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第103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姐姐又胡言乱语了”
蓝锦甯总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时候王氏听见了,就会笑骂她“胡言乱语”。听听这什么找面首的,哪里像是大家闺秀,靖王世子妃该说的?
这男子为尊的世界,不纳妾已经是天方夜谭了,当然她家姐夫是个例外。但要说哪个男人主动给自己的妻子找面首,那就简直已经离奇了。就算是公主的驸马,都不会干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来。姐姐这么说,若让人听了去,蓝家的女儿都别想嫁人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锦甯不在意的道。
好吧。锦曦心道,点了点头,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如果梁和儞主动给她找面首,蓝锦曦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抖,只觉得一阵寒风从身上吹过。然后笑眯眯的告诉她,这是给母妃给找的小白脸,平日里他不方便的时候伺候自己用的——怎么可能?但,如果真的这样呢?
一阵莫名的羞恼从她的心中升起,光是想着就让她无比难堪,更何况,心中还慢慢的升起一股失望的感觉——难道他不明白,自己有他已经够了么?
真要发生这种事,以她的个性,大概会立马要求和离吧?
锦曦顿时大彻大悟了。
难怪,难怪那时梁和儞的脸色那样难看,瞪着她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难怪他看都不看那两个丫鬟一眼,就气冲冲的跑出了屋子,原来竟然是这样。
一层薄薄的雾气不由得迷了她的双眼,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的抽了抽鼻子。
怎么都当母亲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蓝锦甯见状,便知道她明白了,笑了笑,柔声道:“我从小到大都跟你说,要你不要太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其实是因为我明白,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我并不是要你完全不理会,该打压的,该拒绝的,都不能手软,咱们蓝家的女子,纵然做不得妒妇,也该是个镇得住家宅的。还有,和妹夫闹脾气了,觉得受了委屈,也不要一味想着往家跑,往姐姐这里跑。先站在他的立场想想,如果你是他,会怎么样?如果还是想不通,再去问旁人,也还来得及。”
“姐姐,曦儿明白了。”蓝锦曦可怜巴巴的点点头,小模样十足的招人怜爱:“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把那两个丫鬟赶出去吗?”
“都收下了,怎么赶?出尔反尔是小人行径。”蓝锦甯揉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目光里闪过一丝柔软:“至于其他的,就该你自己去想。姐姐能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
事实上,就算蓝锦甯不说,锦曦也做不出把人赶走这种事情来,她又不是泼妇
锦甯的声音很好听,温婉中带着暖意,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锦曦的情绪慢慢的镇定了下来,眼中恢复了清明,心情也好了不少。这一旦平静下来,往日里看的学的,就一一的从记忆中翻找了出来,她翛然灿烂一笑:“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我让人送你回去。”锦甯笑了笑,起身道。
“啊,我才来这么一回,姐你也不多留留我”锦曦不依的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那也要你能坐得住啊”锦甯点了点她的鼻尖,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她心里在想什么她都能猜个大概。尤其锦曦又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不假思索的就跑来诉苦了。
“那个……”锦曦不好意思的对指,她这会还真是想着要回家的。可刚才大皇子府的马车让她给赶回去了,她哪里好意思主动开口。
“去吧,别怕羞,该认错就认错,死鸭子嘴硬以后有你的苦头吃。”锦甯找人去准备马车,挽着妹妹的手送她到院门口:“下次切不可任性了,三思而后行。”
“我知道啦”锦曦欢乐的带着丫鬟婆子走出两步,忽然又回头挥挥手:“姐,你真好。”
转身又快步走了。
那急吼吼的样子,哪里有点皇长孙大妃的派头?
她的丫鬟婆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谁让皇长孙和大皇子妃都喜欢大妃这单纯的性子呢?
锦甯闻声笑了笑。
谁叫我这辈子是你姐姐呢?
427道谢
人说当家作主,那是一点不差的,当了家才能做主,不当家什么事儿也没份。不管是靖王府,还是固国公府,都是一样儿的。当年锦甯虽说也曾插手内宅事务,但样样都要王氏把关的。也就是她处理的还不错,王氏没什么可挑的地方,才叫人觉得,府里大小姐说了算话的。
嫁入靖王府后,蓝锦甯是没想过要当家的。就是靖王妃、韩侧妃透出了那么些意思,也被她给春风雨雪一点儿不带着痕迹的润物了。人家不想要,你硬塞过去叫什么事儿?靖王妃和韩侧妃都是明白人,不用多问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她不想当家。
一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想过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世子妃觉得自己年轻,还需要历练?可这不接手,又该如何历练?不过后来这一点被过滤了,因为世子妃只动过几天的手,但就是那几天,叫人看明白了,人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既然都会了,要么总揽,要么一点不管,蓝锦甯选的是后者。
靖王妃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觉得她是不是有点心太大了。那时候靖王妃可不像如今这样看她顺眼,多半还是带着点挑刺的心情的,所以心想,既然心大了,干脆就什么都不让管了。
人韩侧妃做的好好的,凭什么非得硬塞给你?就因为你是我媳妇?
但日子久了,锦甯也没提出半点插手的意思,一点不着急。靖王妃终于懂了,媳妇打心眼儿里就没算计过这个宅子。当家什么的,都是别人的事儿,与她无关。
为什么?
因为阿常不想当世子,因为她和阿常迟早都要远走的。
靖王妃的屋里陈设简单,香炉里点着厚重的贡品檀香,白色的烟气袅袅上升,满屋子便都是檀香的香气。她侧靠在美人榻上,身子下面垫着塞了鹅毛的软和垫子,手里玩着一黑一白两个围棋的棋子,怔怔的出神。两个媳妇子静静站在身侧,不时拿眼神彼此交流一下。
丫鬟轻轻扣了扣门,陈氏闭了闭眼,其中一个略显壮硕些的媳妇子便走上前去开了门。她丈夫姓黄,是负责给王爷管马厩的管事,平时挺受器重的,就是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马尿味儿。人家打趣她,都喊她马嫂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了姓马的人呐
另一个站原地不动的,夫家姓季,不过她男人已经去了,本是府里的家丁。那些年跟着王爷征战沙场丧身了,王爷感念着,提拔了他们一家人在内院当差。她儿子在外边铺子里当二管事,女儿年纪小些,也有十三了,在庶出的偲少爷身边当一等大丫鬟,以后兴许有机会当通房丫鬟。本来贵人主子们是不会用她这样的孀居之人在身边伺候的,可靖王妃说她不在意,便留下了她,因此一向对自家主子很忠心。
因为不好喊她季寡妇,便取了她娘家的姓,唤她胡大娘。
“娘娘,琉璃过来说,皇长孙大妃娘娘已经回转了,世子妃殿下没留她用饭。”马嫂子听了丫鬟传话,点了点头,回转头来向陈氏禀报。屋里都是娘娘的贴心人,没避讳的需要。
陈氏点了点头:“应当的,我那媳妇比旁人都晓事。这回是锦曦那丫头莽撞了,让她姐姐训训她,倒也好过她回固国公府诉苦。”
胡大娘温婉的笑了笑:“娘娘对自家媳妇的妹妹都这样好,可见是个疼媳妇的。”
陈氏呵呵一笑,说道:“你家的小子早就娶亲了,听说你媳妇也是个孝顺的,眼红什么?”
“奴婢不是眼红,只是奴婢那媳妇孝顺归孝顺……”胡大娘有些怅然。
“怎么啦?”胡氏那媳妇人不错,当初选的时候,也是问过她的,当初分明满意的很,这突然是怎么了?诧异的问道。
“也没什么。”胡大娘笑了笑,却闭口不言了。马嫂子也不接话,也不帮着问,但悄悄投过去的眼神,却是怨怪的。
陈氏心里奇怪,但也晓得多半问不出来什么,便不问了。她不是喜爱追根究底的人,再说了,真想知道,她有的是法子,自然不必死缠烂打的,有份。
陈氏便不再去管他们,换了个姿势卧好,阖上眼皮,没一会便睡的熟了。
胡大娘见状便拿了条毯子给靖王妃披上,这才和马嫂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外。
马嫂子轻轻拍了她一下:“你也真是的,在娘娘跟前说这些做什么?大不了给你儿子再娶个就是了,妾生的孙子也是孙子啊”
“小声些,”胡大娘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是嫌弃我那媳妇,她是个好的,也点头同意纳妾了。只是我那倔驴儿子不肯,能有什么法子?再者,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哪里有余钱多养个人哟”
娶妾也是要聘礼的,都是穷人家的女儿,对银子也就格外看重了些。倒不是拿不出那点银子来,只是她儿子是个老实头,跟她媳妇过日子过得很是和气,多个人也添堵不是么?到时候闹的家犬不宁如何是好?再说了,儿子媳妇还年轻,也未必真生不出来。
“你就是着急抱孙子”马嫂子明白了,笑起来:“宽心些,韩侧妃娘娘不也是过府好些年才有了小少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了,就是世子妃一直没消息,咱们娘娘不也没半点说法?别说纳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有”
倒也是,胡大娘想想,点了点头。主子们都如此,她一个做下人的,又何必着急这点事儿?说起来,靖王府的下人大约是受了什么影响,少有纳妾侍的。只不过她是个寡妇,对于子嗣看的比旁人重些,这才急起来。
想想这些日子,她都没给媳妇好脸色看,不禁有些担心,心里盘算着回头给自家媳妇好好补补身子,说不定来年开春的时候,就有消息了呢?
两人说着,慢慢也走远了。屋里的靖王妃却睁开了眼睛,呆了半晌,又闭上了。
这一回,却是真的睡着了。
隔几天,梁和儞带着蓝锦曦又上了一趟门,门房说的是来看堂叔堂婶,可阿常和锦甯心里都明白,多半是梁和儞来谢锦甯了,便一道见了他们。
梁和儞果然是来谢她的,那天一回府,他还冷着脸,锦曦却哭得满脸都是泪花,那小模样比奶娃娃一样的儿子还狼狈。嘴里说着错了,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他当下哪里还板得住脸,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心疼的不的了。
等问明白了怎么回事,又哭笑不得。原来小妮子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时被突如其来的两个丫鬟给闹的糊涂了。这不就是代表了她在乎自己?
他在乎的不也就是这个?这下子解开了,心里也舒坦了,暗怪自己这几天冷落了娇妻,害得她跑去靖王府诉苦——这还在去的是靖王府,要是去了固国公府,那个疼妹妹又不爱动脑子的蓝锦奇早跑到大皇子府上喊打喊杀了。那可不是个有眼色的家伙,又是小舅子,又是从小到大一起处大的,真要那样了,他是受着呢还是还手呢?
受着只怕不甘心,还手肯定打不过。
好在,有个明理的蓝锦甯在。他这位大姑子堂嫂,他一直就没有看透过。看着文秀安宁的人,却像一团雾似的,捉摸不透。梁和儞心想,也许为人笨一点,单纯一点,反而能明白这位吧?就像小舅子蓝锦奇一样,不管她做什么,旁的什么心思没有,护着就是了。
谁叫是自己的亲妹子呢?
阿常这回留了夫妻两吃饭,锦甯还是抱怨锦曦没把孩子抱来给她看。锦曦吐了吐舌头,说想看自己上大皇子府看去,孩子的奶奶不肯撒手,她做人家媳妇的哪里敢抢人?
锦甯想想也是,没得教唆人家媳妇跟婆婆闹不是,笑闹了几句,也就不再提了。
只是大皇子妃把孩子搂的这么紧做什么,还怕锦甯抢了她孙子不成?
那两个通房丫鬟,到底还是没留下。大皇子妃亲自去接走了,说是配了人的,原本她不知道——这话也就是糊弄一下旁人,只是大伙儿也都明白只是那么一说。大皇子妃可是掌着府的人,家里丫鬟小厮的婚配还不是她说了算的?要说她不知道,谁都不会信的。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锦曦也没当回事,大皇子妃也乐得装傻。这就是有个单纯媳妇的好处了,换一个,指不定就跟婆婆有心结了。可是蓝锦曦不会,她本性就不爱把人往坏了想,对自己人更不会了。所以大皇子妃一点也不担心媳妇会跟自己疏远,事实上,两人其实还亲近了不少。
大皇子府的孩子多,以后媳妇会更多。但对旁人,大皇子妃未必会向对锦曦这么宽容了。
对此,蓝锦甯表示理解。谁不想活的轻轻松松的?没必要跟家里人置气,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就是,现在没必要思量这许多。
晚上皇长孙夫妻两才离开,礼物都留下了,锦甯看了看,充满了梁和儞的风格。在这事情上,锦曦多半都是听丈夫的,她不擅长这些。
看两人和好如初,蓝锦甯很欣慰。过日子么,互相体谅一点边再好不过了。有了这一次,她相信锦曦会成熟一些,而相对的,梁和儞也会知道,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锦曦少根筋,可是不代表她不会受委屈。
428陈氏病重(一)
开春三月里,靖王妃陈氏突如其来的病倒了。
之所以说是突如其来,是因为年前准备过年的时候,陈氏还是神采奕奕的。就是过了年节,一二月里正寒冷的时候,今儿宫里明儿娘家后天亲家这么跑着,也没显出多少疲态来。这将将要回暖了,陈氏却说病就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这些年陈氏其实很少回家,一是她性子倔,二来,她心里总是愧疚的。爹娘养了她这么大,她却只顾着自己的私情,全然忘了为他们考虑,他们不认她都是她活该——但即便她爹再怎么震怒,也只是互不往来,却没有真正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削去。
这一年,陈氏想了又想,决定上门请罪。过完了年,陈氏带着儿子媳妇上了路,靖王爷作陪。对此,陈氏很是感激靖王爷,这个男人身为一个丈夫面上该尽到的义务他能做的都做了,甚至根本不像是一个挂名丈夫。
有时候陈氏会想,如果不是先遇见那个人的话,她或许真的会爱上这个名义上是她夫君的男人。然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后悔之说。而如今,她对靖王爷也不过是感激——情爱什么的,她早就看的很淡了。
陈老夫人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等了,一听见通报的声音,竟是亲自迎了出来,让陈氏很是愧疚。看着颤巍巍老泪纵横的娘亲在靖王爷的搀扶下起身,陈氏只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她爹陈老大人还是老样子,对着女儿,只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不过微微颤动的身子,还是能瞧出几分激动来——梁乐祥和锦甯装了几天的乖外孙,哄得两个老人都很开心。
真要哄人的时候,阿常绝对比她擅长的多,只是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二老就跟吃了神仙果似的精神。不过锦甯有锦甯的好处,她淡定从容的模样,让她不管说什么,两个老的都深信不疑——在权贵圈子里争斗了一辈子的世故老人,能瞧不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么?二老为女儿忧心了一辈子,压在胸口的石头总算轻轻落下了——再不乐意,外孙也已经长大娶媳妇了,再觉得丢脸,也是陈年往事了。
再者,如今也不会还有人记得陈氏当年的事情了。知情人本就不多,该处理的他们都处理了。当年的老人,荣养的荣养,打发的打发,陈氏原本的贴身丫鬟,更是一个不留全都杖毙了——无辜也好,知情也罢,为了女儿的名声,他们也只能下这样的狠心。
很难想象一对文臣夫妻能做出如此狠厉的事情来,况且陈家乃是诗礼之家,万事都好商量,独独对这一件事情上,二老没有丝毫的犹豫。
陈老夫人拉着女儿关在屋里说了好一会的私房话,出屋的时候,母女两人脸上都是泪已涟涟,但眸光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任谁都看的出来,陈氏这一次算是和娘家彻底和好了。梁乐祥和锦甯对此都觉得挺高兴的,陈氏是二老的心结,二老又何尝不是陈氏的记挂?能化解开,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陈氏离开娘家时,是高高兴兴的,因此在固国公府上,欢声笑语便多了许多,还叫王氏挺纳罕的。
只是,她这么突然的一病,倒叫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锦甯作为唯一的媳妇,自然是要侍疾的。每天天一大亮,就得起身到陈氏的屋里伺候着。阿常下了朝也必然是到陈氏屋里去瞧他,等到陈氏睡熟了,才和锦甯一道回转。
“母妃这一次病的实在太厉害了些。”锦甯勾着阿常的手臂,声音有些飘渺,“我本以为和外祖父家里和解之后,她能比往日快活些,谁晓得一下子病倒了。”
“这些年,她也就是凭一口气撑着了。”阿常点点头,目光望向前方的黑暗处,莫名的幽深。他是自小在陈氏身边长大的,对陈氏远比锦甯要来的了解。纵然他总是冰冷冷的应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纵然他看起来漠不关心,但其实,阿常本质上依然是那个温润的叶子。“了了那桩心事,又和外祖父外祖母解开了心结,心里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绷紧的神经就像断掉了一样,身子自然就撑不住了。”
“这都半个月了,太医本来说是好好调养就能好的,可瞧着好似是渐渐重了。”锦甯抿了抿嘴,是啊,绷得太紧,于是一旦轻松下来就撑不住了吧?陈氏心里到底是苦的,纵然她将这些苦都转成了怨,转成了恨,可有什么用呢?她恨的人她不能报复,她怨的人一直护着她的周全——如果不是靖王爷回护着,老太后有一万种法子弄死她这个让她添堵的女人。
说罢,锦甯和阿常对视一眼,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来,显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些日子里也不太平,”阿常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便道:“太后也病倒了,而且就在母妃重病的消息传回宫里之后,太子的处境很不妙啊”
太后一向是太子的有力支持者,有她在,就算宸帝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也不会轻易动手。太后到底是皇帝的亲娘,他总要顾忌她的想法。六皇子表现的越出色,太后就越排斥那位,她是真的恨着蓝家——恨当年为了蓝家蓝唯真逼她妥协,恨蓝家把那个该死的亵渎者救出了天牢,恨为了蓝家,他们母子离心。太后高高在上了一辈子,哪里会轻易认错?就是真的错了,她也只认为是人家欠了自己的,而不会是她欠了人家的。
“太子爷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锦甯想了想,轻声道。
“但他为人平庸,全不如皇上那样文才武略,又有野心。”阿常摇摇头,这大概就是宸帝最不满意太子的地方。皇后太小心谨慎了,教导出来的太子也是这般性子,让他颇为不喜。可平庸也代表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废太子的阻力太大。蓝家或许会保持中立,但御史一定会阻止,文臣也多半也不会赞同。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若毫无缘由的废立,势必会动摇一部分的根本。而武将们,多半会看固国公府的举措再行事,武郡侯说不定会支持,可他失了蓝老爷子的心,武将们多半不会以他为首。反倒是固国公的二儿子蓝锦奇,隐隐透出一股锐不可当的锋芒来。虽然他还年轻,武艺却相当的出众,叫人十分信服。而因为有蓝老爷子的支持,赢得了大半武将的赞同。
老侯爷是看清了的,自己那个从不重视的二儿子一家,如今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老大和老三早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他们好歹活了八辈子了,成就上不如庶出的兄弟也就罢了,就是亲爹不也比不上儿子么?可在素来自傲的武功上,居然输了小辈一重,成了武将堆里的笑柄,头都抬步起来。他们倒是都能抬着长辈的架子,可没那脸。
什么武郡侯世子,他们也懒得再争。皇帝摆明了不会轻易让他们安心,又何必趁了他的心意闹的势成水火?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就是后院还闹着,刘氏和公孙氏,倒也分不出上下来。金氏如今已经压制不住两个媳妇了,再加上她年纪渐渐大了,烦心事多,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不像从前那样志得意满,有过多的力气跟两个媳妇斗法了。
蓝老侯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大祝氏去了固国公府,便在那里住下了,一次也没有回转。他这才发现,原来祝氏早就对他死了心了。而且自打她走后,公众重又交到妻子手中,金氏的能耐,大约都用到打击小妾和庶出子女上头去了,竟是弄的一团糟,让他闹心不已。
其实也不是金氏真的多么糟糕,从前不也是金氏一手把着家中的庶务,不也好好的?只不过因为习惯了祝氏管的井井有条的样子,对金氏那些手法便看不上了。
武郡侯府如今算是自身难保,宸帝是不会过河拆桥,可他更愿意看戏。虽然儿子们不闹腾了,可不代表皇帝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抛出一个饵料来,他那仅剩的两个嫡子只怕又得闹起来。
他也不敢再明确的站在六皇子背后了,太子殿下的位子稳稳的,而且似乎学得越来越聪明了——这让他有些恼恨蓝锦甯。太子殿下身边的都是以往的老人,偶有新面孔出现也不过尔尔,唯有靖王世子和他那个孙女,算是近年来接触的较多的。他有理由认为是蓝锦甯和梁乐祥让太子殿下发生这种种变化——蓝锦甯的聪慧机敏,是自小就可见的。
自家人不支持,却偏帮着外人——六皇子怎么也得叫他一生外祖父,相对而言自然是自家人。蓝贵妃可是她蓝锦甯的姑姑,她不帮忙,反而上赶着去捧着太子、皇后,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蓝老爷子早先便说过了,他不会站队,也警告过自己。若是他敢抱怨蓝锦甯吃里扒外,受责难的绝对是自个。
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偏帮着太子,六皇子怎么看都比太子爷优秀的多,为什么他们就不肯多想想?
对此,锦甯是置之一笑的,蓝老侯爷怎么想,她都知道,但那又怎样,这些事,通都与她无关。
“那又如何,只要他不犯错,皇上也不敢动他。”
429陈氏病重(二)
似的,皇上是不会动太子的,就算太子真的犯了错,他也不会动他,只会让他这个太子当不下去。太子定然安全无虞,可是太子妃和艾儿两个呢?
也许,太子妃也是会没事的,因为她不是很能生养的女子。艾儿是太子惟一的嫡子,甚至是惟一的独子,若是他没了,太子便坐实了“无后”的“错”,也是不能继位的。对付艾儿不用弄脏皇帝的手,宫里有一群如狼似虎的隐藏罪犯,在等着机会。而且艾儿年纪小,体质比成|人弱的多。这年头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把成年人折腾的半死不活,更何况是免疫力低下的幼儿,说不准染上个什么毛病,就没了。
这些阿常不打算和锦甯说,锦甯的眼睛已经够忙的了。她只要好好看好她的固国公府就成了,他不想增添她的负担。他有一万种保住太子的法子,却没有任何一种能周全护住艾儿的能力,他不能保证小孩子能不生病……就像陈氏这样素来刚硬的,说倒下就倒下了,何况艾儿?
阿常知道,锦甯其实未必没想到。所以她这一次才不想顺应宸帝的心思,拿出什么新玩意来糊弄他。就算他们知道其实没多逆天的作用,可架不住宸帝会相信。更何况,就算什么效果也没有,宸帝也能好好的再活上十多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锦甯喜欢艾儿那孩子,应该说,她喜欢一切纯白干净的东西,比如小孩子。梁偲美玉小时候很得她的宠爱,但二人渐渐大了起来,她却没能像疼爱蓝锦曦一样继续一如既往的喜欢他们。因为在这成长的过程中,锦甯无法把握所有,她不知道靖王爷陈氏或者韩侧妃安排的教习先生女先生们会对那两个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对于自己不能掌控的东西,她一直都是抱持着不信任的态度的,哪怕是固国公府的蓝宜和蓝敦。
只是相较旁人,锦甯护短的护太打眼了,给了他人一种错觉,仿佛她在乎固国公府里所有的人。可是阿常的心却告诉他,真正进入她心中的,只有蓝锦曦,只有蓝锦奇。
对于陌生人而言,锦甯就像是一坛开封的陈酿,第一眼看下去清澈见底,有淡淡的香气飘散,显得平易近人。只有真正尝过的人知道,她到底有多么深沉,并不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的。
见阿常不再多说什么,锦甯也就笑一笑便把这事抛在脑后。哪里有那样多的事情要操心呢?阿常不想她插手,她便不插手。太子爷一家自有他们的造化,用不着她来操心。
毕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可以问心无愧了。
“你没事的时候,就不要再兵部耗时间了,回家多陪陪母妃。”锦甯道。
黑夜将一切都吞没了,灯火将地上的影子拖曳的隐隐绰绰。她凑近他,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又好像是想要挤开阿常身上罩着的淡淡寒气,温暖这个男人。
“嗯,我知道。”阿常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尽管陈氏病的很重,靖王府里却没有一丝散漫。韩侧妃把持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之权,在这一刻显现出别样的威势来。换别个爱跟正妃争权的来,一定会好好的把握住这个机会,将整个王府都牢牢拢在自己手中。可是韩侧妃不需要这样做,她甚至是殷勤小心的伺候着陈氏这“姐姐”,比起锦甯来也不遑多让。
两外两位侧妃见她如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了。只是锦甯嫌屋子里挤得慌闷着陈氏,总是将人一一打发出去——又不是真心的,何必看她们在眼前装模作样?锦甯总是温柔亲善的形象,偶尔伸出爪子撩一下,倒也震慑了不少人。陈氏身边没一个丫鬟媳妇子敢偷j耍滑怠慢的,各位侧妃身边的也通都老老实实的,一句闲话都不敢说。谁知到世子妃火起来会怎么样?她们到底不是主子,要发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时候就显出有权的好出来,至少韩侧妃身边的丫鬟们就比别人安心的多,世子妃总要顾着韩侧妃几分脸面的。
当然,这点脸面显然并不足以在犯错的时候护住任何一个人,他们依旧小心谨慎。
如履薄冰的气氛笼罩了整个靖王府,世子妃罕见的低气压让许多人心中暗暗吃惊。只有阿常知道为什么——锦甯大约是在替他尽孝,也有些愧疚。
陈氏,是不想成为负累了。
她这一生,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落到这样的境地。说不上不好,总不是当年花季少女所幻想的那样甜美幸福,她的幸福从一开始就残缺了,因为不完满,于是渐渐被心中的怨气给蚕食。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幸,至少太后没有要她和孩子的性命不是么?但她也不会庆幸,因为她的不幸有大半是太后造成的。
虽然哪怕她心里明白,就算成功进了宫,成了宸帝的妃子,她也不一定就能幸福。
人到中年,渐渐的很多事情便看开了。她连蓝锦甯都能渐渐喜欢上了,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一辈子是毁了的,真的毁了的,可她现在却觉得足够了。能看见儿子幸福的生活着,她觉得仿佛连自己那一份都被补足了。或许上天谋取她的幸福,就是为了补贴给儿子。
她那明明身份可以更尊贵,却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儿子。
上天给你关闭了一扇门,总会在另一个地方为你留一扇窗。陈氏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但她的所思所想,如今却是和这句话极为相似的。
所以,当感觉病痛袭来的时候,陈氏卸下了心里的防御。她不想再坚持下去了,也挺不住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会成为儿子在京畿里唯一的牵挂。
如果她的离去能替儿子减轻一些负担,那么至少在她离开的时候,她总算幸福了一回。
这种母爱,并不显得那么催人泪下,因为陈氏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想告诉阿常她有多么眷恋,她有多么不舍,她有多么……爱他。
陈氏的求生意志并不大,所以,大限将至了。
靖王妃房中,阿常和锦甯回去睡了,韩侧妃想着再多坐一会,哪怕只是静静的陪陪她。她摘掉那种孤单的感觉,哪怕有丫鬟在身边守着,那种清冷的寂寞还是会无孔不入。她也许是怜悯陈氏的,更多的却是同命相怜。人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可她们还是一个个被迫或是自愿的进来了。她未出嫁前的想法是做一个游荡江湖的侠女,找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郎君,他不必多么英俊潇洒,多么武功高强,只要待她好就成了。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梦。
韩侧妃想,也许很多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陈氏也一定有过类似的梦想。
“她……如何了?”身后突兀传来的询问声将韩侧妃从沉思之中惊奇,那熟悉的声音是她的枕边人,是她的夫君。
“爷怎么来了?”韩侧妃吃惊的起身,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连忙福了福身,轻声的仿佛是怕吵醒床上的妇人:“今儿好些了,吃了大半碗的粥。”
说起来,靖王爷对陈氏真的算不上是漠不关心,只是他总是聪聪的看一眼,吩咐两句就离开了。她也知道,王爷和王妃,其实早就无话可说。
到了这个时候,靖王爷也不会再向陈氏多说什么鼓励的话,甚至将韩侧妃都拉住了。
他伸手示意她噤声,朝躺在床上面容枯黄的妇人看去,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妇人当年的样子。那么美丽那么骄傲,带着一身的怨气,那双充满恨意的眸子亮的吓人。曾几何时,他也曾浅浅为她心动过,也为这个明艳却悲哀的女子叹息过,然而终究,他也只能归于平静。
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他们相处的时辰却少的可怜。如果不是此时她沉沉睡去了,他甚至都不敢仔细去瞧她的面容。他在害怕,害怕里面有恨有怨,更害怕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憔悴的太多了,几乎是一日之间便消瘦虚弱了下去,已经辨不出几分当年的风姿了。深深凹陷的眼窝染着青黑的色泽,几乎像是在控诉什么一般——可她的唇瓣含着笑容,那笑容,忽然让靖王爷觉得,是那样的美丽至极。
“是我们梁家亏欠了她。”靖王爷越过韩侧妃,径直走到床边,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韩侧妃有些摸不着头脑,瞪着大大的眼看向他。当然除了后脑勺,她神都看不到。
如果是一般夫妻,应当会说“是我亏欠了她”,可王爷却说,是梁家欠了陈氏。
梁家——岂不就是皇室?
韩侧妃悚然而惊。
她知道这个王府里有秘密,并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过。可她不想听,也不愿听。陈氏待她不错,她觉得那是陈氏宽容。靖王爷待她好,她想那是夫妻之道。他们这样的人总是规矩太多,而不能完完整整的表露感情,所以她不觉得王爷和王妃之间淡漠的关系有什么不对。
可听完那一句话,她却觉得是大大的不对了。
靖王爷却不再说了,他静默的站着,也认真的看着,好像要把那个瘦弱的妇人看进自己心里去一样。
韩侧妃忍不住有些酸,可她并不拈酸。
她只是想,也许王爷,是真的爱过王妃的。
430父子对谈
四月五日,扫墓过后回府。靖王爷特意喊了梁乐祥与自己同一趟马车,阿常虽然意外,但还是应了。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阿常还是很尊重的。单就他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的照应陈氏,这一点就把很多男人都比了下去,尤其是……
马车的车帘子被撩开,靖王爷眯了眯眼。青年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漠,但似乎又有些改变。都说人在山中不知有山,可靖王爷却可以察觉到阿常身上并不大的变化——这或许是因为父子之间不曾亲近,也或许是因为他总是默默的关注着这个儿子。
“乐祥,你已经这么大了……”靖王爷似有些感慨,冲出口的话只叫人想会心一笑。作为一个几乎二十年间都是陪伴着儿子长大的父亲,却说这样的话,难道不好笑么?不过阿常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感慨岁月匆匆,几十年光阴,不过转眼间。
“儿子自然要长大的。”阿常笑笑,笑的晏晏如稚子。在地府时,他常常挂着这样单纯的笑脸,只要看到那个身影在身边,就已经满足。是啊,他从不是不知足的人,哪怕是身为花妖的时候,一千年只能与她有一句的交谈,他都不曾奢望过更多。
一句话,一声轻笑。就算不知道近在咫尺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都觉得无比幸福。
很像是蓝锦甯的前世,那些网络上交往着的男男女女。并不知道彼此真正的身份真正的模样,却能聊的那样开心,因为一句话而前仰后合,因为一句关心而泪盈于睫。而之后却发展的越来越偏离了原本的初衷——社会一直在进步,人们内心的纯洁却也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些人世间的黑暗面,蓝锦甯才会对地府格外的眷恋。
“你素来懂事,我这个父亲却是失职的。”靖王爷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十分诧异。从前的阿常是他能够理解的,缺失了父爱,母亲又偏执,养成那样的性格倒也正常。然而他一直都在改变,从遇见蓝锦甯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些不一样了。
旁人都道他对世子漠不关心,可是事实上,他一直在看着。他想看看梁乐祥能走到什么地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他是好是坏,是j是忠,他都不会在乎。他会一直护着他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然而到了今天,他似乎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甚至有的时候,阿常反而会给予靖王府一些隐形的回馈。他从不会告诉自己他做了些什么,也不会刻意隐瞒,总是那么顺理成章的。
好像他将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半分疑虑。
“父王言重了,父乃子之纲,儿子有今日,还要多谢父王的教诲。”阿常笑道,面子上的话他还是会说的,从前不说,只是懒,只是觉得不需要。
靖王爷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他教了什么?他只是不闻不问,不关心而已。
他特意唤阿常与自己同车,并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
“宫里那位的情形更坏些,”靖王爷干脆不再说了,简单的转了话题,看向阿常的眸子。宫里的那位,也是他的母后,可是他却不想那么叫了。母后也许是爱他的,但她更爱兄长,更爱她的权势,所以他这个步步后退的儿子才成了牺牲品。“这件事情,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叫你母妃知道。”
“儿子知道了。”阿常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太后的情形是每况愈下,但太医们却查不出什么来。自然是查不出的,太后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人体器官老化衰退了,这才渐渐虚弱。换句话说,太后的大限就要到了,这已经不是用药能挽回的,只能用贵重的药材吊着续命,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太后意识不清,说话都有些囫囵。他们今儿一早进攻见过她,连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