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共赴冥幽。

    无贵无贱，离苦离忧。

    无智无愚，离惧离愁。

    伏维灵鉴，鸣呼哀哉！

    尚飨——”

    最后个字缓缓落音，好似声悠长的叹息得到山水的共鸣，飘过峰又峰，越过浪又浪，不知边际，没有尽头。

    长生在子释身后，眼中只剩下前方那个衣袂飘飘的孤独身影。脑海里遍遍回响着他的声音：“……生亦何辜，死亦何求？朝生暮死，譬若蜉蝣……无贵无贱，离苦离忧。无智无愚，离惧离愁……”

    阵江风吹过，脖子里凉飕飕的。伸手摸，脸上全是泪水。

    我这是……怎么了？

    生孤注掷温柔 卷 相见欢·少年游 第七章

    章节字数：6956 新时间：081216 14:07

    彤城附近百姓目睹烧城的大火之后，无不坚定了逃走的决心，并路把彤城被毁的消息传开去。这消息本已足够骇人，成千上万人口耳相授，越说越是心惊，恐慌如乌云压城飞蝗过境，迅速蔓延，以致南边几百里范围内，几乎绝了人迹。

    子释四人走得很慢。

    除了长生，另外三个从未做过这种长途跋涉，根本快不起来。第天走了不到二十里，子周和子归就磨出满脚底水泡。两个孩子要强，边疼得掉眼泪边往前挪。子释看看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色已经不早了。当下决定，和长生人个，背着两个小的加紧赶程，好歹找个过夜的地方。

    终于到了处村庄，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唤了两声，没有人应。有的人家上着锁，有些却四门大开，里头空空落落，竟是去不复返的打算。

    见到头家敞着门的院子，四个人就进去了。

    “嘿，这家人真彻底，连床板都带走了。”子释跨过去，把床下的稻草搂出来铺平。

    “床板能架在车上装东西，竖起来能挡风遮雨，必要的时候能当武器，劈了还能当柴烧……”长生边说边过来帮忙。

    “有道理。”子释点头。顾长生是经验丰富的实用主义者。逃亡路上，有个这样的帮手，简直是上天恩赐。

    稻草刚铺好，子周和子归立刻躺上去，不知是太舒服还是太累，眯着眼睛直哼哼。

    “先不要睡。”子释道，“把脚上的泡处理了。”转头问长生：“刀呢？”

    “刀不行。”长生说罢转身出去了。

    子释看他副交给我的样子，干脆随他去，也坐在稻草上。这坐下来，立刻就想倒下，分不出到底哪里难受，只觉混混沌沌身酸痛。使劲睁着眼，生怕合上之后再没力气打开。等了会儿，正犹豫要不要爬起来出去看看，长生拎着桶水进来了，另只手里捏着几根褐色的长刺。

    “你摘皂角刺做什么？”

    “皂角刺？”低头瞧眼，“原来叫这个名字。我只是看它样子合用，掰了几根。”

    连拉带拽，才把两个孩子弄起来，叫他们在床架子上坐着洗了脚。

    长生蹲下身，用皂角刺轻轻刺破水泡，却不马上拔出来，让泡里的水顺着长刺流尽，皮肤几乎完好无损。如此这般，子周和子归脚上的泡个不漏的处理了。心想得找点东西擦擦，旁边子释恰好递了布条过来。原来他见了长生的架势，已经明白怎样做，在屋里细细搜寻番，找出块干净的布帘子。

    两个孩子已经躺下，长生又出去换了桶水，冲子释道：“你。”

    “嗯。”应声，弯腰去脱鞋，竟没脱下来，疼得倒吸口气。

    子释原来的鞋，被血污浸透，早随涵江水而逝。这双鞋，不知哪个死人脚上扒下来的，有点大，勉强穿着。整天走下来，脚上的水泡比两个孩子。又磨破了好几处，血水沾上鞋子，凝结相连。现在要强行分开，自然引发切肤之痛。

    “得泡泡才行。”索性连鞋子块儿伸进桶去。酸痛肿胀的双脚被冰凉的井水激，骨头都打颤。龇着牙抓紧了床框，倒下子精神了。他在这泡着，长生又出去了。这回时间长些，回来的时候，提着个柳条筐。子释已经脱了鞋，正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挑脚上没破的水泡。

    轮到右脚，左手干活，十分笨拙。

    忽然只手伸过来，拿走了皂角刺。又只手伸过来，握住了脚踝。

    两个人俱是微微震。

    子释是小吓了跳，继而觉得那只手暖洋洋的。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脚怎么舍得挣脱？于是忘了动弹反应。长生是意外于入手而生的温度和触感：这么凉，这么滑，这么细，不堪握。薄薄皮肤底下看得见隐约的血脉，冰雕似的……

    “冷是冷点，不过凉水消肿，忍忍吧。”

    子释本来还觉得有点暧昧，考虑要不要忍痛拒绝对方的帮忙。看他本正经的模样，自己未免神经过敏，也就不说什么了。

    长生替他挑着水泡。磨破的地方洗净了血迹，白皙脚底露出小片小片鲜红的嫩肉，知道他定然疼得厉害。心中暗暗佩服：这人身子骨虽然娇弱，性情却坚忍异常。耐住这疼痛不说，路上居然不在面上露出来。不过，他不露出来，自己也猜得到。当时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儿磨出茧子来，后边还能少受点苦，况且还有两个小的要照顾。看他行走如常，后来也忘了问。

    这会儿又有些不忍心了，说了句“怎么也不吱声”，起身去取包袱里的凤尾草。

    “还好。走段，就不觉得疼了。总不能再找个大哥来背我。”

    长生把凤尾草捣烂给他敷上，又拿布条缠好，道：“明天肯定走不了了，在这里呆天吧。”

    亏当初救了顾长生。果然日行善，必有好报。超值。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子释自嘲的笑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果然百无用是书生。”

    谁知长生头也不抬，接了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看，不是恰好有我在。”

    吓！进步神速啊这小子。

    “顾长生，你这是讽刺我呢还是安慰我？”子释歪着脑袋，想瞪他，没绷住，自己先乐了。

    长生没啥表情，伸出两只胳膊，把他抱起来放到草铺上。转身倒腾之前提进来的柳条筐，居然拿出口铁锅，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