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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岸才叫个险。没想到南边黑蛮子动作快,差不全封上了。我们换了好几个地方,直等到夜里,终于逮着空子上了岸。想尽办法慢慢往南挪,不断有人失散掉队……”
说到这,群人都沉默下来。好几个开始掉泪。
个小伙子轻轻道:“也不知其他人上了岸没有。”忽又愤慨起来,“黑蛮子恁般凶残可恨!”
那头领模样的男子叹道:“黑蛮子固然凶残,想出这丧尽天良主意的,却是咱们夏人。”
子释想起仙霞镇上长生听来的消息,问道:“大叔说的可是投降西戎的水师将领?”
“不是他是谁?听说那白祺做到水师中郎将,官位高得很,竟是这般鲜耻寡廉不仁不义的小人!”接话的却是那小伙子。
“要说鲜耻寡廉不仁不义的高官小人,又岂止姓白的个?”先前从子释手里拿药的中年人愤然道,“黑蛮子打下来那么些地方,哪里有足够的军队守着?替他们看着这些地方的是什么人?都是堂堂锦夏朝廷命官哪!这些人,早早投了降,为了在新主子手下接着享用他们的荣华富贵,杀起自己人来,只有狠……”
又说了阵,中暑的母子俩缓过来了。小男孩不过八九岁,醒是醒了,却十分萎顿。中年人过去看看:“没什么大事,饿的。”轻轻拍着男孩的背,“小然,再忍忍,到前边镇子就好了。”
子归看见了,捅捅子周。这路上她始终做男孩打扮,因为把嗓子太娇柔,子释不让她随便在陌生人面前开口说话。
子周把留作晚饭的包米糕捧过来。
“小兄弟,这怎么敢当?”那中年人却不接。
子周把米糕直接放到小男孩手里:“哥哥送给你的,收下吧。”
男孩看看身边的大人。
“小兄弟,谢你了。”他的母亲要起来行礼,被子释拦住了。
“谢谢哥哥。”男孩十分懂事,拿出块自己吃,其余的都递给母亲。
子释走回长生身边,无奈的笑笑。后者朝天望眼,仰面躺倒。
两个小的善良心软,把自己等人口粮往外送不是回两回了。今天这善心发,晚饭又要另外设法张罗。
那边子周和他们聊得开心。子释看着长生,轻笑道:“你别有意见。当初要不是我架不住他俩软磨硬泡,你如今只怕已经成了积翠山上堆白骨了。”
头回听说这事,长生“咦”了声,坐起来:“我说呢,看你也不像那滥好人……”
子释斜眼瞅他:“我瞧,这小子虽然半死不活,身板儿倒好,救活了是壮劳力名,救不活还能当个月口粮,怎的也不亏……”
长生笑骂:“李子释,你积点口德行不行?”
不会儿那头领过来再次道谢,他们着急赶路,要动身了。
等人走远了,长生忽道:“这伙人不简单,里头好几个会功夫的。”
子释沉吟:“有老有小,还带着弱女子,能顺利过江,突破沿岸封锁,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你说他们好几个会功夫,宁可饿肚子,不偷不抢,倒像是侠义中人。”
长生嗤声:“侠义又不能当饭吃。都要饿死了,还怎么侠义?”
“岂止不能当饭吃,还得舍己为人呢。侠义二字,哪那么容易做到。”子释叹道。
“大哥……”子归觉得歉疚,然而自己和子周又没有做错什么。心中难受,差点哭出来。
子释把她揽过来温声安慰:“子归很好。大哥明白,大哥什么都明白。”
“可是……”双胞胎心意相通,两个人四只眼睛互相望望,觉得此事实在万分为难:见人遭难不伸手,大违本性,也违背自幼所受教诲;忍不住伸了手,自己等人处境必定加艰难,还给哥哥们增加困扰。
看着面前两张纯真无邪的脸,子释叹息。世道如此残酷,两个孩子的正直善良加可贵。也罢,乱世偷生,命如危卵,何必非要为了苟延残喘而扭曲本性?只要他们肯坚持,自己能护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
于是拍拍他俩的手,道:“还有得送,想送就送吧。等没得送了,自己还要饿肚子呢,也就只能忍心看着。”
听了大哥这话,子归抬起头:“我们是不是快没钱了?”
子释看眼长生:“眼下这个季节,只要有你们长生哥哥在,没钱也不怕。”
听他这样拐着弯儿肯定自己,长生心中大乐。忍了几忍没忍住,背过去窃笑。
“现在楚州南边腹地勉强太平,有钱还能买着东西。问题是……如果难民持续增加,照这么下去,不等西戎兵打来,没准就会出乱子。到时候,有钱都未必管用……如今已经入秋,天凉以后,日子会不好过,只怕很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两个孩子不曾想那么远,听大哥说,都愣住了。
长生突然插话:“不怕。我们在冬天来之前找个偏僻地方躲起来,等开春了再上路。”转头冲子释道,“你想想哪儿合适,计划计划。”心道南边的冬天比起大漠,气候暖和得,时间也短,应该不至于太难熬。
“再说吧……”反正离冬天还远,暂时不必操心。
其时“秋老虎”正盛,重回暑热,阳光比六月毒。这个话题告段落,日头还没下去,干脆继续之前的功课。
“大哥,圣人说‘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我锦夏文德何其昌盛,四方蛮夷尽皆臣服。当初西戎各部因与西域诸国冲突,求庇于锦夏,正是因我文德而来。朝廷特许其内迁,在冷月关外乌干道带定居,执臣属之礼,时有赏赐。亦如圣人所言:‘既来之,则安之’。可是,如今西戎狼子野心,兴兵犯我,凶狠残暴,令人发指……国家破亡在即,文德又有何用?”
长生躺在草地上,听子周侃侃而谈。在夏人当中混了几个月,那些咒骂西戎的言辞都听得烂熟。他不觉得父兄的行为有什么过错,所以谈不上内疚惭愧。也不觉得夏人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因此犯不着生气恼怒。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反正骂几句,不痛不痒。倒是李子释看待分析这些问题的观点和态度,常常引起他的注意。
此刻,长生听了子周席话,暗忖:这孩子被他大哥调教得变化很大呢。上来就拿时事说话,不再像从前动不动言及上古三代。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