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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下面给大伙儿说说防瘟疫的药草。上边三种,从左至右分别是陀螺叶、紫珠、金钱草。这三样东西的主要功效是除污秽,去戾气,适于焚烧烟熏。下边三种,是地耳花、牵丝萝和苦楝子。它们的作用是解毒祛邪,牵丝萝还能治腹痛,因此这三样适于煎煮口服。”
每说种,长生就从竹篓里拿出实物来给他当活教具。子释对照图形和实物,把十几种药草的形状颜色功用等等特征详加解说,最后总结道:“这些东西本就生于南方,漫山遍野,随处可见,方便得很。只是请各位记着,自己方便与人方便,采摘的时候用少取少,千万不要斩草除根……”
听众们再次点头:“这个自然。”
有人问:“公子说的这些实在太,小人脑子笨记不住,能不能给份图样?”不少人随声附和。
子释冲长生摊摊手,自去歇着,把善后工作扔给他。
“图就在这儿挂着,随便看,随便抄,但是不许拿走。若想带走,那边找花二侠买去,十两银子份。”
“十两银子?这么贵……”
“想偷懒,就花点钱。不想花钱,总得花点心思脑筋。什么都不肯花,这逃难亡命生涯也太好过了。”长生冷冷道。
没人说话了,老老实实努力学习。有钱人不愿费这个功夫,买份现成的当即带走。天下来,花二侠的生意居然不错。
子释四人八月初到的娄溪附近,屠杀和暴动刚开始。立刻见机原路后退,找了个山头待了半个月。再下来,路过娄溪城外屠杀现场,正赶上些江湖人士在组织难民清理尸体,以防发生瘟疫。子周和子归再不肯往前走,死活要留下来帮忙。
哥哥们商量下,最后决定满足他们的良好愿望,四人于是加入到清理现场的队伍中。虽然他们只是两个少年,两个半大孩子,却敏捷智,行动力极强,很快脱颖而出,成为引人注目的小团队。
长生自不必说,李氏兄妹从屠城的恐惧中逃出生天,面对鲜血尸首,比大数人都要镇定。许难民虽然路挣扎,也见过不少死人,像这样血腥惨烈的场景却是头回见识。甚至两个太平岁月生长的帮派弟子,都受不了跑到旁边呕吐起来。
其中个大吐特吐的,对子释几人佩服无比,特地过来致意,才发现竟遇上了熟人。原来这位白沙帮的弟子何大洪,就是当日子释送药子周送粮那群江北难民中的小伙子。
清理行动过后,子周和子归整整三天没说话。
娄溪太守屠杀难民,并不比西戎兵屠城残忍。但是,挨敌人的刀子,和挨自己人的刀子,感情上所受的打击伤害是完全不样的。当日出逃,尚有些浑浑噩噩。现在有机会再次目睹类似场景,却能够及时反应和判断了。两个孩子时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陷入极度悲愤之中。
子释的神经虽然似乎强悍得,无奈身体却不肯合作。收拾完几百具尸首残骸,三天里什么也没吃下。
长生看,这样可没法上路,只好答应了花家二位大侠与白沙帮何大哥的盛情邀请,到永怀县花府歇歇。
这歇,直歇到今日。
永怀县花府是南派五行拳的代表,楚州有名的武术世家。花家祖传田产房宅不少,几代家主均善于经营,并不靠功夫吃饭。也许正因为如此,花府家风,反而比很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讲究侠义,扶危济困,乐善好施,在地方上口碑极佳。
五十年前,花府出了位特别的人物,就是这墓园牌坊的主人:“忠直宰相”花照白。花照白天生体弱,弃武学文,以探花身份入仕,官职做到左相。
花大人身在官场却守节不移,副忠肝义胆,每每秉公直行,敢于犯颜直谏。可惜英年早逝,居相位八年,刚过不惑就病逝了。当时的皇帝,当今圣上的父亲——仁孝帝赵堰对这位肱股之臣追思不已,钦题了“忠正端直”四个字,刻在牌坊上头。
花照白生前极为清廉,自做他的宰相,未曾提携任何亲族。花府也仍旧是武术世家花府,花家子弟练自个儿的功夫,经营自家的田产,未曾有任何人请托入朝。花照白死后,花家唯的收获是扩大了墓园,搭起了牌坊。当年仁孝帝遣人来颁题词的圣旨,问时任家主的花照夜有什么要求,花大侠只说了句:“但求大哥地下安息。”据说皇帝听了这句回话,中宵不寐,慨叹良久。
“忠直宰相”生平事迹,子释兄妹三人是听熟了的。他们的父亲李彦成入朝的时候,花照白死了不到三十年,乃是李大学士生平偶像之。
九月初决定在牌坊底下搭粥棚,子周曾经提出来这样是否冒犯先贤。子释道:“花相生忠君爱民,地下有知,定感欣慰。”花家老二花有信拍大腿:“子释你这话和老太爷个意思呢。”——花照夜年近八十,身板仍旧硬朗得很。
帮忙放了两天粥,不停的回答难民们各种问题,子释注意到人们急需寻人、问路、防疫等方面的信息。寻思半日,把自己的方案拿出来和花有时花大侠商量。
花大侠十分欢迎且佩服子释的建议,但是对于其中涉及收费的两项内容,坚决不同意。
“施恩图报,已有市恩之嫌。奇货可居,是趁人之危。咱们不能这样做。”花家子弟都念过书,会上纲上线。此语出,众人深觉有理,连连点头。本为行善积德,又是力所能及,居然伸手管人家要钱,这也太丢人了。
圈人只有长生不为所动。他并不知道李子释的道理在哪儿,只是来不像子周子归那么有操守,二来么,这些天吃足了教训,等着看他怎么教训别人。
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子释不再坚持:“那就依花大侠。”大家于是开始商量如何操作,如何分工,需要哪些家什物事。
过了会儿,子释闲闲对花有信道:“昨日领粥的难民中居然有二侠的老熟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可不是。”花二侠笑道,“这位钟大少,是堂姑父家的表侄。”——这儿提到的堂姑,乃花照白的独生女儿。当年花照夜把寡嫂母女接回乡,给侄女找了个殷实可靠人家——花有信边说边转头,向昨天不在场的花有时解释,“那年碧如妹妹回门宴,他因为好两手拳脚,席上特地寻过来敬酒。后来又碰了几回面:堂姑家孙子做满月、堂姑父六十大寿……哈,说起来,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