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辈辈传下的秘诀，还要靠老天照应。哪怕再有本事的船工，也不敢打包票，说万无失。”

    神色和语气都变得极其严肃，看着子释四人：“你们当真想好了？上了筏子，下了水，可就没有回头路了。我只管点篙，三水在后头掌舵，顾不上你们——以往筏子过了江，人却在江心飞出去的事，也不是没有过。有人用笨办法，把自己绑在筏子上。这招却太险，容易呛水。竹筏侧了翻了，半点生机也不留。曾经有个人，绑在筏子上渡江。结果行到江心，因为不得动弹，又惊又怕，活生生吓死了。”

    顿顿，放缓语气：“你们若是愿意留下来，这回梦津欢迎得很。过些日子，若丫头会想办法送小然去玉屏峰‘沉香精舍’避避，或者，你们可以……”

    两个大的对望眼，齐摇头，缓慢却坚定。

    子释心想：留下来，难道白吃白住袖手旁观看人家淌血拼命？这脚踏进去，可就再也拔不出来了。抬头看看面前惊涛骇浪，胸中豪气陡然而生：都已经到这儿了，岂可畏难而退？人力也好，天命也好，不闯闯，又怎么知道？

    转脸看着弟妹，双胞胎冲大哥点点头。

    于是深深弯腰：“三爷恩义，晚辈等铭感五内。只是，既已至此，还是不要半途而废吧。无论后果如何，我四人绝无怨尤。”

    乌三爷沉默片刻，猛击掌：“绝无怨尤。好！”说着，自己先下去了。

    子释将背上包袱重新绑紧，又帮子归和子周整理番。渡江无法负重，能不带的东西都留下了。许夫人送了包银两，子释没有推辞，分别打到长生和自己的包袱里。

    放下那口小铁锅的时候，子归眼睛都湿了。“勿离勿弃，莫失莫堕。”——生死关头，到底顾不上口锅。

    长生忽然解下木桩上长长的粗麻绳，端缠在自己腰间，打了个死结，道：“以防万。总不至于四个人齐飞出去。”拿起留出的那段，给子归挽圈，也打个死结。然后是子周。

    长生哥哥这举动显然是同生共死的意思，两个孩子表情凝重而神圣。

    最后走到子释面前，看见他冲着自己嘻嘻笑：“这下可真成了根绳上的蚱蜢了……”

    “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胡说。”边数落他边仔细系好。

    那边两个小的正互相检视包袱绳结。子释耳语般轻轻道：“长生。”低着头，“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长生手上动作滞。

    “生死难料啊……竟拖着你到了这个地步。”

    长生手停在他腰间。

    “子释，你看着我。”

    两双眼睛望进彼此心里。览无余，深不可测。

    “我只要你——永远记得这刻。”

    笑：“永远啊……下辈子不好说，这辈子……大概没问题罢……”

    生孤注掷温柔 卷 相见欢·少年游 第三十章

    章节字数：6479 新时间：090102 09:36

    等人都坐好，罗淼把缆绳松，竹筏顿如离弦之箭，顺着江水流势斜穿江面，浪尖颠簸，云端飘摇，直向江心礁石奔去。

    乌三爷在把头，手中枝长篙，左右拨动，若蜻蜓点水，全不费力。这水下礁石对他来说，就像手上掌纹样熟悉。什么地方该触，什么地方该撑，使大力气，清二楚。偶尔断喝声：“左三分！”“右两分！”后边掌舵的罗淼立刻遵照执行，毫厘不爽。

    子释四人分坐竹筏两边，双手紧抓筏上的大铁钩钉，想着乌三爷的嘱咐：“手要抓牢，身子却要放松，否则行到当中就会力乏手软。实在怕了，不妨闭上眼睛，当自己在做梦。”果然，身体渐渐放松之后，仿佛和竹筏融为体，穿云逐浪，逆风翱翔，如游鱼飞鸟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竟是说不出的舒畅痛快。

    个浪头回扑过来，几个人全湿透了。

    “啊——哈哈……”禁不住放声尖叫大笑。

    “娃娃们小心了！”乌三爷猛然大喝。提起竹篙夹在腋下，双脚好似钉在筏子上，任凭竹筏随水疾冲，向着江心巨石迎头撞去。

    筏上几人都忘了呼吸。谁也不甘心闭上眼睛，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瞅着前方的大石头。刹那工夫，石嘴几乎要碰到鼻子尖儿，几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突然股大力袭来，所有人都跟着猛地震，竹筏斜斜飞起，在半空中与礁石擦肩而过，“哗啦”声重新落回水面，把那块名叫“对我来”的大石头抛在了身后。

    “啊——啊——”四个人这时才腾出心情发泄。不能手舞足蹈，只好大叫欢呼。江风挟着浪花掠过，丝丝抽在脸上身上，疼得既凉爽又畅快。

    后边的路程就容易了，顺水放筏即可。罗淼松了舵，望着前边四张放肆的笑脸，很有些不以为然，却不知不觉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乌三爷长篙点，竹筏轻晃，靠岸了。边系缆绳边道：“这儿称做‘灵官埠’，你们头上就是灵官。”

    中途过于惊险刺激，四人这时才感觉手麻脚软。稍微活动活动，长生拔刀斩断绳索，双胞胎先上了岸。子释试了把，没起来。忽然身子轻，已经被带到岸上。腿还是酸的，只好挂着长生的肩膀。罗淼不禁瞪大眼睛，却发现似乎除了自己，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灵官埠”听名字像渡口，其实是封兰山南端临着练江北岸的块巨石。此石高达数丈，颜色赤黑，略似人形。远望去确如尊披甲执鞭，震妖降魔的灵官。整个北岸十余里，激流绝壁不断，只有这块巨石脚下小片半圆形水域可供停泊。因此，除了敢于横渡凤茨滩的人，没有谁会在这儿登陆。

    灵官身上钉了铁索，攀着铁索爬上去，就是昔日闯滩勇士们开出的羊肠小道。从前封兰山有关无卡，随便进。回梦津本地人，偶尔会背着山里特产过江，希望到蜀州卖个好价钱。也总有些勇敢的年轻人，怀揣入蜀淘金的梦想乘上闯滩的竹筏。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在楚州境内无处容身的人，同样会来此冒险。

    “封兰山增哨设卡，也就是最近几十年的事。”乌三爷哼声，“还不是为了方便敲诈勒索捞些钱？如今黑蛮子来了，才算派上正当用场。你们进关的时候，只怕少不了要打点打点。该掏钱就掏钱，陪些笑脸，说几句软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