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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 作者:公子欢喜
又为何要苦苦追究,死死不肯放手,直把他逼得穷途末路,分希望也不给?
「你以为你逃得了?」勖扬君听他依旧固执,心中不由盛怒,直道他不知好歹。身形闪,晃眼就要抢到文舒的面前来。
文舒眼见他抓来,脸上神色不变,身形后仰,翻身就从台上跃下。
「你……」勖扬君身形再快亦只险险抓到文舒的衣袖,望着悬垂于台下的人,恐慌源源不绝地充满胸膛,纵使追到这轮回台,他亦只当他作势威胁,不信他竟真能从台上跳下。现今见他果真如此,心中蓦然阵急痛,口气中不自觉掺入几分迷茫,「你……你竟真的……你说过,要直跟着我的……」
文舒仰起头看着他慌乱的眼眸,从前总是在他身侧看着他不动如山的侧面想,这个人除了高傲和讥讽是不是就没有其它的表情?
原来,还是有的。
「你会直跟着我直到灰飞烟灭的……」他还陷在惊慌里,说起他对老天君许下的誓言,语气混乱,「我天崇宫予你长生,你……」
「天君。」文舒淡淡地说道,笑容里加进几分悲悯,「老天君予我长生不老,我愿陪天君直到灰飞烟灭。这是我说的。」
不是什么诺言,从来没有什么诺言。从前从前,许久之前,有新来的天奴好奇地问他,怎么会来天崇宫。那时节,天色正蓝,湖边杨柳依依,廊下落花成雪,他看着那侧众人群中卓然独立的他,不自觉就说出了口:「老天君予我长生不老,我愿陪天君直到灰飞烟灭。」
经年久月,众口相传,不自觉,谎言成了誓言。
「我只是介凡人,得入僊宫就已越了本分,不该有所妄念。自此,你依旧是你尊崇无双的天君,我做我安守本分的凡人,过往切烟消云散。可好?」文舒平静地看着他狂乱的双眼,另只手缓缓往上伸去,他忙伸了手来牵,文舒却不去接他的手,拽上被他拉住的衣袖,骨节用力,猛地撕,衣衫开裂的声音,他看着他银紫的眼瞳倏地放大,「我后悔了。」
「不要……」勖扬料不到他真如此决绝,掌中还紧紧握着他的片衣袖,那人却已快速往下坠去,顷刻消失在茫茫云烟中,「你……」
天际有无数闪光烟尘落下,轮回盘兀自在半空中缓慢旋转,盘下又有无数烟尘洒向人间。
从前,他总是淡淡的,淡淡的神色,淡淡的笑容,淡淡的口气,淡得好象不牢牢捉住就会立刻化作缕青烟随风散去。他每每伸手,他总是后退,退无可退时眼神仍径泄露着逃避的意图又故作勇敢地兀自在那里僵立着,让人看得心头火起。直直,直到现在,他伸手,他后退,终于迫得他无路可退,撕裂了衣袖,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愿再待在他身边。
「我后悔了。」
他最后四字入耳,心肝俱裂。傲气、戾气、怒气、狂气,被吹散在天风里,自信崩塌,徒留下张落寞的面孔:「你喜欢我的啊……」
第八章
天崇宫里总是冷清而寂静的,白玉砖光洁如镜,倒映出成队的青色身影,急匆匆来去如云,却几乎脚不沾地,半点声响也不敢发。细看去,那张张脸都绷得死紧,低眉敛目,人人自危。
跟着个捧着茶盘的天奴路行去,过了大厅,绕过湖泊,再穿过回廊,停在间偏殿前。听他低低唤声:「主子,茶。」恭敬中含几分不自觉的颤抖。
宁静中「咿呀——」的开门声显得有些突兀,惊得那天奴往后缩了缩,方才跨进门去。房内焚的应是龙涎香,两只紫金香炉镂刻成瑞兽形状,眼如铜铃,须发皆张,威风赫赫的样子。喷张的兽嘴中溢出丝丝漫漫的烟,却是阵酒气熏天,酒糟味直往鼻孔里钻,把这甘甜醒脑的香气生生压了下去。天奴小心翼翼地往里瞅了眼,重重纱缦之下,榻上横卧着人,头银发凌乱地披泄下来,紫色锦衣上酒渍斑驳,明明是醒着的,双半阖的眼只怔怔盯着怀里的只小酒坛看。
轻手轻脚地绕过散落地的棋子,天奴把茶盅放到榻边的矮几上,便忙不迭退了出去。等悄悄合上门,这才背靠着门扉,长长吁出口气。天君的性子是越来越难捉摸了,冷不丁被他看到什么,就算没出错也能让他寻出不对来。想起昨天小三被罚的那个样儿,大白天的也硬是被吓出身冷汗来。心有余悸地往后看眼,门紧紧合着,手下下地抚着心口,还好还好,天君没搭理他,算是捡回了条命。转念又想,这要是天天这么过下去,天君不来罚他,也得自己吓死自己。不留神,叹气叹出了声儿,赶紧掩住嘴,溜烟跑了。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内又归于沉寂,勖扬君慢慢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透出几分茫然。目光落到被扫落的棋子上,黑黑白白地散了地,兀自闪着幽光。是醉了还是睡着了?眼前幻出只纤白的手,细瘦的指上骨节分明。眼见他将棋子颗颗拾起,青色的衣袖覆在手背上,衬出那手的白,白得有些苍老,透过略显透明的皮肤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脉络,也是细细的,似乎个承受不住就会在眼前断裂。
心跳声传入耳膜,砰砰作响。勖扬君抑制不住地将视线抬高,下瞬入眼的会是什么?青色的交襟长衫,衣领出露出半截白皙的颈子,然后是削尖的下巴……往上,再往上,人影如房内的熏香般渐渐淡去。听不到棋子落地的脆响,只见那手缓缓散开,眼中依旧只有那几颗棋子,安静地躺在地上,兀自清冷地闪着幽光,不用去碰触就能感受到股透心的凉意。
就如同那日,他在他面前坠下高台。
「我后悔了。」跟面容样平静的口气,不带丝恨意,只是淡淡地陈述个事实给他听。
落在勖扬君的耳中却如惊雷,眼睁睁看着他落下,转眼化为尘埃,混入自天际落下的无数闪光尘沙中,再无从分辨。迅即得连个让他随之跃下挽救的机会也不给。
酒喝到醉处,眼中就再分不清真实和虚幻。总看到有人袭青衣,衣襬飘飘地跨进门来,到他身侧,听他轻声地问:「主子,有什么吩咐?」或见他弯下腰将地上的棋子捡起,茫然中甚至能看到他微蹙起的眉,再眨眼,眼前或是旁人,或是,什么也没有。总清晰地看到那身青色的衣衫,甚至能看到衣上的折痕,那人微微弯起的唇角,眉梢处的抹浅笑,却怎么也看不真切,怎么也拼凑不起张完整的脸。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伸手去抓去牵的欲望,幻象依旧脆弱得只要眨眼就会转成现实。心就如同看到他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