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枚杀手做农夫第12部分阅读
捡枚杀手做农夫 作者:肉书屋
“随你啦。”远远传来他依然有些别扭的答案。忍在眼底的笑意终于化
作“噗嗤”一声,清脆地洋溢在阳光下。
原来,他是个这么可爱的人呢。苏水潋远远看着南院河边督促大宝扎马
步的林司曜,脸上的笑颜一直未退。
…………
“来来来,兄弟,再满上。咱客套话也不多说了,大宝交给你,咱放心
。”满脸潮红的田大富拉着林司曜拼起后劲十足的老干白。
“他爹,你净拉着阿曜灌酒做什么,来,阿曜,水潋,尝尝咱自家养的
鸡,虽然还不足一年,不过嫩鸡有嫩鸡的味道,快尝尝。”田婶热情地夹了
两个鸡腿,分别搁在苏水潋和林司曜的碗碟前,示意他们俩尝尝。“娘……
”田大宝看着鸡腿,心疼地要命,不过还是强忍着吞了吞口水,对林司曜说
道:“师傅,师娘,赶紧吃鸡腿,我娘炖的鸡可好吃了。赶紧吃。”吃完好
让他死心。他喂养了大半年的鸡仔呀,本来就算吃不到半只,啃只鸡腿那可
是他的专属权利。可是如今……唔,不能想了,不能想了,鸡腿给师傅师娘
吃,他该高兴才对。怎么可以这么小心眼呢。师傅还要传授自己高强的武功
呢。
苏水潋看着大宝咽着口水无比眼馋的样子,顿觉好笑,刚想夹了田婶分
给自己的这只鸡腿送到他碗里,却被林司曜压住了筷子,“你自己吃。”他
夹了他那块递到了大宝碗里。
“这怎么好意思……大宝……”田婶急地想夹回去,却见大宝已经忍不
住啃了一口,气急败坏地低吼。
“咦?这鸡腿啥时候到我碗里了?”田大宝听见自己老娘低吼,才回过
神,发现自己碗里果真有只鸡腿,还被自己啃了一口。他愣愣地抬头看向对
面。完蛋师傅碗里的鸡腿竟然被自己啃了?呜呜呜……自己啥时候抢过来的
呀。
“没事。让他吃。长身体。”林司曜淡淡地说了一句,压下了田婶欲要
爆发的怒火。臭小子,要拜师的也是他,拜了师不知道好好孝敬师傅,啃师
傅鸡腿的也是他,都快十三岁的半大小伙子了,做出的事还这么丢人这副德
行还成天想着娶漂亮媳妇,难哦,不是难,是绝无可能
“师傅……”田大宝弱弱地唤了林司曜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晶莹,随即
将脑袋几乎埋入了饭碗,啃起鸡腿,扒起米饭。林大哥……师傅……我知道
你是面冷心热的好男人。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学武,将来与你一样
。呃……学师傅一样做什么?娶美娇娘吗?
若是林司曜知道田大宝的心声,想必会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吧。面冷心热
?说他吗?风瑶阁曾经的金牌杀手?那是侮辱他吧。只不过是不想收下的徒
弟在日后的训练中因体力不济而拖延他既定下的计划吧。
“水潋姐,大宝叫你师娘,那我还能叫你姐吗?”田妞吃到一半,突然
想起这个辈分问题,忍不住想笑。换言之,若是自己叫姐,大宝叫师娘,大
宝岂不是要唤自己娘字辈了?可是,水潋姐又叫自己娘是婶,哦,好混乱哦
。
“噗嗤”,性子活泼的田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妞儿……你这孩子混说什么呢”田婶愣了愣,方才明白自己女儿在说
什么,想想也有些好笑。
苏水潋看看身侧端坐的林司曜,眉眼弯弯。是呀,身边这个男人也才不
过二十出头吧。具体年龄,居然两人都没有彼此过问过唉。
幸而不在民国的苏州,结婚前不仅需要知晓双方的五行八字,还要在《
闻讯》上刊登详尽结婚喜讯,包括名字,性别,年龄,若干证婚人,基本家
状况……总之,绝不会是如今这般稀里糊涂的就是了。
想到这里,苏水潋忍不住也“噗嗤”一声笑开了颜,惹来林司曜若有所
思的一瞥。忙收敛笑意正襟危坐。她似乎,越来越不惧他了呢。
…………
“阿曜,你今年几岁了?”从田婶家回去的路上,两人慢悠悠地走在空
若无人的村道上,徜徉在秋日的午后。苏水潋抿抿唇,不好意思地问道。
林司曜朝她投来一记怪异的目光,夹杂着低柔的清冷嗓音说道:“成婚
那日,不是告诉过你?”
“咦?”有吗?苏水潋眨眨眼,使劲回想着八月初八那日。可是,任她
在脑海里从头至尾放映了一遍当日的场景,也想不起他何时告诉过自己有关
他的年龄。
“想不起来?”林司曜弯着唇角,凑到她耳边,低语:“我在你身上的
时候……”
“呀——”她惊呼一声,顾不得两颊飞起的红晕,忙不迭地伸手捂住他
的唇,偷偷四下张望,幸而此时正是午时半刻,大多数村民都在家午歇,整
条村道上竟然就只有她与林司曜两人。
松了口气,这才松开手,正欲收回,却被林司曜拉住了。被他裹在他的
大手里,拉着她慢悠悠地往西南首的家里晃去。
“阿曜……”太大胆了吧?苏水潋心底闪过“光天化日”的相关画面,
羞红着脖颈,挣了一下没挣脱他的大手。
“别动。”林司曜低低一喝。目不斜视地盯着远处那座白墙黑瓦朱红柱
的宅子——属于他们两人的家,突然心情很好,“我今年二十有三,十月初
十生。你呢?”
“我……我……十五……生日……三月初一……”十五是她诌的,生日
则是她从前那个的。
“这么紧张做什么?”林司曜拉着她,好笑地看着低垂着头的她,“水
潋,我说过,我们已是夫妻。”
“我知道。”她迅速点头。她当然知道。她还记得娘亲在梦里的叮嘱:
要彼此知心,不要像她与父亲那样,疏离得压根不像夫妻。
正文 050 借酒 吐醉
两人相携回到家。在林司曜的执意要求下,苏水潋进卧房午歇。原本以
为不会熟睡的她,醒来时,居然已经日头西斜。
靠坐在床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忍不住嘀咕道:“真是越来越会睡了
呢。”
“醒了?”刚在堂屋坐下喝了杯茶的林司曜,听到室内的动静进来,含
笑而问。
“嗯。阿曜,你在忙吗?”苏水潋见眼前的他已经脱去了外袍,高挽着
袖子,利落的像是在做什么活计。
“嗯。”林司曜点点头,同时唇角轻扬,却不肯向她透露具体在忙什么
。
苏水潋见状也不急于追问。与他相处数月,成婚数天,也已渐渐摸熟了
他的脾性。无论什么原因,只要是他不愿多说的,就一律以“嗯”作答。
起身披上外衫,突然想到即将要绣的冬衣外袍,顺便问他:“阿曜衣衫
上的绣图,你有什么喜好吗?”
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图案,之前的新衣,都是按着以前大哥喜欢的绣样
缝制的。如今,两人即是夫妻,彼此的喜好总是要慢慢了然于心的吧。
“都好。”林司曜拉她坐到梳妆台前,替他整好松乱的发髻。
“都好?没有特别喜好的吗?”苏水潋透过模糊不清的铜镜专注看着他
。
“没有。”应该是说,他从不曾在意过衣衫上有什么图案。杀手最适宜
的衣衫,就是通体玄黑的劲装。即使是风瑶阁特制的服饰,那也只是在右臂
上多了一个风瑶阁专属的徽章——金丝绣成的秃鹰罢了。
“阿曜???”苏水潋急急转身,拉下林司曜的手紧紧握住。适才他浑
身散发出的深冷寒意令她心慌。
“我没事。”林司曜搂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着她纤瘦的背
,安抚她因自己的忆昔而突然慌乱的心绪。
那些,都已是过去式了。如今的他,是林司曜,是她口中的阿曜,而不
再是那个江湖里人人惊惧的杀神司凌了。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风瑶阁。
毕竟,那里,曾是自他过去数十年间唯一算得上家的休憩之所。老阁主
的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他会铭记于心。新阁主的追杀与毁命之仇,他也会
铭记于心。
如今的风瑶阁与自己,算是恩怨两情。他不会再回去,当然,若是那风
清崖再拎不现实地不肯放过自己,,他也绝不会再姑息。
命,还一次就够。何况,他现在的命,是她的。
???????
“阿曜,这是???”苏水潋惊喜的看着北院樱桃树下新添的一张圆形
石桌,桌面是由一块大大的青石板整体打琢而成的,上面还雕刻着一副象棋
图谱。围着石桌,摆着四张同样材质的圆形石凳。
“这就是你忙了一下午的原因吧?”她撇了他一眼,暗暗撇了撇嘴。居
然还不肯告诉自己!
“想给你一个惊喜罢了。”林司曜挑挑眉,怎的她不仅没有多少惊喜,
反倒是对自己很没好气呢?
“是哦,看看你自己手上都磨出这么多水泡了呢。”她刚才在室内握住
他的大手时就发现了。只是被他骤然变寒的情绪慌了神而忘了这遭事。现在
一见眼前这套石板石凳,方才想起来。
“不碍事。”林司曜抽回自己的手,揽着她的肩,让她坐在已经铺了草
编坐垫的石凳上,“这里,我们晚上可以赏月对饮。”
“就是因为这个,才赶着今日打造出来的吗?”苏水潋心疼地拉过他的
手。
“当然不是。早在刚搬进来那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石
板。”林司曜含笑看着她,感受她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怜惜。“就在这里打
琢的吗?”她带着懊恼的低叹。自己是睡死了吗?他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打
造石桌石凳,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听到声响。
“不是。”林司曜摇摇头,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解释道:
“昨日早上在秀峰山坳发现的。自然是在哪了打的。刚刚只是搬回来安装而
已。”两个晨练的早上,一个充裕的下午,足够他完成这套坚固的请示桌凳
了。
“下次不许这样了。有没有这些有什么要紧的,可是你???总之,不
许这样了???”她哽咽地抚着他手里有些泛脓的水泡,心疼地欲落泪。林
司曜叹息着将她一把揽入了怀里。这个傻女人,居然为自己受伤区区几颗没
什么所谓的水泡掉泪。看来,今后自己干完活,还得好好检查一番全身上下
,免得她逮着由头掉豆子。
他忍不住倾身,逐一吻去她眼角沁出的晶莹,低低安慰:“真的没事,
水潋。这些,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再大的致命伤都挨过了,这些,真的不算什么。
“那也不成。”她有些恼他的不重视:“以前是以前,现在不同了。”
现在,今天是她的夫君,是她要依靠一辈子的天。她不许他再对他自己的身
体如此不在意。
“哪里不同?”他低低一笑,想听她亲口说。
“当然不同了???”她刚想鼓起勇气对他说之前的那段话,却到了他
那双含笑意眉眼,未出口的话语顿时化为握拳的手,用力捶向他厚实的胸膛
。
“水潋???”林司曜失笑地拉住她的手,在她唇角偷了个香,柔声提
议:“乖,咱们该准备晚上的物什了呢。”
被他这么一说,苏水潋才惊觉日头早就隐入西山,已是黄昏了呢。东边
的天际隐隐得见一轮淡淡的圆月,在洁白的云层与猩红的斜晖交织下,忽明
忽暗,忽隐忽现。
??????
在新置的石桌上,一一摆放好准备供奉的蜡烛、香鼎、月饼、果子。
点燃长香与蜡烛,在幽静的夜色中,现加沉寂。
林司曜拿来一对苏水潋放在书房里备用的糊着宣纸的竹编烛罩,轻轻罩
上那对呗忽而风起而淌着烛泪的蜡烛台‘顿感温馨了许多’
“阿曜,汤团好了,在哪里吃?”苏水潋一袭绛紫的束腰罗裙,垂手立
在厨房门口,脆生生地唤他。
代表团团圆圆的枣泥汤团,是苏水潋前几天从城里回来时就想好要做给
他吃的。
本来想做麻心馅儿的,可惜临时买不到芝麻,只能将屋后成熟的大枣捣
碎了碾成泥,拌上劳婶送来的红豆沙,撒上黄霜糖,香喷喷甜丝丝的枣泥馅
儿就做好了至于将糯米饭家凉开水稀释,继而和成一个糯糯的大面团,再摘
成小团子来裹汤圆,她不会,但是见过丫鬟们裹过。
林司曜在她的言辞说明与裹烂了几个汤圆的现实指导下,迅速领会了要
诀,不消半个时辰,就将一大团糯米面全数裹成了一大盆共计五十八颗不露
陷、不歪扭,外形大小皆一致的完美汤团。
这说明什么?天赋吗?苏水潋收起惊讶于些微的羞恼,镇定自若地分送
了一半给劳婶,以此感谢她友情赞助的红豆沙。随后,在林司曜看不见的角
落,无声地咧嘴而笑:看来,杀手做起厨娘活来也是丝毫不逊色呢。
??????
“既是不善饮酒,就少喝些。”林司曜无奈地扶着有些醉意的苏水潋,
示意她靠坐在木质长椅上。
两人吃完汤团,坐在桌边,对着明月举杯共饮。果然,三杯桂花酿下肚
,她就神态娇憨,醉意朦胧了。
“阿曜,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灵魂吗?苏水潋仰头看着天空中挂着的那
轮浑圆皎月,低低诉道。
“灵魂?或许吧。”林司曜也舒展身子仰靠在椅背上,伸手揽她靠在自
己肩上。
“呵呵???原来你也相信呢???真好???”苏水潋打了个呃,闻
到嘴里逸出的酒味,禁不住咕哝道:“这里的桂花酿好难喝???”
“以前也喝过?”林司曜讶然地低头看向她。看她丝毫不像是会饮酒的
人啊。
“嗯???大哥喜欢品酒???大哥他???每到一处地方,就会把当
地特色的美酒带回来???遇上好气氛???会邀我们一同饮几杯???”
水潋眯着眼,脑海了不由得想起从前与品酒辨酒的光景,她有醉意,却没有
完全醉。只是,借着醉意,就不由自主地将深埋心底的话吐了出来。
“水潋???你以前的家庭???”林司曜将下巴抵在她头顶,闭着眼
轻问。他并不是想探听有关她的家世,她只是怕,怕她突然有一天,回到他
那高门大户般的贵胄家族,那是他曾经不屑一顾却又高攀不起的地方。
“以前?不过是笼中鸟、井底蛙罢了???若不是娘亲与大哥???我
想???恐怕是连回忆都不会再有了???”苏水潋咽下喉底涌现的苦涩。
她从不知自己的存在,竟然给二娘和水滟造成了如此深的恨意,恨到要
夺了她的绣品,甚至是她的命也不惜的地步。
“水滟???我有个妹妹叫水滟???同父异母???我一直以为她最
多只是耍耍小性子,发发小脾气罢了???却没想到???”她哽咽的说不
下去。
想到在大室山苏醒后的惊恐无助,想到若是那大狼与白虎没有两败俱死
,想到若是没有小纯小雪,再想到若是没有救下林司曜???那么,是否意
味着,自己很有可能死了不下百次?
正文 051 月圆 人更圆
正文 052 备冬
时间很快走到了大惠国丰庆十年的九月底深秋,距离苏水激来到这个世
界已整整半年有余。
田大宝跟着林同耀唤“师傅…”也已足足一个半月了。除了基本的扎马
步,打长拳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之外,他已经开始跟着林同耀正式练习起了
轻功与剑术。
练剑术用的铁剑是田大富托劳婶的大儿子劳永富打造的。虽然看上去沉
重,削起来粗钝,但田大宝依然喜欢得紧。据田婶的戏涛之辞:他连睡觉,
也是抱着它不撤手的。
自从林同耀收了田大宝为徒后,早上带着狼崽四处溜达,偶尔猎捕些野
物的任务也一并交给了田大宝。
而他自己,则光明正大地拥着娇憨的娘子睡到日上三竿,直至田大宝被
狼崽半驼半拖着送回来。当然,肯定不是受伤,而是跑到虚脱。
不过,这样的情形维持不到一个月就渐渐开始改观。田大宝不再是虚脱
地被狼崽送回来,而是远远跟着狼崽奔回来,直至紧紧地跟着狼崽跑回来,
再至气喘吁吁地与狼崽同时到达。
田大宝的成绩是喜人且显见的。
他有副好根骨。林同擢早就看出来了。这就是他收徒的次因。没有练武
的根骨,再努力再勤奋,也只能打造一具强壮健康的休魄,却达不到练武之
人有心想往的大成。
至于主因,当然是为了多一个人来保护她了。在林同耀的认知里,除了
苏水激,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田大宝想学日行千里的玄移步,他教:想学招式华丽的玄天剑,他教。
只要田大宝想学的,他都倾力教。
但是,日后,但凡她有任何安全上的需要,徒儿自当以命保护师娘。这
是他提出的唯一交易条件。
这期间,繁花镇一年一度的秋收也在村民们的期盼中如约而至了。
村长王更发找上了林同耀。
原因无他”过了这季秋收”宅下的两亩良田就要归林同耀夫妇俩所有了
。这不,收害完水稻、玉米、高梁、大豆等作物后,余下的杆子需要清理,
最关键的是,冬小麦、冬季蔬菜等也可以准备播种了。
王更发晓得林同擢是个会武的,干起农活来肯定也能一个顶两。因此希
望林同耀能帮他们家秋收,当然了,他们夫妇二人也会帮忙善后清理,并允
诺送林同擢五百斤谷子,一百斤苞米。
林同擢二话不说”欣然同意。
倒不是因为王更发提出的谷物酬谢,而是为了春种时能找个懂农事的人
指点他一二。
是的,林同耀不懂农事。
让一个十来年只从事杀手行业的男人,不加学习熟悉,就能利落下地种
粮,那是奢望。
他不懂,所以他欣然同意秋收去帮工,不仅应了村长家,还主动找上劳
家、田家,不为其他”纯挥想熟悉秋收,熟悉各式农活。
至于来年的春种”村长、劳家、田家已经白白受了他
一个顶两的恩惠,岂会袖手旁观?自然是主动前来指点加帮忙咯。
所以说,林同擢绝不是个肯做亏本买卖的人。杀手,有时候往往比商人
更懂互惠互利。
苏水激则致力于缝制冬衣、冬被,好充充实实地过冬。
两人的冬衣,她采取了民国苏州现下流行的改良式对襟衫,而非大惠国
普遍的斜襟短褂式棉袄。
长过膝盖的冬袍,宽腰窄袖,八颗纽攀居中齐整排列。为方便浆洗”内
衬的白棉花里子,是可脱卸的。
苏水激在林同耀的玄色冬袍上,绣的是天青色重瓣木模。这是林同耀从
她描好的十来副花木类绣样中选的。也是她最喜欢的花树之一。木桂花开美
朋却不张扬,纤纤枝条繁盛而不杂乱。低调中有着温婉的娴静。
她很意外林同耀居然会选它,而不是那葱翠的青竹、空谷的幽兰,又或
是那苍劲的寒松、冰雅的冷梅………
追问他缘由,他却回了她一记足以让她跌破下巴、呆愣当场的迷人微笑
”两颊的可爱酒窝再度隐约可见。
苏水激的冬衣是林同耀给她选的樱桃红细厚棉布,故而绣的是一丛深粉
色重瓣野蔷薇。花团锦簇的深粉蔷薇花,在陪衬的墨绿灌丛中咨意绽放,煞
是雍容华丽。
这是她从前非常喜欢却不能随心所欲的绣样。野蔷薇”在苏家老太爷眼
里,是上不了台面的花木。
苏绣之家历来崇尚庄重、高贵的赤木与木本。譬如牡丹、芙蓉”再譬如
松拍、寒梅。
她个人非常喜爱的刺本类蔷薇以及藤本类紫藤,被苏老太爷严令再三:
不许她浪费时间在这些花木上。因为,国际大赛比试的项目,用不上这些。
如今,她可以将它们光明正大地绣到衣衫上、坐垫上、桌布上,再没有
人斥责她说这是不务正业的做法。
于是,随着两套冬衣的完成,她又绣了一张紫藤碎花桌布训以慰籍她酷
爱的紫藤。
随后,才开始缝制厚冬被。
两床垫被,两床盖被。
盖被的被面是一湖蓝一鹅黄的锦缎。
湖蓝的被面上,绣的是荐红色的荷花、青绿的荷叶,在似是湛蓝湖水里
摇曳生姿。鹅黄的被面上,是七彩的,金枝玉叶,深红、绯红、明黄、淡粉
、玉白、浅紫、荷绿这绽放杖条、大小不一枝头的七朵富贵牡丹。
缝好冬被,繁花镇上的秋收也进入了尾声。
井长家的粮食已经全数收害完毕,王更发让田大宝用板车去他家拉来了
之前说好的五百斤谷子和一百斤苞米。趁着近几天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在河
岸边的草地上,轮批摊在林同擢亲手编织的藤席上晾晒。
七今日头下来,谷子松燥,苞米开裂,就说明晒得差
不多了。
随后几天,林同擢干完厨活,让田大宝在河岸边的梅花桩上练玄移步法
,自己则忙着将谷子放在刚托石匠打造磨滑的大石向里,用石杵捣谷脱壳再
将捣好的谷子盛在扬篮里借风去壳。
就这样一个在绣房里工于刺绣缝制,一个在河岸边给谷子脱壳,给苞米
脱粒。
五百斤谷子脱壳又碾磨两次后,只剩下了三百六十斤。被林同耀分成了
三堆。八十斤磨成米粉,八十斤准备做年糕,余下的二百来斤大米则囤积在
米柜里,维持到来年春末应该不成问题。
全部录落的苞米粒,与八十斤大米一起被林同擢送去了繁花镇上唯一的
一家磨坊文家磨坊里,碾成了玉米面。
这样一来,他们过冬乃至来年上半年的口粮基本上是不成问题了。衣物
被铺上的保暖准备也差不多齐备了。
哦,对了,此前被林同耀洗净晾干并用烧刀子喷洒数遍后收在柜子里的
各种野物皮毛,也已被苏水激全数利用殆尽了。
分别裁制了两件坎肩、两对护膝、一顶毡帽、一对袖笼,毡帽是林同擢
的,袖笼是苏水激的,坎肩和护膝自是每人一套。
虽然在缝制过程中,林同耀极力拒绝他的那套,强调他不需要。但是苏
水激还是按照他的尺寸裁制了。宁可丹不上,宁可压箱底。可万一这里的冬
季冷地他也受不了呢?
一心想着他的起居物什的苏水激苏大小姐压根忘了人家林同擢乃大惠国
土生土长的武林高手,不像她还没领略过这里冰冻三尺的冰天雪地。
至于日常食材,蔬菜佐料在南院的菜圃里已经种了不少了。如今,两亩
良田里,除了规划种冬小麦的几垄地外,又开了一垄新地专门用来种蔬菜用
。菠菜、大白菜、土豆等易于寒冬生长成熟的耐寒性蔬菜,已经一一下种了
。
荤食上,林同耀抽空带着狼崽之一的小纯,前往大室山大肆拨刮了一番
。猎了不少尚未窝在洞|岤里避冬的野物。活的就养在鸡鸭舍旁边的新建栅栏
圈里,死伤的则被林同耀利落地剖杀洗净脆渍的脆渍,风干的风干,仅取了
几只做成红烧、炖汤等新鲜荤料,分别盛了两大汤碗送给劳家和田家尝鲜,
作为平日里互助的酬谢。当然咯,两只狼崽的三餐也丰盛了好几日。
喜得它们一个劲地想窜上大室山继续猎捕。最后在林同耀一个简单又寒
迫的眼神下,乖乖地窝回小木屋躺着晒初冬的暖阳。
某天,田大宝在梅花桩上立定调息的时候,发现眼前那条清澈见底的小
河里,居然还有不少鲤鱼、鲫鱼、小青鱼在游来游去。
这条弯弯曲面的小河从西首的山洼间顺流而来苏水激家是一路下来经过
的第一户人家。河里的鱼儿自然有不少。
于是,田大宝回家吃午饭回来顺便带来了一张大型的捕鱼网。
在苏水激与两只狼崽亮晶晶的眼神期盼下,林同擢无奈地拿着渣网下岸
捕鱼。
可想而知,第一网上来时,活蹦舌匕跳的鱼虾蟹令在场的其他几人大吃
一惊之后是极度的喜悦与兴奋。
这不仅意味着晚餐有丰盛的加菜,还预示着未来的严寒冷冬里,他们将
有除了腹味过重的野畜肉之外的第二种荤腥大餐:鱼虾蟹。
捕捞了小半天,收获的鱼虾蟹装满了两家能够拿出来的任何容器。
苏水激让大宝挑去一大半,随后又装了一木盆给劳家。余下的就是自己
一家的了。预留了接下来几天可以吃的新鲜鱼虾蟹后,其余的,被林同擢统
统浸炮在盐巴水里,两天后过滤掉盐巴水,将已经脆透的鱼和虾,一条条、
一只只地排列串在粗棉线上,挂在衣架上暴晒三日,随后阴晾在干燥的厨房
间一角。
这不,过冬的吃食又多了一样。
正文 053 庆生
十月十日,睛空万里。
这是在接连几日的绵绵秋雨之后的第一个暖阳日林同耀的生辰之日,着
实让刚睁眼的苏水激好一阵欣喜。
“这么开心?”林同擢低笑着从身后圈住她,下巴摩娑着她光滑的后背
、颈窝。
“当然,今天可是你的生辰,昨日我还祈祷来着,今日果然开太阳了。
”苏水激被他逗弄地轻笑不已。
“生不生辰的有什么关系。
“他满脸的不以为然。
他从有记忆起,就是个孤儿。在一座落魄的庙宇云罗寺以小耀之名住了
八年,与他相依为命的老方丈圆寂后,他就关了庙门下了山。曾经跟着老方
丈偶尔下过几次山,或是化缘或是采买,还以为山下不过是人多了些,物品
丰富了些,却不知要想生存是何其艰难。他被地主家的长工揍过,被烤鸭店
老板后骂过,生生世世。偷过、抢过,甚至行乞过。
直至流亡到甘明城,在一家南来北往的小茶坊里落了足做了年仅十岁的少年
小伙计,本以为他的人生就该这样过了。
谁知命运之轮的主宰似是在与他开玩笑。
一年后的某一天,在某次奉茶后,替刁蛮的客人夺回了一只被扒手顺走
的荷包,而被江湖排名前三的杀手组织风瑶阁阁主发现了根骨奇佳的他,当
即收入门下,并送他上了玄武山,拜玄武真人为师。三年后,学成归来。从
此,同凌取代了小擢之名。“同“风瑶阁玄字辈通用字首,“凌“寓意领军
人物。
杀手“同凌“六年时间,他从初出茅庐、默默无闻的新生代杀手,逐步
爬升到江湖排位前三,风瑶阁顶级金牌的“杀神“。他以为,他的下半生就
该这样过了。
十月初十是他的生辰这是在云罗寺时老方丈亲口告诉他的,谁知道是不
是老方丈胡诌的。不过,会在这一天,给他煮上一碗鸡蛋面为他庆生。后来
到了风瑶阁,每逢十月初十,只要他没出任务,风瑶阁的大厨房也会给他送
上一碗长寿面。年复一年,雷打不动。他知道这是老阁主的心意。
直至一年半前,老阁主过世,风瑶阁易主风清崖虽是老阁主唯一的儿子
,却无比忌讳功高盖主、耀眼夺目的同凌,更担心自己顺位而继、唾手所得
的阁主地位朝不保夕。
于是,以阁主的闪亮身份,风清崖邀了同凌上聚风台一叙。
三杯赏酒,杯杯致命。
他断没有想到平日里与自己兄弟相称的风清崖,竟然会在杯中下了两味
无色无味的毒药。一味是软骨散,服用之人半个时辰之内就会软化全身经骨
。一味是赤鸠毒,毒气攻心,致人灼烧而亡。均是风瑶阁内部视之为顶级的
毒药。
待同凌入口发觉不对劲时双毒已随经络入侵其喉颈。他迅速锁|岤闭气,
佯装无事告退。一出聚风台逼出了部分毒气,连夜逃出了风瑶阁界。无奈风
清崖早就下子十道金羽暗杀令,命风瑶阁全休玄字辈杀手无条件追杀杀神同
凌,理由是:为老阁主报仇。
后来,事情就发展到如今这般,杀神“同凌“死于大室山,如今的他,
是林同擢,只是一介与风瑶阁全然无关的农夫。
命运真的很不可思议不是吗?林同擢忆及此苦涩地摇摇头。
一年的时光,他从风瑶阁顶级招牌的摇钱树,成了风瑶阁不惜代价追杀
的叛徒残害老阁主的凶手。只是,老阁主在世时对他恩重如山,待他有如生
父,所以,他决定这次放过风清崖。但是绝对没有下次。
“阿耀,真的不让大宝跟吗?”苏水激再度回头看看身后不远处亦步亦
趋跟着她与林同耀两人,且作委屈状的田大宝,朝身侧的男人确认。
“不是说想为我庆生?”林同擢轻蹙眉。
“对呀喜翠说伍沁斋的寿面很有名。”苏水激点点头。
她其实更想亲自为他做寿面。无奈清早起床后,趁着林同耀带着大宝与
小纯进山练功想给他个惊喜。结果呢,惊喜成了惊愕:和面的面团成了稀拉
的面糊。不死心地想重来一次,谁知,这竟然是家里仅剩的小麦粉了。呜呜
呜,寿面是做不成了,只好做了一锅满满的疙瘩汤,成了全家人的早餐。吃得两只狼崽也连连对她投去哀怨的目光。
呜呜呜,主人啊,其实你不下厨就是惊喜了。
可是,今个儿好歹是他的生辰,苏水激执意要陪他进城采买小麦粉,并
且,决定去那家喜翠一直挂在嘴上的颇具盛名的“伍沁斋“酒楼,为他庆生
。
“那不就结了,还有什么问题?”林同擢怪异地扫了她一眼,难道不知
道多个拖油瓶,会是件非常烦人的事吗?吃饭多张嘴,走路多条服,最主要
的是,他想偶尔对她做些亲密的小。动作,还有双贼溜溜的黑眼珠围着他们
转个不停。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林同耀,绝不同意在两人约会的时候还
要多个徒儿来搅局。收田大宝为徒这件事,他已经懊恼了不止一次了。当然
,懊恼的时机基本上都是在他正与自己这个极易羞涩的小娘子恩爱的时候。
苏水激见状,只得无奈地朝身后的田大宝挥了挥手,“大宝乖,先回家
吧。等师娘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林同耀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不过就大了田大宝三岁,说得好
似真的将对方当成子侄辈了。
莫不是田大宝心智受损,他这个师傅,还真不想当呢。十二岁的徒儿,
十五岁的师娘,他着实不放心,并非不相信苏水激,而是不相信田大宝这个
半大小伙子。
“抱稳了。”见四下无人,林同耀将她拦腰横抱,紧搂在胸前,同时让
她双手环过他的脖颈,足下运起玄移步法,几个纵身后,两人就消失在了田
大宝眼前。
“哇!师傅太帅了!“田大宝此时哪里还有小媳妇般委屈的模样,早就
被林同耀精湛的玄移步吸引了全副心神。不行不行,我得赶紧练功去。田大
宝抿了抿唇,暗暗握紧双拳朝守着院门的小纯小雪招了招手“你们,谁与我
练功去?”师傅有令,无论何时,家里都要留一只大狗。
两只狼崽似是明白他的意思,对视一眼后,略微娇小的小雪无奈地起身
踱向他。谁让今早上跟出去练功的是小纯呢。现下,只好换它作陪咯。不过
,进山意味着可以顺道逮些美味加餐。它也就勉强应了吧。
于是,一人一狼疾驰在通往大室山山脚的蜿蜒小径上,渐渐成为两个小
黑点…………
而留下看家的小纯”则缩回了探看的脑袋,趴在虚掩的院门口,眯着眼
打起盹。在深秋的晌午,享受难得放睛的暖阳。
“阿耀,除了长寿面,你还想吃什么?”入座“伍沁斋“二楼的包间,
苏水激揍着厚重的菜单,笑盈盈地问林同擢。
“随你。”林同耀替她斟了一杯伙计刚送上来的热茶,随后给自己也倒
了一杯。
他从来就不挑食。不是因为杀手的身份,在云罗寺待了八年养成的习惯
”以及下山后两年被生活所逼练就的本能。只要能裹腹,他从不在乎入口的
是什么。
风瑶阁里数他晌银最丰厚”九年下来,积蓄的银两,要想买下这座繁洛
城也绰绰有余。只是,其中一部分被他送上了山,大肆翻修幼时视之为家的
云罗寺,聘请住持打理之用外,剩下的,则被他全数安置在一处极其隐秘之
地,打算用于几年后退隐江湖的生活所需。但”那却是在风瑶阁的地界内。
所以,如今的他动不了,也不想动。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辰唉!“苏水激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翻着菜单,嘴
里忍不住嘟囔。
“你爱吃的我都喜欢。”林同耀沉吟了片刻,缓缓安慰道。话一出口,
他却有些羞赧。刚爬上耳根的红晕被他即刻运气下压。唔”什么时候,杀手
说起甜言蜜语来,也能如此顺口呢?
苏水激闻言,两颊迅速飞起两片红霞”心里如吃了蜜一般甜滋滋。
正在此时,“伍沁斋“的小二敲门进来接单。
“小二哥”我们就尝尝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吧,再加一份长寿面。”苏水
激翻阅了数遍,最后敲定了“伍沁斋“的招牌菜。一共有六道:葱烤脆皮鸭
,富贵鸡,清蒸狐鱼,核桃虾仁,脆溜瓜,碧玉羹。
“好咧,夫人点了六道招牌菜,本店有小礼相送哦。两位是庆生吧?”
小二笑呵呵地记下了她点的菜式。
“是的,小二哥,今日是我夫君的生辰。”苏水激合上菜单,浅笑着回
答。
“那小的就先祝寿星公生辰快乐啦!稍等,菜很快就上。”小二笑着朝
林同耀拱了拱手,随后替他们拉上门帘,退出了包间。
两人静静地品着茶,时不时地聊上几句。由于他们的包间正对繁洛城最
忙碌的主街,抬眼就可欣赏到外头热闹非凡的街景。
“阿擢,吃完我们去湖边避避吧,回家前再去补给可以吗?”这么好的
天气,不四下逛避岂不可惜。
“好。”林同擢点头应允。
“咦?那不是上次那个姑娘吗?”苏水激眨眨眼,看到街对面的首饰铺
门口正翘首以盼的陆婉儿。她还是希么娇媚可人,路过的男子没有一个不回
头多看两眼的。
“不认识。”林同耀目不斜视地替她加满茶水。
“耶?你不认识?那个…………就是那日……“……追着你表白的女子
呀。看到林同耀抬头扫过来的淡淡眼神,苏水激硬生生地将后半句话吞下了
肚里。好吧,其实她也不希望他还认识对方啦。
“上菜“随着一声清亮的吆喝,包间的门帘被高高掀起,适才接待他们
的小二端着长菜盘,走了进来。
六菜一面,顷刻就将一张双人座的长方桌摆得满满当当。
“两位客官,这是本店给寿星公加的菜。两位请慢用。”小二边说边送
上一碟酒糟凤爪,笑着退出了包间。
“这就是贺礼吗?”苏水激笑盈盈地夹起一只凤爪,欢快地送到了林同
擢碗里,“来,寿星公,祝你生辰快乐!“
林同耀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样的她有些不寻常。随
即也不二话,啃起了她夹到他碗里的凤爪。这么重的酒糟,她吃上两只就会
醉了吧?
“好吃驯“苏水激见他慢条斯理地啃
了一口,睁着圆眼,好奇地问道。
她没有尝过酒糟凤爪。虽然这在民国的苏州城随处可见。可是她却没有
机会品尝。或者应该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