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 作者:公子欢喜

    。

    「公主不必礼。」勖扬君直起身，脸上仍是淡漠。

    潋滟忙又施礼谢他。

    「不必。」

    再往后却是沉默，勖扬天性冷漠，旁人与他搭话，他尚且惜字如金，遑论与人攀谈。此时便面无表情地在榻上坐着，看不出有开口的意思。

    潋滟在堂下红透了张俏脸，未经情场历练的女子，能不顾闲言到这里就已用尽了所有力气，哪里想过到了这里又要说什么做什么？几度想要出声又踌躇，只紧紧抓着手里的食盒，那食盒都快让她抓出印子来。

    时间久了，银紫色的眼中便有了不耐之意。潋滟低垂着头看不见，文舒却看得清楚，心想要再这么僵下去，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人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气来，便冲那乌龟精化成的龙宫小厮打了个眼色，擅察言观色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在后面偷偷扯了扯他家公主的袖子。

    正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潋滟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对勖扬君道：「小女子学艺不精，熬了些暖汤，请……天君不要笑话。」

    这话说得连调子都是颤悠悠的，文舒从她手里接过食盒时，她双葱白的手绞得关节都泛起了青白的颜色。

    文舒把食盒呈到勖扬君面前，勖扬君垂眼看了眼，客套地说：「公主费心了。」

    潋滟通红的脸上立刻焕发出了光彩，连眼中也晶亮起来，低声说：「没有……没有……」

    语调还是抖的，却是因为兴奋。

    此后，潋滟公主几乎天天都来，乘顶桃红的软轿，轿帘掀，露出张又羞又喜的脸。

    僊宫中的天奴们凑在块儿，叽叽喳喳地议论她：「真不害臊，天界各家都收到她的喜帖了，还往这儿跑，也不怕人家休了她！」

    「就是，不安分。老龙王怎么也不管管她？东海龙宫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你瞧瞧她那样儿，天君都不理她，她还使劲贴上来……」

    这边议论得热火朝天，她正从那边缓步行来，金步摇，石榴裙，随着她的步子在风里微微地晃着。

    勖扬君总是疏远地敷衍她几句就不再搭理她，她也不在意，安安静静地守在侧看着他下棋、看书、喝茶……瞬不瞬地看着，似乎要把所有都看进眼里，继而刻进心里。文舒在另侧看着她把脸涨得红透又把手里的帕子捏成了团。

    有回，文舒把她送出僊宫时，赤炎正追来，也顾不得旁人在场，瞪起双眼就怒声斥责她：「你是快嫁人的人了！」

    她扭过头，满脸倔强的神色。

    「那个勖扬有什么好？老子怎么有你这么个妹妹？龙宫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赤炎怒气盛，扬手作势要打。

    文舒忙去阻拦，赤炎犹嚷道：「你当我和父王不愿让你好过？他若也喜欢你，任他渭水府再好的人家，这婚事哥哥我也定帮你退了。可现在，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个勖扬有没有正眼看过你？嗯？」

    最后句直直刺痛人心，四下无声，潋滟头钻进了轿子里。

    「你这是何必？」看着那顶小轿急急离去，文舒对赤炎说道。

    「不提了，不提了。」赤炎烦躁地挥手，「提这事老子就火大。就那个勖扬，哼！就算他想娶潋滟，老子还不乐意给呢！对了，我这阵子忙，潋滟那丫头的婚事老头子都交给我了，我个……的。丁点的事还那么穷讲究，都累死我了都，得亏我那个未来妹夫能干，省了我不少事……啊啊，不扯这个了，我是来告诉你声，等这阵忙完把潋滟嫁出去以后，我就找勖扬君去把你要过去，你呀，以后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我看那个伯虞还敢不敢再拿话来刺着你，老子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上回你是没看到……」

    文舒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谢谢。」

    「谢什么呀？朋友嘛……我赤炎还能让朋友受委屈么？」

    他左耳边的金环随着说话声荡荡，在夕阳下耀眼得仿佛又轮艳阳。

    「我就是喜欢他。」

    翌日，九曲连环的廊桥之上，文舒正领着潋滟往前走，她忽然道。

    文舒回过头，女子倨傲地抬头挺胸，闪闪的金步摇下是双执着的眼，跟赤炎样是墨中带着点赤色，直用温婉小心地掩藏起来的张扬完全地显露出来，艳得刺目。

    「从见他第眼开始，我就喜欢他。」她继续说道，说给文舒听也说给自己听。

    那年，天帝御驾降于东海，水陆各路僊家齐会。水晶宫里歌舞升平，极目繁华。东海龙宫的小公主还未成年，正是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时候，好奇地躲在珊瑚丛中偷偷看眼。便是这眼，没看到那个风流倜傥的二太子，没看到那个俊朗非凡的二郎神，偏偏看到的是那个紫衣银发，冷漠又傲然的天君。这眼看过去，是夜明珠的光芒太柔，还是四溢的酒香也能醉人，脸上发烧，心如鹿撞，迷迷离离的，梦里也是那道贵气天成的身影。

    她抬起眼看向文舒：「我也知道不能，可谁叫我那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天注定的事，我又能怎样？」

    文舒不出声，想起今早的情形。

    今早为勖扬君衣。文舒拿出那身紫衣为他换上，衣襬上绣着银浪泼天，瑞气祥云。又为他挂上香囊，腰上悬块莹白无暇的玉，紫线缠着银丝打成盘龙的样子周密地护在玉的周围。

    勖扬君不说话，目光狠狠地看着镜子里的文舒。

    文舒佯装不知，垂下头为他整理，满眼都是片笼在烟雾里的紫。细细密密的针脚在眼前连成繁复的花纹，线连线，仿佛蓄了无穷无尽的话无从说出口，只能借着这针脚来默默地倾诉。

    「换掉。」

    文舒回过头，对上镜子里那双带着戾气的眸。

    「换掉。」

    他又道，语气沉，厌恶的态度显而易见。

    那袭紫衣被压进了箱底。

    「我只要再看他两眼就好，真的。再看他两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潋滟低声道。

    廊外的落花依旧如飘雪般地落着，女子擦干了眼直起腰杆向前走去。文舒留在原处，看着她渐行渐远，遍地哀凉。

    第四章

    渭水神君不过介下界河神，与堂堂东海龙宫相较，当真只是汪洋中脉细流，不可同日而语。那潋滟公主是龙族之女，姿容殊丽，出生高贵。那渭水府少主，元神为蛟，其名不彰，其貌不扬，若不是这婚事，天界里怕也没几个知晓天下还有处水域名为渭水，府中有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