回报，怎能收二位的厚礼？况且本是托大叔帮忙购置，衣裳年年要做，常常麻烦大叔，哪能贴了力气又贴钱呢？……”

    子释暗中微笑颔首：家里有个漂亮能干聪慧贴心的妹妹，真是福气啊！又看看子周：嗯，有个基本听话有出息能挣钱的弟弟，也挺福气。里子面子都全了，总算这大哥可以当得省力又省心了。当然，自己有意识的培养功不可没……个声音小小的冒出来：都是你培养的么？这俩还文武双全呢……

    等他从神游中爬回来，听见妹妹在和王大娘拉家常。

    “……大娘是说，如今连本籍百姓都有不少人家情愿卖儿卖女么？”

    “可不是。原先卖身的是寓籍，如今因为人头税涨得厉害，徭役也加重了，不少本地穷人家样情愿把孩子送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省了口粮不说，还能减份丁赋徭役。况且真正豪门奴婢，吃穿用度，可比般小康人家还好。听说外郡县些当爹妈的，求着牙婆人贩子把自家孩儿带到西京来，就图找个富贵人家进门。所以哪，我的大小姐，这买人卖人，倒成了行善积德了……”

    蜀州徭役本就不轻。朝廷迁入之后，直没断了征发民夫，修筑维护军事防御工程。之所以再次加重，乃是因为皇帝陛下认为西京宫室狭小，不堪忍受，新建了好几处宫苑之故。刚开始赵琚想着只是临时行在，凑合对付阵子。现在看来，恐怕得常驻此地。偏安偏安，已经偏了，好歹安得舒坦点儿。除了大规模扩建皇宫，又在宫外修了几座大型游乐场所。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曾经招待新科进士的“鸾章苑”。据说万岁爷打算把这座皇家园林直盖到风景秀丽的南山脚下，目前已经完成了期工程……

    出了正月，各集市刚开张，子归跟着尹兴买回两个厨娘，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兄妹三人都不用贴身伺候，丫鬟小厮也就是负责洒扫除尘，端茶送水，偶尔来客人招呼下。厨娘也只有帮忙的份儿，数时候，三小姐会亲自下厨。大少爷偶尔也跑到厨房来，自己动手。

    这家主子漂亮得出奇，也和气得很，工钱开得大方，从不给下人额外找事，大家都干得很高兴。主人随和，底下人难免懈怠。然而没过几天，仆人们就发现三兄妹个也没法糊弄。人家半句重话都不说，三言两语把你套住，拿眼神看你会儿，就叫你觉着自己是上了照妖镜的妖怪，没处躲没处逃，心里头又惭愧又害怕。

    又过了两天，众仆从瞧见二少爷和三小姐提刀在院子里对打，接着拿出弓射箭，都在心里念声“阿弥陀佛”。幸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闹了半天，说是状元家，原来是武状元。

    秘书省衙门位于皇宫右边“崇德坊”头条甲号院。原先在銎阳，各中央直属机关就在皇城内办公。由永嘉殿至阳嘉殿，左右两侧的房屋即各部门衙署。西京行在面积小得，朝廷便在皇宫边上建了两片整齐的建筑群。右侧名为“崇德坊”，所有中央机关都设在这里。左侧名为“崇政坊”，所有京兆机关都设在这里。

    益郡由州府升格为京师，本地官员自然随之鸡犬升天；而銎阳原班京兆人马及各地及时赶来追随皇帝的官员又不可能降黜使用。如此来，僧粥少，互相撕扯，常常闹得不可开交。好在凤凰缩成麻雀，五脏照样俱全。磨合了近两年，蜀州终于形成个超级臃肿彼此相安的庞大官僚体系。

    从恩荣坊到崇德坊，子周每天从容步行小半个时辰去衙门上班。逢朝会的日子，才需要早早动身，赶到宫外等候。锦夏朝的早朝完全视皇帝勤政程度而定。在勤勉的皇帝手里，差不天天早朝。后来天下太平，政简事少，改为五日朝。赵琚亲政之后，遵旧制不过年，就改为十日朝。数朝会之日情形是这样的：百官等上两个时辰，最后内侍出来，宣布圣上龙体欠安，请国舅真定侯领百官议事，议定上奏云云。

    所以般三品以下没有资格主动要求觐见的朝臣，年半载看不着皇帝，是常有的事。子周走马上任不过数月，蒙皇上单独召见了两次，如此殊荣，就是在秘书省也不见。时满朝上下，都知道十六岁的新科状元得天子器重，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话说天子两次召见状元郎，为的什么呢？

    第次，出正月不久。某个旬休的日子，宫中内侍着急忙慌上门来请，马车直接把子周送到“鸾章苑”里桂树林边“木樨亭”。

    原来负责宫苑花木的执掌内侍将几株四季桂整得提前开放，皇帝陛下正在喜孜孜的赏花。听底下人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