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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祁贵女第104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皇后和众妃都在跟前侍疾,但也就是做个样子。她们一群女人,平生最擅长的是勾心斗角,而不是伺候一个病人,而且是一个垂暮之年,已经无药可救的病人。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去巴结着她,尽心尽力的去伺候她。

    除了皇后和蓝贵妃,剩下的妃子几乎都是在各自盘算各自的心思,要不就三三两两的小声说话,整个慈宁宫成了这群女人的集聚地,有些闹哄哄的。

    原本陈氏也该是这其中之一,她也是太后的儿媳。不过她自己身子也甚是虚弱,别说侍疾了,就是自己能安安稳稳的走到慈宁宫都是个问题。宸帝特旨让陈氏在家休养,不用到宫中侍疾了。他不认为陈氏现在还能尽儿媳妇的本分,也不觉得,陈氏会愿意去好好伺候太后。

    不过,他只怕是相差了。但凡能走得动,陈氏哪怕托着病体,也会进宫去为太后侍疾。当然,她也绝不是真的想要伺候太后,她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个当初害她落到这般地步的女人,当她临终的时候,是不是会后悔?

    她知道,自己心中唯一真正恨的只有太后。因为这个女人的自私,为了她的权力,逼着自己的大儿子放弃了她,逼着自己的二儿子娶了她。她成全了的,只有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她的一辈子,也许好过许多人,但陈氏知道,自己终究是不甘的。她没办法对这样毁了自己美梦的女人——哪怕是她的婆婆——做到以德报怨。

    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她到宫里,看着那个女人最终慢慢失去她的一切了。

    如果陈氏知道太后的情形不好,心里一定会很畅快吧?

    为何靖王爷不想让她知道?

    阿常垂敛了双目,任思绪静静流淌。是了,太后再不好也是靖王爷的母亲,母亲要死了,他心中一定是悲伤的。这样悲伤弥漫的靖王爷,一定不想听见妻子对母亲冷嘲热讽,不想看见她为此而兴高采烈吧?

    其实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到了最后,太后死了,作为儿媳妇的陈氏不可能不知道消息。

    且先瞒着吧,靖王爷终究没有做错什么。

    见阿常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靖王爷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微微的笑起来。靠在车壁上,假寐了一小会。马车一路行驶,外间的喧嚣挡不住的传进来。今儿是清明,家家户户都要扫墓的,街上比一般时候要热闹的多。扫完了墓,每家每户多半都会多备些吃食,无论是用作祭奠也好,自家吃用也好,都算得上是个小节日。

    靖王爷始终没能真正睡着,听着外间的声响,他翛然张开了眼睛。

    “父王?”阿常虽然没有正对靖王爷,但却始终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这是他的习惯,四周有人的时候,只要不是蓝锦甯,他习惯性的会保持戒备——这也可以说是职业病,当了那么几千年的黑无常,他早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每一个魂魄都有成为厉鬼的可能,若是掉以轻心,到时候受伤的可能就是自己。

    “没事,”靖王爷朝他摆摆手,撩起了帘子,瞧了一眼:“今儿街上真是繁华。”

    “天子脚下,自然繁华。”阿常了然的淡笑。“是吵了些,父王不如回府再好好歇息。”

    “我还想去瞧瞧你母妃,”靖王爷摇摇头:“我不累。”

    人不累,心却累了,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男人,最是可悲。

    就算与妻子的关系再“相敬如冰”,与母亲的关系并不那么“母慈子孝”,身为儿子和丈夫,他依然是为难的。他不想伤害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母亲于他有生养之恩,他对妻子有同情怜爱之意,两人之间,难做抉择。

    “母妃必定也不想见到父王这般操劳。”阿常想了想,还是宽慰了一句:“不若早早歇息了,明早再去瞧母妃。听小丫鬟说,母妃早上的精神还好些。”

    靖王爷摇了摇头。

    他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醒时的陈氏,也只有她昏睡的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的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唯有在那时,他才觉得,这是他的妻。

    阿常看他面上显露的无奈,忽然恍然大悟,不禁笑了笑,不再多劝。

    是啊,相处了这么些年,朝夕相对,就算是有再大的仇,也早就消散了。更何况他对她有愧,有怜,这些情绪累积的太久,就成了淡淡的爱,这种爱,没有杂色。

    他是多么希望给这个女人幸福,但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所要的幸福,他终其一生也无法给予。

    他心里多半是遗憾的。

    “那儿子陪您一道去。”

    “不用了,你和甯儿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靖王爷摇头拒绝了,再次阖上眼睛。

    阿常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淡笑。

    直到到了王府,父子两都没有再开口。

    下了马车,阿常转身去扶靖王爷。王爷却避开了,对他笑道:“我还没老的要人搀扶。”

    阿常一笑。

    “祥儿。”

    “是,父王。”

    “你媳妇,她很好。”靖王爷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待她。”

    431懂得

    “好好待她。”靖王爷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难得的语重心长。

    阿常一怔,复又醒过神来,认真道:“是,儿子省得。”

    靖王爷转身便进了王府,门口的守卫见了,纷纷行礼。阿常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忽然听见身边有个温柔的声音道:“做什么傻傻的站在这里?”

    阿常一回头,便对上蓝锦甯笑盈盈的眸子。

    原来是她下了车,见他没跟上靖王爷,反而呆立在原地,便走到他的身旁。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阿常笑笑,伸手捉住她绵软的小手,她手心里的温度似乎终年都有些冰凉,却是体质的关系。“你若想听,回屋我再说给你听。”

    “好啊,可不许赖皮。”她娇俏的一笑,像个天真的孩子。

    若是能守住这样的笑容生生世世,他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两人相携进了王府,阿常问了靖王爷的去向,果然是去了陈氏的屋子。他笑了笑,拉着锦甯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阿常,我们不去看看母妃吗?”锦甯偏着头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他一回府可都是看靖王妃的。今儿怎么忽然不去了?

    “今儿不去了,咱们明早再过去,陪母妃说说话。”他摸了摸她的脸,笑道。

    “明早你不上早朝么?”她可是记得,明儿不是他休沐的日子。

    “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差别?不过是应付差事,找个理由对付过去就是了。”阿常刮了刮她的鼻尖,这丫头再这里住的久了,便习惯了这里的风俗。她这个人最是认真,做什么事情都会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来。不过她好像是忘了,他的身份特殊,靖王爷不会因此而责怪他,宸帝更不会因此而责罚于他。就是一般臣子,家中有点什么事情还能请假呢,他自然也可以。

    锦甯笑道:“我知道了。”

    他想躲懒了,她心里偷偷的笑,人和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彼此之间相互影响的。前世就有关于夫妻相的说法,说是夫妻两个相处的多了,面容上都会有三四分的相似。其实并不是人的脸型容颜改变了,而是那些神情和想法,会因为受到对方的影响而改变,变得相似。

    回了屋里,阿常果然将先前和靖王爷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锦甯听,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锦甯却皱了眉头。

    “靖王爷的意思是,太后命不久矣?”锦甯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阿常。她的眸光发亮,仿佛蕴藏着许多的情绪。

    “是,太后的器官衰退的太厉害了,皇宫不似一般平民家庭,其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再者太后年轻的时候,未必就是一点没受过什么伤,宫里的女人都不容易。”阿常点点头,一一分析给她知晓:“太后的底子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好,就算是休养了这些年,可她却不像别人一样能真正的歇下心思。她对权势的执着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她的心思不肯放松,吃什么都是白搭。所以,她表面看起来像是好了,其实只是强弩之末,身体早就枯槁了,一旦垮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没想到竟这样严重……”蓝锦甯喃喃道:“希望她能多支撑些日子才好。”

    “为何?”阿常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按理说,锦甯是不会理会太后的。她虽然不曾针对蓝锦甯,可太后对蓝家的仇视可不可小觑。谁知到她会不会临死之前突然反扑?

    “你真是……”蓝锦甯恨恨的推了他一下,这个木讷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明白?但这样也好,“傻子,太后一死,你以为你母妃还能撑得了多久?”

    “应该不至于吧?”阿常一怔,太后死或不死,与陈氏有什么关系?纵然陈氏记恨太后,她死了陈氏不是该高兴么?说不定太后一死,陈氏渐渐好起来了呢?

    靖王妃终究是梁乐祥的母妃,而且这些年,陈氏对他一直都是极好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已经做得够好了。阿常到底不是真正的木头人,他有血有肉也会哭会笑的,又怎么会对陈氏的好无动于衷?

    妖生而无父无母,阿常从没有感受过所谓的亲情。然而陈氏所给予他的感情,却仿佛是与阎罗对他们二人的照顾类似的情感,纵然他回馈的并非敬爱,但至少也是感激的。

    陈氏——她还那么年轻啊

    锦甯看着他怔忪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母妃屋里呆着,不就想看看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么?你也说了,太后是年纪大了寿限终了,可母妃不是啊?母妃从前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除了那一回,压根就没受过什么苦。嫁入王府之后,靖王爷对她也没有任何的亏待,她的身子可不像太后那样虚——可她一病就病的起不了身,你没想过是什么缘由?”

    “我……”阿常哑然,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愿意去想吧?

    陈氏,她已经不愿意再这么辛苦的生活下去了吧?

    “母妃她不想拖累我们了,她早看出来我们要走,所以不想成为你的负累。”蓝锦甯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这样的女人,作为母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而且这些年,她太累了。人人只瞧见她身为靖王妃光鲜的一面,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她早就累了,若不是当年你年纪还小,她想护着你长大,只怕她早就到庵里常伴青灯古佛去了。”

    或许,如果他们不出现的话,死了儿子的陈氏真的会心灰意冷也说不定。那样就算她的一生都再无波澜,但她终究不会早逝不是?

    阿常呆住了,他虽然知道感激,却还是不能完全领会陈氏的心意的。然而听蓝锦甯这么一说,他却恍然明白了,靖王妃这是一心求死啊

    所以不管吃了多少药,锦甯想了多少法子,她都没有任何好转。

    “她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她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太后,她还没有死,她又怎么肯先死?母妃如今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怎么也要死在太后的后头,这是她的心结——”

    “没救了么?”阿常哑然问道。

    “这个,我不敢断言。”蓝锦甯的眸光有些黯然,除非能够激励起靖王妃的生存意志,但那太难了。陈氏将一切都看的太清楚,所以才会厌世。就算他们想到了法子,只怕也会被她看破。如今是能拖一些日子就拖一些日子:“只要太后没事,母妃就不会有事。兴许我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阿常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良久,他深吸口气道:“罢了,留住她又有什么好?”

    锦甯想张口说什么,却被他拦住了,只听他道:“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也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锦甯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也默默的住了口。

    她抱住他,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紧紧的,仿佛这样可以传递给他一些安慰。阿常也是会难过的,可是他从来都是默默的遵从对方的决定。就像当年,她孤注一掷的追随着书生而去,他也没有丁点的阻拦。

    他一定很伤心,伤心她竟然没有认出自己。伤心心爱的人就站在跟前,却只能看着她对别人投怀送抱。当她决定替人续命来为罗烈求得一线生机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的,不曾阻拦,不曾怨恨。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拘了她的魂魄,又是怎样以白无常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的?他是温柔的人,不会用多么激烈的手段来让她清醒,只会暗示,甚至是站在背后看着。

    这个傻蛋。

    “也许,那样她才能得到安宁。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才能真正的遗忘那些前世的爱恨痴缠。也许来世,她能幸福一些。”

    阿常的也许,是如此宽容。

    她抱着他,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安心。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的内心才会如此的平稳、波澜不生。他的爱像是宽容的海岸,包容一切她的好,她的坏。

    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只会在她身边,静默的守望。

    “好了好了,”阿常忽然在她怀中出声,声音有些闷闷的,他有些透不过起来:“我快被你给闷死了。”

    蓝锦甯脸上顿时一红,忙松开手臂。

    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状况,就被他反手搂进了怀里。

    她措手不及的跌入他的怀中,而他,埋首在她的背后,她的发间。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再温柔的人,也有寂寞的时候。

    “你没事吧?”

    她轻声问道,放低的声线,让她的嗓音听起来更为柔和温婉,清清浅浅的流过心间。

    宛如一道暖流。

    “嗯,我没事,就是想这样抱抱你。”

    “阎罗以前说,我一点都不聪明,才会一次一次的受伤。我以为他是说我总是轻易的放开了你,不肯向你说明事实。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是真的很笨。”

    有些东西,你不说,别人又如何能知道?

    有些事情,不曾经历,又怎么能懂得?

    432生离死别

    “好好待她。”靖王爷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难得的语重心长。

    阿常一怔,复又醒过神来,认真道:“是,儿子省得。”

    靖王爷转身便进了王府,门口的守卫见了,纷纷行礼。阿常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忽然听见身边有个温柔的声音道:“做什么傻傻的站在这里?”

    阿常一回头,便对上蓝锦甯笑盈盈的眸子。

    原来是她下了车,见他没跟上靖王爷,反而呆立在原地,便走到他的身旁。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阿常笑笑,伸手捉住她绵软的小手,她手心里的温度似乎终年都有些冰凉,却是体质的关系。“你若想听,回屋我再说给你听。”

    “好啊,可不许赖皮。”她娇俏的一笑,像个天真的孩子。

    若是能守住这样的笑容生生世世,他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两人相携进了王府,阿常问了靖王爷的去向,果然是去了陈氏的屋子。他笑了笑,拉着锦甯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阿常,我们不去看看母妃吗?”锦甯偏着头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他一回府可都是看靖王妃的。今儿怎么忽然不去了?

    “今儿不去了,咱们明早再过去,陪母妃说说话。”他摸了摸她的脸,笑道。

    “明早你不上早朝么?”她可是记得,明儿不是他休沐的日子。

    “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差别?不过是应付差事,找个理由对付过去就是了。”阿常刮了刮她的鼻尖,这丫头再这里住的久了,便习惯了这里的风俗。她这个人最是认真,做什么事情都会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来。不过她好像是忘了,他的身份特殊,靖王爷不会因此而责怪他,宸帝更不会因此而责罚于他。就是一般臣子,家中有点什么事情还能请假呢,他自然也可以。

    锦甯笑道:“我知道了。”

    他想躲懒了,她心里偷偷的笑,人和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彼此之间相互影响的。前世就有关于夫妻相的说法,说是夫妻两个相处的多了,面容上都会有三四分的相似。其实并不是人的脸型容颜改变了,而是那些神情和想法,会因为受到对方的影响而改变,变得相似。

    回了屋里,阿常果然将先前和靖王爷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锦甯听,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锦甯却皱了眉头。

    “靖王爷的意思是,太后命不久矣?”锦甯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阿常。她的眸光发亮,仿佛蕴藏着许多的情绪。

    “是,太后的器官衰退的太厉害了,皇宫不似一般平民家庭,其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再者太后年轻的时候,未必就是一点没受过什么伤,宫里的女人都不容易。”阿常点点头,一一分析给她知晓:“太后的底子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好,就算是休养了这些年,可她却不像别人一样能真正的歇下心思。她对权势的执着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她的心思不肯放松,吃什么都是白搭。所以,她表面看起来像是好了,其实只是强弩之末,身体早就枯槁了,一旦垮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没想到竟这样严重……”蓝锦甯喃喃道:“希望她能多支撑些日子才好。”

    “为何?”阿常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按理说,锦甯是不会理会太后的。她虽然不曾针对蓝锦甯,可太后对蓝家的仇视可不可小觑。谁知到她会不会临死之前突然反扑?

    “你真是……”蓝锦甯恨恨的推了他一下,这个木讷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明白?但这样也好,“傻子,太后一死,你以为你母妃还能撑得了多久?”

    “应该不至于吧?”阿常一怔,太后死或不死,与陈氏有什么关系?纵然陈氏记恨太后,她死了陈氏不是该高兴么?说不定太后一死,陈氏渐渐好起来了呢?

    靖王妃终究是梁乐祥的母妃,而且这些年,陈氏对他一直都是极好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已经做得够好了。阿常到底不是真正的木头人,他有血有肉也会哭会笑的,又怎么会对陈氏的好无动于衷?

    妖生而无父无母,阿常从没有感受过所谓的亲情。然而陈氏所给予他的感情,却仿佛是与阎罗对他们二人的照顾类似的情感,纵然他回馈的并非敬爱,但至少也是感激的。

    陈氏——她还那么年轻啊

    锦甯看着他怔忪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母妃屋里呆着,不就想看看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么?你也说了,太后是年纪大了寿限终了,可母妃不是啊?母妃从前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除了那一回,压根就没受过什么苦。嫁入王府之后,靖王爷对她也没有任何的亏待,她的身子可不像太后那样虚——可她一病就病的起不了身,你没想过是什么缘由?”

    “我……”阿常哑然,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愿意去想吧?

    陈氏,她已经不愿意再这么辛苦的生活下去了吧?

    “母妃她不想拖累我们了,她早看出来我们要走,所以不想成为你的负累。”蓝锦甯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这样的女人,作为母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而且这些年,她太累了。人人只瞧见她身为靖王妃光鲜的一面,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她早就累了,若不是当年你年纪还小,她想护着你长大,只怕她早就到庵里常伴青灯古佛去了。”

    或许,如果他们不出现的话,死了儿子的陈氏真的会心灰意冷也说不定。那样就算她的一生都再无波澜,但她终究不会早逝不是?

    阿常呆住了,他虽然知道感激,却还是不能完全领会陈氏的心意的。然而听蓝锦甯这么一说,他却恍然明白了,靖王妃这是一心求死啊

    所以不管吃了多少药,锦甯想了多少法子,她都没有任何好转。

    “她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她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太后,她还没有死,她又怎么肯先死?母妃如今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怎么也要死在太后的后头,这是她的心结——”

    “没救了么?”阿常哑然问道。

    “这个,我不敢断言。”蓝锦甯的眸光有些黯然,除非能够激励起靖王妃的生存意志,但那太难了。陈氏将一切都看的太清楚,所以才会厌世。就算他们想到了法子,只怕也会被她看破。如今是能拖一些日子就拖一些日子:“只要太后没事,母妃就不会有事。兴许我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阿常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良久,他深吸口气道:“罢了,留住她又有什么好?”

    锦甯想张口说什么,却被他拦住了,只听他道:“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也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锦甯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也默默的住了口。

    她抱住他,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紧紧的,仿佛这样可以传递给他一些安慰。阿常也是会难过的,可是他从来都是默默的遵从对方的决定。就像当年,她孤注一掷的追随着书生而去,他也没有丁点的阻拦。

    他一定很伤心,伤心她竟然没有认出自己。伤心心爱的人就站在跟前,却只能看着她对别人投怀送抱。当她决定替人续命来为罗烈求得一线生机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的,不曾阻拦,不曾怨恨。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拘了她的魂魄,又是怎样以白无常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的?他是温柔的人,不会用多么激烈的手段来让她清醒,只会暗示,甚至是站在背后看着。

    这个傻蛋。

    “也许,那样她才能得到安宁。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才能真正的遗忘那些前世的爱恨痴缠。也许来世,她能幸福一些。”

    阿常的也许,是如此宽容。

    她抱着他,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安心。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的内心才会如此的平稳、波澜不生。他的爱像是宽容的海岸,包容一切她的好,她的坏。

    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只会在她身边,静默的守望。

    “好了好了,”阿常忽然在她怀中出声,声音有些闷闷的,他有些透不过起来:“我快被你给闷死了。”

    蓝锦甯脸上顿时一红,忙松开手臂。

    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状况,就被他反手搂进了怀里。

    她措手不及的跌入他的怀中,而他,埋首在她的背后,她的发间。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再温柔的人,也有寂寞的时候。

    “你没事吧?”

    她轻声问道,放低的声线,让她的嗓音听起来更为柔和温婉,清清浅浅的流过心间。

    宛如一道暖流。

    “嗯,我没事,就是想这样抱抱你。”

    “阎罗以前说,我一点都不聪明,才会一次一次的受伤。我以为他是说我总是轻易的放开了你,不肯向你说明事实。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是真的很笨。”

    有些东西,你不说,别人又如何能知道?

    有些事情,不曾经历,又怎么能懂得?

    433怀念

    五月那个阳光明媚的无后,靖王妃陈氏青青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含笑而逝。

    消息来得太突然,靖王爷和梁乐祥听闻便傻在当场。前者本是在宫中陪着自家皇兄闲谈,他们兄弟两个也只有在太后辞世之后,才有这样坐下来单独聊聊的时候。后者则正在兵部插科打诨,搅得六皇子脑仁都疼了。

    宸帝是陪着弟弟一起见的靖王府传话人,所谓的见,也就是把人叫过来罢了,连召见都算不上。然而这么一个往日连面圣都没有资格的下人,说出来的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将大梁两位最为尊贵的男子都震的傻了。

    好半晌,宸帝才长处一口气,抬起手腕想要拍拍弟弟的肩膀,却无比的沉重。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竟然连一句“节哀”都说不出来。

    靖王爷终于也回过神来,翛然起身就要走,却又想起自己身处何地,才止住脚步,硬梆梆的回转身,冲那身侧的帝王拜下:“皇兄,臣弟……先告退了。”

    宸帝蠕动了一下唇瓣,终究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黯然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靖王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弟弟一走,宸帝便陷入了沉思,周围的太监宫女看着皇帝一脸凝重的模样,大气也不敢出。虽说死的是靖王爷的王妃,可到底是皇家人,更何况宸帝脸上的悲痛也不似作伪,自然没有人会再这个时候去打搅他。

    宸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感觉不到众人的小心翼翼。事实上,就算他感觉到了也不会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只想安静的一个人独处,这些人不出声,也是好事。

    想要想起靖王妃的模样,却难以真实的从脑海中浮现。是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了。上一次见,仿佛还是前年的宫宴。平时无事,靖王妃是绝不会出现在皇宫的。而自从听说她病了之后,更是再没亲眼看过。他虽派了御医也给了药材的方面的赏赐,可他的事情实在是太繁忙了,哪里能抽空去看看她?再者,那是他的弟妹,他又能用什么样的借口去看她?

    那时的她是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了,人这样多,又那般杂,他怎么有空去看弟弟的王妃呢?能瞥一眼,给予一点关注,已经是很难得了。

    宸帝有些莫名的悲伤,这个女子,曾在他的心底有过位置的。后来……后来发生了许多无法转圜的事情,他也慢慢的从愧疚失落中抽离出来,经营自己的帝位,经营自己的国家。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空怀念一份已经注定要枯萎的情感。这期间也有太多更美丽更美好也更年轻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皇宫里,逐渐的将她的身影掩埋。

    可是得知她死讯的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原来他以为的遗忘以为的释然只是假象。他从没有放下过,只是深深的埋藏了起来。不碰触便不会有感觉,却没想到沉寂的太久而生了变化。

    那不是纯粹的深爱,而是一种怀念,怀念这个女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给过他一份不染尘埃的感情,怀念他自己年轻时的轻狂、多情。

    十八岁的陈青青,就那么从他的心底深处蹦了出来,脆生生的笑,纯净美好。

    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那只是对一个故人离去的悲伤,只是对一份感情失去的遗憾。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一心一意爱过自己的女子了,她的一颦一笑只会是记忆——从她嫁给弟弟的哪一天起,他便再也没看到过属于她那真心的笑容。是他负了她,是他背离了自己的心,是他毁了她的幸福。

    纵然并非是一人知错,然而逝者已矣,他不由便将全部的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没有如果,谁都无法将人生从头来过。况且即使重来,他能舍下帝位么?他能舍下已经出生的皇长子和已经怀孕的皇后么?那只是他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不足以让他舍弃所有。

    而她,失去了一切,却还为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宸帝猛然惊醒过来,是啊,她还有一个孩子,他们的孩子。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后悔也没有任何作用。然而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有所弥补,那就是梁乐祥,她的儿子。

    她曾哭泣着说过,那是她唯一仅有的了。是啊,除了儿子,她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了啊所以就算不惜在他面前痛哭,不惜威胁,也一定要保住这孩子。

    心中蓦然一痛。

    “青……对不起。”喃喃的低语出自宸帝的口中,然而谁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兵部大堂,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靖王妃竟然如此年轻就与世长辞。说起来,听闻靖王妃病重已经好一段时日了,只是任谁都觉得,只是病的重一些罢了。死亡,对一个四十多岁养尊处优的妇人而言,是不是太早了些?

    梁乐桓也有些愣怔,倒不是多么感慨,生离死别他看的不少了,有许多还是他自己本身的死亡记忆。太后丧,他没有多么意外,年纪大了,心思又重,能长寿才是怪事。能真正长命百岁的,反倒是那些民间无忧无虑的老人。

    他只是呆了呆,便警醒了过来。下意识的便向梁乐祥看去,不禁一愣。

    梁乐祥面色平静而从容,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讶异。如果不是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悲痛之色,他一定会觉得靖王妃绝不是他梁乐祥的母亲。他看着他静静的听完,静静的将人打发走,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样一样,收的极慢,极小心。

    梁乐桓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捉住他的手:“你还这么慢条斯理的做什么,还不快家去”

    听了他的话,兵部的官员们不禁点了点头,是啊,他都没了,怎么还这么镇定?

    可梁乐祥连头也没抬,只是道:“放手。”

    放手。

    梁乐桓怔怔的松开手,看着梁乐祥慢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忽然对上自己的眼睛,又忽然出声道:“早起去看母妃的时候,她跟我说了要我早些回去,我现在回去,会不会晚了?”

    迎上那双澄清的眼眸,梁乐桓艰难的扭转开头,哑声道:“不……不会。”

    “那就好,”梁乐祥似乎松了口气,又提了提整理好的东西,道:“这些都是母妃帮我准备的,我得带回去让她瞧瞧,一样都没有弄坏,每一件都好好的。”

    是啊,你都没用过,怎么会坏?自然是好好的。

    官员们怔怔的想着,却没有人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的,所以靖王世子从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哪怕是借用也不行。因为是靖王妃和世子妃替他准备的,所以他每次拿回去的时候,都得是好好的。

    他没有悲痛的表情,没有伤心的哭泣,可这样的靖王世子,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心酸。

    “殿下,我先走了。”梁乐祥对着梁乐桓笑了笑,转身走出兵部大门。

    “你……”梁乐桓抬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了一片衣角。而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转角处:“请节哀……”

    “听说靖王妃为人虽然冷漠些,待王爷都不假辞色,可是对世子,还是很疼爱的……”

    “废话,不疼爱能亲手置办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同僚怒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什么时候了,还在说风凉话?“你老娘给你办过?”

    “额……”好吧,他的东西多半是妻子吩咐,下人准备。

    “别看世子这样,心里一定很难过。”又有人道。

    “行了”梁乐桓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烦乱,哼了一声:“该办差的办差,没事的不防去军营里瞧瞧?我听说西山营里有几个刺头不太好拿捏,不如你们去处置了?”

    他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作鸟兽散。谁闲着没事干去和那些兵油子打交道啊尤其是出了名难搞的西山营?

    梁乐桓看着众人摇了摇头,又想起梁乐祥方才的样子。

    是啊,他应该是难过的吧?这个看似冷漠如冰的男子,其实内心也蕴藏着深切的情感吧?

    至少,比起已经淡漠了无数年的自己,他一定是懂的。

    靖王爷和阿常回到府里的时候,日头还是一样温暖如故。

    靖王妃的遗体已经安置在她的卧房了,锦甯亲手替她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正红色的江南女子的罗衫,衬得她没有血色的脸庞也红润了起来。

    王爷王妃下葬时穿的寿衣宫中是有定制的,消息已经传了过去,最迟晚间的时候,便会有人送来。不过蓝锦甯还是觉得,这样家常的衣服能让靖王妃看起来特别的亲切和蔼。

    看到那父子两进屋,锦甯和韩侧妃边去迎了两人。靖王爷挥开韩侧妃想要搀扶他的手,一个人默默的走到床前。

    锦甯对着韩侧妃摇了摇头。

    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却是阿常,她不由紧紧的握了。

    靖王妃的遗容,安详、宁静。唇边甚至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婉美好。

    靖王爷凝视着她,一言不发,恍若雕塑。

    434遗产

    “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去了。”王氏拉着锦甯的手,忍不住感慨。

    今儿是陈氏三七,下葬至今已经快二十天了,人们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王妃两个已经荣养的陪嫁嬷嬷,特地从乡下庄子上赶回王府,只为了见她最后一面。就是后来在王妃身边伺候的,也恍惚了好几天。

    锦甯还穿着孝衣,今儿来王府吊唁的人已经比前几天少了许多。该来的都已经来过了,反复上门的也不过就是陈氏的娘家人以及蓝家人。

    陈老夫人年事已高,听闻女儿的死讯,几乎是立刻便昏了过去,直到陈氏下葬那日也没能缓过来。等好些了,却是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陈老夫人倒也没有胡乱责怪谁,只是怔怔的坐在灵堂里,最后被陈家人搀了回去,也没有理会靖王爷的挽留。

    其间陈老夫人要求在灵堂里和锦甯单独呆了一会,蓝锦甯也没有拒绝。她进了灵堂,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好长时间都没有做声。

    “我这个女儿一生好强,只可惜她的好强没用对地方。甯儿,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做事啊,要多看多想,不要冲动,知道吗?”陈老夫人说完这话,便让她出去了。

    锦甯想,也许,这其实是老夫人从前就想对自己女儿说的话,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王氏今儿一来,祭拜过陈氏,就坐到女儿屋里去了。她也就是来陪陪锦甯的,她知道锦甯最重感情,陈氏待她如何,从前不说,后头却是极好的。陈氏去了,锦甯一定也十分伤心。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多陪陪她也是好的。

    也不怪王氏长吁短叹,陈氏不过比她大了几年而已,说起来,才将将中年。平日里看着好好的、精神的人,突然没了,任谁都会感到难以接受。

    “对母妃来说,或许是种解脱。”锦甯柔声道。

    王氏默默的点了点头。

    坐了一会,王氏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这几日就不过来了,王妃不在了,你要好好打理王府,切莫再惫懒了。”

    “有韩姨在呢,娘不用担心。”锦甯一笑。

    王氏皱了皱眉头,终究是放弃了劝说。锦甯是什么样的性子她非常清楚,一旦她认定了的事情,是很难转圜的。

    送走了王氏,锦甯回到屋里。

    “世子妃要不要歇一歇?”红叶殷勤的凑了过来:“奴婢把床铺好了。”

    “不用了,我暂时不困,去把红鸾叫来吧”锦甯似笑非笑的看看她,吩咐道。如书三月里就已经嫁了,那时太后和靖王妃的情形都不大好,如书的婚事不能再横生枝节了。丰厚的陪嫁让屋里的几个丫鬟眼睛都瞪大了,自那后个个都勤快了许多。这么多的陪嫁啊,都比得上小门小户的小姐出阁了。

    红叶咬了咬唇,低声应了。听那不甘不愿的声调便知道,她有多么不乐意。她知道世子妃不喜欢她,不管她做什么,世子妃都能无视她。从前有如书也就罢了,如今就连红鸾都后来居上。也不见她怎么讨好世子妃,偏就是比她更受看重。

    但就是再不乐意,她也只能出去,没好气的喊了红鸾进屋。

    “婢子给世子妃请安,”红鸾进屋先行礼,才起身,红叶便没有这份自觉。只听她和声道:“上午如书姐姐来给您请安,听说固国公夫人在,就回转了,说是明儿再来见您。”

    锦甯点了点头,她就是喜欢红鸾这份谨慎仔细。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