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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衣,到提供纸马挽郎,甚至联系风水先生算时辰看墓穴,都能掺脚,等于开了个专业的综合性殡葬服务公司。他十分注重发展高端客户,不过短短月余,顾客最高品级记录已经从五品侍郎,上升到三品尚书。

    宋微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酒也没醒,强行爬起来,这会儿又有些迷糊。但态度依然和气:“敢问府上是……”

    生孩子死人,都不能挑时候。干了这行,抱怨也无法。

    “是成国公宇文府上,老夫人仙去了。”

    “客人稍等,老板住后院,我去叫声。”宋微转身往后走,边走边揉脑袋。走到半截,忽回头,“客人适才说……是哪家府上?”

    这么个日子,这么个时辰,伙计糊涂些,并不例外。正月初就要人上门,哪怕商家做的这行生意,也须额外添份辛苦钱。那管事并无不耐,清清楚楚又说了次:“成国公宇文府上。”

    宋微想,原来是独孤萦和独孤莅的外祖母去世了。

    常老板被叫醒,听清来者是谁,边叨咕,边跟着宋微往外跑:“呀,这宇文老夫人可拖了有些日子了,还以为能熬到开春呐。好在他们府上早有准备,寿材寿衣都是现成的,不过临时张罗些小件。人生七十古来稀,宇文老夫人已然活过七十,该是场喜丧。成国公是大孝子,即便新正时节,只怕也要大办。宇文老夫人可是皇封的品诰命,这场丧事办下来,啧啧……”

    即将迈进店铺前堂,表情立刻收敛,露出肃穆哀戚神色,毕恭毕敬迎上宇文府的两位管事,请到侧厅坐下商谈。

    宋微充当临时伙计,送上茶点。摇摇晃晃回到自己房间,以为会睡不着,谁知倒下挨上被褥,闭眼就跌进了梦乡。

    梦里先是在喝酒。

    过年,喝酒。

    跟棺材铺老板喝。跟纸马店老板喝。跟侯府侍卫们喝,跟波斯酒肆伙计们喝,跟蕃坊狐朋狗友们喝。后来就变成跟独孤铣喝。

    喝来喝去,不管跟谁喝,最终总会变成跟独孤铣喝。

    有时候在京城,有时候在西都,有时候在交趾。山下、船上、林间、途中、酒楼、宫殿……分不清去过还是没去过的各种地方。

    什么酒都有。红的白的黄的浓的淡的香的本土的外来的家酿的,甚至还有乱入的波尔和威士忌。梦里也不觉得不对,两人拿着各种杯碗瓶罐碰来碰去,喝得这个过瘾,见底的容器倒扣在桌子上,堆宝塔般层层累成座小山。

    喝够了,便唱歌。

    波斯小曲回纥小调中土经典西洋民歌。他唱,对面的人便安安静静地听,杯接杯地喝。

    唱着唱着,不知怎的,竟变成了近来唱得最最熟的挽歌。

    宋微看见自己穿着连边都没缝的粗麻布片,还打了补丁,头上戴着粗麻帽子,脖子和腰间系的全是粗细不的麻绳,张嘴闭眼没完没了地唱着挽歌。

    心想,挽郎哪有替人戴孝的,钱再也不干。看看那身麻布,认出来了,这不是死了爹娘才穿的规格么?我干嘛穿这个,抽疯呢。冷不丁抬眼望去,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跟在自己身后,个凄厉而尖锐的声音高喊:“皇帝龙驭宾天——”

    他捂着胸口猛然坐起,满头冷汗,再也睡不着了。

    午后,常老板过来找宋微:“马良,他们几个都有家室,实在不好叫人新正初就……宇文府的宾吊从初五开始,这两天只是家祭,没那么讲究,却也不能缺了丧仪。灵堂未时便可布妥,今晚头夜,只能辛苦你了。”

    宋微没有马上答话。

    常老板赶紧道:“放心,回头定然亏待不了你。”

    宋微抬起头。眼睛藏在刘海后,看不见是何情绪:“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请继续参考《李娃传》。

    ☆、第〇九五章:父母恩深何所报,郎君意重终须偿

    成国公宇文皋事母至孝。母亲病重期间,宇文二爷出去玩乐,回来被哥哥知道,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挨了亲兄长狠狠顿训斥,且勒令居家思过半个月。

    宇文坻本来瞒得挺好。他找的借口是去城外道观住两天,替母亲抄经祈祷。谁知怎么就那么倒霉,伙人刚安下营帐,便撞上宿卫军执行什么紧急机密任务,预先拟定的狩猎区恰在搜索范围里。交涉半天无果,不得已草草回转,还被人捅到了兄长处。

    宇文坻如何倒霉不提,继续说宇文皋的孝心。因了这份孝心,宇文老夫人的丧事毫无疑问办得隆重盛大,尽显哀荣。只不过,盛大的仪式主要从初五宾客吊唁开始,初到初四,是家人守灵的时间。即使大户人家,在此期间,也不做大规模法事丧仪,通常由几个道士诵经以安魂魄,几个挽郎唱曲寄托哀思,双方轮流来,陪伴主家守灵者熬过通宵。

    宇文府灵堂内,诵经人乃是青霞观的道姑。宇文老夫人虽说品诰命,但玄青上人公主之尊,出殡当日前来走趟,已是莫大的荣耀。故而此刻在场的,不过最普通的弟子。

    宋微带了两个小学徒,与道姑们遥遥相对而坐。

    入夜,宇文府上凡是能来的都聚集到灵前,跪坐守候。宋微在队列中看到了有过面之缘的宇文二爷,还在孙辈中看到了独孤萦和独孤莅。他们都没注意到他,当然,哪怕注意到了,也半认不出来。独孤莅身边跪着个比他略小的男孩,猜测该是没见过面的宪侯庶子独孤莳。

    宋微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见独孤家的人。他不知道,重阳节后,皇帝对宪侯恼恨非常又无可奈何,再次把人发配到北郊练兵,不但提出系列难以完成的刁难式要求,还命令他不许出北郊军营步,等于禁足惩罚。如此来,独孤兄妹只得无限期寄居在外祖家中,倒是及时给外祖母送了终尽了孝。

    到得后半夜,女人孩子,包括上了年岁有地位的老仆,都下去休息了。男丁们排班守夜,头晚自然该长子宇文皋坚持到底。

    宋微白天根本没睡够,但他心里有事,因此也就不犯困。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挽歌唱得十分用心。道姑们念经的时候,脑子也不停歇,默默琢磨唱词。他做什么都喜欢搞点自由发挥,挽歌唱出名后,请常记的师傅们专门替自己编了个唱词本子,将那些古奥难懂的都剔除掉,把通俗易懂,琅琅上口的分类整理,以便记忆。除去通行的歌曲,人家死了爹妈他就唱父母恩,死了伴侣他就唱夫妻情,每每唱得主家痛哭流涕,情绪发泄淋漓尽致,事后倍觉物超所值。

    这时看宇文皋扶棺而坐,容色哀戚至极,似乎丧母之痛难以承受。想起自己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亲娘,含辛茹苦的养母,长到二十才打照面的亲爹,觉得成国公大人比起野草样的六皇子,实在不知幸福少。

    忽然想到唱词中最难背的篇,当初为了搞通意思费了不少力气。搞通之后就觉得实在合适,忍痛记住。此情此景,但觉非此诗不足以表情达意,双手搭在膝头,轻拍几下,慢慢唱起来。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  ……”

    宋微唱歌是天生的本事,绝无装腔作势之态,自有深情在其中。平日里唱挽歌,从来不曾像其他挽郎,主人还没哭,唱歌的人先哀嚎抹泪。他般没有太表情变化,纯以词曲动人,低缓深沉,层层递进,声声蓄势,令闻者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不料这回却异于平时。曲《蓼莪》唱到末尾,宇文皋身为执掌朝政的重臣,年岁已逾不惑,尽管心中哀绝,到底控制住了没有掉泪。宋微唱罢最后个字,忽然哽住。低头时泪珠成串滚落,头遭比死了人的主家还要失态难过。

    悄悄吸溜几下鼻子,自我反思不够专业敬业。身为头牌挽郎,不能把人唱哭,岂非浪得虚名?心想大概歌词太高雅,过分含蓄委婉,不便于直抒胸臆,莫如换个通俗些的。

    歇了片刻,开始唱时下最流行的《游子吟》。

    果然,这首唱完,宇文大人眼眶红得厉害了,扶着棺木的手臂不停颤抖。

    宋微觉得自个儿心里那股难受劲涌动得越发厉害,好似亟待随着歌声破喉而出。趁热打铁,开口唱起了下首:

    “停车茫茫顾,困我成楚囚。

    感伤从中起,悲泪哽在喉。

    慈母方病重,欲将名医投。

    车接今在急,天竟情不留!

    母爱无所报,人生何求!”

    这几句端的直接戳中当事人心窝,成国公大人猛然趴在母亲棺木上,痛哭失声。陪同服侍的仆人赶忙上来搀扶劝慰,结果哭成团。对面的道姑们也念不下去经了,个个垂首抹泪。

    宋微这时候跟着掉眼泪,就点儿也不显得不专业了。他心里那股难受劲,如此才算发泄了个够。

    后边再开口,本着为主人家身体健康着想的目的,逐步铺垫,首接首,唱那些感慨死生,旷达超脱之辞。与道姑们诵经念咒的内容互为补充,氛围渐渐平和,足令死者安息,生者欣慰。

    在场诸人慢慢也就不再哭泣,静坐倾听,各有所思。

    清晨时分,宋微开唱告段落的结束乐章,最经典最流行的挽歌《薤露》: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复落,

    人死去何时归……”

    歌声回环往复,两个学徒轻声相和,随着破晓的晨光声音渐悄,仿佛昼夜间完成了生死的轮回。失去亲人的悲痛,于天地造化面前,散作悠远的哀愁,亦深广,亦浅淡。

    个身影跨进门槛,在灵堂当中跪下,大礼叩拜。行礼完毕,就那么跪坐当地,不声不响,侧着脑袋听挽歌丧曲和超度咒文。

    陪同守灵的仆从数正打瞌睡。宇文皋仿似老僧入定般端坐无语。

    宋微闭着眼睛,低声吟唱,歌声中无悲无怨。

    时竟没有谁发觉大堂内了个人。

    宇文皋终于睁眼,望见堂前跪着的独孤铣,点点头:“润泽,你来了。”

    宪侯被皇帝圈在北郊,岳母去世,收到凶讯后,再请得圣旨同意,才出发返回。连夜奔驰,总算在初二早晨赶到。

    独孤铣向宇文皋施礼:“大哥,节哀顺变。”又道,“大哥,抱歉,我必须立刻进宫趟,暂且离开,过后再来为母亲守灵。”

    宇文皋道:“何事如此紧急?”

    独孤铣看看四周。宇文皋冲个贴身仆从挥手。仆人们训练有素地领着道姑挽郎退出去。宋微却坐着没动。个仆从过来请他,被独孤铣拦住。

    等无关人等散尽,独孤铣走到宋微面前,伸出只手。

    事实上,从他出声起,宋微便住了口,只呆望着他。

    宇文皋比他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润泽,这是……”

    独孤铣手把宋微从地上拉起来,向内兄成国公郑重介绍:“这是六皇子殿下。”

    “六……你、你说什么?”宇文皋忘了是在母亲灵前,高声惊问。

    宪侯帮皇帝寻找当年纥奚昭仪所出、流落在外的六皇子,若从最初宫变后得到线索开始算,前后年半还有。因与宪侯府关系密切,成国公隐约知道点,但不了解详情。此刻陡然听独孤铣如此说,饶是他久经历练,也大惊失色。

    “这、这怎么可能?六、六皇子殿下,怎么会在此出现?……”

    独孤铣木着张脸,摇头:“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此出现。”

    宋微直觉独孤铣表面好像没什么,实际上可能生气得要命。只怕比上次看见自己装瘸子还要生气。被他拿剑鞘敲下腿,其实真不算可怕。打下,过后肯定要加倍揉回来。反倒是这样冷冷淡淡,不知道会怎么跟自己算账。

    想也无用,索性懒得想。整个人还没从角色扮演中彻底抽离,对宇文皋道:“宇文大人,我是宋微。就是,嗯,宪侯大人所说的六皇子。对不住,惊扰了老夫人。但是不这样,我没法偷偷回来。那个,死者为大,今晚你让常老板另外叫人来唱吧……”

    成国公于是被他提醒了。脑中白光闪过。如果眼前这个自称叫宋微的真是六皇子,那陪着自己给过世的老母亲唱了宿挽歌的人又是谁?

    唱挽歌,六皇子。

    六皇子,唱挽歌。

    天!

    这、这、这……

    忽听独孤铣道:“陛下惦念六殿下,日思夜想,我这就送他进宫。”

    宇文皋定定神。不愧为三公中最年富力强的位,马上冷静下来。上下打量遍,道:“润泽,且慢。殿下这身装束,先在敝处换换。”

    独孤铣果如宋微猜测,不过表面淡定,内里实则乱如锅粥。脑中许声音轮番咆哮,好在他还记得是在岳母灵前,个念头个念头掐灭下去。最后只想到皇帝又气又急,病得奄奄息;太子日益嚣张,毫不遮掩。如此境况下,他竟然回来了!

    不许他走,他偏要走。

    硬叫他走,他又不走了。

    就是头驴。

    也好。

    回来了,便休想再走。

    务必第时间送进宫去,给皇帝看了再说。

    根本来不及想到宋微还画着浓妆,身挽郎衣袍。如此进宫,不吉利倒在其次,皇帝当场气吐血,简直是定的。

    宇文皋走出灵堂,唤了个心腹仆人,请夫人前来。

    宇文夫人听罢丈夫吩咐,也不问,亲自将宋微和独孤铣带到书房侧面,成国公专用休息室,又亲手送了热水和衣裳进来。

    宋微挽起头发,低头洗脸。似是嫌他太过磨蹭,独孤铣言不发,抢过帕子,手托住他后脑勺,另只手就跟抹桌子似的,抓着帕子使劲擦他脸上脂粉。

    脸皮摩擦得发痛,宋微不敢提意见,龇牙咧嘴忍住。

    脸上洗干净了,独孤铣揪住他衣领,哧啦撕成几片。宋微打个颤,乖乖不做声,自己伸手把烂布条子往下扒拉。他当然认为并不需要气成这样,但是他可以理解对方为什么气成这样。故意火上浇油,总不够厚道。

    独孤铣将他从里到外扒光,拿起宇文夫人送来的衣裳给他穿上。碰触到凸起的肩胛和肋骨,忽然停手。上下摸了半晌,才接着穿下件。

    宋微头天没睡好,又唱了个通宵,这时困意上涌,没脸没皮在对方身上蹭蹭,打着哈欠道:“独孤铣,我好困。”

    独孤铣将他把抱起:“睡。到地方我叫你。”

    作者有话要说:  俗务缠身,暂停两周。致歉。

    提前祝大伙儿新年快乐!

    附录:

    本章挽歌:

    第首出自《诗经·小雅·蓼莪》

    第二首李商隐《送母回乡》

    第三首汉乐府《薤露》

    ☆、第〇九六章:情人乍起无端恨,父子何来隔夜仇

    成国公府老夫人逝世,凶讯早已第时间报进宫,皇帝派来吊唁的使者会在初五上门。此前府里的人进宫跑两趟,比如为老夫人请个封号什么的,顺理成章。

    独孤铣给宋微换衣服的工夫已经想好,借用成国公府的马车送六皇子进宫。他把宋微放在屋里的罗汉床上,转身出去找宇文皋商量。才迈进书房,就见宇文夫人亲手捧着小暖炉过来,道:“你大哥的意思,这会儿还太早,今日新正初二,宫门开得晚,莫如在此稍作歇息。待时候差不,车马备好,再来叫你。”

    宇文皋沉稳老道,果然妥帖。独孤铣谢过嫂嫂,关上房门,在罗汉床前着。

    因为宋微神出鬼没惯了,第耳朵听出他的声音,再认出本人,居然完全没顾得上吃惊。这时候才开始感觉不确定,恍如身处梦境。弯下腰,摸摸他的头,把人往身前抱。

    宋微睡得正沉,十分不满地哼哼两声,脸趴在他肚子上,顺便伸出胳膊圈住了腰。这枕头软硬适中,大小如意,呼噜呼噜接着睡。

    独孤铣便不再动他,就着这姿势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让宋微躺在腿上贴着自己肚皮睡觉。

    连夜奔波,他也是个通宵没睡。却不可能像怀里没心没肺的小混蛋般,万事不管。趁着这点空当,稍作休息而已。

    至于接下来的事,他实在吃足了教训。殚精竭虑,弄巧成拙,莫如顺其自然。无论如何,在无数的不确定之中,有样东西始终岿然不动,足以凭恃,那就是自己的心。

    低下头,调息运气,闭目养神。

    听到外间书房门响,正要起身,分辨出脚步,略作思量,坐着没动。

    宇文皋轻轻敲了敲里间的门:“润泽?”

    “大哥请进。”

    成国公推门进来:“马车……”刚开了个头,就被面前所见惊住,声音立刻缩了回去。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颤抖道:“润泽,你,这……”

    独孤铣望着他:“大哥,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看上了什么人。”

    宪侯遣散内宅,成国公曾私下表示关心,故独孤铣有此说。算起来,宇文皋既是他妻兄,亦是他表哥,这种关系,在这个时代,属于可以共同嫖妓的亲密战友。宇文小姐在世的时候,宪侯待她相当尊重照顾,爱情虽有限,感情却不浅。加之两个嫡出子女的地位稳固不可动摇,可以说毫无亏欠成国公府之处。宇文皋比独孤铣大十来岁,对他向来颇为包容,彼此并不回避私事。

    宇文皋声音抖了:“莫非……莫非……就是……”

    “就是他。我看上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六皇子。这事……谁也没想到。”

    宇文皋理解了他的意思,脑中却反应不过来,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抖着声音,在屋子当中走来走去:“这……这……”

    独孤铣道:“大哥,此事陛下和我父亲早已知晓。你无须担心。”

    宇文皋陡然拔高声调,不敢置信:“你说什么?陛下和老侯爷……早已知晓?”见独孤铣笃定点头,连手都抖起来,“这、这、这……”

    成国公任尚书令,主朝政决策。想什么事情,从来都是叶落必知天下秋,牵发必定动全身,下子恨不能算出百招后手。瞬间工夫,便从宪侯与六皇子的私情,想到皇帝,想到太子,想到三公五侯的平衡,想到朝廷格局的变化……脑子像个陀螺似的转,人也跟个陀螺似的走圈:“这、这、这……”

    独孤铣苦笑:“大哥!”

    宇文皋定,不抖了:“你说。”

    “大哥进来,是不是马车已备好?”

    “是,就在门外。”

    独孤铣抱起宋微。他与成国公说了这阵子的话,宋微丝毫不受影响。被挪动时哼唧两声,继续呼噜呼噜睡得香甜。

    独孤铣往外走:“大哥,你所思量,我大概都考虑过,回头与你细讲。总之,六殿下并不喜欢皇室生涯。他在天,我便护他天,如此而已。”

    这话信息量持续增加,宇文皋愣得片刻,才意识到宪侯打算就这样抱着六皇子从自个儿书房出去,拔足奔出:“润泽,且慢!”赶在独孤铣迈出门槛前冲出书房,把车夫侍卫仆从远远打发到边,长吁口气,冲他点点头。

    独孤铣坐进车里,宇文皋扒住车门,看看妹夫的脸,又看看躺在他腿上打着小呼噜的所谓六皇子,张了张嘴,顿生荒诞词穷之感。最后拍着门框道声保重,放下手。

    独孤铣觉得十分对他不住,道:“抱歉,大哥。今晚我必定回来守灵。”

    宇文皋大感欣慰,这兄弟总算还没有彻底昏头。

    马车启动,宇文皋兀自出神。猜测宪侯的意思,哪怕他跟六皇子打得再火热,始终是成国公府的女婿。然而话说回来,也没准他不过是嫌独孤氏单薄,想把宇文氏跟六皇子绑在起。不知不觉走近灵堂,终于又想起昨夜那通宵的挽歌,满腹忧愁。皇子之尊,天潢贵胄,宿挽歌唱下来,不知要害宇文家折少福寿。

    这……唉……

    成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独孤铣拍醒宋微:“小隐,到了。”

    宋微还糊涂着:“到……哪儿了?”

    “皇宫。”

    宋微被他拖起来,不提防怀中小暖炉跌下,砸中脚趾头:“哎哟!”

    独孤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给他披上斗篷,连风帽起戴上。

    宋微伸手去扒车窗帘子:“皇宫么?我瞧瞧。”

    独孤铣拦住他:“往后有的是机会瞧,不急在这时。”

    宋微不过时兴起,想看看这咸锡朝的皇宫和印象里别的皇宫有何不同。听独孤铣如此说,兴致全无。撇嘴:“记得当初进京城的时候,宪侯大人也说过这种话,后来如何?半步也不许我迈出宪侯府。畜生还有个放风的时候呢!”

    独孤铣无言以对。此刻进宫,距离前次进京,竟已跨越两个新年。说到底,是自己辜负了他。

    宋微如此反咬口,宪侯再也没法清算堂堂六皇子自甘堕落跑去当挽郎的旧账。

    提及畜生,自然想起那四口非人类家属。宋微道:“你家我肯定不会再去了。你办完丈母娘的丧事,替我把嗯昂得哒拉叽溜丢都送我爹这里来。”

    你丈母娘我爹什么的,噎得宪侯大人再次无言以对。

    皇帝病情沉重,宋微进了宫,不知要陪到什么时候。皇帝固然是明君,然而在小儿子的事情上,已经任性过不止回。独孤铣最近面圣次数不,这时想起来,皇帝这年