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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重开烧杀抢夺的老规矩。问题是,抢也得有地方抢才行。到后来,掘地三尺依然刨不出粮食,人都饿出了兽性。喝人血吃人肉的行径,既然开了张,也就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天佑四年正月,报京城存粮即将告罄。符杨这回真吓了大跳。君臣连日商议,最后还是老莫锤定音:请大王子火速从楚州运粮入京救急。

    整个二月,子释四人直忙着制作干粮:葛根磨浆晒粉,蕨菜、嫩笋、地衣、岩耳、鱼肉……全部晾成干,捆捆包包,仔仔细细打点妥当。

    谷雨前两天,忽听地底水声哗哗。整个山坡下方似乎都是空的,水流带着回音在暗处激荡。对面寒潭也不再止水无波,开始回旋涌动,缓缓升高。

    四个人在石头上,欣赏这大自然的奇观。

    子释道:“这片水域恐怕连着某处地下湖泊河流,谷雨上涨,冬至落尽,应时而动。”

    “别看了,走吧。水流越来越急了。”长生说着,开始潜入寒潭下方往外送东西。

    半日工夫,终于循着当初进入的路线出来。外边山洞角落里的竹篓,石缝里的长明灯,俱安然无恙,好像进入绝谷不过是昨天的事情。

    由于水位上涨,寒水汇成小溪从洞口侧潺潺流出。

    ——永别仙境,重入红尘。在洞口,恍如隔世。

    “按照吴宗桥的说法,他进去的时候,石壁和潭底的空隙有二尺余,如今却只剩下尺高。再过个百来年,只怕会完全合上。”子释怅然。

    “也许会有别的人,因为别的机缘从别的地方闯进去呢?”子归神往。

    别人的机缘,也是别人的故事了。

    收拾整理番,动身出发。

    出了仙梳岭北边山口,向西而行。

    走了好几日,道路两侧不见人烟鸡犬,田地里野草与人齐高。野狗肆意啃噬路边白骨,乌鸦在枝头凄厉的嘶叫。

    刚从绝谷胜境出来,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看到这样的惨象,四个人都有些难以适应。他们十分清楚,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楚州百姓遭遇了怎样的噩运。在如此巨大的苦难面前,只是活着,似乎也已经成为种罪过。

    子周紧抿着嘴,子归擦擦眼泪,默默的句话也不说,跟着哥哥们低头往前走。

    又过了两天,偶尔看到少数劫后余生的人,在山林田野间出没。他们几乎都是无力远逃的老弱妇孺,藏身荒僻之所,靠着野果野菜草根树皮和老天赐予的运气,躲过了兵祸,挺过了饥荒,熬过了寒冬,终于等来了春天。

    没有粮食,不要紧。南方的春天,是饿不死人的。榆叶槐花,茅根刺芽,都是充饥的美味。树上有鸟,水里有鱼,山中有兽,只要肯动脑筋,不偷懒,总有办法弄到手送进口。

    天降万物,滋养生灵。生存之道即是天道。

    路行来,许嫩芽花叶能吃的植物都捋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地里到处都是刨挖野菜留下的坑,片狼藉。

    原本正该是春耕播种的季节,幸存者们却只能在水田中采草籽苗回去煮汤。

    “他们……为什么不开始种粮食?”长生问。

    “不是他们不想。”

    也累了,子释干脆坐到路边,认真回答长生的问题:“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们没有种子。而且,也买不到种子。”

    场饥荒,米价暴涨。豪强富户们将早稻余粮把在手里,囤积居奇。这些人,无不家大业大,跑了就等于无所有,干脆留在当地给王师开城门。北方缺粮的消息辗转传来,大米贵如珠玉。然而江面封锁,货物运不出去也是白搭。利之所在,自有勇者。有人居然买通了江边的西戎守军,军民合作,做起了倒卖粮食的生意。

    这些内情子释虽然不知道,些常识性的推测却是可以得出结论的。

    “……即使有种子,几个老弱妇孺,耕耘劳作,倍加艰辛。世道依旧不稳,就算种出来了,半也保不住。遭人抢被人偷还不是家常便饭?倒不如眼前捞点实在的填饱肚子。”

    歇歇,望着长生,继续道:“还有——你要知道,这土地,不是他们的。所以,从这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他们的。只要这块土地的原主人或新主人出现,就只能将劳动成果拱手相让。”

    长生明白了。原主人半不知所踪,新主人却随时可能出现。岂止小小块水田,这天下又何尝不是如此?谁有力量霸占它,谁就是它的主人。

    忽听子释轻声念道:“……民之欲利者,非耕不得;避害者,非战不免;境内之民莫不先务耕战,而后得其所乐。故圣人修德政使民得其所利,行武备使民避其所害。德政不行,遂令民失其所,夺其时,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声音渐渐放低,说到“死亡”二字,归于沉寂。

    子周缓缓开口,把这段接下去:“……故体民之心,遂民之情,使民得其所养,不致失其依据,圣人之忧民若此……”

    这些话,皆属圣人名言。恐怕天下每个读书人,都烂熟于胸,能脱口而出,长生自不陌生。不过,从前也就是知道而已,即使觉得或许和自己有关系,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几句话入耳,却如木铎金声,钟鼓玉磬,又如真言密咒,梵语清音,波波散入血脉,字字牵动心魂。

    子释吁口气:“咱们锦夏这些年,德政也不行,武备也不行。事到如今,只苦了老百姓。不提也罢。走吧。”

    这天中午,四人在条小渠沟旁搭灶生火,取水做饭。渠沟尽头连着口大塘,水不深,有人把裤腿挽到膝盖以上,正徒手在泥浆中挖掘翻找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

    子释起来眺望会儿,道:“看这样子,像是挖藕根。”

    水塘中新生的荷叶大被人连茎拔掉煮了吃了,只剩下刚长出来的几片,羞答答卷着边儿,青嫩圆润,姗姗可爱。三月气温虽然开始回暖,浅水淤泥里依旧冰凉。那几人光着腿在水塘里,弯腰低头,十指深入泥浆抠挖。偶尔直起身歇口气,就会发现,他们不是老人就是女子。

    忽然传来阵婴儿啼哭之声。名女子匆匆上岸,把放在草丛里的孩子抱起来。母亲的乳房早已干瘪,小小婴孩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