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第105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不像红叶,总是自忖高人一等,处处对小丫鬟们指手画脚,没事也要找点茬,仿佛这样才能突显她的大丫鬟身份似的。她是不计较丫鬟们的举动,也不喜欢太过规矩,什么事都要行礼下跪磕头,可这并不代表,红叶可以干脆将这些规矩抛到脑后去。
锦甯素来不会轻易去罚人,也不会轻易去教身边的人,而红叶更不值得她花任何心思。
“我知道了,你去小库房里找两匹素色的葛布出来送过去。”锦甯想了想,说道:“还有,让红叶没事不要到正屋来了,让她去管小丫鬟吧正好如书的缺还没补上来,让她先管着。顺便你和她各自从二等里头挑两个出来,让我瞧瞧人。”
“是。”红叶有些欣羡的退了出去,如书姐姐就是离了世子妃身边,世子妃仍旧惦记着她。不过她心底还是有些高兴的,世子妃竟让她做主从二等里头挑人了。虽然是和红叶一起,但也是极大的权力了。也就是说,只要是她和红叶挑出的人,必有一个会和她们一样成为一等丫鬟——她相信世子妃不会看上红叶挑选的人,带上红叶,只是不好做的太过无视她罢了。
红鸾先挑了东西给如书送去,才跟红叶说了这事。原本还有些气闷不想理会她的红叶一听便从床上跳了起来,双眼发亮:“你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红鸾笑道,使了个语言上的小技巧:“这可是我亲耳听见的。”
亲耳听见的可以是锦甯吩咐的,也可以是别人传话给她的。红叶没有多想,直接认定了是后者,她是不够聪明机灵,但以己度人却还是会的。而红鸾正是摸准了她这性子——她不想轻易的和红叶闹僵,毕竟红叶家在靖王府的后台比她深得多了,所以她能退让的时候处处退让。
当然,能耍点小手段的时候她也不会错过。
“世子妃还是很看重你我的。”红鸾笑道:“姐姐这会该不会扎小人了吧?”
红叶脸一红,忙撇过头去:“我哪里会做这等邪祟之事?你莫要胡说,叫人听见了吃不了兜着走”急急忙忙的否认,虽然她是有过这个心思,但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啊
“我这不是同你说笑的么?”红鸾也不急,缓声道:“姐姐还是想想选谁的好。”
“那是自然。”红叶得意洋洋的仰头,忽然转过脸去看她:“二等里面,我们谁先挑?”
“姐姐先挑好了。”红鸾说的很是真诚,一点都没有任何的疑虑。“姐姐挑过了,我再挑。”
“这可是你说的哦”红叶得意道。
红鸾含笑额首,心里却道,你选的人,就一定是最好的么?如果不是,先选慢选还不是一样?
这消息传了出去,二等丫鬟自然马蚤动不已。一时间两人都是风头无限,不论是红叶还是红鸾都受到丫鬟们的吹捧。红鸾也就罢了,自是淡定的很。红叶却是极为得意的,自打进了世子妃的院子后,她虽然是一等丫鬟的身份,可小丫鬟们对她虽然恭敬却并不巴结——她们宁可多奉承木讷的如书几句。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小丫鬟们端茶送水好不殷勤——一等丫鬟她们是没分的,可二等不久就会空下一个不是么?
院子里表面还是十分的平静,锦甯立下的规矩也无人敢打破。但私底下,却闹腾的极为热闹。蓝锦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第一次没有觉得不耐烦。也许看丫鬟们这本争锋,也是后宅妇人的乐趣之一吧?若家家户户的后院都平静的似一潭死水,也就少了许多热闹可看了。
总不会有人算计到她头上,也就有了闲心看戏。过不久之后她们之中闹腾的最欢的那些人便会知道,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那些安生的,日后韩侧妃自会有安排。
王妃院里的人韩侧妃并没有动用,她们依旧在那个院子里,就仿若陈氏还在似的。这是靖王爷的意思,王府里不差养几个闲人,陈氏对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却没来得及安排他们的后路。这阵子他也没什么心思去管,等过了些时日,再将他们都安置好。能用的便给个差事,不行的外放到庄子上,也没什么麻烦的。
锦甯原先布置好的人,也慢慢隐藏了起来。能退开的就退开,不能退开就当个普普通通的下人,过一些日子,自然还有其他的法子。
阿常这些日子也已经缓过来了,因为要守孝,干脆便辞了兵部的差事。宸帝罕见的没有阻拦,还给了一大堆的赏赐,看来是明白过来了,不想再拘束她。顿时让阿常和蓝锦甯都十分的讶异——看来陈氏对宸帝还是有影响的,而且这影响还不小。
当然,陈氏也只是一个王妃而已,宸帝还不至于为了她失了自己的理智。这世上的帝王都是薄情之人,并非无情,可不到最后,绝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软肋。再亲近的人,也无法猜透帝王的心思。
“去了哪里?”阿常回来,锦甯亲自解了他的袍子。如书出嫁之后,阿常贴身的事务锦甯都自己亲自处理,压根不让红叶红鸾接手。
“去母妃留下的庄子上看了看。”阿常道:“处理一些事情。”
陈氏从前的嫁妆都留给了梁乐祥,这些东西,他们是不会动的。阿常始终觉得自己不是梁乐祥,陈氏的疼爱他无可避免,可她的嫁妆他是不会动的,这是不属于他的东西。
“还有几个街上的店铺吧?”锦甯问道。
“嗯,”阿常点点头:“我打算以母妃的名义建一个善堂,以后这些铺子庄子上的收益就交给善堂处理,也算是为母妃结个善缘。不过,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去管理善堂。”
这个人选,必定得一心为公,不会贪图善堂的钱财。至于名声,要不要都无所谓。
蓝锦甯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让梁偲试试,怎么样?”
梁偲?
435劝说
梁偲今年虚十五岁,勉强能算得上半个大人,交给他做一些事情倒也无妨。
阿常沉吟着,并未轻易答应。梁偲再年少老成,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若没有人盯着,难免会出纰漏。当然,做任何一件事情,没有人能保证万无一失,但若是要做善堂,却不能这样放纵。若是因为掌握者太过年轻而出什么问题,落人口实也就罢了,总归是做善事,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了,拿来威胁靖王府和固国公府。
“他还嫩了些,而且一心想考科举,天分也还不错。虽说靖王庶子的身份是个妨碍,但若他坚持这样做,想必父王也不会阻拦——”阿常道,潜台词是说,梁偲未必会将善堂的事情放在心上。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是?
“你说的也有理,可教给外人终究不能放心,那是母妃的东西……”锦甯皱了皱没有:“本来我倒想让娘帮忙看顾着些,只是想来有些不合适。娘于固国公府终究是个外人,不好直接插手,到时候要让人说儿媳妇的娘家私吞婆母的产业的……”
“固国公府就算了,他们如今难得过些安宁的日子,不用再麻烦他们。”阿常也很同意这点,倒不是在意所谓的名声,只是不想让固国公府添烦恼了。他们走了之后,固国公府自然要面对一些纷扰,若是再搀和上这事,有理也成没理了,还不如不让他们插手的好。
“那怎么办?难道让李大个他们来弄?他们只是下人啊……”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让奴仆来做什么善堂,这不是打宸帝的脸么?
锦甯眉头染上一抹愁绪,这一笔遗产,还真是难办的很。
“倒也未必。”阿常听着她将自己原先的想过的打算一一说出来,忽然茅塞顿开,笑道:“李大个魏紫姚黄她们都是靠得住的,既然梁偲未必有时间,不如就让美玉顶这个名头好了。让魏紫姚黄在后面帮衬着,这样既不用担心被人利用,也能万无一失。”
“可是美玉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蓝锦甯问道,美玉今年才虚十二岁,还是小孩子呢让她牵这个头,难保没人会起疑心啊
“年纪小才好,做事按本心,就算从中获取一些好处,也不会牵连到她身上。大不了就说母妃因为没有女儿,因此很疼爱这个庶女,先前就提过这个事情,而我们自然是因为觉得妹妹还小,好生考虑了一番才这时决定同意。”阿常笑着,越想越觉得可行。
蓝锦甯听得奇怪,问道:“美玉一个孩子,能拿什么好处?”
“美玉是女孩子,既然母妃没说把嫁妆留给她,她自然不能拿。但你忘了,美玉还没定亲,有了善堂这事,于她的名声有好处。就算办不好,也会因为年纪小而被宽容对待。”阿常微笑着道:“美玉是我们家如今唯一的女孩儿,总要为她好好打算。韩姨是个好的,日后自然不会亏待她——我父王这些妃子,有担当的不过她一人罢了。”
“韩姨若是听见你这么评价她,一定很高兴。”锦甯笑了笑,同时也为韩侧妃感到高兴。韩氏这个继室的位置十有八九已经是坐定了,连阿常都赞成,自然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关键要看靖王爷怎么想——多半也是会同意的,美玉还没有出嫁,没有嫡母操持怎么行?
“是吗?”阿常不置可否,有道:“先不说这些,美玉只是担个名头,到底不是真正主事的人。魏紫和姚黄哪个更合适些?”
“魏紫,她人更沉稳些。”锦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道。
自然不是她偏心,魏紫的确是更适合处理这些事情。她心思缜密,做事又严谨,不似姚黄跳脱。先前蓝锦甯就有很多事情都会交给成了亲的魏紫去办,而姚黄则更适合留在身边伺候。
不过姚黄有一点好,就是对自己很清楚明白。她不会妒忌魏紫,因为知道那些事情由魏紫去处理才是最好的。人贵有自知之明,姚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真的,多余的要来了又做不好,要来何用?
“那就定魏紫吧,姚黄也可以帮帮忙。”阿常一锤定音道:“还有些外面的事情,就让梁偲帮着去处置,他好歹是男人,很多事情比女子出面方便的多了。”
“你不是说他未必有时间?”锦甯奇道,怎么又扯上了梁偲?
“若是长时间弄善堂的事情,他自然不是最好的人选。但若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去做一些辅助,梁偲还是能胜任的。更何况父王给他找的先生也不是庸才,说不准还能替他出些主意。”阿常笑道:“读书并不是一味死读书就好,懂些人情世故,对他将来也有好处。现在早早的接触一下这些,日后他若真的投身仕途,也会有帮助,想必父王也是乐见的。”
锦甯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阿常说的很是在理,便也不反驳。只是有些好奇:“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从前你可不会这些。”
阿常淡淡一笑,也不瞒她:“从六皇子身上学来的。”
他在地府的时候,一门心思都在她的身上,的确是从不理会杂事的。他人的好坏与他何干,他自然不用操心。况且,他这样的人,习惯了等待,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她一道以“人”的身份出现在阳世间。
直到他借尸还魂,做了梁乐祥,才慢慢开始接触这些。那时他并不喜欢人们心中这些七拐八拐勾心斗角的东西,所以也懒得理会。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不喜欢,就要一味抗拒的。他好歹生为人十多年,只是听得看的就足够多了。而自梁乐桓重返兵部,他也关注了他一段时日。虽然他一直无法喜欢这个男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因为经历的太多,梁乐桓的城府要比一般人深的多,很多在旁人看来难解的事情,他都能用一连串的手段轻松化解——怨不得兵部的人对六皇子一直敬畏有加,这样的手段,便是比起宸帝来也不枉多让。
但能干若梁乐桓,却是不适合成为一个帝王的。别看他出手干脆利落,但却十分关注民生大事——或许是千百世的锤炼,让这个男人磨去了他原有的机锋,变得更加圆滑了。
一个皇帝,可以骄狂,可以圣明,却不能圆滑。
君与臣之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蓝锦甯听了,只一笑,并未在意。阿常是不会试探自己的,因为没有必要了。自打她的记忆恢复之后,对梁乐桓或者说罗烈的情感,也只剩下了那么一丝愧疚——而她也相信,此生终了之后,梁乐桓当不会再对她执着,那么她的愧疚,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对陈氏遗产的处置,在二人的商谈之中,算是落下了帷幕。
阿常将他们的决定与靖王爷说了,起先,靖王爷是坚决不同意的。陈氏的嫁妆就该是阿常的,而不是去折腾一个什么所谓的善堂,救济天下。他虽然身为王爷,本身却没有任何“达则兼济天下”的伟大宏愿。靖王爷从一开始给自己的定位,就只是一个闲散的皇族。一位闲散王爷的儿子去做善堂这种事情,难道就不怕引起忌惮么?
“儿子很快就会离开京畿了,”阿常没有任何隐瞒,直言不讳道:“父王大可不必忧心。”
“什么,这怎么行”靖王爷大吃一惊,同时又感慨于阿常的直白:“你是靖王府的世子,除了你,不会再有别的”
靖王爷从没有任何想要让某一个儿子取代阿常的想法,阿常是梁家人,封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自己其他的儿子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出路。当王爷就很好么?别说韩侧妃从来没有惦记过,就是惦记了也没用,他压根不会应允。
阿常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靖王爷竟会是这样抗拒。
“父王,瑾弟才该是这王府的世子。”仔细想了想,阿常也无法明白靖王爷内心的想法。但是这不重要,他和锦甯是一定要离开的。
“胡说,你才是嫡长子,怎能混为一谈”靖王爷铿锵有声的道。
是的,其实阿常才是唯一的嫡长子,不仅是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虽然梁乐瑾的身份等同于嫡子,但他终究不是。
阿常笑了笑,沉声道:“父王,我什么都知道,您不用瞒我。”
屋内一阵沉默,靖王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什么都知道,难道他连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此时不敢轻易开口,怕是阿常诈他的。
良久,他才道:“你是我的嫡长子,这一点不会错,你不要再打什么主意了”
“父王,母妃并不希望我当这个世子的。”阿常无奈,也不好直说我不是你儿子,只能拿陈氏做筏子。
想必,是陈氏临终前的那段日子告诉阿常的?阿常好似常常去陪着她。靖王爷深深的看着梁乐祥,只觉得心底一阵莫名的压抑,她怎么会说,她又为什么会说?
“你母妃她……还说了什么?”
“母妃说,若有来世,只愿平安喜乐。”阿常垂下眼睑,轻声道,这话陈氏的确说过,不过却是在半梦半醒间的呓语,陈氏是不会跟他们说这些的,他也只是凑巧听见了:“母妃也希望,您能答应她最后的请求。”
放他离开么?
靖王爷哑然。
“父王,您永远是我的父王,这一点,也不会错的。”阿常忽然道。
“……你,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让我再想想。”靖王爷伸手,便要挥退他。
“那善堂的事?”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靖王爷颓然道:“你母妃留给你的,随你处置。”
436前奏
其实靖王爷本来也不反对,只是阿常摆出来的理由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转念想想,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说如今宸帝惦念着与陈氏从前的“情分”暂时不再打这对小夫妻两的主意,但难保过个五六年,他又会想起来。
只有远远的离开,真正的远离了他们,才能真正的不再被惦记。
靖王爷难免就有些埋怨蓝锦甯,若非她的那些东西,两人又怎么会“被迫”离开京畿?可他也知道,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料,就像他们都不曾想过,陈氏会这么早离开这个世界。
靖王爷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是尊重阿常的选择的,另一方面,这是陈氏的旧物,也就是所谓的念想,通都那么舍出去了,令他有些不舍。
虽然不是真正同床共枕过的夫妻,但和他相处了十来年的人是她,唯一会给他脸色看的也是她。从她嫁入靖王府的那一天起,她就是他的妻子,是他自己承认并愿意接受的妻子。抛开初衷不谈,他是真心实意的迎娶这个倔强的女子,也是真心拿她当内人看的。
别看表面上两人相敬如冰,可说起来他们并没有真正的冲突过。她的冷言冷语不少,但事后察觉了也会做一些弥补,或许是一碗汤,或许是几句软化,让他无比受用。陈氏一直是了解他的,所以才对他的后院不闻不问。他也拘束着自己的女人们,不要去打扰她的安宁,任谁和她起了冲突,他一定是站在她那一边的——陈氏无心于他,自然不会争,又怎么可能主动滋事?所以,错的一定是旁人。
可以说,很多时候,他和她的立场是相同的。他们其实是互相支撑着走过了最初的那段时光,尤其是阿常出生后的那几年,不见面,也只是不想对方尴尬罢了。
她一直都在他的心上,不是心爱之人,而更像是一位知己,透彻红颜。
有些东西,在心底了,就舍弃不掉。也许时间能将一切都掩埋,但至少彼时彼刻,他还是难以忘怀的。
阿常离开之后,他独自去了靖王妃屋里,站了整整一夜。
“我吗?”美玉被叫到锦甯屋里,听嫂嫂说了原委,不禁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不成的,大嫂,你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也不要你做什么。”锦甯拉住她的手,笑道:“就是挂个名头,事情自然会有人处理,而且梁偲也会帮你。”
“二哥他会答应吗?”美玉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十岁的时候陈氏就给她找了教养嬷嬷,几年下来,也学了不少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嫂嫂,这事我做不来。”
那时母妃留给大哥的产业,旁人都不该插手的。她不贪心,左右自己往后的嫁妆都是从公中出,且身为皇族子弟,哪怕是庶女,内务府也会帮忙置办一份。她压根不用操心这些,也不担心会有人克扣——无论是蓝锦甯还是韩侧妃都不是那种人。
“玉儿,我和你大哥也是没办法了。”蓝锦甯诚恳的道:“要论可靠,哪里有自家人可靠?放心,我和你大哥都相信你能做好。”
“可是……”美玉有些犹豫不决,不肯一口应承。
“姑娘,世子妃也是为你好。”美玉没看出来,她身后的教养嬷嬷却想明白了。施了一礼,小声劝说她同意。
为她好?美玉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蓝锦甯看了一眼那位教养嬷嬷,这位倒不是出自宫里的。那时陈氏想着,美玉总不会嫁给皇家人,再者,她本身并不喜欢宫里那些规矩,凭白的教坏人。此时听那嬷嬷帮着说话,倒也觉得陈氏很有几分眼光,这人挑的不错:“你年纪也不小了,很多事情总要学着做。如今虽然管着家里的一些事情,但外头的事情也是必不可免的,等日后你出嫁了,也能有个借鉴。”
教养嬷嬷暗自点头,除了这个之外,于姑娘的名声也是好的。一直听自家姑娘说大哥大嫂对她多么好,她还有些不以为然,这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她看的多了。可此刻看来,世子妃倒是真的为姑娘好的,否则也不会让她白捡这便宜。
对女儿家而言,嫁妆什么的反倒是其次,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个好名声,自然求娶的人也就更多了。自家姑娘虽是靖王府庶女,可也是靖王爷唯一的女儿。日后生不生的出来倒还在其次,关键是目前只她一个啊能嫁的好,自然不该退而求其次才是。世子爷和世子妃能这般为她着想,可不多见。
嬷嬷自然要极力赞成的。
“这……好吧”美玉点了点头,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显现出一抹鉴定来:“我会努力做好的。”
锦甯笑起来:“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平日多花些心思在女红琴艺上,莫要本末倒置了才是。”
“是,玉儿知道了。”美玉点点头。
她既然点了头,蓝锦甯也就放心了,不再说这事,转而说起衣服首饰这类的东西。美玉年纪虽然小,但女孩子对这方面总是感兴趣些,逐渐便抛在脑后了。
离了嫂子屋里,美玉沉吟了一路,等到自己房中坐定了,才将下人遣了出去,独留下嬷嬷一人,问道:“嬷嬷,大嫂是什么意思?”
嬷嬷笑道:“姑娘大了,总要定亲的。做善堂是好事,于姑娘的名声有好处。”
美玉情窦未开,乍然听蓝锦甯说起,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嬷嬷这么一提点,倒是明白了,顿时脸颊上染了红晕:“嬷嬷说什么呢,我还小呢”
“不小了,再过两年,王爷肯定要给姑娘定亲的。”嬷嬷轻轻的拍拍美玉的肩,姑娘的姨娘虽在,不过和姑娘的感情却不深,且总是算计着姑娘,也怨不得姑娘和姨娘不亲。“姑娘莫怨奴婢逾矩,只是依奴婢的想法,世子妃是真心为姑娘考量,姑娘该和世子妃多亲近才是。”
“这我晓得,”美玉点点头,一点不拿嬷嬷当下人。平心而论,嬷嬷恐怕比姨娘更在乎她的亲事。美玉自嘲的一笑,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贪心了,有嫂嫂、嬷嬷关心着,还不够么?就是去世的嫡母,为人冷淡些,却也从不苛待自个。“嫂嫂是世上最好的嫂嫂。”
能被自己的小姑这样评价,世子妃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嬷嬷不由笑了笑。
美玉这边费了些周折,梁偲那里却是一口应承了阿常。或许是出于对兄长的崇拜敬畏,梁偲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认真的问了自己该做些什么,没怎么让阿常费口舌。
不过阿常还是叮嘱他,要以学业为重。这些事情不过是顺便为之,不必当做事业一样去做的。善堂终归只是善堂,带不来太多的好处。梁偲既然有心要靠科举,这正道就不该荒废了。
梁偲年纪还轻,却胜在勤快懂事。以他的个性,日后定能独当一面。不论是在朝中,又或者是辅佐乐瑾,都会是个好助力。而且他为人淳厚朴实,虽少了些精明,却更加忠实可靠。想来不管是在哪方面,都不会叫人失望。
人和人之间,始终是彼此影响的。家庭的氛围,会影响家中所有孩子的性格。比如固国公府,无论是蓝锦华亦或者蓝敦,骨子里都有一种护短。老爷子对此很是自豪,认为都是遗传了他的良好基因——他下意识的将武郡侯府那群儿孙给遗忘在了脑后,凡是和他老人家相驳的,都是不肖子孙。而在靖王府,虽也有妻妾争锋的时候,但靖王爷对尊卑分的十分清楚,妻子和妾氏从不是平等的。因此在大面上,靖王府是十分平和的,不会出现“宠妾灭妻”,闹得家中鸡犬不宁的状况。阿常此前也有意无意的将弟妹隔离开来,不叫他们察觉的太多,自然而然的,梁偲和美玉更多感受到的是靖王爷的洒脱大气,以及陈氏的淡然沉稳,又或者韩侧妃的爽朗明丽。美玉因为是女孩子,对陈氏的印象更深刻些,处事时便会不自觉侧重于“多看多想”,而梁偲则更爽气利落,毕竟他的父兄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所以面对哥哥的吩咐,梁偲不假思索的应承了,丝毫没有推脱。其实只要把话跟他说明白了就成,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他反而觉得难以理解,也根本不会去猜测旁人是否话里有话。
敲定了人选,阿常便开始一点点的将陈氏留下的店铺中的人慢慢换掉。李大个庄子上的人大都是堪用的,自然是不二人选。锦甯也将魏紫和姚黄从庄子上召来住了两天,将计划说给她们知晓了。
至于店中原先的老人,愿意离开的管事们可以给他们一笔银子,还想继续捞好处的,直接发卖掉,阿常可从不怕得罪人的。
倒是庄子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只要魏紫看的仔细些,不怕他们偷j耍滑。
437欺压
一时间,在靖王妃铺子里做事,原先隶属于陈家的那些老人怨声载道,甚至有些涨着资格老、家里人在主子跟前还算有积分脸面的,径自告到了老主子那里。
只是陈家哪里肯替一群奴仆出头去为难自己的外孙?女儿没了,陈老夫人卧床月余不起,陈老大人虽然不曾说什么,但到底还是心痛这个女儿的。他们夫妻两,有二子一女,儿子也就罢了,该怎么样还怎么养,唯独对这个女儿是从小宠溺的。他膝下不是没有别的女儿,但总不如这个嫡出的讨他喜欢——女儿聪明伶俐,除了骄纵一些,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大不了以后替她找个得敬着她的夫婿就是。只是没想到,会出那样一桩事,让整个陈家沦为笑柄。
那时陈老大人也是气的狠了,才放出话去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想过要在嫁妆上亏待她——她嫁的是王爷,更需要银钱打点,因此夫妻两手上拿的出手好一点的铺面几乎都给了女儿做陪嫁,庄子亦是如此。
他的儿子们倒是没有怨言,都是读书人出身,陈家的家教又极严厉,对身外之物不那么看重。再说是给自己的小妹,又不是给了外人。不过媳妇们可不那么想,这些年来,没少因为这个,和她们的婆婆闹别扭,只是碍于长辈和夫君的颜面,不会做到明面上罢了。
但随着陈氏的出嫁,事成定居,她们再有微词也无可奈何,渐渐也就不再提及。只是她们始终不待见陈氏这个小姑,而陈氏也极少回娘家,便好像有意无意的忘了这个人似的。
可那也仅仅是“好像”罢了,血浓于水,不提起不代表她真的不存在。
陈氏过身之后,因为陈老夫人伤心过度,陈家着实忙碌了一段日子。谁也没想着去记挂别的东西了,这回要不是阿常做的动作太大,让那些陈府老仆实在无法了,也不会捅到这儿来。
一时间,陈家吵成了一锅粥。几个不堪大用的庶子,自然是觉得不应该。从前是姐妹的陪嫁也就算了,可如今却要做什么善堂,拿陈家的银子给外人博名声,他们自然不乐意。要做也该是陈家人做这个事,怎么能把他们撇到一边?陈氏的两个嫡亲哥哥倒是无所谓,妹妹没了,嫁妆自然是外甥的,他们想的很清楚。虽然也有些动心,但如果真的去闹,对他们却没什么好处。一来靖王府他们得罪不起,二来,于读书人的清名也有碍。因此干脆的置身事外,也不许自己的媳妇去闹腾,他们是有气节的人,哪里能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便失了身份?
陈老大人看着自己那些不争气的子子孙孙,着实恼恨,狠狠的将闹腾的最欢的几个不肖子孙罚了一顿,把那些来告状的老人也打发走了——既然已经跟着陪嫁了,就不能算是陈府的人了,不好好伺候正经主子,跑来他这里发牢马蚤,这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当然,外孙的处理方式也的确太过了些,但他一直觉得,梁乐祥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他这样大的动作,一定是因为抓住了什么弊端,否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他们全都走路?
万事都该事出有因,陈老大人是迂腐些,但迂腐有迂腐的好处,他不认为自己这样想有什么不对。
对自家外公默不作声的支持态度,阿常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忽然发现,原来母亲的亲人并不似他想的那样对她十分冷漠。陈氏二十几年鲜少踏足陈府的家门,恐怕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因为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所以让她对父母无颜以对,干脆不回去了。以陈氏的性子,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陈府老人求告无门,只得到阿常面前服软。他们算是明白了,老主子不打算护着他们,因为他们已经不是陈府的人了。他们纷纷都明白过来,靖王妃从前不管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她不想动用这些——她在靖王府自有花销,用不着太在意这些银钱——她只是懒得理会,而不是不知道,不是无能为力。
“这些人真是有趣,”锦甯打发走了今儿最后一波求见的下人,回了房里对阿常道:“一开始的时候不愿意服软认错,瞧着挺有骨气的。这会陈家不管他们了,倒是想起你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了。他们的骨气也不过如此啊”
“什么骨气?”阿常莞尔一笑,抬头看去。锦甯沐浴过,洗过的长发湿淋淋的披散在脑后,还没有完全干透。伸手随意的勾了一缕,在手中把玩,道:“不过是舍不得其中巨大的利润罢了。二十多年母妃都不曾理会过他们,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习惯了大笔银钱的入账,突然都给他们夺走了,谁能愿意?他们当然以为是被我发现了,哪里敢来求我?自然是想要靠着陈家给我添些压力,现在陈家不愿插手,他们就只能低头认错。”
“那又如何,何况这些年,他们赚的够多了,足够他们一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锦甯有些不以为然,贪官到哪里都有,贪财的奴仆更是不少,尤其是豪门大宅里头。红楼梦中贾家守门的婆子身价都十分丰厚,更何况其他人?爬到管家管事,或是铺子掌柜这个地步,家里只怕比一般小富人家都还要有钱些。
“拿的越多,花销自然也就更厉害。习惯了奢侈生活,让他们突然一夕之间都勤俭起来,怎么做的到?”人们贪钱自然是因为缺钱,从一开始的小贪慢慢的演变成巨贪,不就是因为需求的缺口越来越大?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习惯了顿顿燕窝鲍鱼、锦衣玉食,有下人伺候的生活,再要他们穿着麻衣布服自己去劳作,怎一个难字了得?
一个人生活的好了,只会想要更好的。而更好的,只有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得到。
钱,怎么会够用?
“难不成他们手上就没有留一点后手?”锦甯道,她可以理解这种心态,却无法想象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讨不到好处的事情。就算陈府肯帮他们出头,背主的罪名他们也背定了,阿常绝不会容忍这些人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继续生活。
“当然有,只是不足以支持他们现在的生活罢了。”阿常挑挑眉,笑道:“你道他们为何要去陈府诉苦?还不就是想保住手里剩下的?他们以为我一定会发作他们,然后让他们把以往吞下去的银钱都给吐出来,自然只能做最后一搏。”
“真可惜,”锦甯的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他们忘了你怎么也是陈老大人的外孙。”
阿常轻叩她的额头,道:“要叫外公。”
“好吧,看来咱们外公还是很疼你的……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锦甯瞪了他一眼,问道。
“本也没打算处置他们,我只要保证以后不会有人贪墨善堂的银子就好。”阿常笑了笑,他又不是愤青,也并非守财奴,自然不会对这些人赶尽杀绝。银子再赚就有了,左右铺子和庄子都还在,说起来他并没什么损失不是?
“嗯。”锦甯点点头,展颜一笑。“不过他们也只怕也过不上所谓的好日子。”
阿常也笑起来,是啊,守着那些钱财,他们能做什么?大手大脚惯了,又没有进项,那点银子足够几日嚼用?只怕用不了多少年,他们就会走投无路吧?
以往他们倒是结交了不少权贵人家的奴仆,但也终究不过是奴仆罢了,真正有权有势的,谁会打理一群仆人?人家也不过是看在靖王府的面上宽容一些罢了。真的被逐了出去,谁还会记得往日里的交情?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
“那就要看他们会不会过日子了,买几十亩田地能老老实实的种田或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未必就不能过好,只是以后没人会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罢了。至于偷j耍滑的,落到什么下场也是活该,不是么?”阿常勾起唇角,略有些冷漠的道。
反正,与他们无关了,不是么?
那些人之中也有几个好的,不过阿常不打算留下他们,另给一笔遣散费,再开个介绍信。凭着他们的信用,自然能过好。况且没了奴籍,只要子孙争气,能靠自家人的努力过上更好的日子也未必不可能——路都是人在走的,没有谁会因为暂时失去了什么而活不下去。真的活不下去了,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不是他冷漠,难道要一一将他们导向正途?别说他有没有天下为公的闲心,就算他是个烂好人,也管不过来这么多人的未来。
锦甯一笑,便也置之脑后了。
他们生而尊贵,不是一样得屈服于人?便是她,有时也得向权势妥协。他们有这个处置下人的权力,自然该用就用。什么公不公平的,都是扯淡。要是换成了普通商户家的奴大欺主,就未必是这种境况了,当这些人真有那么好欺负?
只有自己硬气,才能不被人踩在脚下,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要是这辈子只能被欺压,那不妨多做善事,以求来世能投个好人家。
438偷窥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阿常摆明了会放他们一马,有点脑子知道动一动的都能领会他的意思——爷不在意你们闹腾,在闹腾也是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当然咱更希望你们听话些,爷不会赶尽杀绝的。
铺子庄子上历年的账簿都收了上来,从靖王妃出嫁到现在,足足有两大箱子。看似多,其实也没多少,这会儿的纸张厚,为了能看的清楚些,字迹都比较大——事实上要是账房先生能写一手蝇头小楷的小字,与其做个账房,还不如去县衙里做个师爷,还更有前途些。
将准备好的人手安插进去,魏紫从前在蓝家当暗卫的时候,除了偶尔扮成丫鬟,做的最多的却是账目,因此蓝锦甯便将她安在了管事的位置,不过她到底是女子,很多事情都不方面直接出面,便又设了个机灵的男仆当二管事。姚黄性格活泼,能说会道,虽然有点小迷糊,但性情很容易让人信任,便让她当了古代的“公关经理”。
做善事虽然是他们一家的事情,但若想要持久,还是要有找人支持的。而大家世族中那些信佛迷信的女眷,自然是最好的人选。而且若是能将大多数人都拉拢进来,就自然没人敢打善堂的主意——她和阿常是要离开的人,时间一长难保有人会没了顾忌。
善堂就安在玄武大街上,隔壁便是京畿卫的衙门。事实上这个地儿就是京畿卫给腾出来的,靖王爷答应了儿子这件事,虽然不太高兴,却还是帮了把手,特地进宫向宸帝要来的。宸帝对这件事情倒没怎么多想,梁乐祥和蓝锦甯做事不安牌理出牌的时候多了去了,根本没什么值得探究的。而且他的确有心想要补偿阿常,所以这一次办事异常的痛快。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这个事情是弟弟求到自己跟前的,而不是阿常。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梁乐祥只怕没想过要过来找他拿主意。
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孩子,做事都凭着冲动,没考虑完全。还是靖王爷想的周到些,有了宸帝的口谕,又是在京畿卫旁边,除了皇帝谁也不敢动他了,顺便还讨好了皇帝。做善事么,总是会被平民百姓赞颂的,而宸帝自然也就不会自打嘴巴不是?
阿常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因此当靖王爷把地契拿出来时,他是真心实意感激的。他们想了很多预防的措施,唯独没想到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