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第98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
差些说漏嘴的嬷嬷重重的舒了口气,笑道:“姑奶奶明镜儿似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换上一身做姑娘时候穿过的衣裳,倒还有八九成新。王氏把她的旧物都保管的极好,每年做新衣也少不了替她做两件,只是都送到靖王府去了。好在这些旧衣还没处置了,不然今儿她大概也只能穿道袍了。
丫鬟见了那换下的白色袍服就要抱去洗了,锦甯忙拦了。那丫鬟疑惑的瞅着这位,锦甯只好道:“这不是普通衣衫,不用洗的。”
衣裳哪有不用洗得?
不过姑奶奶不让,做丫鬟的自然也不好强求。锦甯命人好生收了起来,琢磨着就算自家穿不上,还给人家也是好的。瞧乐山道人那个心疼劲,只怕得来不易。
“洗也不让洗?大姑奶奶留着那道袍做什么?”只听外边的小丫鬟小声问道。
“要你多嘴什么,大姑奶奶这么吩咐了,照办就是了呗”
“莫不是大姑奶奶要去做姑子?”那多嘴的小丫鬟兀自猜测起来:“出去这一趟,回来就只穿了道袍,肯定是到山上去了。可大姑奶奶为甚要做姑子啊?”
“明丫,你若是没事,不如去帮着烧些热水……”
“若心姐姐,你说,这大姑奶奶要是当了姑子,姑爷可怎么办啊?”这位还不依不挠上了。
若心便是那要抱衣衫去洗得丫鬟,好不容易把明丫轰走了,才松了口气。
转进屋里来,便瞅见蓝锦甯正哭笑不得的看着自个。
若心心里一咯噔,这分明就是听见了,忙解释道:“姑奶奶别见怪,那明丫打小脑子就不开窍,一根筋的娃儿。夫人见她可怜,又是家生子,便留她在这院里做个粗使丫鬟。她不会说话,又认死理,怎么劝都劝不过来,但是并没有坏心的。”
“没事,我就是听个乐。”蓝锦甯笑道。
若心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显然是怕蓝锦甯记恨明丫。
她就这么小心眼么?
蓝锦甯也不怪两个丫头,反倒是恨上阿常了,顺手带个衣服会死吗?
“臭花花”
“大姑奶奶,花花是谁?”听着倒像是狗儿的名字,她家里养了条土黄狗,取了个名儿就叫大黄,姑奶奶家里肯定养了条花狗。
蓝锦甯面无表情的道:“是只笨狗”
还真是的啊若心笑道:“奴婢家的大黄也总是脏臭不堪的,偏奴婢的老娘还喜欢的不行,成日捉着大黄给它洗澡……”
蓝锦甯只得干笑两声。。。
407试探
重回大堂之后,王氏不再继续兴师问罪,只是一直不拿正眼看蓝锦甯。而她除了苦笑,也无可奈何,只想着这些日子好歹要把这位哄好了不提。
老爷子和蓝正杰开口问她事情经过,她总不能说实话,只好通都推到韩真子师徒身上。
将将回来的时候,韩真子因着上过门,还需替她遮掩一番,便也跟着一道来。乐山道人虽身为师尊,可她也知道自己这般年少的模样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干脆扮作了童子。她倒是装徒弟装得乐在其中,可怜韩真子一直战战兢兢的,好几次险些露了口风。好在蓝家与靖王府都不曾起疑——任谁也不会怀疑一个七八岁又那样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是韩真子这个老道士的师傅,便是老爷子这样人老成精的,也被瞒了过去。
不过他们也只是知道,蓝锦甯和梁乐祥遇上了韩真子师徒,但为其中缘故不明。
可怜锦甯只好说瞎话,说是跟乐山“小道童”投缘,应邀去了“仙山”玩了三天。谁料想到仙山的“三天”却有半年之久。
这等仙家手段,即便是老爷子这等手眼通天之人也不曾见识过,不过想那“仙山”不是谁能去的,蓝家锦甯也算是“有缘人”才能有此因缘际会——没看阿常天天回家么?肯定是被拒之门外了。因此即便心里好奇的直发痒,也没人提出来想去仙山一游,让蓝锦甯松了好大一口气。只是靖王妃却奇怪,阿常虽然常在王府露面,可夜里和白天到底去了哪里,却是毫无踪迹,不过想着儿子素来寡言,想必是懒得解释,兀自猜测了一番,也就罢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不过宸帝却抱着怀疑的心思,韩真子是“仙道中人”毋庸置疑,否则哪里拿的出那些灵丹来?只是他在意的不是仙山是否真的三日半年,而是她去了这么久,有没有从韩真子那里又拿到些奇珍异宝?
从梁乐祥身边得来的玉佩已经使用过一次,却是狩猎的时候挡住了一头猛虎,不过是薄薄一层光幕,却叫那凶悍的大虎折翼,这样的威能,让这位帝王心中充满了敬畏。此等好东西,若是能多几样,他此生便能安枕无忧,怎么能不心动?
直接开口讨厌肯定是不行的,他堂堂一国帝王,哪里能做这等低三下四的事情。还要蓝锦甯心甘情愿“献上”才好——自古人心不足便是如此,即便他已经获得了许多,却还想要更多。
他终究不是个昏聩无道的帝王,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然而如今固国公府和靖王府,已经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他也不敢这样公然的“讨好”两府——皇帝的威势必须稳固,如何能对臣子卑颜屈膝?
宸帝为难之下,只好佯作不知。把蓝锦甯招进宫里旧事重提了一番,她也不过是一样搪塞。倒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妃子们听的流连忘返,对她谎话连篇的“仙境”着实羡慕不已,就连素来不怎么对付的太后,也流露出向往之意,看的蓝锦甯汗颜——她不过绞尽脑汁从前世翻看的小说中截取了那么几段关于风景的描述,却不知会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但就是再想,她们终究还是看不到的。仙山不属于大梁国土,地图上甚至没有这么个地方的存在,即便知道就在眼前,也去不了——当然,本来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还是两说。
韩真子乐山道人修道的地方,应该也是佳境。修真之人,山门必在人间最最钟灵秀美之处,蓝锦甯虽然只是随口夸张,倒也不算是胡言乱语。
“想不到韩真人这样看重于你,”皇后笑的格外端庄,又有些惋惜的模样:“只是锦甯你没有仙缘,真是可惜了。”
蓝锦甯大方一笑:“没什么可惜的,甯儿志不在此,就算有仙缘也是枉然。”
皇后脸上笑意僵了僵,没想到她回这样回答。志不在此?若换成她们,知道自个有那仙缘,只怕早就哭着喊着要去了吧?只好到:“还是你看得开。”
锦甯点头不语。
太后望着皇后僵硬的笑脸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来,想想近年来与皇儿的冷战,心底又有些哀伤。她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这个儿子能继承大典,然而真的到了后来,她自己也放不开权利,母子之争已成必然。不过,终究还是尘埃落定了,她一个老迈的母亲,如何能斗过正当壮年,主意越来越自我的宸帝?
至少现在,他还能听得进自己一两句的劝说。
“哀家有些乏了,不过还是想听明慧郡主说说仙山上的事,”太后露出一丝倦容,忽然开口道:“郡主随哀家回慈宁宫可好?”
这是在替皇后解围么?这样也好,她真不喜欢这一屋子浓烈的脂粉味。
“太后奶奶相邀,甯儿就跟您不客气了。”蓝锦甯脸上的笑意更深,主动上前接替宫女的工作,扶了太后的手臂,又转脸对皇后抱歉道:“娘娘,甯儿陪太后娘娘说说话,先行告退。”
皇后只好胡乱点头,难道她还能说不行?那可是宸帝的亲娘一脸贤惠状:“去吧去吧”
皇后目送二人离了坤宁宫,心中仿佛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憋屈。勒令众妃子们散去,便朝着皇帝的御书房走去。蓝贵妃落在最后,瞧着皇后远去的背影,忽然笑了笑。
“娘娘?”贴身婢女如今早做了她宫里的大宫女,一直以心腹自居,看着她疑惑道。
“我娘家这个侄女儿,真是不可小觑。”蓝贵妃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个愚笨的。宸帝和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她焉能不知?但她却没有任何帮腔的心思,因此方才,她只是一径的沉默,没有和那些后妃一样,盯着蓝锦甯询问所谓的仙山。
蓝锦甯这丫头,心思奇巧难寻轨迹。小的时候看着只是比别人家的小姐稳重些,又透着些许狡黠,然而如今,却是叫人越来越看不透。不愧是老爷子亲自教养的女子,这份心思,只怕也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
自打她婉拒了自己的拉拢,蓝贵妃不曾恼羞成怒,也不曾心中怀恨,只是默默的打量这个女孩的进展。她察觉蓝锦甯对皇族似乎没有什么敬畏,就是对宸帝,也只是装模作样的恭敬。就是蓝老爷子也不敢如此对皇帝,可她却敢如此,单是这份心计,就让人赞叹。
她会这般做,只因自家皇儿对她说过,这丫头不是她能掌握的。
她一直相信梁乐桓的眼光,儿子的能力,早已超出其他皇子许多。只是他一直在藏拙,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亦是如此。梁乐桓从不会去遮掩太子的锋芒,又恰到好处的让宸帝看到自己,这才是宸帝如此看重他的原因。
她知道,其实儿子并不想当取太子而代之,尽管他从未表现出来过。
因为她是母亲。
“娘娘是说明慧郡主么?”大宫女眼中露出几许羡慕:“郡主到底是娘娘的侄女,和娘娘一样出类拔萃。”这是在恭维她了。
蓝贵妃一笑,一样么?
她即便有锋芒,也遮遮掩掩的不敢太过。在这宫中,锋芒毕露的哪个不早死?可蓝锦甯不同。
她从不掩饰自己,当年第一次入殿,就敢堂而皇之的讨好宸帝而不惹人生厌。从来不刻意谦虚自己的身份,就像阳光一样,洒满大地,却从未引人注目过。
大拙而巧,说的就是这丫头吧?
出了宫,蓝锦甯总算大大的透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要帮她,不过多半也是为了争权。太后宸帝母子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沉积在这其中的纠结太多,即便能够原谅,也存了心结,不是一时半刻能过去的。或许给宸帝添些堵,太后能觉得快活些。
“回府吧。”对车夫轻声吩咐道,蓝锦甯依靠在车厢内,如书乖巧的捧上参茶。
她这具身子其实还虚弱着,虽然灵魂补全了,身体还是受了损。
那等逆天的修补之术,果然不是常人能用的。
但是她不在乎。
她知道阿常为什么不说,怕她受伤,也害怕她想起。往事太过遥远,就算遗忘了也没什么大碍。于今而言,她已经是他的妻,谁也不能改变着一点。日后就是寿数尽了,回到地府,他们依旧会形影相吊,从此不再分离。
可,她还是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
那些过往里,充满了寂寞和孤单,充满了黑暗与寂寞的陪伴。
她知道阿常为什么不说,怕她受伤,也害怕她想起。往事太过遥远,就算遗忘了也没什么大碍。于今而言,她已经是他的妻,谁也不能改变着一点。日后就是寿数尽了,回到地府,他们依旧会形影相吊,从此不再分离。
可,她还是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
那些过往里,充满了寂寞和孤单,充满了黑暗与寂寞的陪伴。
408彼岸花(上)
当蓝锦甯还是勒如熙的时候,她大概是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的。
原本的生活是多么的惬意自由,缺失了一部分的灵魂让她变得惫懒不堪,懒得思考,懒得去发现问题。哪怕自己的灵魂一直在不着痕迹的流逝,她也不肯动一动脑子,去想这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阎罗他们威逼利诱,又或者说,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焦急与心疼,她恐怕会一直这么下去,知道真正消散的一刻。对勒如熙而言,死亡并不可怕,甚至代表了解脱。
这才是阎罗最害怕的地方,对这个孩子,他一向认为是自己的孩子——地府中得一切灵魂,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纯净犹如白纸一般的灵魂们,都是他的孩子。当然,每个人都是偏心的,阎罗同样如此,或许数以百计的灵魂都比不上她一个重要。
没有任何一位父亲,会眼看着心爱的女儿步入死亡,即便他冷酷如斯。
在一定程度上,蓝锦甯继承了阎罗这方面的特质。
他们却执着的不愿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步步的诱导她步入安排好的陷阱,无奈的催促她离开自己的家,到外面的世界慢慢修补灵魂。
在阎罗和陆判看来,他们只是不希望小女儿受苦,所以宁愿她遗忘了过往,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的恢复——虽然永远也不会想起过去的记忆,但她还是能够回到他们身边的,这就足够了。
但是对阿常来说,更多的却是一种折磨。
即使他们从未真正意义上的交谈、相爱过。
他和她的本体,是地府中一株特殊的曼珠沙华——也称为彼岸花。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她是叶,生而清冷黑暗,他是花,生而浓艳热烈。
在一千年孤独的生长中,她从未见过光明,哪怕一丝也不曾。也因此,造就了她清冷如雪一般的性情。当然,初始不会感觉孤单,因为什么都不懂,其实很多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根扎在落叶之下,稳健的生长,吸收养分。她自给自足,从来不需要任何的怜悯。有些人生而如叶,即便飘零也不在乎,生于斯长于斯,也葬于斯。
吸收,生长,然后败落。叶落归根,她就会开始沉眠,像极了怕冷的动物。
而后的一千年里,他的花开将整个天空都布满了艳红的血色,就像是七层炼狱的火焰那样妖娆。他生来热情,执着,有着美丽的外表轮廓,照亮了黑色的天空。
他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同样,她也不知道。
数万年如此。
但是他却觉得孤独,哪怕周身都是同伴,但却没有任何一株像他一样生出了灵魂。他从本体中分离出来,守着那一片红发了一千年的呆,而后,在逐渐困倦的眼眸合拢前,无意间看见自己的本体中生出了另一个相似的身形。
那一刻他异样的兴奋,好像和自己这个冥冥之中唯一的同伴打声招呼。可是时间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让他根本无力抗拒,转眼便消弭于黑暗之中。
“你好啊……”
什么声音呢?清冷的灵魂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这大概是她出现以来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从前她总是面无表情的——因为没有参考物,也没有他那样热烈的生而敏感的情绪。然而那种声音很快就不见了,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她在黑暗中前行,似乎没有尽头。过往的时间里,她总是静静的站着,仿佛就是为此而生。然而那一丁点带着热情的,几乎像是幻觉一样的声音,却破碎了这种平静。她一步步的往前走,想看看,那里有什么不同。
彼岸花海其实是无边无际的,那让人绝望的尽头,却一直呼唤着这个初生的灵魂。
“想去看看那里有什么”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间徘徊不去。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要去看看,这是她在天地间出现后的第一次思考。每一个灵魂都是一个纯净的婴儿,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会顺应本心。
一直走一直走,即便眼前只有无边的黑暗,她也只是这么坚定的走着。
前面一定有什么。
这样的信念,让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疲倦——或许灵魂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疲倦。她甚至不懂得畏惧和害怕,无知总是让人格外的勇敢……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
然后,她来到了岸边。
无数的生灵从她眼前走过,她却发不出声音来。
也许是花费的时间太长,她只来得及惊鸿一瞥,看着那黑压压密密麻麻的灵魂,生出一种本能的战栗——她隐约知道自己与他们不同,却又害怕与他们相同。
叶,又落了。
消失的一霎那,她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喊着:“你早啊……”她皱着眉头沉入黑暗的睡眠之中。
他失落的放下了用力挥舞的手臂,她消失的时候,其实就在他的眼前不远处。第一朵绽放的彼岸花着凉了她的身形,她背对着他,看上去那么孤独。
他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已经绽放的满目的鲜红,喃喃自语:“我也很孤独啊”
不过开朗和乐观似乎是他的本性,没一会他就松开了自己,快活的想:“她刚才在看什么呢?”他向她站立的地方看去,只瞧见满目的鲜红,不禁有些失望。
“也许站在她那个地方,我也能看见什么。”他双眸一闪,被红光照得发亮的脸庞上满溢着幸福,“虽然她不想理我,可是能看看她看的东西,也觉得很幸福。”
但是,幸福是什么呢?天马行空的他并不明白这种感受的含义,甚至觉得那只是一种荒唐的念头,但是,他还是想那么做。
明明走了很远很远,可依然没有看到所谓的风景。但他的脸上没有懊恼,只有兴奋,兴奋地跨出一步,再一步,再再一步,不知疲倦,不知放弃。
看,也许下一刻就能到了呢?
为什么会有这种执念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合上眼睛的时候,满眼都是那个清冷如柳絮一般的她,整整一千年。
一千年的执念,又岂是此刻的能够甩脱的。他走了一步又一步,走了一千年,终于走到了那边的尽头,她曾经看过的风景。
“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呢”他失望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彼岸,那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冲着他慈祥和蔼的笑着,他却视若无睹。
不是装作看不见,而是真的没有看见。
彼岸的灵魂,只在黑暗中游走,当花开的时候,他们都躲了起来。
咋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转过头,却只来得及看见逐渐黯淡的天色,以及渐渐浮现的她:“你……”好啊……
她摇了摇头,又掏了掏耳朵。这个动作是她惊鸿一瞥时瞧见某个灵魂的动作,于是她下意识的便这么做了,似乎觉得很有趣,因此掏了一遍又一遍。
她怔怔的望着黑暗,在黑暗的那边,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是很危险的东西。可她还是想再去看看,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
她在黑暗里实在呆的太久了。
她又一次迈开了步子,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在黑暗中奔跑。
这一次她看了很久,大概有半刻钟的样子。她一直凝视着彼岸那些人头攒动的灵魂,第一次感觉孤独。“你早啊……”
这一次,她真切的听见了某个声音的召唤,然而,却来不及回头看一眼。
灵魂便沉眠了。
真真切切的懊恼传入了她的脑海。
“她为什么不回头呢?”难道是声音太小了?他撅起嘴,像一个失落的孩子。他已经失去了观望的兴趣,不明白在那个地方,那片空阔的彼岸,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这一片热烈的花海好看,至少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真是个怪人。”他这么评价她,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又开始发呆了,望着花海,呆呆的,像一个傻子。他没有目的的守望者花海,偶尔逗弄一下同伴,看它们摇头摆脑,偶尔觉得有趣。
但是在心底,却十分的渴望它们能够开口,向他一样说话。
“既然她不理我,我也不要理她了。”他孩子气的向自己做出承诺,完全不理会从内心深处绽放出来的悲伤感。
为什么要悲伤呢,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啊
于是,在这一次沉睡的时候,即便看到了她缓缓出现的画面,他也只是沉默的消失。
心底传来钝痛的触感。
“没有人么?”她疑惑的晃了晃脑袋,心想,应该只是错觉吧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灵魂穿过黑暗的左岸,她想去的地方,是那边的右岸。
这一次,她呆了很久。
她看见他们排着队,经过一座白玉一样的石桥。看见一个漂亮姐姐,给他们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河水。
好喝么?她低头看着水,那幽暗的河,只给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那是她的倒影。
她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感觉莫名的高兴,于是兴奋的冲着倒影招手:“你好啊”
“哦……你好……”
那声音来自彼岸。
她一怔,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黝黑的眼睛,他不像别人那样浑浑噩噩,还透露出些许的精明。
他听到了她的招呼,于是礼貌的回应。
是他吗,一直像自己打招呼的那个人?
她疑惑的想。。。
409彼岸花(下)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呢”她心想。
她并不知道这只是一场因缘际会的邂逅,并不知道那不是她听过的声音。满心的愉悦填满了灵魂空荡荡的胸膛,期待着再一次的交谈。
只是那样的惊鸿一瞥,便在她的心中种下了心结。
可是自那之后再没有见到他。
她开始觉得寂寞。
是因为自己之前太冷漠了所以他不想再理会她了吗?她这么想着,一次次失望而孤独的消失,却没有注意到,她遥望彼岸的最后一刻,有一双眼睛默默的望着她,浓烈而温柔。
为什么她看起来越来越难过了呢?
他挠挠头,有些困惑。他目中所及之处,满目的艳红不再吸引他的注意,占满了心神的是那个清冷的影子,一次又一次的浮现。
只要她不再难过,他愿意付出所有。单纯的他这样想着,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在他又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大声的喊。
“你好啊”那么坚定而响亮。
她迅速的回头,却没有看清他的容颜。天色实在太暗了,她只隐约抓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她眼前见见消失。
她黑色的眸子迅速溢满了泪水,明明他已经不在了,她还是说了:“你也好。”
从此她不再去岸边,因为她相信,那个人会在她身旁等待。
一千年过去,一万年过去,十万年过去。
每隔千年他们总能简单的交谈,哪怕只是声音的沟通,都让他们觉得快活。似乎漫长的等待有了理由,便不会那么孤单难熬。
“叶子,真好又看到你了。”
“花花,你一定很漂亮。”
……
“叶子,你上次夸我了哦”
“花花,你睡得好么?”
……
“叶子,梦到什么了?”
“花花,我有点想你了。”
……
“叶子,我也想你的。”
“花花,我想去河边看看。”
……
只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交谈,就已经是全世界,能在一千年里给予他们支撑下去的力量。
她知道了,他是花妖;而他知道,她是叶妖。
他们是存在于冥府没有实体的妖族,诞生于无生无灭的左岸。
左岸花开时。
温润的感情像流水一样积蓄,因为没有宣泄的出口,所以在彼此的心里越积越多,越累越重。
数万年的陪伴,彼此之间早已有了超出一切的默契。他们总能在同一时间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其中一个目送另一个消失。只是消散的灵魂看不清本来的面目,这让他们都很失落。
她喜欢他,那样充满活力的张扬的笑声。
他喜欢她,总是淡淡清冷压抑的回应。
一千年的时光,原本并不算什么。他们生而孤单,独自一人立于旷野。他们曾经安分的存在于这个世间,她的黑暗,他的鲜红,没有交集,一言不发。然而自他那一天突兀问候开始,一切就开始改变。当彼此心知肚明有一个同伴存在于身边,却不能相见的时候,时间就会成为一种痛苦的煎熬。
他多想清楚的看她一眼。
她多想和他多说两句话。
可是时间的法则并不允许。
传说中,每一株曼珠沙华,都是一对生死相恋的不伦恋人。他们不应该相爱,却相爱了,违背了世间的法则,于是等到进入地府的时候,阎罗就会把他们变成彼岸花,种在奈河的左岸。
彼岸花花叶同根,却永不能相见。
“我要到右岸去。”冷静的她默默做出了决定,在那里,她一定可以看到心爱的恋人。
又一千年,她的身影掩藏于冰冷的黑暗,对即将陷入沉眠的他道:“花花,我要到对岸去。”
他说的是:“叶子,我爱你。”
水滴瞬间溢满了眼眶,她是灵体,不会哭,可是叶子上总有露珠,就像眼泪。
是的,我也爱你。所以,我要到对岸去。
她踏上了她的征程,没有回头,彼岸有她的执着和信念。一千年,只要全力奔跑,她就可以跑过那座白色的玉桥。
她像一阵风一样狂奔,很快穿过了玉桥,可是,她的灵体损伤严重,即将消失。
她的身影若隐若现,是崩溃的前兆。
她没有在意。
她穿梭于鬼灵之中,寻找那个一眼就铭刻在心底的身影,她相信那是她的花花。
会对她说“你好”的那个花花。
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让年轻漂亮的孟婆撒了手中的奈河之水——凡人们管这叫孟婆汤——她迅速通知了阎罗。
她看到了花花。
“花花——”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哭泣起来,向他奔去。他却好像已经遗忘了她一样,并没有回应。
鬼灵们像木偶一样,安静的排着整齐的队列,穿过人群,去投奔他们的来世。
她就要靠近他了,她欢喜起来。可是灵魂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只是白皙的手捉住了她,轻而易举的。那是一张多么漂亮的脸啊,比她的花花还要漂亮,但她却视若无睹。他把她拎起来,对上那双满含热泪的眼睛,不觉一怔。
很快,他便恢复过来,他冷漠的望着她:“你是谁?”
在这个男人身上,透露出一种冷厉的气息。花花一直是温暖的,所以她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因此她很害怕。她战战兢兢的望着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是叶子。”
“叶子?”他冷笑:“小小叶妖,也敢来闯我地府?”
“我,我就住在那里——”她瞳孔微缩,手忙脚乱的指着左岸那片黑色,几乎语不成句:“我来找,我是来,是来找花花的。”
“他不在这里。”他冷冷的说。
“你骗人”她尖叫起来,指着花花刚才的位置道:“他分明就在那里”
然而,她很快就怔住了。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孟婆工作的很勤快,那个灵魂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花花……”她喃喃的,觉得很难过。
阎罗道:“你快些回去吧,这里不该是你呆的地方。”
她蓦然回神,倔强的拒绝了。
“不,我要在这里,我要等他”
阎罗看着她,她也看着阎罗。
他看懂了她眼里的执着,那执着像火一样,让他觉得灼热。
“好吧,”他说,“你留在这里,做我的白无常。我给你一部功法,你要修炼,不然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花花了。”
她看着他,愣愣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留在了右岸。她修炼很努力,因为她害怕见不到她的花花。她跟着阎罗学习了很多东西,认识了陆判和孟婆等“同事”们,从一张纯洁干净的白纸,渐渐写满了字。
她知道了什么是人间,什么是地府。知道了爱恨情仇,知道了五味酸甜苦辣咸。
她想,她和花花之间,一定是爱。
孟婆人很好,总喜欢拿奈河水逗她:“要不要尝尝,很好喝哦”
她摇摇头,她知道那是能让灵魂忘记一切的河水,但是她不想忘记阿常。
她努力的工作,不想让阎罗觉得自己没用,然后把她赶回去。
她没有再见过花花,这样她很失望。她变得越来越清冷,就像初生在天地的那一刻一样,冷漠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陆判偷偷跟孟婆说:“你看,小白越来越像阎罗那家伙了。”
孟婆瞪了他一眼。
再后来,她有了新的同事。
一个脸总是红红的漂亮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阎罗说,他是黑无常。
“你好啊,叶子。”他的喉咙好像受过伤,嘶哑难听。但是他笑起来很阳光,很漂亮。
“你好。”她冷漠的回了他一句,只因为,他说了你好。“叫我小白。”
他一怔,目光中露出受伤之色,让她有些愧疚。
可叶子是花花才可以叫得。
不过黑无常很快就高兴起来,笑眯眯的答应:“恩,小白。”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好听,黑无常很少说话。可是他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对谁都温文尔雅。阎罗有时候会让他们两个一起去出任务——把世间游荡的鬼魂野鬼抓回来——他每一次看起来都很高兴,抢在她前面出手,然后讨好的看着她。
多么像一只忠犬。
没事的时候,他总会怔怔的看着她。他喜欢跟在她的身边,即使总是被她冷冷的呵斥,也不愿意离开。她想,他的脸皮比她厚的多,所以这样的对峙,她每一次都输。
然后,她的花花出现了。
只是一次寻常的任务,阎罗让她和小黑一起去。她虽然厌烦他的目光,却还是很无奈的带上了他。
她没想到她们这一次的目标,竟然是她的花花。
这一世,他是一个书生。
那一刻的欣喜若狂,让她差一点泪流满面。
可是,书生并不记得她,他婉拒了她的靠近,而是对小黑说:“你们是来抓我的吧?男女有别,还是不要麻烦这位姑娘了。”
他好像很明白这一世的他已经死了。
小黑没有给他套上枷锁,事实上也不需要。鬼灵总是很乖很听话的,除了那些执念深重的恶鬼,他们从不会为任何一个鬼灵带上枷锁。
“小生寒窗十年,病了八年。”他苦笑着说:“去了也好,别再带累爹娘。”
她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小黑怕吓着他,也没有说话。
他便以为他们不想与他聊天,很体贴的不再开口。
阎罗说:“你这一世体弱多病,却还坚持行善,难怪有灵光护体,神识不灭。”
他笑了笑:“与人为善而已。”
阎罗还是面无表情:“黑无常,你送他去投胎吧。”
小黑默默的带走了书生。
她咬了咬唇,追了出去。
“怎么了,姑娘?”他捧着奈河水,奇怪得望着她。
“花花,我是叶子,你记得我吗?”
“小生洛青衣,不是什么花花。”他摇摇头:“姑娘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饮尽河水,再入轮回。
她蹲在河边哭了好一会,小黑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
她忽然起身,抢了一碗奈河水,追着那书生而去。
“她终究是执迷不悟,看不透镜花水月。”阎罗出现在小黑的身边,忽然转头问他:“你悔不悔?”
黑无常摇头苦笑。
“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爱她。”
然后,人世间有了勒如熙和罗烈。
然后,黑无常成了白无常。
蓝锦甯哽咽的一声。
“世子妃,怎么了?”如书问道。
“没事,风太大,迷了眼。”她笑道,迎向阿常:“怎么不进屋,就站在这里?”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
“我想等你一起。”阿常温柔的笑着,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这才是她的花花。
410未雨绸缪
“进屋吧,”蓝锦甯笑了起来:“母妃还在等我们呢”
一离开木屋他们便去了固国公府,靖王爷夫妻两倒是没怎么介意。心里有那么一些别扭,不过想到蓝锦甯离家半年,固国公府内早就急坏了,先让他们安安心也没什么——其实多半也是习惯了吧,儿子媳妇处处以固国公府为先,如果真要计较,大约早就气死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自打陈氏想开了之后,许多事情便都轻易能想通。
至于靖王爷,他素来看的很开,况且又是自己人,自然更宽容些。
陈氏和靖王爷在固国公府听了一场“训”,回到家只是笑。王氏做这一场戏,何尝不是做给他们看的,到底是蓝锦甯不告而别半年多,不管做公公婆婆的是不是会责怪,总归是她的错。王氏身为锦甯的母亲,当着他们的面先发制人骂了她一通,他们回去后也不好再多加斥责。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想过要训斥,人平安回来就好了,这毫无音讯的半年,他们也是真的吓坏了。
牵着阿常的手进了屋里,才进跨院,就有仆妇迎上来,满面笑容的道:“可算是回来了,王妃和侧妃娘娘已经等了许久了,世子爷和世子妃赶紧进屋吧”
阿常点了点头,由着小丫鬟脱了他罩在外边的披肩,蓝锦甯偏头问道:“侧妃娘娘也在么?乐瑾可在母妃身边?”
那嬷嬷答道:“小公子方才玩了许久,这会子倒是歇了,由霍||乳|母抱下去安置了。小公子也一直叨念着世子妃呢,许久不见您了,许是想得狠了。”
锦甯点头笑了笑,小乐瑾从小就很粘人,尤其喜欢粘着她这个嫂嫂。每次||乳|娘要抱他去安置,都要好生闹上一场,得让她许诺了等他睡醒了再陪他玩耍,才抽抽噎噎的去了。年纪稍大之后好些了,但还是和她很亲,只要见了她,必定要粘上来好好说话。
蓝锦甯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时候,是半点孩子缘都没有的。虽然她打从心底很喜欢小孩子,但是家中的晚辈和堂弟堂妹们,多半都和她不亲。这一世倒是反过来了,自家弟妹就不说了,宫里的十三公主,靖王府的这几个孩子,都喜欢扎堆往她身边凑。
“等他醒了让他到我屋里玩。”吩咐了一声,便抬脚跟着阿常的后边进了屋。
王妃和韩侧妃果然都在,两人正在说这话,脸上满是笑容。
锦甯和阿常给二人请了安,然后她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原地,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
“娘和韩母妃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阿常笑眯眯的凑了过去,惹得陈氏和韩氏都极意外的瞥了他一眼——这是她们所知道的那个世子么?
要是从前,带着笑脸凑上来的必定是锦甯,站着的才该是阿常才对。可这会子却反了过来,锦甯一反常态的站在原地,那表情看着也莫名熟悉——分明就是从前的阿常惯用的么
不过陈氏却挺高兴的,她何曾听见阿常这么亲热的唤过自己?当即差些便红了眼眶,忙低下头掩饰住了,等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便抬起头,拍了他凑过来的大脑袋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快快站好了。”
阿常也不在意,嘻嘻一笑。
“还不是说你们两个,锦甯这一走,府里冷清多了,我们吖都提不起精神来。”韩侧妃望着锦甯和蔼的道:“甯儿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看把我们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蓝锦甯笑了笑,福了福身:“媳妇知道了。”
阿常又道:“她不是故意的,韩姨莫要怪她了。”
陈氏和韩氏又是一怔,这应当不是她们的错觉,两人分明就是换了性子一般。
韩侧妃清了清嗓子,只觉得满身都是鸡皮疙瘩,她实在觉得太过诡异了,小夫妻两这是搞什么呢?“世子妃才回来,世子便换了个人一般,看来啊,甯儿走这一出,还真是对了。”
蓝锦甯歪着脑袋笑了笑,并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