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千万别跟兵大爷置气。”

    老人家说的是金玉良言。子释拉着另外三人再致谢。

    长生仰头朝西望望，问：“不能直接翻山入蜀么？非得从关口进去？”

    “你在这儿瞧不出来。这山再往西，紧接着‘天门峡’，‘天门峡’又挨着‘不孤峰’……就这么山山相连，不知道有少。贸然扎里头，年半载也未必走得出去。北面临着官道的悬崖跟刀削似的，连猴子都爬不上去，直到天门峡才有栈道上下。听说那里如今屯兵无数，已经成了封兰关之后入蜀的第二道关卡了。”

    长生点点头。

    乌三爷嘿然道：“要不怎么叫天险呢？正是这天险，让咱们皇帝陛下能待在里头睡安稳觉哪……”

    双方都是利落人，又说了几句，道别分手。

    罗淼坐在筏子上回头看。那四个人你拉我扶，慢慢攀上灵官石，变成了四个移动的小点。心里莫名惆怅：他们……真是奇怪的人……琢磨不透，叫人难忘。

    越过灵官石后的山岭，上了入蜀官道。恰好有个驿亭，四人停下来稍作修整。路上难民早已绝迹。能进去的最晚去年秋天已经进去，不能进去的大概再没有机会到这儿来。看看红日西沉，子周催促道：“大哥，快点儿。太阳落山，就该关门了。”

    “封兰关又不会跑，急什么。”子释嘴里说着，手上不觉加快了动作。念叨了那么久的蜀州，眼看就在跟前，怎能不让人激动？

    长生想：今天半来不及进去。正好。

    拐了两个弯，天色已至黄昏。夕阳下座三层翘角箭楼当路而立，毫无征兆出现在视野中。

    ——封兰关到了。

    只见青砖碧瓦染着金红，朱梁铜柱泛起鳞光，气势恢宏，雄奇壮丽。关墙高约三丈，由箭楼向两翼伸展，与侧面绝壁相连。整座关卡依山起势，下筑岩石，上砌垛口，壁垒森严，固若金汤。

    如此造化人力完美结合，让人顿生不可逾越之感。

    子释叹道：“无双锁钥，天堑雄关。果然名不虚传。”

    子归指着北边山崖问：“大哥，南面是封兰山，那北面的又叫什么？”

    子释笑：“这个啊，确切的来历不知道。我只记得《神仙列传》里提过，说有回太乙天尊和玄灵元君斗法，太乙天尊‘以轩辕剑气，断封兰之尾，遂相阻隔’，于是这山就叫做‘断尾山’，哈哈……”

    两个孩子被大哥的故事吸引过去了。长生心不在焉的听着，不由自主观察起地形来。

    蜀道本就狭窄，接近关口，两峰收束，虽说是官道，却仅宽丈余。道路右侧是条狭长的深沟，关墙下设了水闸拦腰截住。即使没有水闸，涧底奇石突兀，水色幽碧，也不知有深，恐怕没人敢潜水偷关。抬起头，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如此险要之地，真正夫当关，万夫莫开。

    不禁忖度：“此处不可强攻，当奇计智取……”

    忽听他道：“好像真的关门了呢。咱们恐怕要在关楼下露宿宿了。”

    打个激灵，差点头涔涔而泪潸潸。

    眺望眼，停住脚步：“确实关门了。别往前走了，就在这儿歇着吧。”左侧崖壁棵歪脖子大树横在头顶，恰好搭了个天然帐篷。再往前却只剩下溜木桩子。心知是夏人守军为方便监视，把路边树木都砍光了。

    “前边怎么没有树了？”子归问。

    子释道：“还记得西戎兵‘拔城清野’的招数么？个意思。”解下包袱，“是不能往前走了。天色昏暗，墙头守兵只怕懒得问就会放箭。明儿再说吧。”把先头换下的湿衣裳抖开晾在树枝上。

    那边子归已经掏出装干粮的油纸包。子周拿着水囊从坡势较缓的地方爬到沟底去取水。

    子释嚷句：“小心点儿！”

    男孩儿满不在乎回应大哥：“放心吧——”

    长生静静坐在旁，看兄妹三个忙乎。

    “也许……没有我，他们样可以过得很好……”又欣慰又心酸。

    夜里，山涛阵阵，凉风习习。四人缩在树后背风处，晾干的衣裳扯下来盖在身上。

    两个孩子练完功，又缠着大哥讲了段神仙斗法的故事，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子释在长生身边躺下：“今年入夏以来，差不都在山里走，就没觉得热过……”

    长生把他搂到怀里。普普通通句话，勾起无尽愁思。

    西行入蜀，辗转千里，谁知竟走了年余。

    逝者如斯，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往事幕幕浮上来，件件桩桩到最后，不过是李子释遇到了顾长生，顾长生碰见了李子释。

    当时只道是寻常。

    轻轻握住他手腕，指尖在神门、内关、合谷几处穴位上有下没下的揉着。仿佛十分随意，然而暗含节奏，股暖流顺着脉门向四肢百骸缓缓扩散。

    子释浑身都松懈下来，软绵绵的趴在长生胸膛。脑子也变得迟钝，个念头转悠半天才冒出尖儿：“就凭这认穴取穴的功夫，也知道他师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说起来，这家伙还真是实力雄厚又有背景……”

    “子释。”

    “嗯……”

    “我给你按过的穴位，都记得吧？”

    “……”太舒服，懒得答话。

    “你这么聪明，肯定记得的……没事的时候，自己常常揉揉，安神养气，健体强身。”

    这个心想：我干什么要自己揉？你给我揉不就好了？隐约觉得不对，然而被他揉得半点力气也没剩下，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意识控制不住的往下沉。

    恍恍惚惚听见他说：“我有点事要办。办完了，就去西京找你。你乖乖在西京等着我，定不要乱跑，知道不……”

    顿时着了急：他到底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能明明白白讲清楚？喂！你给我老实交代……可是实在太困了，困得昏天黑地片混沌，于是在心里对自己说：“做梦呢……没关系，不过是做梦……”

    早上。

    子释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起得太急，眼前漆黑片。

    “大哥，怎么了？”是子归关切的声音。

    “没什么，头晕。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