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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6

      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起兵刀之险逃亡之苦,却觉得眼前少年温文平淡两句话,比很激愤之语要沉重得。长叹声,不再说什么,把二人直送到大门外。

    那伙计两只眼睛也跟了出去,见掌柜进来,道:“这大李公子模样好生斯文。”

    “岂止模样好,学问好。”邢掌柜赞叹有声,“王守先生的策论文章,人家张嘴就来,跟御连沟涨水似的,滔滔不绝。我这就去见东家,若守先生的策论集子能赶在九月前印出来,咱们‘富文堂’的门槛只怕都要踢破。”

    “守”是已故大儒、彤城太守王元执大人的号。王大人堪称天下文章领袖,士林中为表敬重,不称其官位,尊声“守先生”。守先生文章好,尤其手策论,写得理据充实,辞章精雅;法度井然,文质兼美,乃童生士子们学习模仿的典范。每出篇,即争相抄录传诵,在东南之地风靡不衰。蜀州隔得远,王元执又不曾刊行个人文集行世,也就零零碎碎传过来几篇,得到的人都如获至宝。

    邢掌柜听子释说能给他默出三十篇来,还加上越州士子中流行的些注解心得,恨不能立刻就替东家答应下来。叹息着往里走:“咱们西京竟来了如此人物……这才真正叫江南才子!先头那些自我标榜的,算什么才子,我看半是不出米的稗子……”

    “富文堂”动作果然迅速。第二天早就差了名大执事带着伙计登门回访。谈妥条件,签罢契约,当场预支了五十两银子的润笔金给子释,只求他快些,再快些。这书早天印出来,便早天赚回白花花的银子。

    兄妹三个从这天起,分工合作,流水作业,焚膏继晷,废寝忘食,编辑这部相当于后世“高考名师点评满分范文集”的《守先生点石录》。点石者,点石成金是也。子释建议了这个书名,那大执事当即点头。这名字,深沉里透着嚣张,嚣张里饱含品位,再合适不过。

    “富文堂”两个伙计就在院子里等着,每出来篇,便轮班飞跑送回去排印。那大执事不无遗憾的对子释道:“按说这等好书,须雕镂刻,细墨精装。如今事急从权,且木字活排,边排边印,下年重刊再说。”

    中秋节那天,终于完工。书还在工坊里印着,尹富文便十分慷慨的差人把剩下二百两银子送了来。《守先生点石录》为单行本,预计排印五千册,每册定价五百文。润笔金按十分之提取,算是相当优厚了。时下户中产人家年收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子释这笔无本生意,做得过之至。送钱的伙计还顺带呈给他张名帖,原来尹老板邀请李公子八月二十书成之日往“富文楼”会——“富文堂”是尹老板的店面,这“富文楼”却是他自己的藏书斋。

    卖书的广告贴出去刚两天,到店堂来咨询详情,希望预定的人已经络绎不绝。按照子释的要求,书中序跋除了盛赞守先生文章,介绍编书目的,只署了“江南李生辑录”六个字。虽然邢掌柜说这书功德无量,王夫子早已魂归九泉,此举也算替先生立言于世,子释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何况初来乍到,本该低调做人,所以他坚决要求不要署名。

    送走“富文堂”的伙计,子释把钱交给妹妹。——现在子归负责管家,他和子周负责养家。

    双胞胎曾认真追问大哥何以不去参加秋试。这年头,读了书不去应试,好比煮了饭不吃,缝了衣裳不穿,简直没天理。

    子释道:“官场险恶。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当年就是不愿同流合污,所以才辞官归家……”

    “可是前年的时候,爹爹本来就打算要大哥你赴京应试的呀。”

    子释苦笑。老爹那代人的心态真奇妙。自己做官做腻了,到儿子手上还是不由自主依着惯性走进下个循环。当初李免少年壮志,盼着平步青云,并不曾琢磨这些。如今的自己光想想那宦海波涛,已然望而生畏。反问弟妹:“咱们三个人这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在起过日子不好么?真要中了榜,谁知道发配到哪个角落里去做个芝麻粒小官——有什么意思?”

    大哥这话全无大道理。两个孩子想想,却没有办法反驳。子归脑中灵光闪:大哥若考中做官,必定要听从吏部调遣,不定能继续在西京待着。如果长生哥哥来了,找不到我们可怎么办?又想起自己三人到西京快两个月了,长生哥哥怎么还不见来呢……

    子周抓抓脑袋:“大哥,你心里……真的点儿也不觉得可惜么?”

    子释慢慢道:“我很喜欢这样。——不去应试,权当给爹娘守制尽孝罢。有人问起,就这么说好了。”

    两个孩子俱是愣。大哥神色依旧,语气也平常。明知道他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礼俗制,明知道他不过当个借口随便说说,偏偏觉得寄托了无尽的哀思,催人垂泪。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中秋节晚上,三人买了些应时的糕饼瓜果,打了壶酒,在租住的小院里摆张桌子看月亮。说说笑笑,月上中天。眼看子周子归撑不住了,子释道:“你们先去睡,我再坐会儿。”

    子归进去,又出来,给大哥送件外衣,这才睡下。睡到后半夜,到底不放心,出来看,大哥果然还在院子里坐着。

    子释拿起酒壶摇摇,空了。放下起身,准备进屋,瞧见子归杵在门口,笑道:“月亮都要下去了,你怎么倒出来啦?”

    “大哥,你还不睡?”

    “这就去睡。”子释伸个懒腰,往自己房间走。边走边道:“你也接着睡去,天亮再收拾吧。”进去了。

    子归瞥见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过去看,素笺上题了首词:

    “广寒空碧步飞仙,

    佳期共少年。

    清辉玉面斗婵娟,

    珍珠漫卷帘。

    惊绮梦,

    散云烟,

    中宵抱月眠。

    相思最喜趁团圆,

    金樽不得闲。”

    暗道:大哥下笔,越发疏朗风流了。把那句“相思最喜趁团圆,金樽不得闲”念了两遍,再瞅瞅旁边的空酒壶,下子难过得不得了。忽的想起这词牌用的是《阮郎归》,鼻子酸,眼泪差点流下来。看看大哥房间黑黢黢的窗户,又抬头望望树梢上西沉的月亮,心想:长生哥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生孤注掷温柔 卷二 谒金门·长相思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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