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全） 作者:阿堵

    的乱世，只有当炮灰条路。自己千辛万苦救出这两个孩子，可不想他们动不动就挺身而出给人作靶子。

    所以，子释接着道：“其实……林将军和太守大人下令封城死守，若实力相差不大，或可搏。否则……就是为意气而战，何尝不是断了城人的生路？”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怎么能……这样……”子周万万不能接受，睁大眼睛瞪着子释。子归也听懂了大哥的意思，张着嘴，泪水夺眶而出。

    旁边的顾长生没料到自己编的身世引出这样番对话，也听得呆了。听到李子释说“为意气而战”，想起这些天见识到的气节，想起那李阁老，王太守，不知怎的，忍不住就想反驳反驳他。

    “李子释你怎能这样讲？彤城虽然没守住，可是以微弱兵力抵挡数倍于己的西戎军队，坚持五天之久，虽败犹荣。”

    长生开了头，越说越顺畅。从前跟着母亲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时都记了起来：“古人云：‘人固有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若任由彤城百姓各自逃命，半样免不了被杀。如今偕城而亡，却成就了千古名声。彤城战，留下的是浩然正气，定当永垂不朽！”

    重伤之际，口气说这么话，不免语带喘息。然而痛快淋漓的说完，竟有些得意。过得片刻，又茫然了。我在这说什么哪？我怎么说起这些来了？眼看着屠城，下令烧城的，不就是我么？住了口，不知如何往下续。

    子释看看长生。咦，这小子口才不错啊。看样子也读过不少书。

    走回来，捡起石头上没吃完的小块面饼，接着啃。啃两口，长叹声：“顾公子说的是，为的可不就是这浩然正气。不过，子周，世上有人偏不要这浩然正气，你也没法强迫人家，对不对？”

    子周扬起小脸：“大哥，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也没什么关系。顾公子可明白？”

    长生个手指捅捅他：“李子释，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叫我‘顾公子’？”

    “好。顾长生。”

    子释不再说话，心意啃自己的饼。啃完了，开始吃杨梅。从小的吃起，也不嚼，整颗往下咽。小的吃完，把大的剖两半往嘴里送，同样像吃药丸子似的那么仰脖咕咚下去。偏生慢条斯理，优雅端庄。

    没想到有人吃几个果子也能吃出这样派头来，长生看得出了神。觉察到他的目光，子释以为他感到奇怪，解释道：“这样就不会酸倒牙，你也试试。”

    捏颗杨梅放到嘴里，长生条件反射般咬下去。顿时两颊生津，腔酸水，眉毛鼻子缩成团，眼泪都出来了。

    张嘴就要往外吐。忽听声娇斥：“不许吐！”

    吓得哆嗦，“咳！咳！”呛着了。

    “哈哈……”李氏三兄妹乐不可支。

    子归把盛水的陶罐抱过来：“顾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大哥，说不许浪费，谁吐了就让谁舔回去——想起来就恶心……”女孩儿皱起眉，白子释眼。

    长生喝了几口水，缓过来，也学子释的样子整颗往肚里吞。

    “云华寺的杨梅，号曰‘骊珠’，俗称‘火炭杨梅’，乃是梅中极品。这么吃掉，实在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子释边吃边叹气。

    “这东西熟透了，什么味道？”长生好奇。

    “又鲜又嫩，清甜甘香，咬下去全是汁儿，点儿渣滓都没有。”子周忘记了之前那个沉重的话题，开始宣传家乡特产，“现在没熟透，所以是粉红色。若熟透了，殷红里带点儿紫，好看极了。”

    “没错。前人咏杨梅有‘未爱满盘堆火齐，先惊探颔得骊珠’之句，写的正是此物色泽之艳。”子释忽地笑笑，“要说写杨梅，谁也比不上前任越州刺史廖其暄廖大人。”

    听大哥的意思要说掌故，子周和子归都兴奋起来，捧着杨梅坐到跟前，围成圈。

    “这位廖大人，是凤栖八年来的。到任之后视察地方，光临彤城，吃着了云华寺的杨梅，赞不绝口。自此彤城太守年年往州府送。可是刺史大人觉得不如现摘现吃滋味好，干脆每年来积翠山避暑，住两个月。后来要走了，最后次在寺里住，往墙上题了首诗。”

    子释目转眉动，声音顿挫，自然引人入胜。边吃边听的三个人都慢下了动作，等着他往下讲。

    “这诗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只是其中有两句，写的是：‘几度云华红深处，潜张色胆窃骊珠’。”

    “啊？这个……也太轻浮了。”子周说。

    子释心道：“岂止轻浮，简直就是淫靡。过几年再给你解释吧。”看看顾长生，这个虽然年长不少，似乎也茫然得很。“原来小帅哥是纯情在室男。”

    嘴里接道：“是啊。这样轻薄的句子，题在云华寺的墙上，你想想，会是什么效果？可是刺史大人亲笔墨宝，寺里僧人又能怎样？大家都觉得十分丢脸尴尬。你们猜归元长老怎么说？”

    “怎么说？”

    “长老说：‘色即是空。无妨。’”

    “嘻嘻……”几个听众会心而笑。

    “后来廖大人离任入京。再后来，听说他因为得罪皇帝被革职。就有人建议方丈把墨迹削了。归元长老却留着那诗没动。”

    “为什么？”

    “长老说：‘空即是色。何必？’”

    “哈哈……”

    长生想：“这老和尚好有意思。”

    笑了会儿，接着吃。

    子释拈起半颗粉色的杨梅，道：“没熟透有没熟透的吃法。若是拿桂花蜜渍几天，或者泡在‘女儿红’里，用井水镇着，炎炎酷暑来那么半盅子，啧啧……”把杨梅扔到嘴里，微眯了眼，脸陶醉的咽下去。

    长生想：吃个果子，怎的有这许讲究。

    几个人就这么说说吃吃，竟是滋味无穷。长生把自己面前酸倒牙的杨梅全部消灭了，只觉身清爽，齿颊留香，舒坦得很。

    第二天早上，长生是被阵啜泣声吵醒的。

    “子归坐过来些。据说泪水有清毒敛创之功效，别浪费。呵呵……”子释嗓音沙哑，语调轻松。

    “大哥……”女孩儿想笑没笑出来，又要哭，使劲咬住嘴唇。

    “化脓了是吧？怪不得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