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了力气，也吸不出滴乳汁。细瘦的四肢挣扎着，哭得声嘶力竭。嗓音却不大，阵阵抽气，叫人听着直揪心。

    子归蹲在灶前烧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颗接颗滚落到锅里。

    子释拍拍她。葛根粉冲熟了，盛出碗：“给那位大嫂送过去吧。这个拿来喂孩子正好。”

    又拣出各种干菜煮了大锅汤。

    长生把挂在竹篓外边的几只死乌鸦取下，拎到另边去拔毛。

    这东西，子释是无论如何也不吃的。路上，见得最的动物就是野狗乌鸦。乌鸦食腐肉，野狗吃死尸。饥荒之后的大地，饿殍遍野，却成了它们的乐园。在长生看来，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正是现成的食物。都这种时候了，何必计较它们又是吃什么才得以健康成长？

    起先子周和子归也不肯吃。子释帮着长生块儿说服弟妹。轮到自己，口还没咽下去，已经吐得头昏眼花，歇了两天才缓过来。

    不久，那喂孩子的妇女过来道谢，被子归留下了。子释干脆让子周过去，把泥塘里忙碌的几个人全请上来。大家在火堆旁团团围坐，起吃肉喝汤。

    挖藕人都是上身件破夹衣，拦腰扎根草绳。裤腿放下来，露出冻得乌青的双脚。埋在泥里的藜刺划开了枯瘦的皮肉，血从脚底脚背丝丝络络渗出来，蹭在草丛上，也不以为意。

    道声谢，轮番端着碗喝汤。又纷纷点评乌鸦肉的味道：“香！比麻雀好吃。”

    “这位小哥手艺忒好……”

    “可惜我们没能耐，天上飞的逮不着，地上跑的追不上。托你们福啊……”

    说说笑笑，融洽热闹。

    “几位小哥这般仁义，定有好报……”其中位老者边说边递了两截洗净的藕根过来。

    “老丈这藕来得太不容易了，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们有的是办法。”子释推辞。

    长生却不客气，伸手接过：“会儿射几只天上飞的留给老丈打牙祭。”

    “那可太谢谢了。”老人笑笑，对子释道：“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看节取土，顺芯深挖。如今可比腊月正月松爽了——亏得有这口塘，才让我们过了这个冬。”叹气，“舍不得吃啊，总要忍上两三天才挖趟。转眼春末了，好歹得留几根做种，没准下年冬天还得指望它救命呢？”又看看在母亲怀里睡熟的婴儿，“大人怎的都好说，只是苦了我这孙儿，生在这年月，造孽啊……”

    临走，子释把剩下的葛粉全部留给了那刚刚三个月的孩子。盛情难却，到底带上了几位挖藕人赠送的大捆藕根。

    孩子的母亲深深鞠躬相送。等他们转身开步，又追上来：“小哥看着像是读书人，能不能……给这孩子起个名字？”

    子释立住：“敢问大嫂尊夫贵姓？”

    “先夫姓李。”

    “巧了，我也姓李。原来是本家。”想想，道，“不如叫子逸吧。逸者，脱也。望他免于祸患，永享安乐。”

    “谢小哥赐名。”

    晚上，找到处荒废的宅子过夜。搜罗了旧絮稻草铺好，打发子周子归睡熟，子释又把外衣给他俩盖上，自己蜷在长生怀里。长生抓着他的手，掰开十个指头根根细看。轻轻摩挲着指腹上的薄茧，低声抱怨：“辛辛苦苦个月，这下可好，全送光了。还顺带白送个好名字。”又伸手到衣襟里数他肋骨，“上个月可没这么明显。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不等饿死你，我先让你气死了……”

    子释被他挠得痒不自禁，又不敢使劲挣扎，边扭啊扭，边颤啊颤，腰身软软滑下去，骨头都抽走了，成了滩泥。

    “别……长生……饶命……我吃我吃……别说乌鸦野狗，就是人血人肉，也照吃不误……”

    长生挠得自己受不了了，悻悻住手。

    子释缓过气，满不在乎道：“天天有东西吃，哪那么容易饿死。”话题转，“——你听说过玄门辟谷术没有？玄门中人讲：‘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我当初特地问过夫子，他吹胡子瞪眼训了我顿，说我不务正业。最后却道此事或非虚妄，未必不能试，嘻嘻……”

    长生顿时怒不可遏。

    出谷之后，眼见着他天比天消瘦，整个人都白成半透明的了，看得人心惊肉跳。死是死不了，然而渐渐接近楚州边境，须改道往北，向江边突进，路途将会险恶得。何况还要准备渡江，没有足够的体力，怎么支撑得下去？

    两下封了他穴道，匕首在左手腕上划，右手捏住他鼻子就往里灌。嘴里犹自恶狠狠：“哼！‘神明而寿’是吧？‘不死而神’是吧？今天就让你尝尝人血是什么味道。我告诉你，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凡夫俗子罢。还想成仙？做梦！这口人血喝下去，成了仙也叫你做鬼，三辈子都休想翻身……”

    生孤注掷温柔 卷 相见欢·少年游 第二十六章

    章节字数：6415 新时间：081228 11:44

    天佑四年二月，西戎大王子符定和水师都督白祺，押着十艘大船，装载了在楚南各地搜刮的近万斛粮食，从水路送往銎阳。

    荆楚乃天下粮仓。尽管上年秋天遭了大旱，老百姓没饭吃，官府和地主的仓库可都是满的。西戎兵进入楚州南部之后，先把各地官仓占了下来。义军退入离商山脉之前，曾在民间竭力收购粮食。也有些正义之士，主动捐粮给义军将士。

    剩下的，几乎全被投机奸商把在手里，坚守不粜，以待高价。

    随着米价越涨越狠，江北远远高过江南。军民合作的粮食倒卖生意自然做得蒸蒸日上。符定接到父王要求送粮入京救急的命令，立刻大规模劫掠私仓。没过两天，本地米商的重金贿赂就直接送到了大王子的案头。

    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实重利之下，也必生智者。符定两只眼睛被那黄澄澄的金子晃，脑子下变机灵了：与其干收买路钱，何不自己独享这杯羹？金子落袋，照抢不误。到手的粮食，三三十，份留作军粮，份送往京师，还有份，偷偷运过江去，变成真金白银。

    军中负责具体执行此项任务的人相当有悟性。没过久，什么陈米先粜，泡水发胀，掺砂混石，大入小出种种米商中流行的伎俩都学会了。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